我的朋友说道。接着他转身对夏目说道:
“夏目先生,我给你介绍苏格兰场的雷思垂德警官。”
夏目与雷思垂德握手。
“有幸见到警官先生,感到非常荣幸。”夏目说道。
“欢迎到英国来!你对这个古老的城市印象如何?”雷思垂德问道。
“我非常喜欢这个城市,警官们都很亲切。”
夏目答。然后转向福尔摩斯问道:
“这张书桌怎么办?也需要搬出走廊吗?”
“不,书桌放原处正好。请夏目先生坐在书桌前,并在这本笔记薄上登记应征者的姓名和住址,可以吗?”
夏目回答当然可以。又补充说道:
“那么,我今天的角色是否就是做书记员?脸不要从笔记薄上抬起,也不要说话?”
“就是如此,不过也要随机应变。”
“那么,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了吧。雷思垂德,请你稍微靠近床边比较好。”
“啊,没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房东太太了吧,那就请女士们下楼找个舒服的地方待着。”
福尔摩斯的利落动作,大有等待布幕拉开的舞台演员的风范。几位女士走下楼梯后,福尔摩斯关上房门,对我说道:
“那么,华生,按事先商定的做法,由你负责接待应征者。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插嘴问一、两句,你是今天的主角。”
“好吧,在冒险前我们先抽支烟,喝杯茶吧。”
不久,时钟指向一点三十分,但福尔摩斯站在窗边俯视马路,一点都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样子,我有些焦急了。伸长脖子往下望的雷思垂德说道:
“哇,盛况空前哦!福尔摩斯兄。已排成长长一列了,苏格兰场征募警官也不过如此。再过二三十分钟,恐怕队伍要排到街角了。”
“丰盛报酬的字句刺激了大批富有冒险心的青年,雷思垂德先生。伦敦的普通市民还是比较贫穷,我们的工作也任重而道远啊。”
“福尔摩斯兄,你再不赶快处理的话,我非通知警局派出交通**来维持秩序不可了。你看,弗罗登街几乎要被左眉有伤疤的男子淹没了。”
“那么,华生,拉开喜剧的序幕吧。对不起,先请你下楼,宣布应征者从第一名开始依序进入。当前面一位面试完毕走出马路,下一位再进入。”
最初出现的应征者是一名体格健硕的男子。在左眉的少上方确有一块大伤疤,且额头皮肤轻微皱缩着,拘谨而敬畏的态度显示他是体力劳动型的男子。显然,此人与其用来慰藉精神病妇人,还不如去做酒吧的保镖更合适。
“请告知你的姓名和住所,若有另外联络地址,也请说出。”
“迈克史多纳,住所时汉诺威广场布鲁克街403号。”
这男人像海盗般歪着嘴唇说话。
“做过什么工作?”
“工作?我做过很多事啊。啊,先生怎么称呼呢?”
“对不起,我叫罗伯特布朗宁,请叫我罗伯特好了。”
“那么,罗伯特,我确实从事过多种职业,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人生是一个很漫长的旅程嘛。再说,我并没有一种可维持一辈子生计的一技之长。大致上来说,我呆在船上的日子最多。此外,在煤矿场也干过,还做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出租马车车夫。不过,时间做的最长的是船员。我到过世界上许多港口,一上岸,便是喝酒、找女人、打架三件事。冒险已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
“那么,后来为什么弃船登陆了?”
“这……怎么说好呢?简单来说,我希望在坚实的地面上做事。”
“哦,就是这个原因吗?”
“是的,罗伯特。实际上……这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我……我有晕船的毛病。”
我回头看,只见雷思垂德为了憋住笑而频频地在腹部按摩;夏目则转往侧面暗暗偷笑。此人原来是船员,我倒有点改变起初的想法了,别看他外表粗里粗气,或许适合做梅雅莉林奇的对手也说不定呢。
“你的过去经历已大致了解,也明白了你的人生观。那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
“如果我能回答这个问题,就不会来这里了。”
“嗯,说得也对。那么左眉上方的疤痕是如何形成的?”
“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吗?”
他略显不悦。
“无论如何请回答,迈克。希望你能理解,对我们来说,这个伤疤是我们最关心的东西。为了核实伤疤,我们不惜花最大力气做征募面试工作。”
“那么我就做简单答复吧。十多岁时我在故乡有一个要好的女孩子,我被她迷住了,金发、略带绿色的蓝眼睛,全伦敦商店的洋娃娃都没有她可爱。如果让你见到那时候的她,你一定也会爬那棵树。”
“爬什么?”
“树,山毛榉树。”
“不如从头说起吧。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但又是一个有点特别的女孩子。普通女孩子喜欢玩的办家家酒或玩洋娃娃等,她都没有兴趣。那么,她喜欢玩什么游戏呢?原来,她喜欢与我们男孩子一起在原野或山地撒野奔跑,玩抛帽子游戏。所以,她拥有各种各样的帽子,从挂满花枝招展饰物的供贵妇人戴的法国制帽子到麦秸草帽,样样具备。那女孩子的房间简直像是帽子店的商品陈列橱窗。”
“我扮她的神秘丈夫。我明白她收集帽子是为了玩抛帽子游戏。所以,她收集的都是容易飞起来的宽帽檐帽子。某一天,对这女孩子来说出了一件大事,在玩抛帽子游戏时,那顶挂满饰物的帽子落在山毛榉树的树顶上了。她哭着央求我把帽子从树顶取下来。”
“其他小鬼头都畏缩不前,因为帽子挂在像钓鱼竿般细的树枝前段,谁也不敢爬上树顶取帽。我则当仁不让,一方面为了她,另一方面也想在大伙面前露一手。我爬上树顶,尝试用长棒拨落帽子。哪知负载我体重的树枝突然折断,我跌了个倒栽葱,下面草地有一块小石头,正好擦到左额。于是左眉上方留下一个永远的疤痕。哈哈,这疤痕时时告诫我,不可轻信女人的花言巧语。”
“那么,帽子怎么样了?”沉默的福尔摩斯突然插话。
“还挂在树枝上。要知道跌落地上的不是帽子而是我呀,说不定这顶帽子今天还挂在树上呢。我因爬树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恐怕以后没人敢爬树取帽了。”
“这是很难受的体验哦。”
“难受?我是大难不死啊。以那天为分界,我的人生观完全改变了。不论去到哪里,不再做正经事。周围的人视我为流氓无赖,其实我连狗都没有杀过一只。”
“而且,我决心不再迷恋女人;玩一玩可以,但决不可迷恋。我宁愿抱着酒瓶上床睡觉。”
“很令人感动的内心表白哦。”
福尔摩斯似有几分同感似的说到,并向我使眼神示意。
“那么,辛苦你啦,迈克,我们很高兴认识你。合格与否,请等明天通知。如果明天收不到电报,基本就是落选了。”我说道。
接下来的应征者,情况大致相似。在我眼前,应征者络绎不绝,展现各种形态的伤疤。但说到致伤理由,多数都含糊其辞,不能让我满意。若按这样的方式做下去,恐怕在规定时间内无法见完全部的应征者。
“华生,插科打诨的面试方式到此为止吧。对接下来进房的应征者,除了我打眼色表示可作详谈的之外,其余的你只需问他们姓名和住所,就可以让他们回去。”
当第五名应征者消失在门口后,福尔摩斯说道。这么一来,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排在门口马路上的应征者行列就彻底消失了。我作为修欧布莱恩这个美国富豪的代理人,与应征者周旋良久,颇感疲劳。但是我的努力,说老实话并无实效。我虽然没有见过生前的金斯莱,但毕竟直接看到了死后变成木乃伊的金斯莱的脸孔。方才见过的应征者,没有一人可以代替金斯莱。
首先是应征者的体格,与金斯莱相差太远。在应征者中找不出一个过了今晚便能变成木乃伊的瘦骨嶙峋的人物。说实话,我不明白福尔摩斯的真意。为什么他要取如此怪诞的团体名称?做这么一场无用的大秀?如果说为了慰藉患精神病的梅雅莉,而搜寻一个可代替死去的金斯莱的人的话,除了左眉上方有伤疤外,还应加上身体极度瘦削这个条件,如果这样的话,今天门外的应征队伍应可缩短三分之一以上吧。
但我不想质问福尔摩斯。看他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我所熟知他在多年侦探生涯中取得的显赫功绩,使我相信他必定胸有成竹。
福尔摩斯站在窗边,一直俯视人龙已经消失的马路。他在看什么呢?雷思垂德和房间主人夏目也跑去窗边挨在福尔摩斯身边往下望。不久,福尔摩斯取出怀表,一边看一边说道:
“已经两点半了,华生。方才做的应征工作,成绩不算好。但那只是第一幕的结束。接下来,第二幕的大幕即将拉开,希望在这一幕,能看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福尔摩斯的话刚说完,第二幕真的以非常唐突的形式开始了。我跑到窗前与他们三人一起俯视街道,只见对面建筑物转角处出现一名非常瘦削的男子。他缓慢但以直线地穿过马路,往我们的住所走来。此人深戴鸭舌帽,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只能见到他蓄着胡子。他曾在路中央稍停,向周围梭巡观察,看来他在确认此地是否就是报纸广告所写的地方。然后他迅速往上瞄了一眼。
我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声。啊!完全一模一样。与我在普拉奥利路见到的金斯莱的木乃伊尸体一样的男人就在楼下了。我想这场大戏即将结束。不一会儿此人将进入我们房间,今日的工作就告完成了。
福尔摩斯也盯着这男人的样子,他那锐利的目光和鼓起肌肉的手臂,说明他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在接下来的瞬间,福尔摩斯突然做出令我非常惊讶的举动,他一面越过窗户紧盯着马路,一边大喊道:
“就是那男人!雷思垂德先生!”
我们的**朋友几乎同时行动。他在智力方面虽经常受到福尔摩斯的嘲弄,但采取行动的勇气则绝不逊于福尔摩斯。只见他推开窗户,伸头出去向下面的街道狂吹警笛。
这一来,从一楼房东的房间以及对面建筑物的隐蔽处冲出三、四名健壮的男人,迅速向马路中央的瘦削男人围拢。他们虽身著便服,但一看便知是警务人员。显然,福尔摩斯一早已要求雷思垂德派人埋伏了。
瘦削男子悚然地在马路中央站立不动,警官们轻易地就将他包围起来。就在此时,一名好像醉酒的老人,抱着酒瓶从左侧摇摇晃晃地走过瘦削男子前面。意气用事的警官们不由分说地把这名行人也捉将起来。
老人慌张地想逃避,但他的两肋被壮男们紧紧夹住。老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唉,那老头子……”
旁边的雷思垂德正要出声,福尔摩斯迅速伸出右手遮住他的嘴巴。只见福尔摩斯难掩脸上的笑容,说出现了预想不到的情况。接着,他抬起脸,又说道:
“不不,雷思垂德先生,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希望他作为证人来这里拜访。”
我惊讶地目瞪口呆。福尔摩斯这个人虽然头脑精明,但也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在我的内心里,非常同情因为路过而遭无妄之灾的那位老人家。
此外,我对逮捕那年轻人的做法也不理解。就算不把他抓起来,他也会上楼来呀。
不久,听到从楼梯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那倒霉的老人大声抗议者。打开房门,六名男人蜂拥而入。
“你们到底开什么玩笑呀?”
老人愤慨地大喊大叫。他是一个小个子,处于苏格兰场的彪形大汉之中,显得更加弱小。
“喂,行人有走路的自由啊。”
我怀着对老人的同情心向福尔摩斯说道。福尔摩斯毫不介意我的抗议,慢慢地向两名嫌疑犯靠近。他的右手拿着几枚硬币。
“这位年轻人难道是杀死金斯莱的犯人吗?我以为若无确凿证据,就没有逮捕的必要。”
雷思垂德大声嚷道,对此我也有同感。福尔摩斯回头看了老友一眼,用俏皮的口气说道:
“雷思垂德,你看着,这是我向他表示抱歉的一点小意思。”
说罢,福尔摩斯把手里的硬币塞给那瘦男人,说道:
“辛苦你了。”
瘦男人举起帽子,向福尔摩斯和我们默默致礼后,便迅速走出房间。我们深感惊愕,呆若木鸡地站着。
福尔摩斯关上房门后一个急转身,他拍拍怒不可遏的老人的肩膀,用演员念台词般的口气对我们说道:
“现在,我要向各位郑重介绍鼎鼎大名的普拉奥利路木乃伊杀人事件的嫌犯,乔尼?普里格斯顿。”
我们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福尔摩斯从很早开始就有这种恶习:用戏剧性场面制造难以抗拒的魅力。把所有实施隐藏到最后,令周围的人变成无能的观众。
但最感到吃惊的是那小个子老人,他一开始感到突然,接着强烈抗议,大声嚷道:
“你,完全是血口喷人!啊,哪位是**先生?这种粗暴的处理方法太令人吃惊了!案件破不了,随便在街上抓一个路人充数?这不是太可笑了吗?你们要做侦查工作,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做?”
“福尔摩斯兄,”雷思垂德说道:“对于你的侦查手法,我一向深感钦佩,但这一次是怎么回事?真遗憾,我不能不同意这位老人家的意见了。”
“福尔摩斯?”
正在大发雷霆的老人,听到雷思垂德叫我朋友的名字,低声嘀咕起来,很快,像当头叫了一盆冷水般,他的火气平息了,沉默片刻后,似乎死了心地说道:
“终于撞到名侦探手里了。也只有福尔摩斯,才能想出这么狡猾的方法。不过在我的一生当中,从来美欧做过像今天这么愚蠢的事情。唉,我算是领教了名侦探的厉害。”
“雷斯垂德先生,你看这位老显示不是已供认不讳了吗?是不是用苏格兰场引以为傲的手铐把他铐起来?”
“不不,让他坐在我们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把他的双手反锁在椅背上就可以了。对,就是这样,那么,下一幕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了。戏还没演完,雷斯垂德先生,再接下来的第三幕中,他也会扮演一个角色。华生,请帮忙,把这张椅子正对门口……谢谢”
“喂,老先生,你以为这是我想出来的诡计吗?你太抬举我啦。其实,想出这条妙计的是坐在那边的日本人,你对他应该很了解吧。”
听福尔摩斯这么一说,我和夏目都大吃一惊。
“福尔摩斯先生,你说此人对我很了解?”
“哎呀,夏目先生,目前很难向你说得明白。对于这种场面,甚至华生和雷斯垂德先生也不能理解。但只有你赞成我的做法,并为它的正确性作证。”福尔摩斯说道,“其实,你对这个男人也很了解啊。”
夏目看来丈二金刚莫不着头脑,无言地摇摇头。
“即使不认识这位老先生的尊容,应该还记得他的声音吧。嗯,有关说明,到终幕时再讲给大家听吧。”
“我他妈完全中计了,我的脚正好伸入为我定做的脚镣中。”
老人虽被拷在椅子上,还在吵吵嚷嚷。
“你的聪明机智,在欧洲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你颇以此自豪吧,普利格斯顿。你作案累累,我起码可以列举半打以上。但这一次你老眼昏花了,你遇到了比你棋高一着的对手,哈哈。”
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绕着他的嫌疑犯在室内团团转,脸上掩不住高兴的微笑。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福尔摩斯先生?”感到有些无聊的便衣警员说道。
“啊,对对,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辛苦各位啦,非常感谢!请回你们的岗位。”
福尔摩斯答道。四名男人一个跟着一个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们依然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一种被糊弄的感觉。苏格兰场的专家看来也有这种想法,他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福尔摩斯兄。可不可以早点向我们说明?这位老先生如果真的是普拉奥利路事件的疑犯的话,方才离开此地的那个瘦子恐怕就是你的朋友了?”
“我上当受骗啦。”老人大声叫喊着。
“那瘦子如果去演戏的话必定可成为名演员。可是福尔摩斯兄,这老先生真的是那件稀奇古怪事件的嫌犯吗?整件案子仅仅是他一个人涉案吗?天呀!让我们带着手铐来此与他会面?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自动来访,就好像直接走入苏格兰场的拘留所一般。”
福尔摩斯苦笑答道:“雷斯垂德,嫌犯自投罗网不好吗?”
雷斯垂德瞬间露出极不愉快的表情。
“你要我耐心等待一会儿,但一切不是都完结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外面的同事和我都得赶回警局,让我把这家伙带走吧。”
“我不是说过还有第三幕吗?雷斯垂德,除恶务尽,不可有漏网之鱼哦。”
“方才的瘦子是谁呀?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他是到目前为止的应征者中最有希望的一个。”夏目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我亲眼见过木乃伊,觉得那人确实很像,福尔摩斯。”我也说道。
“夏目先生,正如雷斯垂德所推测的那样,那人是我很早的朋友,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演员,善于乔装打扮。我经常得到他的……啊,有谁上楼了,好像是应征者吧,那么第三幕即将开始了。”
接下来的应征者,没有受到警笛和警官们的洗礼,堂而皇之上楼进入房间。
在这瞬间,我注意福尔摩斯的样子。只见他的眼光,快速地在访问者及锁在椅子上的乔尼普里格斯顿之间扫视。我也学样,但就我所见,两人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福尔摩斯看到这情况,似乎略感安心,但又有失望的感觉。
福尔摩斯把普里格斯顿置于房间中央,是为了观察他见到访问者后会产生什么反应吧。果然,访问者和普里格斯顿的脸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看来此人没有希望,福尔摩斯向我发出让他早点回去的眼色。我只问了他的姓名和住所,然后在伤疤方面虚应故事一番,便请他早早离开了。
我渐渐明白福尔摩斯的意图了。但是在夏目房间门口出现的下一名应征者,与前面的应征者并无多大差异。我发现福尔摩斯开始焦躁起来了。在这种时候,他会低下头,无言而匆忙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不久,又听到一名应征者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但他与前面一大批应征者也没有多大差别。
“这种事要做到几时呢?夏洛克福尔摩斯。我想你在等谁光临吧?但是等到明天也未必等得到吧。老子不耐烦了,快把我送入拘留所吧。”
双手被反拷在椅背伤的乔尼普里格斯顿大声叫嚷着。我环视室内,发现雷斯垂德和夏目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不再听到应征者的脚步了。确实,再等下去,也未必有新的应征者光临。福尔摩斯大概也开始这么想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边,仿佛依依不舍地再次俯视马路,然后说道:
“可能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上帝没有给我准备第三幕。可是,从各种方面来考虑,有充分理由相信会出现第三幕。说真的,出现的可能性元高于不出现的可能性。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仅达到一半目标,但不得不草草收场了。”
“老兄,你期待太高,欲望太多了!人生也并不总是会那么如你意的哦。”
老人乘机教训福尔摩斯。
“是吗?那你为什么担心地赶来?”
福尔摩斯说着我们难以理解的话。
“不过主犯已经擒获,成绩也算不错了。时间马上就到四点半了,我们不能打扰外国来的客人太久。那么,请把走廊里呃床搬进来吧,这出喜剧到此落……”
就在这时,又听到从楼梯传来缓缓的脚步声。
“华生,有谁又上楼来了?在落幕之前,把赌注放在最后一名应征者身上,有何不可?”
房门被提心吊胆地推开,一个非常瘦削的人边向里探望边问道:
“征募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当发出这声音的主人从门后露出脸来,双颊消瘦的脸孔突然像见到地狱一般地出现极度恐怖的表情,他迅即掉转头,呯的一声关上门。从楼梯传来一溜烟跑下去的声音。
“啊,雷斯垂德,请吹警笛!”
福尔摩斯大叫。雷斯垂德赶紧吹响高亢的警笛。
“这个大笨蛋!”
铐在椅子上的老人恶狠狠地叫骂道。
“这不像绅士说的话吧,普里格斯顿。”福尔摩斯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吝啬报酬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第11章
由于福尔摩斯在报纸刊登重金聘人广告,翌日下午,在我下榻的公寓楼下,聚集了一大批左眉有伤疤的英国人,我负责做面试审查的书记员。
可是,一旦开始做面试工作,就明白不易找到我们想要的人,福尔摩斯有点着急,一如以往地嘀咕着意思不明的话语,华生也板着脸孔。
只用了两个小时,第一轮的面试工作就结束了,窗外的人龙已经消失,但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无所事事,站起身往窗边走去。
“没有合适的应征者啊。”我说道。
“是呀,没有。”福尔摩斯的回答倒干脆。
说起来,前来应征的人体格全都太好啦,好像是在矿山码头工作的人大会师。这些人完全不像已断食十年即将成为木乃伊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你应该征求瘦子才对呀。”我说道。
“真糟糕,我忘了写这一条。”福尔摩斯轻轻敲打额头说道。
我想起登在今晨报纸伤的广告文案,只是简单地写着应征左眉有伤疤的男人,付厚酬。这个广告如果由我起草的话,我一定会写:
“征求左眉有伤疤的清瘦男人。”
变成木乃伊而死的人物,应该越瘦越好。故再加上:
“极度瘦削者优先”。
再者,应以蓄胡子者为佳,因为金斯莱长着胡子,所以再写上:
“以蓄有胡子的绅士为佳。”
思考到这里时,仿佛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啊!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敲打膝盖。
其实,方才构思的广告文案,我不是似曾相识吗?
那是住在阴森森的普拉奥利路公寓里的时候,房东主人让我看的三行广告就是如此写的。
这岂不是表明,那时就有人刊登报纸广告,征求与梅雅莉林奇见面的人。
如此说来,这桩木乃伊事件乃是一宗巧妙的戏法了。像我们现在所做的一样,有人透过报纸广告征求像木乃伊般的男人。
我正做如此思考时,忽然看到窗下的马路上,从对面建筑物的转角处闪出一位极瘦的男子。他明显比方才应征的男士们瘦削得多了,以至于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会回转头再看他一眼。
他提心吊胆地往这边走来,偶然仰脸往上瞄一眼,老远就可以看到这个男人的左眉处有一块很大的伤疤。
突然他站住了,对于是否上楼应征似乎犹豫不定。显然,此人心怀鬼胎——这是我的直觉。
“华生先生,你看楼下那男人!要不要逮住他?”
我一边开窗,一边喊叫。
或许,这男人在木乃伊事件中为了使梅雅莉林奇落入圈套,用刀子在左眉上划了一个伤口。可能出于偶然,今晨他看到报上的征人广告,觉得自己正好符合应征条件,为了得到巨额报酬,他再次出面应征。
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这些,情不自禁呼叫华生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抓住那个奇怪的男人。
福尔摩斯先生立刻伸头出窗外,从怀中取出警笛,使尽全力吹笛。那站立在马路中间的瘦男人听见笛声,立即右转,飞也似的逃跑。
“啊!埋伏者快出动!”
福尔摩斯先生大声呼喊,但下面并无埋伏者,眼看瘦男人越跑越远。福尔摩斯先生焦急万分,几乎大半个身子越出栏杆以外。
“喂,各位路人,请抓住那个奔跑的男人。”
他向着马路上的行人大声呼叫。
“那男人是小偷,快把他抓起来!”
我也胡乱叫着。但下面的行人面面相觑,无动于衷。情急之下,我又大喊:
“抓住小偷者赏金十英镑,由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出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下面的行人一听到有现金奖赏,个个眼睛发光,像猪群一般一窝蜂地去追那瘦男人了。
可是,站在我旁边的福尔摩斯先生却突然变脸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哼,我不出这笔钱。”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你的信口开河,由你出钱好了。”
然后激烈地左右摇头,嘴里继续念念有词。就在这一瞬间,由于建筑物太过陈旧,福尔摩斯先生依靠的栏杆突然折断。他双手在空中乱舞,但抓不到东西,身子呈倒栽葱下坠,正好跌进下面的防火水桶,溅起巨大的水花。幸亏有这水桶,否则从三楼跌落马路,恐将命丧黄泉了。
此事全因我乱派赏金而起。我对华生先生喊道:
“华生先生,下面水桶里的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照顾了,我下楼追瘦男人去。”
说罢便飞奔下楼。
当地人跑不快。因为他们都是头戴大礼帽,身穿西装的温文尔雅的绅士。跑过一个街口,我就追上那批为十英镑赏金追逐瘦男人的绅士了。
不一会儿,终于追到那瘦弱的男子,我抓住他的后领,厉声喝道:
“再逃也没用,你老实点!”
然后揪着他走回原路,回到跌进水桶中的福尔摩斯先生旁边。没有拿到十英镑赏金的绅士们为之咋舌。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受伤,他好像浸在澡盆中,只露出头部。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啦?华生。”
他嘟囔着。没多久又对华生先生说道:
“想抽烟斗,可是都弄湿了,向你借用,可以吗?”
第12章
“啊,太美妙了,这一段时间,我完全忘记抽烟斗这一享受。”
匆匆收拾了夏目的房间,按福尔摩斯的意见,终幕的舞台应回到我们的住所,于是从弗罗登街移师贝克街。
这里虽然比夏目的房间略大,但作为已为全伦敦市民注目的诡异事件的大结局舞台,又嫌不够宽阔了。此刻,在这间局促的房间里,除了我和福尔摩斯,还有脸呈哭丧相的两名犯人、有几分焦躁不安的雷思垂德,以及充满好奇表情的夏目。真可谓济济一堂了。
“福尔摩斯先生。”夏目开始说道:“华生与雷思垂德警官与你相处已久,他们了解你的处事作风。但我与你初识,说句老实话,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我实在感到莫名其妙,就好像看了一场魔术表演。你逮到的这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是迷一般的人物。”
“是呀,夏目先生。”
“你的破案手法令我深感惊奇。原先我以为,必须与犯人经过一番激烈的缠斗后才能把犯人逮住。想不到的是,你只需默默等待,犯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自动上门报道来了。”
“这是因为我做足准备功夫,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事情来得太突然。起初我担心这两名嫌犯是不是还在伦敦?他们会不会离开英国呢?但经仔细考虑,觉得他们仍在伦敦的可能性很大,因为那个身为杰斐逊?林奇的弟弟的人物尚未在普拉奥利路现身。”
“普里格斯顿,约定的酬金大概只拿到一半吧?预付金到手了吗?”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恩,我想就是如此了。为什么拿不到全部酬金呢?因为这是杰斐逊的弟弟还没有成为林奇宅邸的主人,遗产尚未到手,没有钱给同伙恶党。”
“但那小子犹豫不定,来得太迟,惹得乔尼·普里格斯顿一早在这一带徘徊等候。”
“哈哈,雷思垂德先生,你不是宣称事件解决后要与我绝交吗?”
看着福尔摩斯嘻皮笑脸的得意模样,雷思垂德终于按捺不住了。
“喂,别唠叨了!你要我等到几时呀?你所说的终幕何时才开始呢?”
“啊,失礼了,雷思垂德先生。不过,对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破案专家来说,由我做详细说明岂不画蛇添足?噢,这位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吉姆·布劳纳。”
“那么,雷思垂德先生,你看一看这位布劳纳先生的尊容,能立即想起什么吗?”
警官看了半晌,无言以对。不一会儿,警官嗫嚅着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见过的人太多了。”
“但是,像这样瘦削的年轻人,恐怕不多见吧。你看他现在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但一旦长出胡子来——他与华生不同,他长的是红胡子,所以,他的样子十分像那具金斯莱的木乃伊。”
雷思垂德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说老实话,我也是到此刻才明白这年轻人正适合作为金斯莱的替身。虽然我一直在揣摩福尔摩斯的真实用意,但在此之前,我只是以为福尔摩斯在物色能够慰藉梅雅莉·林奇的人物罢了。
“那么,福尔摩斯,”我情不自禁插嘴。“原来,你登报纸广告的目的,不是寻找用来慰藉疗养中的梅雅莉·林奇的人物,而是要挖出冒充金斯莱、欺骗夫人的犯人呀?!”
“可以这么说吧,华生。不过,世上还有比他更像金斯莱,更能迷惑梅雅莉·林奇的人吗?”
“嘿嘿,事情远远没有这样简单吧,福尔摩斯先生。”苏格兰场的警官恶狠狠地说道:“难道说在林奇宅邸那间门窗被钉死的房间里,这位吉姆·布劳纳能与预先准备好的木乃伊互相对调吗?”
“正是如此。”
“如此说来,那木乃伊应在密室起火前就已存在了。哼,犯人一定施了什么诡计来蒙骗我们。看来,多半还是由这个老头子把木乃伊偷运入那间门窗钉死的房间。但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这是不可能的,雷思垂德。那房间正如你调查时看到的那样,门窗钉得死死的,固若金汤,好像棺材的内侧,根本没有从外面进入的余地。再说,根据忠实的贝因兹的证言,在门窗钉死的那一刻,他亲眼目睹房间中只有吉姆·布劳纳一个人。”
“那如何解释呢?”
“不用说,门窗钉死的时候木乃伊已在室内了。其实。远在那之前,它就在房间里了。对吗?吉姆。”
瘦削的青年点点头。
“那么,它在哪儿?”雷思垂德反问:“就算用木乃伊代替了吉姆,那么在这以后怎么办呢?吉姆如何逃出房间呢?虽然他的身子十分瘦削,但房间里没有足以令他可以钻出去的缝隙吧!”
“别以为我们苏格兰场的弟兄都是无能之辈,我们也是有脑子的。请问:木乃伊来自何处?它如何隐藏在房间里?又是什么时候把它运进去的?”
“很简单,它放在被下了咒语的长方形箱子中。所以说,从吉姆搬入林奇宅邸那一天开始,木乃伊就被运入房间里了。”
“可是别忘啦,那箱子里面不是装着承受诅咒的木雕像吗?木雕像和木乃伊不可能同时放入箱子里吧。”
雷思垂德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福尔摩斯说法中的大漏洞——就算脑子比我更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这个漏洞。
“哈哈,那么铠甲有什么用?当长方形箱子中容纳木乃伊时,就把那个用来骗人的木雕像收入日本制作的铠甲中。为此,有必要多处切断木雕像,使铠甲可以保持坐姿,也因为如此,木雕像的脚被规规矩矩地做成左右分开的两只。以便穿上铠甲,可以端坐在椅子上。”
“原来如此!”我情不自禁揷话,“但梅雅莉·林奇曾经试图打开那箱子看看里面的情况。”
“是呀,当时箱子里面装着木乃伊。”
“所以金斯莱,不,是那个叫吉姆·布劳纳的家伙,见状慌慌忙忙把箱盖盖上。”
“对,正是如此,华生。但吉姆这家伙头脑灵光、演技佳,此事被他轻而易举地掩饰过去了。”
“等一等,福尔摩斯。关于木乃伊藏在何处的问题可说已解决了,但当吉姆把木乃伊移到床上代替自己后,他又到哪儿去了呢?要知道房间一起火,管家夫妇和女主人便赶来破门而入,难道说他躲到正在起火的床下面吗?”
“要知道,铠甲内部是中空的,雷思垂德。当贝因兹夫妇和梅雅莉·林奇来到起火且被钉死的房间破门而入,见到床上躺着金斯莱的木乃伊尸体时,那铠甲仍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凳子上。显然,吉姆钻到铠甲里面去了。那具日本制造的铠甲,透过中心起支撑作用的支撑棍不知所踪了,所以,如无东西放入里面,它就会移位,不可能摆出端坐的姿态。”
“这就是说,日本制造的铠甲、中国制造的长方形箱子,再加上那张床等三样容器,透过更换其内容物构成本案的最大诡计。换句话说,将铠甲中的内容物转移到长方形箱子中,将长方形箱子的内容物转移到床上,将床上的东西——即吉姆本人——转移到铠甲中,透过这样的乾坤大挪移来糊弄贝因兹夫妇和女主人。”
“大挪移的最终景象是:穿着铠甲的吉姆在房间内走动,到处泼洒酒精和点火,然后回到房间角落端坐在一直摆在那里的凳子上。”
“吉姆纵火的时刻特别选在天刚亮、家人即将起床的时候,所以房间一起火便被家人发现。正如诡计设计者所预料的那样,三人破门入房后便乱成一团。设计者唯恐单凭木乃伊还不足以引起大骚动,故在房间内纵火,加强混乱效果。如果没有大骚动,吉姆从房间逃逸的难度就会增加。”
“而当时吉姆这家伙,穿着铠甲端坐在凳子上观察三人的忙乱情况。正如预料那样,贝因兹夫妇抱着在床前突然昏厥过去的女主人送她回楼下寝室。因为贝因兹年纪巳大,不可能一个人送女主人下楼。”
“当他们三人的身影在走廊消失以后,吉姆立即站起身,脱下铠甲,并在铠甲上面洒以酒精点火,然后穿过已破的房门下楼,一面避人耳目,一面溜出玄关。接下来他沿着屋檐下往梅雅莉寝室的相反方向迂回至后院,攀越灌木篱笆逃之夭夭。沿屋檐下逃跑本来有可能留下脚印,但贝因兹说天亮时分正好下过一阵雪,把脚印掩盖了。”
“不论怎么说,在这么宽敞的宅邸里只住着三个人,要避过他们的耳目是轻而易举的。假如在屋前的广阔庭院里行走就比较醒目,但后院窄小,且隔着篱笆就是邻家,故极易逃脱。”
“确实是个巧妙的诡计!普通人难免上当受骗。”雷思垂德说道:“可是,福尔摩斯兄,我还有难以理解的问题。林奇家的人之所以上当受骗,关键在于那具木乃伊,你说对不对?而这又基于在英国的自然环境下不可能制造木乃伊尸体的这种共识基础之上。那么,做案者究竟是透过什么方法来制造这具木乃伊?谋杀真正的金斯莱的也是这批人吗?”
“不,不是这样。在这一点上还是你教我的喔,雷思垂德。你不是说过金斯莱可能是饿死的吗?我也有同感,觉得他或许是自然死亡。让他的尸体变成木乃伊的‘犯人’,则是今年英国的异常寒冷天气。”
我一下子不能理解福尔摩斯说的话,唯有保持编默。
“是不是可以再做详细一点的解释,福尔摩斯兄?寒冷与木乃伊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种自然现象,雷思垂德。在我国比较少见,但在欧洲大陆就时有所闻,例如最近俄国发生的伊华诺夫公爵的离奇死亡事件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死亡的人体在极度寒冷的环境下不易腐烂,其中有极少量的尸体变成了木乃伊。尤其在我们面对的这个事件中,由于金斯莱是饿死的,就比一般的尸体更容易木乃伊化,因为在金斯莱的肠胃等内脏中没有任何东西了。”
“而且,以金斯莱的情况又加上了其它几方面有利于实现木乃伊化的因素。假如没有多方面因素加在一起,就不容易形成木乃伊。金斯莱住的地方是位于荒野中一座孤零零的屋子,根本没有什么人去看他,而且由于是一座破房子,室内与室外的温差很小。或许在这位普里格斯顿老先生上门拜访之前,金斯莱已经饿死且变成了木乃伊,但谁也不知道。”
“这么说来,金斯莱饿死后自然地变成木乃伊,这位老先生发现了这一事实,从而兴起利用它的念头。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
“我不信,木乃伊怎么可能自然形成?”
“你只要去一趟爱丁堡,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了,雷思垂德。在那茫茫雪原中的一栋破房子里,一位饿死冻毙者变成木乃伊,是绝不出奇的事情呀。唉,为了让你更容易理解,我不如从头说起吧。”
“本来就该如此。”
“假如我后面说的话与事实有出入的话,请在场的吉姆和普里格斯顿不客气地指正好了,怎么样?”
“梅雅莉·林奇自丈夫逝世后继承家业,变成了富有的遗孀。她想起多年前失散、至今不知所踪的弟弟,希望找到他,把他接来普拉奥利路与自己一起生活,于是在报上刊登寻人广告。众所周知,在我国,报纸上的三行广告是很有效用的东西。显然,这个寻人广告引起了这里在座的普里格斯顿老先生的注意,也成为梅雅莉·林奇的不幸的开始。”
“普里格斯顿的做人宗旨是只要能赚钱的事他都做。不过,寻人是他的本行或许没错,最初去访问林奇宅邸的目的,也确是诚心诚意想协助女主人寻找金斯莱。何况有钱的女主人愿出比惯例多三倍的酬金,更激起了他寻人的积极性。”
“不要听他胡扯!我是诚实的商人,跟你们做侦探一样,信用第一。”
普里格斯顿提出抗议。
“但当要寻找的对象以木乃伊的形态呈现在他面前时,他所谓信用第一的信念便动摇了。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寻到金斯莱,但金斯莱因生活穷困饿死在家,且己变成木乃伊,老头子未免感到泄气。因为受女主人所托寻到的人竟变成了一具尸体,假如如实回报,必令女主人大失所望,酬金方面肯定也要大幅减少了。于是老头子想出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歪主意。”
“他的想法大致是这样的:由于姐弟在很早之前的少年时代就失散了,那么就算金斯莱现今的相貌与过去大不相同也不奇怪,实际上姐姐对童年时代的印象确实已十分模糊了,所以不妨利用他人来顶替金斯莱。在金斯莱的破屋里,自然残留着不少金斯莱生前的身边物品,这些物品正好成为冒名顶替的最佳证物。老头子自以为得计,满心希望摄取至少比寻人报酬多百倍的金钱。”
“你好像在旁边看到一样。”
“这是逻辑推理。老头子偶然获得珍贵的金斯莱木乃伊尸体,又千方百计找到了酷似木乃伊的替身人物。巧妙地利用这两只棋子,就可以使梅雅莉·林奇成为废人,把她逼离普拉奥利路的宅邸。这堪称是活用十九世纪英国罕见的木乃伊做出的惊天大案呀!”
“那么,把林奇夫人逼离宅邸后,是谁得益呢?不用说,得益者是已死主人的亲属。主人有一个弟弟,此人目前若处境贫穷的话,知道有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义无反顾地参与迫害林奇夫人的木乃伊计划。对他来说,这是福从天降,财源滚滚而来的大好事情呀!而对普里格斯顿而言,只需事先控制了主人的弟弟,以后瓜分庞大的财产简直如囊中取物。”
“已死的杰斐逊·林奇也算是当代名人,像这一类名人,往往有很不堪的兄弟姐妹。据说,杰斐逊就有一个不知行踪的弟弟。寻找这种人物,则是普里格斯顿的拿手好戏了,加上女主人梅雅莉·林奇神经本来就特别脆弱,把她置于烽烟四起,眼前的弟弟突然变成木乃伊的环境下,她的精神立刻异常。这都是在做案者预料之中的。”
“或许,普里格斯顿也考虑过突然把梅雅莉·林奇带到爱丁堡,让她目睹金斯莱的木乃伊尸体。但普里格斯顿没有把握可以肯定梅雅莉·林奇看到弟弟的尸体马上就会精神失常,故大费周章,设计了这么一个复杂的计划。”
“不过,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也遇到一些难题。譬如……像睡衣便是一个例子,穿在木乃伊化的死者金斯莱身上的睡衣就无法脱下来。不,不是脱不下的问题,而是穿不上的问题。这么一来,吉姆与木乃伊对调时,吉姆必须身着与死者相同款色且相同程度污脏邋遢的睡衣。这就是假金斯莱不肯听从姐姐的劝告,决不脱下带来的肮脏睡衣的理由了。”
“总之,当普里格斯顿想出顶替金斯莱的诡计时,夺取林奇家财产的计划也就成形了。是不是如此,普里格斯顿?”
“啊,毕竞是大侦探福尔摩斯呀。正如你所推想的那样,不堪的弟弟非常嫉妒功成名就的哥哥,尤其对于成为他妻子的那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继承了全部财产,更感忿忿不平。”
“被你找到的主人的弟弟,是否符合你的想象?”
“比我想象的还糟糕。去拜访他时,门口等着许多讨债的人,我得排队进入。当我说明了夺取林奇家财产的计划后,他迫不及待地表示要加入。多列华说他在南美做生意赔得精光了。”
“那人叫多列华吗?他有没有给你预付金?”
“他把哥哥送给他的蓝宝石戒指卖掉换钱。”
“那倒也够可怜的了,证明他确实身无分文。但他不仅被讨债人追债,还因为你的光临而陷入被警官追捕的境地。”
“福尔摩斯兄,请勿离题。”
雷思垂德用严肃的口气警告,但福尔摩斯继续推测道:
“你匆匆忙忙把金斯莱的木乃伊尸体运到应该位于伦敦郊区的你家中隐藏,然后在报纸上刊登征人广告,内容如下:
“‘征求身高五呎九吋,长红胡子,非常瘦削,年约三十岁的男子。’”
“不用说,五呎九吋是测量金斯莱所得的身高,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从梅雅莉处听来的。你所见到的木乃伊,当然瘦得皮包骨,且长着红胡子。”
“在伦敦,朝不保夕的贫困年轻人为数不少,说不定来应征的人也要排队等候面试吧?”
“你太熟悉情况了。”
“不,我也是今天才经历到这种情况。显然,最有希望的应征者就是这位吉姆·布劳纳了。不管怎么说,他的身子十分瘦削,而且相貌与木乃伊非常相似。你把调查到的有关金斯莱的身世,以及胡乱编造的在中国的荒唐事,灌输到他的脑子里。”
“哼,别胡扯,金斯莱可真的去过中国喔。”
“或许是吧。总之,经过充分练习后,你把吉姆送到爱丁堡金斯莱所住的屋子里等待,然后再带梅雅莉·林奇去这屋里会见吉姆,伪称已找到她的弟弟。”
“这以后的情况就不用我多做说明了吧。吉姆·布劳纳的演技确实一流,非常成功地完成了他的任务。林奇家的女主人完全被他骗倒了,真的以为吉姆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然后,神经高度敏感的她被弟弟的木乃伊尸体吓至精神失常,现在不得不去这个世界的尽头(地角)养病。”
“在房间里焚香弄得烟雾弥漫,以及不让人往暖炉里添柴等举动,也是为了增强戏剧性效果吧?”我问道。
“是的,焚香有利于渲染神秘气氛。但不让人向暖炉里添柴和生火,则有其实际需要。因为室内温度一提高,会导致金斯莱的尸体加速腐败。”
“说得对,那么穿着肮脏睡衣不肯脱下也是相同道理了。所谓种种奇怪行为,看来都有其背后的理由。可是,把家中的猫赶走又是怎么回事呢?”
“恐怕还是对他们的计划有妨碍吧。对不对,吉姆?如果是狗的话,担心狗能嗅出金斯莱尸体的气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猫的嗅觉没有那么灵敏吧!不过,动物的敏感度始终高于人类,与尸体同处一个屋檐下,难保猫儿不会产生异常的反应。”
“请稍稍拉回到话题。吉姆为什么要把房间的门窗钉死呢?”
“或许他要做的工作性质非常微妙,绝不可被人撞破。他打开长方形箱子的盖子,解开绸布包装,取出木乃伊,将其轻轻放到床上——这些工作必须小心谨慎地进行,需花费不少时间。木乃伊极易朽坏,从梅雅莉用手指在其脸颊部分点了一下就戳出一个洞可以证明。任何一名魔术师都不希望窍门曝光。梅雅莉持有房间的钥匙,如不钉死门窗,吉姆就不能安心工作。”
“另一个明显的理由,是为了不使我们怀疑做案者在玩弄狸猫换太子的游戏。若仅仅把木乃伊放在床上,即使是最笨的人,也会想到会不会用木乃伊掉换金斯莱?在英国这个国度里,毕竟不是每具尸体一个晚上就可以变成木乃伊的。把门窗钉死,就是为了向我们证明木乃伊不是从外面运进来代替吉姆的。”
“那么,吉姆为什么用刀子割伤自己的脸孔?”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木乃伊的左眉上方巳存在这样的伤疤,在互换之前,吉姆不得不在脸上做出伤疤。”
“考虑到伤口结疤的时间,自残工作必须在一个月之前进行。所以根据计划安排,吉姆搬入林奇宅邸后,应尽快在脸上划破伤口。越早让梅雅莉见到木乃伊越好,否则春天一到气温转暖,木乃伊很快就会腐烂。”
“但是,一到林奇宅邸马上割伤自己的脸孔又有点不大自然。所以当梅雅莉试图窥视长方形箱子内部状况后,以此为契机,吉姆做出各种奇怪举动,包括用刀子割伤脸孔。”
“说得完全正确,福尔摩斯先生。”吉姆·布劳纳说道。
“嗯,事件过程基本上弄清楚了。这个充满神奇色彩的木乃伊事件,说到底是企图侵吞林奇家财产的事件。啊,福尔摩斯先生,太阳底下无新事呀。不管事件披上多神秘怪异的外衣,揭开一看,它的里头还是旧货色。”
“噢,吉姆,你义无反顾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脸,表现很出色嘛,可以拿到多少报酬呢?”
“预定给二百英镑,但只拿到一半。”
“你也只拿到一半预付金吗,普里格斯顿?”
“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拿了一点预付金,根本不够开销;制作木雕像啦,去曼彻斯特调查金斯莱姐弟的童年生活啦,都是需要钱的呀。结算下来,我反而亏本了。”
普里格斯顿大发牢骚。雷思垂德申斥他自作自受。福尔摩斯接下话题继续说道:
“可是,我只用了一个老式的圈套,便简单地捕获猎物了。原本我以为,抛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钓鱼钩,普里格斯顿就不必说了,即便是吉姆·布劳纳,上钩的机率最多也只有五成。我怀里也揣着一百英镑哩!”
“吉姆这家伙借了不少钱,为还债疲于奔命,我一直担心处心积虑想出来的计划被他弄砸了。”
“是呀,我也想到他求钱心切,因此用重金引诱,今天总算大有收获。可怜的普里格斯顿看到广告则感到坐立不安。是不是这样,乔尼?不过,假如你的左眉上方也有伤疤的话,说不定也想排队应征呢。不用说,你非常担心吉姆来应征赚第二笔钱。而且对你来说,疑心越来越大,因为这种征人的手法完全是模仿你的做法,更何况应征面试的场所又是你熟悉的地方。是不是那个东方人发现你的计谋了?为了向你报复和勒索,特别设计了把可以作为证人的吉姆引诱出来的方法。你是那样想的吗,乔尼·普里格斯顿?”
“或许你没有想到你的对手是警察,以为这是同行所为。反正只要吉姆为金钱所诱,无所顾忌地出现在应征队伍中时,你上前喝住他就可以了。你是这样考虑的吗?”
普里格斯顿无言以对。
“你以为你做的坏事尚未败露,警察不会对付你,所以拎着酒瓶大模大样来到现场。”
“我写的征人广告文案,假如与你的广告一样也是局限于征求非常瘦削的男人的话,吉姆看了或许会产生警惕而不敢冒险应征。因为开出的条件仅仅是左眼上方有伤疤,吉姆来应征的机会便大增。你明白到这一点,于是不辞高龄和劳苦,在凜冽的寒风中,打扮成醉汉到现场窥探情况。”
“说老实话,我倒希望吉姆早点来现场排队,并看到普里格斯顿持着刀从容不迫地接近吉姆,这样就可以一举成擒了。但正如你方才所告诫的,世上的事不能尽如人意。”
“事实上,吉姆的犹豫不决在我意料之中,我估计他要到截止时刻即下午四点前才会露面。如果在此之前,普里格斯顿因为感到不耐烦而回去的话,那就麻烦了。所以,我不得不提前采取措施把你抓起来。我抛出钓饵,那就是方才站在你对面的年轻人。我让他装扮成吉姆,在二点半左右来到佛罗登街。”
“虽然那时候我没有见过吉姆,但要模仿吉姆并不难,因为只要以木乃伊化的尸体做样本就可以了。”
“做这件事确实有点冒险,幸好窗下的壮男们都长得高大魁梧,顶替吉姆的人一登场,由于他十分瘦削,就非常醒目了。至于老眼昏花的普里格斯顿老先生,自然也是我们站在二楼往下注视的对象。乔尼,请你别生气。既然你导演了一场假冒者的好戏,我们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呀!”
“虽然结果非常满意,但说句老实话,我布下这个陷阱,内心还是很不安的。万一吉姆第一个来应征,因为上了年纪而迟到的普里格斯顿就可能看不到他,而我们没有绝对把握肯定某人一定是吉姆·布劳纳。所以,我们非让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不可呀,我们祈求老先生千万不要迟到。”
“另一个使我们担心的地方是,假如你们两人住得近,且经常有接触的话,就不会上这个当了。当昨天我们从这位东方客人那里得到这个计划的启发时,我就担忧这个问题。稍后与雷思垂德商量,他认为普里格斯顿绝对不会与吉姆保持密切联络,两人仅仅确定交付余款的日子和场所,在此之前两人绝不见面,各自躲藏。”
“为何如此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侵吞林奇家财产的计划详情就容易被吉姆了解,那么吉姆就会要求更多的酬金,这是普里格斯顿不欲见到的。”
“关于这个计划的广告,由于我刊登在以《每日电讯报》——普里格斯顿也在此报登广告——为首的伦敦主要报纸上,我完全有钓出普里格斯顿的信心。我深知你的性格,你平时喜欢在伦敦近郊活动。当然,我也有见不到吉姆的心理准备。若果真如此,就像没有克丽奥佩特拉女王①登场的罗马战记,今晚的派对就难免逊色了。”
注①:埃及艳后。埃及托勒密王朝最后一位女王,是古代欧洲最著名的女性。
“啊,如果没有其它疑问的话,应该是散会的时候了吧。两位仁兄今晚可以慢慢享受铁窗风味了。”
“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夏目慌慌张张地插嘴道:“这位乔尼·普里格斯顿,你说我了解他……”
“啊,我忘了说明此事。记得我说过你曾听过他的声音吧。”
夏目考虑片刻,摇摇头说道:“不明白,我想不起来。”
“不明白?喃喃的嗫嚅声很有特征呀!”
“啊!你是说幽灵的声音吗?”
“答得好!要知道,这老头子是马戏团出身。他在晚上潜入你所住房间的天花板里面,模仿幽灵,发出怪声。”
“可是,这老头子为何偏偏找到我玩这种恶作剧?”
“因为你是住在伦敦的少数东方人之一。以前你不是住在普拉奥利路的公寓吗?正如你所说,你住的地方离林奇宅邸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你记不记得,林奇宅邸后院隔着灌木篱笆是邻家的房子,从林奇家的走廊可以看到邻家二楼的大窗挂着‘空屋’的牌子。普里格斯顿的想法是,如能把你赶出原来的公寓,你或许有可能搬到附近的林奇宅邸隔壁的房子去住。”
“对富有教养的你说这种话或许不大礼貌,但事实上在伦敦这个地方,欢迎东方人入住的公寓并不太多,而林奇宅邸隔壁的房子,属于欢迎东方人入住的少数房子之一。”
“可是,为什么要逼我搬到那房子居住呢?”
“不用说,这是为了使演出效果更加完美。在被东方咒语魇住的林奇宅邸的邻舍窗户,出现若隐若现的东方人身影,更有利于发挥吉姆的演技呀,对梅雅莉,林奇的脆弱神经会带来更强烈的剌激效果。”
“原来如此。怪不得搬到佛罗登街的公寓后,这‘幽灵’仍纠缠不休。”夏目感慨地说道。
“但是,当你来贝克街拜访我以后,对普里格斯顿是一种威胁,他不得不放弃骚扰你的计划。”
“是呀。可是我是日本人,不是中国人呀!”
“夏目先生,你要知道,我们英国人对于东方的知识十分贫乏呀!伦敦市民中有谁能正确辨别中国人与日本人呢?何况这个普里格斯顿是个没教养的家伙,他根本不明白中国与日本相当于隔海相望的英、法,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喂,普里格斯顿,你知道日本是一个岛国吗?”
“不清楚呀!”
“你看,夏目先生,英国人对于东方太无知啦。”
“是呀,我们日本国还不为世人所知。”
“福尔摩斯兄,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雷思垂德插嘴道:“从金斯莱喉头取出的纸片上写着数字61,它代表什么呢?”
“啊,是那‘つね61’吗?”夏目也不由得发出声音。
福尔摩斯听到这个问题,摆出想把下巴缩进领子里的姿势,从烟斗里吐出一大口烟。
“这是到目前为止留下来的一个谜,不如问问他们。喂,乔尼·普里格斯顿,那是什么?”
“什么那是什么?”
普里格斯顿茫然地看着福尔摩斯。
“在金斯莱的喉头塞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类似于东方文字和阿拉伯数字61,纸片属于兰格姆饭店的便笺。你不知道这回事吗?”
“啊,完全不清楚,第一次听到纸片的事。我绝不说谎,这不是我干的。”
“那么,吉姆,你怎么看?”
“我也一无所知呀。”
“嗯,关于纸片的事,只能做这样的揣测了。雷思垂德,我认为这是金斯莱生前按自己的意志做出的事,或许是临死前做的吧。关于这一点,很遗憾目前还不能做出完整的说明,但我以为这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显然,金斯莱是饿死的。在饿极而死之前,他搜索身边有没有可以果腹的东西,食物显然早就吃光,于是他撕下一张纸片塞入嘴中充饥。情况就是这样。”
“至于那数字和文字,看来是金斯莱随便写上去的,仅仅对金斯莱本人有意义,与我们处理的这案件无关。或许那纸片塞住他的喉头,导致窒息,成为金斯莱死亡的直接原因。”
“啊,时间不早了。请诸位不要剥夺我和华生享受美妙音乐的时刻。”
“华生,今晚你还有心情听音乐吗?好!毕竟是我的老友。那么我们先去马尔尼基餐厅吃简单的晚餐,然后,大概还来得及欣赏华格纳歌剧的第三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