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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鸮与夜之王

_9 红玉伊月(日)
「呃!我看到的时候并不是纹路,我记得似乎是数字。三个数字好像是……333……?不,不对。是332吧……(三百三十二~号!)那是……我的。我的……编号。
「不……要……」
角鸮瞪大了眼睛,然后双手捂住了耳朵。欧莉叶特在叫着角鸮的名字,但是她的话已经传不进角鸮的耳里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像是临终痛苦的叫声一般,角鸮嘶吼了一声。是的,简直就像那天,离开猫头鹰的最后一天似的。
角鸮开始呕吐。她一边哭,一边吐到只剩胃液。欧莉叶特不停地帮她顺背,她却拂开了欧莉叶特的手,继续吐个不停。她被卷入记忆的洪流之中,而且继续呕吐。
她再度追溯所有的记忆。那天的那个时候,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感受到了什么;还有——杀了……谁。
然而,她并不拒绝重新回忆起过去。如果是现在,就能理解当时所受的一切疼痛、痛苦。在那个村子里,自己是如何地游走在死亡的边缘;然而,她要再一次取回记忆。不再别过目光,不再放弃任何事物。然后,一边追溯过去,拼命地寻找。(角鸮应该是受到了温柔的对待。)不知在何时,一定是。(角鸮受到了温柔的对待。)受到了温柔的对待啊。(两个月亮。)银色,还有……金色的月亮。锵啷锵啷作响的,角鸮身上锁链的声音。角鸮的世界中的声音。(猫头鹰。)仿佛嘶吼般地,在心中呼唤这个名字。(猫头鹰……!)
「我才不会……忘记……」
然后角鸮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确实地吼了出声:
「不要随便消去人家的记忆呀,猫头鹰你这个笨蛋!」
在瞠目结舌的欧莉叶特身旁,角鸮仿佛昏倒似地失去了意识。另一方面,这时在王城的地下——魔力与生命力一分一秒地被榨取当中,猫头鹰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才是笨蛋……愚蠢的家伙。」
但是,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第一卷 第七章 夜之王的刻印
那是在王妃的国葬结束,剑之圣女迎接世代交替后,随即发生的事。事情发生在往王城的乡间道路上。当天晴空万里,简直就像是牧歌中的景象。
「你想不想获得自由?」
由于碰上倒霉的车祸,少年有机会从毁损的马车中牵起美丽少女的手。接着少年问道:
「嗨,现在的你就像这样被关在笼子里。对了,你想不想获得自由呢?」
少女笑了。她扭曲着嘴唇,仿佛在嘲笑路过而来救助她的少年无知、不知回避:她露出的笑容,不该是身为圣剑的巫女所应有的笑法。
「如果真的有办法,那我老早就获得自由了。」
对于她的回答,安多克先是惊讶不已,之后笑了——并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唯一次的邂逅。那是一刹那之间的事;他的温柔善良清楚地看见了未来,而她的坚强拉近了未来。连接王城与神殿的石板地走廊上,有个身影制造出脚步声响,笔直前进。
「退开!」
在她的一声喝令之下,守在门前的士兵们纷纷退避;接着她打开了那扇门,并且毫不迟疑地在只有魔法阵微微发光的房间里,跨步向前。
「欧……欧莉叶特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聚集的魔法师们一片嘈杂声中,欧莉叶特拉开她响亮的嗓子说道。不知她是否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她的头发都松开了,脸上净是疲惫的神色。但是唯独她那黑色眼眸的光芒仍旧强而有力。
「说!是谁开始干这种低级趣味的勾当!?」
「这是国王的命令。」
庄严肃穆地回答她的,原来是利贝尔。
「利贝尔先生!难道连你也加入这种低级趣味的魔法!?」
「我们只是遵从国王的命令罢了。」
「不管怎么样,请停止!立刻停止进行这种低级趣味的偷窥!」
欧莉叶特跨步迈向魔法阵的中心,原本在那里的几名魔法师们显得动摇不安。在这个国家里,圣骑士安多克和圣剑的巫女欧莉叶特,除了他们与生俱来的身分之外,还被赋与了特权。关于国政,他们的发言有时甚至比国王身边大臣的意见更具有影响力。在这个场合,能够和欧莉叶特平起平坐说话的,唯有统率魔法师团的利贝尔罢了。
「请停下您的脚步,欧莉叶特夫人!魔法依然在施行之中。如果不按照步骤停止魔法,将会对角鸮小姐的玉体有何等的反作用降临?以您所接受的教育,应该不至于不明白吧!」
利贝尔制止欧莉叶特的声音虽然沙哑,然而令人感到十足的威严。欧莉叶特的指尖停了下来。欧莉叶特原本想触摸的,是一面巨大的水镜。
「欧莉叶特夫人……请多谅解。我们尚且身负作为呼唤起记忆者的责任……」
「如果有人擅自闯入你自己的记忆中,你还能默不作声吗!」
欧莉叶特质问道。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泛着泪水。
「……请谅解。这也是为了……国家……」
利贝尔深深地垂下头来。
「请出去吧。」
欧莉叶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门说:
「以下的事情,由我负责看守到最后。如果不想触怒我的丈夫,立刻从这个房间出去!」
魔法师们无法违背欧莉叶特所说的话,每个人都向欧莉叶特深深地垂下头一鞠躬之后,离开了房间。留下来的欧莉叶特揽着水镜,往里面瞧。
欧莉叶特会奔向此处是有理由的。角鸮突然乱闹了起来,无法让她听话——从这样的角鸮身上,她感受到了微弱的魔力气息。欧莉叶特在神殿学习了一流的魔法,而且具有出类拔萃的才能;正因如此,她才能发觉这件事情。——角鸮的记忆,不知道在哪里「正被偷窥解读着」。其中像万花筒一般变换不已的景象,就是角鸮原原本本的记忆。欧莉叶特抿住了嘴唇,看守着这些情景。——即使其中有任何的景象,我一定要全盘接纳。她想,为了爱角鸮,这就是她现在所必须做的。听说角鸮恢复了记忆,安多克又赶到城里。他打开房间的门扉,首先听到的是角鸮仿佛临终前痛苦的惨叫声。
「猫头鹰在哪里!?」
角鹑上前揪住围在周围的仆役们,口中如此喊叫道:
「猫头鹰……你们把猫头鹰怎么样了,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安多克见到角鸮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禁停下了脚步。角鸮瞪大了眼睛、披头散发乱闹的模样,简直就像野兽一样。
「不要,不要啊!还我,把猫头鹰还我!」
角鸮仿佛完全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她只知道要寻找着叫「猫头鹰」的某人,不停地吼叫、乱闹。
「恢复了记忆的角鸮,也许就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角鸮了。」
安多克曾说过这句话——角鸮是否已经渡过记忆之河,到达我们所陌生的彼岸了呢?一瞬之间,这样的念头缠绕着安多克。
「角鸮!」
安多克拉开嗓子喊道。
尽管如此,至今为止虽然短暂,但他们确实一起生活过那段日子。在这些日子里,角鸮的的确确是洋溢着微笑,应该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抱着一线希望,他呼叫了角鸮的名字。
刹那之间,角鸮的动作停止了。被咬、被指甲抓的仆役们,一见到安多克身影,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角鸮,你放心。没有什么事好怕的。」
安多克缓缓地靠过来,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就像是在怜悯一只受伤的野兽。角鸮愣愣地盯着安多克,然后缓慢地眨了两、三次眼睛。
她的脸庞一瞬间闪闪生辉,表情千变万化。像是哀伤,像是喜悦,又像是痛苦;并且像是还未决定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似的,扭曲了脸。
「……安、迪。」
「嗯?什么事?」
安多克的手缓缓地轻触角鸮的头发,就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令人感到痛快的声音,安多克的手被拂了开来。
「!」
安多克惊讶得瞠目结舌。
角鸮仰望安多克,从正面瞪着他的眼睛。她的眼里展现出明确的意志;即使不是憎恨,却也如同悔恨以及痛苦交加一般。
「出去。」
角鸮清楚地说道。
「出去吧,安多克。」
「角鸮……」
「出去呀!无论是谁,大家都出去!」
角鸮如此要求他们;她这时的表情的确是安多克所不认识的角鸮。安多克所熟悉的角鸮总是像在作梦,表情净是天真无邪的微笑,以及坦率的惊讶。原来这个少女能做出如此强悍的表情啊,他想。
「角鸮……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询问角鸮。角鸮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握住拳头低下头。
「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们出去就是了。」
安多克温柔体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让周围所有的仆役退下。最后走出房间的安多克只回过一次头,对着只身伫立在房间中央的角鸮说道:
「不过,角鸮你绝对不要忘记。」
无论你处在什么样的记忆,或什么样的世界之中……
「我们都爱你。」
不要忘记啊。
角鸮听到他说这句话,用双手覆盖着脸庞,用力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她这样做,是否因为想要甩开和安多克他们在一起的回忆,或者——房门轻轻地关上了。门一关上,角鸮便仿佛崩倒似地窝在床上,然后小声地喃喃自语:
「……我也喜欢你们呀,安迪。」
啊,就是这个,她想。这热热的水滴,就是眼泪啊。
「但是,我绝不原谅你。」
虽然爱你,但绝不能原谅。
「……你烧掉了猫头鹰的画,我绝对……不原谅你!」
猫头鹰你到底在哪里呢?角鸮喃喃自语,只因想着猫头鹰而哭泣。
当天晚上,角鸮在床沿点了一盏油灯,坐在床上。虽然送来了餐点,她却没有胃口,仅仅只喝了一口水。
角鸮作了一番思考,她想了又想。角鸮活到现在都没有用脑袋好好思考过。然而,为了猫头鹰,也为了自己,她作了思考。到底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在床上端坐了起来,并且将眼泪擦乾。因为她想,她不能以哭泣过的脸见人。然后,她清楚地说:
「库罗,出来吧。」
她等了几秒钟,却毫无反应。但是角鸮毫不怀疑。
「库罗……!」
她只呼唤了这个名字。碰!只听见小小的一声,眼前似乎有火焰摇曳,小小的库罗出现了。库罗和在森林里看过的任何一种样子都不相同,因为半透明的关系而显得存在感稀薄。然而,他用上面的右手搔了搔脸颊的动作,确实是库罗的招牌动作。
「……好久不见。」
角鸮眼里泛着些许泪水说道。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会啊,角鸮。」
震动耳膜的确实是库罗的声音。
「为什么?」
角鸮用颤抖的声音问库罗。库罗淡淡地做了回答:
「因为所处的世界不同。」
「是因为我失去记忆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
「别开玩笑了。」
角鸮的声音低沉,说话像在定罪一般沉重。然后,角鹑像决堤似地挺身在库罗身前滔滔不绝地说:
「或者该说,猫头鹰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来呢!?真令人不敢相信,令人不敢相信啊!我那么碍手碍脚吗!?我知道我是碍手碍脚!我知道的,可是,可……可是……有那么糟吗!?」
角鸮的眼眶中枫出了眼泪。
「我是那……那么没人要的孩子吗?我带给你们……困扰了吗……?」
也就是说,角鸮知道那天在那座森林当中,自己做了多么厚脸皮的要求。角鸮比以前、比在那座森林时,懂得了更多事情。她疼痛得仿佛被四分五裂。她觉得只要稍稍放松,便会被过去的疼痛撕裂了身体和她的那颗心。但是,她还不能倒下来。她无法抛弃自己所生存的世界。因为,角鸮还没能再一次与猫头鹰相逢。对于角鸮所问的问题,库罗不做回答,只用他读不出表情的眼睛,一直向上望着角鸮。
「……我说,库罗啊。」
角鸮擦乾了眼泪,突然改变了话题柔弱地对库罗说:
「猫头鹰被捉起来了。怎么办?猫头鹰被捉起来……」
「我已听闻夜之王被人类捕捉之事。」
「嗯。对了,魔物不去救他出来吗……?」
「那可办不到。」
「为什么?」
「看看我这副身体,角鸮。」
说着,库罗大大地张开了四只手臂。他的身体稀薄地摇曳着,可以透过去看到另一端。
「这个国家现在张着严密的结界,城里是如此,束缚住夜之王的地下大概也是如此。我虽然从漏洞中钻了进来,但亦不能久居。」
「……魔物来不了这里吗?」
「正是。」
库罗点了点头。
「不过,那也并非真正的理由。」
「怎么说呢?」
对于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说法,角鸮回问。库罗张大了他仿佛石榴一般的嘴说:
「人类完全蔑视了夜光之君的魔力!」
库罗喊叫般地说道。听不见拍翅的啪嚏啪嚏声响,像蝙蝠一般的羽翼大幅地摇晃着。
「就算是新月之夜,魔力减弱而一时遭囚禁,你们以为他是何等人物!他乃魔物之王,夜之王呀!只要满月之日再度到来,即使他身为被囚之身,岂有不能将此一街道、此一国家燃烧殆尽而脱身的道理!」
此时库罗突然停止了动作。
「……但是,夜光之君却没有这么做。」
「嗯……」
角鸮也明白了库罗话里的意思。例如说,就像过去因为猫头鹰不愿意吃掉角鸮,因此她
再也不受任何魔物的侵害一般。
「现在这里能有这个国家,即为夜光之君的意志所使然,即使魔物有所希冀,亦不能扭曲其……意志。」
「你要弃夜之王于不顾吗I:」
角鸮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库罗则仿佛要避开角鸮的视线,垂下头来。
「……夜之王是永恒不灭的。」
「但是!」
「即使现在的夜之王倒了下去,花上一些时间,魔力会聚集于大地,然后将诞生新的夜之王。我们的结构组织便是如此。」
「那么,要弃猫头鹰于不顾吗!?」
库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油灯的火焰摇曳之中,理所当然的寂静莅临合夜。从窗户可以窥见的月亮和这番情景一点也不搭调,是那样巨大、美丽,不久,库罗说了一句:
「……我真的……无能为力。」
面对他这样的回答,角鸮咬了咬嘴唇。那么——她想。(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她想。
角鸮心想,或者是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件事情做些什么。自己连记忆都遭到消除;就算她一心念着猫头鹰而采取行动,会不会只是徒遭嫌弃疏远的行为罢了?(疏远……)角鸮终于明白了这个辞汇的意思。她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思考。
如果是过去在森林里的角鸮,就不会如此作想。她当时无需考虑到任何人心里所想的;她只需任意而行,照人家吩咐的行动来过日子就行了。然而角鸮现在却知道了被爱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也切身了解不被爱的恐惧。懂得很多事情是很悲哀的。
即使如此,她并不想要回到过去。她不愿意再回到什么都不懂的那个时候;连痛楚也分辨不出来的……那个时候。角鸮想要救出猫头鹰。
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悲伤,并且知道了眼泪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在知道了这些之后,她还是希望能和猫头鹰回到那座森林里。(即使如此,却还是希望……)
还是希望回去,她想。奔驰于她脑海里的记忆,净是那座森林的事,那个村子的事,还有——这个国家的事。安多克温柔地抚摸了角鸮。欧莉叶特温柔地拥抱了角鸮。库罗狄亚斯成了角鸮的朋友。
大家都对角鸮温柔又友善;她过着如此快乐的生活,如此幸福。然而,她却甚至要对那些温柔友善的人们恩将仇报,来拯救猫头鹰——这样做到底对谁有好处呢?
也许连猫头鹰本人也不希望她如此。也许在她前往拯救他的时候,便会被他拒绝。
如果像在那座森林里的时候一样,被猫头鹰拒绝,那么到底今日的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拒绝呢?她在这里吃着美味的食物,受到温柔的抚摸,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啊。
「……对了,角鸮。」
库罗的声音响起,仿佛温柔地打断了角鸮的思考。角鸮惊醒过来,抬起了脸庞。
「我在一个月前,奉夜光之君的命令将这东西拿到手。把手伸出来吧,角鸮。」
「咦?」
角鸮伸出了手,一束头发落入了她的手掌之中。那是没什么光泽的茶褐色头发。
「这是……?」
她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但是,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
「我奉夜光之君的命令去做确认,这就是证据。差点被你开肠剖肚的男人,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什么……?」
角鸮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角鸮看着落在手掌中的一束头发。这个颜色,的确是……对了,的确……那满是鲜血的记忆,记忆中被铭刻于最后一页的那个男人的头发。他还活着。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要怀疑,那是怀疑不完的;如果要诡辩,那也能大放厥词。但是,库罗帮她去确认了那个男人还活着。他确认了角鸮并没有杀死任何人。猫头鹰命令他去做确认。
「啊……」
角鸮紧紧抓住了那束头发,并且将拳头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多么地……难以理解;如此地……别扭;多么地……笨拙啊。然而——(原来他对我很温柔。)角鸮明白了。(角鸮一直受到竭尽全力的温柔对待。)她终于明白了这一点。温暖的水滴滴落了下来,并不悲伤的眼泪直流。
「那么,我走了,角鸮。」
「啊……库罗……!」
角鸮一抬起脸庞,库罗的身影便轻轻、不安定地摇动着。
「很抱歉,不过我快到达极限了。若再加强魔力,就有可能被发现。」
然后,库罗在那一瞬间仿佛有所迷惘,接着,似乎微微地笑了。
「我走了,角鸮。若命运允许……就再会吧。」
「等等,等等啊,库罗!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虽然命令自己不要哭出来,然而泪流不止;这让角鸮感到焦躁不已。她明明想要更强烈、更清楚地将库罗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眼底。
「告诉我一件事就好……对库罗来说,猫头鹰是不是很重要呢!?还是说……对库罗来说重要的是夜之王;即使不是猫头鹰,只要是国王,就不管是谁都行吗……!?」
库罗早就变得比晨雾还要稀薄,但是他仍然清楚地回答了角鸮的问题。
「是的。」
角鸮脸色一变。
「如你所言,角鸮啊。」
库罗做了如此的回答。但是,真正在最后时刻,库罗已经不见身影之后,留在角鸮的耳里的声音是——(但是……我也认为夜之王的画……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美丽。)这就是库罗最后所说的话。
角鸮一个人被遗留在只有灯光照耀的一片寂静之中,她就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然而她终究用手背擦拭了眼泪,从巨大的窗户抬头看着月亮。从王城看上去,月亮仿佛就如同猫头鹰的眼睛一般,澄澈美丽。
这天,安多克发出极大声响闯入执务室,而灰发的国王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睛盯着手边的文件,不因安多克的到来而停止。
安多克的两手手掌在涂了漆并制作精巧的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发出了低沉而莫大的声响。他蓝色的眼睛似乎在燃烧,脸色略微失去了血色。
「立即停止拘束夜之王吧!」
安多克以低沉的声音说。
「办不到。」
国王面对安多克的要求,依旧将眼睛盯在文件上,仿佛完全理解他要说的一切似地,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为什么!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魔法师们应该都已经向你报告过了吧!?」
因为过于着急,安多克忍不住一把抓起国王的领口。
「……放手。」
国王回答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
「你敢在这里对我怎么样吗?别以为我一切都会让着你。就算你要和你的妻子从这个国家出走,你有觉悟要让留在本国的所有族人和兄长们都遭到斩首示众吗?」
安多克一时回不上话来。他知道这不只是威胁,这个国王真的会做出他所说的。他缓缓放开了手,国王也已经不再别过视线。握住拳头的安多克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说:
「你究竟有什么理由去拘束那善良的魔物?」
「魔物只因为身为魔物,其本身就是罪恶。」
「哪有这种道理!」
安多克喊叫道。
他的妻子昨天深夜才回到宅邸,流着眼泪也不擦拭,只是对他诉说着一切。她实在无法把那些事情埋藏在自己的心里。角鸮定过来的路是如此悲壮凄绝。
「折磨角鸮并摧残角鸮的人类,和怜恤那个孩子的夜之王,两者到底哪一方才是罪恶?到底哪一方才是罪恶,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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