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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惊吓馆 - 绫辻行人

_5 绫辻行人(日)
  “俊生,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新名大哥、小葵和我,我们三个被招待前来的客人异口同声地这么说着,接着将各自准备的礼物送给俊生。
  俊生的脸色还是很惨白,感觉有些无精打采,不过在收到礼物时表情还是瞬间亮了起来。他雀跃地向我们说了“谢谢”,然后偷偷看了古屋敷先生一眼,此时他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
  我们围着惊吓馆一楼餐厅的六角形桌子坐下,当时刚好是十二月十二日晚上将近七点的时候——大家准时于五点半在古屋敷家集合,开始了庆祝俊生十二岁的生日派对。
  “还有一点痕迹呢。”
  刚见面时俊生看着我的脸,有些担心地说道:
  “还会痛或是痒吗?”
  “已经没问题了。俊生长过水痘了吗?”
  “我想……应该还没有。会傅染吗?”
  “结痂都已经掉了,所以不会传染了。”
  “这样啊。不过这就跟麻疹一样,大家总有一天都会得的。”
  “好像是。而且听说如果长大后才长,症状会很严重。”
  “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让三知也传染给我好了……”
  这天非常寒冷,虽然天气晴朗,但天空并没有飘下俊生喜欢的雪花——
  当我们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新名大哥带着小葵抵达了。他穿着厚重的羽毛夹克,戴着皮手套、毛线帽和围巾,防寒装备十分齐全。他的摩托车似乎停在湖山家门口。因为有新名大哥做伴,所以小葵的爸妈很干脆地就让她晚上外出了。
  “因为我家很近,就算玩到很晚也没关系喔。”
  小葵一开始就很兴奋。
  “究竟什么是‘有趣的表演’呢……?”
  古屋敷先生穿着黑色的厚衬衫搭配暗红色的背心,笑容满面地迎接我们进屋。一阵子不见,他的白色胡子又更长了。现在正好是寒冷的季节,如果他穿上类似的打扮走在街上,一定会被年幼的孩子们说是“圣诞老人”。
  我本来以为邀请函上写的“可口的点心和晚餐”一定是关谷太太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料理,但是我猜错了,餐桌上摆放的是某家餐厅的“超级派对组合”之类的外送菜色。
  乍看之下虽然很丰盛,却给人一种不太搭调的感觉,一问之下才知道,关谷太太在上个月底辞职了。
  “得再找新的帮佣才行。”当大家正传着饮料时,古屋敷先生挑着白眉毛说道:
  “俊生,这次要找什么样的人呢?”
  俊生默默地摇摇头,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钟头后,桌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古屋敷先生将十二根蓝色蜡烛插在蛋糕上,以火柴点燃了蜡烛。
  当我们关掉电灯,唱起了只要有人生日就一定会唱的〈生日快乐歌〉时,我想起了以前的时光。直到前年冬天十志雄不在为止,我们家也是每年都会举行两次类似的派对来庆祝兄弟两人的生日吗……?
  俊生吹了三次才吹熄全部的蜡烛。
  4
  俊生一个接一个慢慢打开我们送他的礼物。
  新名大哥送的是自行组装的恐龙骨骼模型。
  小葵则是送了手工饼干和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至于我的礼物……
  “哇!这是Game Boy吗?”
  打开包装之后,俊生惊讶地直贬眼。
  “虽然不是全新的……不过我还是想要送给俊生,还有一些游戏卡匣也一起放在里面了。”
  “有俄罗斯方块吗?”
  “有。如果不知道玩法的话,我再教你。”
  “三知也,谢谢你。”
  俊生接着看了沉默地看着我们对话的古屋敷先生一眼,战战兢兢地问道:
  “外公,如果是稍微玩一下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古屋敷先生虽然微笑地点点头,但我却觉得他的眼睛里毫无笑意,我甚至觉得他瞪了我一眼。
  “那么,大家——”
  古屋敷先生满脸笑容地招呼我们:
  “吃完蛋糕之后,就来听俊生弹钢琴吧。”
  接下来我们被带去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进去过的〈音乐室〉。房间正中央摆着一架平台钢琴,还有样式老旧、却很气派的音响组合,以及整齐地放满了乐谱和唱片的橱柜,墙壁上还装饰了各式各样的绘画和照片。
  今天的俊生不像之前见面时撑着T字形的拐杖,而是使用上半部可以固定前手腕的拐杖。难道是因为脚的状况比之前更差了吗?他在钢琴前的椅子上坐下,将拐杖放在地扳上,接着打开了很沉重的盖子。
  “那么……虽然曲子不长,还是请大家听听看。”
  俊生的演奏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老实说我吓了一跳,他弹的曲子听来有些阴暗,有着古怪又困难的节拍和旋律……我不怎么喜欢。之后新名大哥告诉我那是叫做“艾瑞克?萨第(注:艾瑞克?萨第(Erik Satie,一八六六—一九二五)法国作曲家,作品风格清冷神秘。)”作曲家的名曲。
  “我之前也听过俊生弹琴。他妈妈似乎很喜欢萨第的那首曲子,所以经常弹奏。”
  演奏结束后离开房间时,俊生低声地叫住我:
  “三知也,你打开了那个秘密盒了吗?”
  “我试了一下,但是后来就因为长水痘一直昏睡。”
  “还没啊?”
  俊生有点失望地低下头去,随即又抬起头来看我,“我给你提示吧。那个和一般的寄木细工的盒子不一样,因为‘也有斜的’……知道了吗?”
  5
  “喔,已经这个时间了吗?那么——”
  当大家回到餐厅休息片刻,时间刚过七点四十五分时,古屋敷先生开口道:
  “俊生差不多该去睡了。”
  “咦?已经要去睡了?”
  小葵不满地抗议道。我虽然也这么觉得,但是俊生的身体状况比较重要,他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如果还硬撑着让双腿的状况更加恶化的话,那今天的生日派对就没有意义了。这么一想,就会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俊生,你累了吗?”
  面对新名大哥的问题,俊生一脸忧郁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己可以走吗?——还是我带你去吧,来。”
  古屋敷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我们说道:
  “你们就先休息一下吧。”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有种不容我们拒绝的压力。
  “在这之后将会有有趣的表演,请你们一定要看,梨里香快等不及了。”
  古屋敷先生搀扶着拄着拐杖的俊生走出了餐厅——
  “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小葵像只猫似地眨着双眼。
  “这明明是俊生的生日派对,古屋敷先生却把寿星赶去睡觉,还说什么‘梨里香等不及了’。”
  “说到梨里香,邀请函上所写的‘有趣的表演’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听我这么一说,小葵立刻回答:
  “又是那个在二楼〈惊吓的房间〉里表演的可怕腹语吗?”
  “或许吧。古屋敷先生似乎一直认为那具人偶是活的……”
  “果然弟弟妹妹就是吃亏。”
  小葵这么说着,皱起了眉头。
  “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我们家就算有任何派对,我也总是被说什么小葵是妹妹,年纪还小,所以快去睡觉。姊姊就可以整晚熬夜,和妈妈他们看录像带,玩一整个晚上。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某种虐待。”
  听到“虐待”这两个字,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惧的不安感。我看向新名大哥:
  “新名大哥,你看过古屋敷先生的腹语表演吗?”
  “我没看过,我也没看过叫做梨里香的人偶。”
  “你一定会吓一跳的,因为古屋敷先生会装出‘梨里香’的声音,而且那实在是不怎么成功的腹语……”
  “嗯——光是想象,就让人不舒服呢。”
  新名大哥露出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咬着香烟的滤嘴。
  过了一阵子——大概是整整二十分钟左右吧——从楼梯那里传来了古屋敷先生嘶哑的声音。
  “请大家上二楼来吧,请来〈梨里香的房间〉,你们知道位置吧?”
  “知道——”
  小葵刻意很有精神地回答古屋敷先生:
  “我们马上就去。”
  我们爬上楼梯,转向左边的走廊……在前往〈梨里香的房间〉的途中,我很在意地偷看了一眼〈俊生的房间〉。古屋敷先生可能巳经在〈梨里香的房间〉里等我们了,不论楼梯或是走廊都没有他的踪影。
  我悄悄地打开俊生房间的房门,室内只有夜灯微弱的光芒,可以看见床上有盖着棉被横躺的影子,拐杖则放在床边——看来已经睡着了。隔了这么久才和我们见面,而且还在大家面前演奏钢琴……想必一定累坏了。这么一想,我就决定不叫他了。
  “来、来,大家快进来吧。”
  大概是察觉到我们已经走到〈梨里香的房间〉门口吧,从明亮的粉红色房门里传来了古屋敷先生的声音。那声音中透着奇妙的活力,讲话的口气听来装模作样的。
  “请大家看我特地为今天准备的特别表演,快请进——”
  6
  进去房间后,我不由得“啊”了一声。
  西侧墙壁上的“七彩惊吓箱”的盖子被打开了,就像之前来时俊生示范给我们看的一样,四个红色盖子和正中间的蓝色盖子是打开的,里面的假老鼠或手掌之类的东西统统弹到外面。这么说来,通往隔壁房间的秘密门现在是打开的……
  有个东西从隔壁房间被搬到这个房间来了,那是收在透明玻璃柜中的“惊吓馆模型屋”。它连着当作底座的圆桌一起被搬过来,刚好就放在房间正面的三人沙发的旁边。
  “请大家坐在那边吧。”古屋敷先生说道。
  他坐在三人沙发的正中间,在沙发前面的红色地毯上,距离沙发大约两公尺处的地方有三把椅子,那是为我们准备的“观众席”。
  “来、来,请不要客气——”
  古屋敷先生还是维持着装模作样的口气。从我们的方向看去的左边……
  ——大家不要发呆,快点坐下来吧。
  古屋敷先生的嘴唇不自然地动着,发出了诡异的“梨里香的声音”。在我身旁的新名大哥发出了“呃”的一声。
  ——虽然俊生已经去睡了,不过还是要请大家好好地享受接下来的表演喔。
  “梨里香”就坐在左边。
  鲜艳的黄色洋装,垂到胸前的金色长发,蝴蝶形状的翠绿色发饰,从嘴角两端直直地画到下巴的黑线,然后,睁得又圆又大的蓝色双眼……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各种想象,而那双十分空洞的双眼,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古屋敷先生仍旧像之前表演给我和小葵看时一样,右手绕过“梨里香”的背部潜入她的衣服下。
  “那么,梨里香。”古屋敷先生对她说道。
  他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方才的笑容,反而像是被某种不好的东西附身似地扭曲着。因为太过恐怖,我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差不多该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外公,我准备好了。
  配合着古屋敷先生以腹语发出的“梨里香”的声音,她的双唇喀啦喀啦地开合着,无神的蓝色双眼啪嗒啪嗒地眨着。
  就这样——
  我们三人战战兢兢地在“观众席”坐下,一起屏住呼吸、睁大双眼注视着诡异的腹语表演。
  ☆惊吓馆的起源☆
  1
  “梨里香,我今天晚上邀请他们来听这楝房子——古屋敷家的简短历史。演出名称是‘惊吓馆的起源’,我们这就开始啰。”
  ——快开始吧……
  “事情要从趴今四十年前的一九五四年九年九月二十六日开始。”
  ——好久以前的事情喔。
  “所谓的历史就是指很久以前的事情啊——那天晚上,在青森和北海道之间的海上发生了重大的事故。不顾激烈风雨照常出海的联络船不幸沉没了,总共有大约一千两百名乘客和船员死在这场船难中。”
  ——好严重的事故喔。
  “是啊,大家都说这是继有名的铁达尼号沉船之后最严重的船难——而在那艘船上的乘客当中——”
  ——在乘客当中?
  “梨里香,妳还记得我告诉过妳外公和外婆的故事吗?妳应该还记得吧?我跟妳说过好几次了。”
  ——我记得。他们是日沼外公和日沼外婆。
  “是的——在横滨开设贸易公司的日沼宗介和他的妻子八千代,他们两人很不幸地在旅行时搭上了这艘船,就这么失去了生命。他们生了一个名叫美音的女儿,因为她当时只有四岁,所以他们并没有带她一起去旅行,而是将她托给了朋友照顾,也因此美音幸运地逃过一劫。同时失去双亲的美音,不久就被父亲那边的亲戚接走了。”
  ——就是古屋敷外公和古屋敷外婆……
  “是的,梨里香。那个亲戚叫做古屋敷春子,也就是我的太太。于是四十年前美音就以养女的身分来到了没有小孩的古屋敷家。然而——”
  ——然而?
  “或许是因为受到从小失去双亲的打击,美音无法对养父母——也就是我们夫妻敞开心房。不论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回应,既不哭也不笑,彷佛失去了所有感情。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很宠美音,希望有一天她会对我们敞开心房。我们带她去各地的游乐园和动物园,为她买了许多她喜欢的人偶,带她去看腹语和魔术表演……可是美音仍旧没有改变,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笑容。
  “我们烦恼了好几年后,决定离开当时居住的横滨,搬到我妻子春子的故乡,也就是现在这个A**市。我们想说不定美音会因为环境的变化,内心也有所改变。”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对吧?
  “喔,妳记得真清楚。”
  ——因为外公说过好多次了嘛。
  “是啊——那是距今三十年前,也就是一九六四年的事情。我们夫妻决定在六花町为美音盖一栋房子。于是——”
  ——于是外公便委托了某位建筑家。
  “是啊。外公很信赖的朋友说,对方虽然很年轻,但是非常优秀,所以将他介绍给外公认识。”
  “那个建筑家的名字叫做ㄓㄨㄥㄘㄨㄣㄑ一ㄥㄙ……
  “是的,ㄓㄨㄥㄘㄨㄣㄑ一ㄥㄙ……他虽然年轻,但的确是个优秀的建筑家。他的个性有些古怪,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好,然而听了美音的状况后,他很干脆地接受了我们的委托……”
  ——他所设计建造的就是这栋房子……惊吓馆,对吧?
  2
  “我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个年轻的建筑家不知道为什么对美音十分照顾。”
  ——因为他以前认识叫“美鱼”(注:“美鱼”和“美音”在日文中的发音相同,都是“Mio”。)的女孩子,不是吗?
  “是啊,他曾经露路出很怀念的表情说过这件事情。这时候的美音已经十多岁,但是仍旧紧闭着心房,也无法好好上学。然而,当这栋房子落成时,那个建筑师为了美音准备了两个礼物,一个是萨第的唱片,另一个则是——”
  ——另一个则是……
  “这个。”古屋敷先生指了放在沙发旁圆桌上的玻璃箱。
  ——这楝房子的模型吧。
  以腹语表演的“梨里香”这么说道。
  古屋敷先生用力地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将玻璃箱的盖子放在地上,接着双手伸向惊吓馆模型屋的屋顶说道:
  “在建筑家的催促之下,美音就像这样……拿下了这个模型屋的屋顶。”
  古屋敷先生一边看着我们这么说着,一边用手指抓住屋顶的边缘,将它从房子上拔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
  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有东西从模型屋中飞了出来。
  ——哇!
  古屋敷先生装出来的“梨里香的声音”发出了做作的尖叫声。屏气凝神地留意事情发展的我们,被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飞出来的是比凤蝶还要大上好几倍的蝴蝶,当然不是真的蝴蝶,而是模型蝴蝶。蝴蝶的翅膀呈现半透明的绿色,似乎是赛璐珞之类的材质。它借着弹簧或发条的弹力,做出宛如展翅飞翔的动作,只要拿掉屋顶,它就会从里头飞出来。
  “这是建筑师藏在礼物中的小小恶作剧。这个模型屋本身就是个惊吓箱。”
  ——啊啊,真是吓死我了!不过这个蝴蝶好漂亮喔,和彩绘玻璃的蝴蝶是同样颜色耶……
  古屋敷先生坐回沙发,对梨里香响应了一句:“是啊。”
  “那时候的美音也是吓了好大一跳,下一秒钟居然就开心地笑了出来,这可轮到我们惊讶了。自从发生沉船事故后,她一次也没笑过,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么简单的装置而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当时真的打从心里感谢这位建筑家。”
  惊吓馆中的第一个惊吓箱……吗?
  房子本身就是巨大的惊吓箱的传闻,说不定就是从这里来的——我不禁这么想。
  ——所以在那之后,外公和外婆便开始搜集惊吓箱了。
  “是啊。我们心想或许美音会因为惊吓箱感到高兴,因此开始四处搜集各式各样的惊吓箱送给美音。”
  ——这个房间的那道墙壁也是吗?
  “嗯。那是在房子完成之后特别订做的。通往隔壁房间的暗门是建筑家的想法,我们则大幅地加以改造。”
  ——那么为什么要将盖子涂上七种颜色呢?
  “我们想那孩子会喜欢色彩缤纷又热闹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为了美音……妈妈做的呢。
  “是的,梨里香,就是这样。”
  古屋敷先生接下来转向“观众席”上的我们说道:
  “……因为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称呼这楝房子为惊吓馆。”
  3
  “在那之后经过了十几年的漫长岁月,美音在众多人偶和惊吓箱的守护下,成为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这段期间,春子因为生病而离去,我和美音就这么相依为命地度过了好长一段时问。接着——
  “在美音二十九岁那年——也就是距今十五年前,一九七九年六月六日的早上,在市内的医院生下了梨里香。”
  ——梨里香……那就是我呢。
  “是啊,梨里香,就是妳被生下来了。”
  ——外公,梨里香的爸爸是怎么样的人呢?
  “梨里香的爸爸……”
  古屋敷先生突然闭口不语。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不知道究竟该说是愤怒还是悲伤的表情,这让我们三人感到十分惊讶。
  “他是个很过分……跟野兽没什么两样的男人。美音并没有错,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我们甚至听见了古屋敷先生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如此痛苦的声音说出那些话。他紧咬着下嘴唇,彷佛都要渗出血了——然而,下一瞬间,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地微笑说道:
  “梨里香,妳不需要担心害怕。”
  ——外公,真的吗?
  “真的,妳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妳……”
  古屋敷先生再次闭上双唇,他压抑着让脸孔痉挛、几乎要喷发出来的愤怒感,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太诡异了——我心想。
  这真的是太诡异了——我的背脊发冷。
  “俊生是在三年后出生的,父亲仍旧是……那头野兽,那个混账东西。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喔,对了,今天正是俊生的十二岁生日。”
  ——是啊,外公,所以大家才会来庆祝啊。
  “对啊,妳说得对。”
  ——外公,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喔?是什么问题呢?”
  ——为什么美音……妈妈她要在前年的那个晚上对梨里香做那种事情呢?为什么要对睡在隔壁房间的梨里香那么做……
  “啊……那是因为美音认为梨里香是恶魔的孩子。”
  ——恶魔的、孩子?
  “梨里香长得和妈妈很像,肌肤白皙,长得又漂亮,可是她从小就有点奇怪。虽然她对我和俊生总是很温柔,然而她总是用非常冰冷的眼神看着大人,还会毫不在意地虐待杀害小动物。有时候眼睛的颜色还会呈现人类不该有的颜色,甚至还能随意地操纵周遭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梨里香的妈妈竟然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的女儿。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一直说梨里香是‘恶魔的孩子’,完全不肯听我们的劝告。”
  ——恶魔的、孩子。梨里香是恶魔的、孩子。恶魔的、恶魔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认为就算梨里香真的是恶魔的孩子,那也不是生下她的美音或是梨里香本身的错,一定是那个让美音生下梨里香的男人的错——是的,就是这样。啊啊,但是……”
  古屋敷先生的表情再次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扭曲着。
  “不论我怎么责备美音,她就是听不进去,而且还愈来愈锧牛角尖,最后终于失去了理智……所以前年春天的那一天,才会发生那个恐怖的事件。她利用半夜潜入梨里香的房间,拿起像这样的刀子。”
  古屋敷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从沙发起身,接着从放着惊吓馆模型屋的圆桌边缘拿起一把刀子,那是一把有着金色刀柄的细长水果刀。
  “她用刀子——就像是这样的刀子插入熟睡中的梨里香的胸口……”
  古屋敷先生右手紧握着刀子,面对着坐在沙发边缘的“梨里香”,然后,高高举起刀子。
  ——外公,住手!
  “梨里香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外公,不要!
  即使自己用拙劣的腹语发出那种声音,古屋敷先生仍然不肯放下高举的手。
  “住、住手。”
  坐在我身旁的小葵突然站了起来,小声地叫着,新名大哥也同样站了起来,颤抖地说道:“古、古屋敷先生,那个、刀子很危险……”
  但是古屋敷先生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只是十分用力地往下一挥。
  “哇!”小葵叫了出来,在此同时,我也发出类似的声音。
  此时响起了沉重的“唰”的一声。
  被刀子刺中的不是“梨里香”,而是沙发靠背的部分。
  【插图6】
  唰……唰……唰……
  古屋敷先生拔起刀子,接着重复了好几次相同的动作,不断地剌着沙发靠背的部分,一边剌还一边发出了“喔呜呜呜……”痛苦的低吟声。
  “……为什么?”
  他狂乱地追问着,可是我不知道他追问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种事?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种、这种、这种……喔呜呜呜……”
  他痛苦的呻吟声慢慢转变成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的啜泣声……不久后他终于放下紧握在手中的刀子,趴在地板上,双手抱头地全身颤抖着。
  我们因为古屋敷先生狂乱的模样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呆立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
  一会儿后,古屋敷先生迅速起身,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告诉我们:
  “今天晚上的‘惊吓馆的起源’就到这里结束。”
  ——就到这里结束。
  他以“梨里香的声音”这么说道,接着向我们深深一鞠躬。
  “下次有机会再请大家听接下来的故事,请耐心期待——”
  ☆惊吓馆的圣诞节☆
  1
  随着腹语剧“惊吓馆的起源”落幕后,生日派对也结束了。我们像是逃命似地离开古屋敷家,而且因为时间很晚了,我们便就地解散。但是——
  在骑着脚踏车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全身抖个不停。不只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有方才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让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小葵和新名大哥一定比我还更难以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因为我在事前便从爸爸那里得知杀害梨里香的人正是她的妈妈美音,小葵和新名大哥想必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
  他们一定会更感到十分震撼。
  梨里香是恶魔的孩子一事也是,虽然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我以前就听俊生说过了。
  ——我姊姊说不定是恶魔。
  所谓“恶魔”、“恶魔的孩子”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吗?如果“惊吓馆的起源”
  所演的内容是事实,也就是美音认为自己的女儿是恶魔的孩子,最后终于杀了她。然而这一切究竟是她的妄想?还是梨里香真的是“恶魔的孩子”?
  接下来当然还有古屋敷先生对待俊生的问题。
  隔天我和小葵在学校见面时,始终绕着这个话题打转,她十分担心俊生的状况。
  “古屋敷先生实在太奇怪了,他的脑袋绝对有问题。和那样的外公单独住在一起,
  而且还……俊生,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帮佣的太太也辞职了……”
  我和小葵同样很担心俊生,我也认为古屋敷先生精神有问题——然而,我们却不敢说出今天要去见俊生的话。我们对这一切感到混乱不已,但只要一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便深深害怕起古屋敷先生。
  2
  我们决定先找新名大哥来,三个人好好谈一谈。
  因为我们两个的意见一致,于是便约好这个周末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星期六的下午要三个人一起碰面。当天虽然要上英语会话课,但是我逃课了。
  到星期六为止,我下定决心地打了好多通电话到古屋敷家,但是古屋敷先生或是俊生都没有接电话。小葵每次经过古屋敷家时,也会待别注意玄关和窗户的动静,可是也完全没看见俊生或古屋敷先生的踪影。
  我们选择在我之前碰到新名大哥的站前快餐店碰面。小葵本来提议在她家见面,然而新名大哥认为暂时不要让其他大人知道比较好。
  “从那之后,古屋敷先生就叫我不要去上课……说要暂时休息一阵子,不过倒是没被开除啦。”
  新名大哥不知为何一脸阴郁。
  “俊生双腿的状况怎么样了?”
  听我这么一问,他忧郁地皱起眉头:
  “状况似乎很不好,之所以暂时停止上课,也是这个缘故,但是实际情况我也不清楚——对了,三知也,你之前就听说过梨里香是恶魔的孩子这件事吗?”
  “是的。俊生之前跟我说过,他还说妈妈很讨厌姊姊。”
  “他们的妈妈杀死梨里香一事似乎是真的,我在那之后也做了一些调查。”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他是从警方那里听到的,俊生的妈妈现在住在专门疗养的医院里。”
  “专门疗养的……精神病院吗?——一般人只要提到恶魔的孩子,就会认为身上某处会有类似六六六的痕迹,生日是六月六日。”
  “那是什么意思?”
  “以前恐怖电影的剧情——先不说这个——”
  新名大哥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小葵从一旁插嘴道:“努哥哥,梨里香和俊生的爸爸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古屋敷先生会将他说成那样?”
  “这点我也很在意。”新名大哥的眉头愈皱愈紧。“我觉得古屋敷先生那么溺爱养女美音,如果不是他看得上眼的男人是不可能和美音结婚的。在那之后,我也想过莫非讲到这里,新名大哥用力地甩了甩头,“算了,不说这个。”这时候的我完全无法
  猜测他想说什么……
  “总之最重要的是俊生的问题。”
  听到他道么说,小葵非常认真地主张道:“那绝对是虐待。”
  我窥看着新名人哥的反应。
  “虐待……吗?”
  “当然是虐待,俊生一定一直被古屋敷先生虐待。努哥哥,你认为呢?”
  “俊生这阵子经常全身是伤,虽然古屋敷先生说那是因为他双腿经常撞到东西,但该不会是……”
  “古屋敷先生虐待造成的吗?”
  听到我的问题,新名大哥点点头,双手环抱在胸前。
  “——说不定真是如此。”
  这么说来——我想起了某件事情。
  九月下旬他第一次招待我进屋的时候,我发现俊生左颊上贴着OK绷。我当时以为他是摔倒擦伤了脸颊,莫非那也是虐待留下来的痕迹?
  “撒拉弗和基路伯的事情会不会也像俊生说的,是古屋敷先生做的呢?”
  “嗯嗯,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一定是因为他脑袋有问题啊。因为发生太多事情,受到太大的打击,之后就变得精神失常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
  “遭受亲人虐待的孩子是没有办法主动告诉他人自己被虐待的事实的,我以前也是这样——”
  新名大哥闭上双唇,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之前见面时,他曾经说过“双亲因为某个原因离婚……”
  “我以前也曾经受到虐待——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遭受过我母亲反复的暴力对待。”
  新名大哥喃喃地说着,用力地闭上双眼。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我一直认为我母亲不是有意这么做的,是我不对,才会让她这么对我……或者该说,我宁愿这么想……”
  如果俊生真的遭受古屋敷先生不合理的虐待,那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俊生……我认真地这么想着——但是,我该怎么做?我们该怎么做?我们能做些什么?
  “关于俊生是不是真的被虐待,我想先试着和占屋敷先生谈一谈。万一发生什么紧急状况,也得考虑和儿童福利单位联络——”
  新名大哥严肃地看着我和小葵,说道:
  “随随便便将事情闹大的话,反而会出问题,你们要记住啰!”
  3
  在三人谈过话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一的晚上,新名大哥直接和我联络,他告诉我那天下午他和古屋敷先生谈过了。
  打了好多次都没人接的电话,那天下午古屋敷先生终于接了。新名大哥下定决心问他关于俊生的事情,古屋敷先生生气地反问:“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诬赖我?我一直都很疼爱我的孙子,不论是梨里香还是俊生都一样,我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歩。我没有必要被你们这样怀疑。”
  接着他沉默了几十秒,然后突然以很温和的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圣诞节晚上你们再来一趟吧,来看上次表演的内容接下来的故事。只要你们愿意来的话,俊生和梨里香都会很高兴的。”
  听到他这么说,新名大哥惊讶地不知该如何响应,古屋敷先生则迅速地擅自决定了“二十五号晚上七点”的时间。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生气,反而心情好得有点奇怪。
  “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新名大哥的问题,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我已经问过小葵了,她说只要我跟你都要去的话,她就去。”
  “新名大哥呢?”
  “我非去不可。按照古屋敷先生目前的状况,除了圣诞节那天以外,我们是不可能进去那栋屋子的。所以我们必须利用他邀请我们去的机会,确认俊生的安危。”
  “说得也是——新名大哥说得对。”
  我握着话筒,看着墙上的月历。
  距离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六天的时间,如果跟爸爸说我又要去惊吓馆,他一定会面有难色。然而即使他不同意,我也非去不可。
  过完年后没多久,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和这个国家了。虽然爸爸已经告诉我他预计在一月上旬离开,但我还没告诉小葵和新名大哥这件事,当然也没告诉俊生——
  圣诞节的晚上或许是我去美国前最后一次到惊吓馆跟俊生见面的机会,这么一想,我便觉得好寂寞,而且还有很难过的感觉……彷佛肺中的空气慢慢被抽光似的。这是和听到哥哥去世或是决定和妈妈分开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4
  终于在二十五日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我总算打开了俊生给我的秘密盒。
  虽然我一直将它放在心上,但是这阵子始终无法专心,也没有心情研究这个盒子。
  前往美国的日子愈来愈近,我得不停地准备很多事情。
  一开始我以为这个盒子只要按照箱根的寄木细工的要领,找出打开机关的方法就可以。也就是先找出某个可以动的部分,接着就会出现其他可以动的部分……只要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的话,最后就能打开盒子的某一面。
  但是这个盒子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期,虽然我找到几个可以动、或是看似可以动的地方,可是根本无法一块接着一块移动。然而——
  我脑中一直记着俊生在生日派对上给我的提示,我集中精神研究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找到了打开盒子的方法。
  “因为‘也有斜的’……记住喔。”
  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当时的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实际上试着打开盒子后,我就理解俊生的意思了。
  这个盒子是个像是两、三本文库本迭在一起的长方体,如果用打开寄木细工的要领找寻盒子的机关的话,很容易就陷入要以和长方体各边水平方向来移动的迷思,也就是会以“直”或“横”的方向来推动“可以动的部分”。其实一般人只要试着去“推动长方体的一部分”,就会产生这种最自然的反应,结果就会不断地尝试直的和横的方向,造成思考上的盲点。
  “也有斜的”不正是指这件事吗?可以“动”的方向不光只有直的和横的,也有“斜”的。
  因此我猜想“说不定是要斜斜移动”,于是开始在盒子各处施加压力。果然,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试了几个地方,以斜斜的方向移动过后,手中的确传来不同的感觉。
  找到秘诀后,接下来就简单了。几分钟后,我就解开了所有机关,打开了盒子的某一个侧面。我往里头一看——
  那是被折成很小的便条纸之类的东西,当我摇晃盒子时,听到的声音就是这张纸条发出的声音。
  我取出纸条,轻轻地打开,当我看到用铅笔写在上面的文字时——
  就像是有人从我头上泼了冷水似地,我惊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Help us!“救救我们!”
  这是俊生藏在秘密盒里对我发出的讯息吗?那是距今一个月前——
  所以不管是在生日派对上,还是之前的电话里,俊生才会如此在意我是否打开了盒子。然而我却……
  5
  终于,重要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来临了。
  我们先在小葵家集合,然后等到时间到了之后,便出发前往惊吓馆。新名大哥这天也是骑着摩托车,他背着平常背的背包,穿着和生日派对那天相同的御寒衣物,却还是很冷似地不断搓着戴着手套的双手。
  “今天似乎会下雪啊。”他抬头看着已经日落的寒冷天空,喃喃说道:“我本来不打算骑车来的……算了。”
  新名大哥的预测十分准确,离开湖山家到古屋敷家的几分钟内,白色雪花开始从我们头顶上飘落。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有着雪花别名的街道所降的雪。
  途中,我告诉新名大哥和小葵前一晚发现的秘密盒内的讯息。
  小葵先是“什么?”地叫了出来。
  “果然没错!你不是很早之前就拿到那个盒子了吗?所以俊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被他外公虐待了。”
  “上面写着‘Help us!’对吧?”
  新名大哥跟我确认,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可以理解‘Help’,但是为什么会写‘us’呢?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救救我们’,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也想过这一点,我猜那可能足指梨里香吧?”
  “梨里香,你是说人偶吗?”
  “还是死掉的梨里香?”
  面对新名大哥和小葵的问题,“我想两者都是。”我回答道:“我总觉得梨里香人偶对俊生而言也是‘活生生的存在’。”
  “梨里香生前一定也被虐待了。”
  新名大哥问这么说着的小葵:
  “那是被古屋敷先生、还是被他们那个叫美音的妈妈虐待呢?”
  “嗯……一定是被他们两人连手虐待的。”
  在愈来愈大的风雪中,我们三人终于来到惊吓馆的门口。
  新名大哥按下门柱上的门铃,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新名大哥毫不犹豫地推开靑铜格子的铁门,走向通往玄关的小路。
  “可以随便进去吗?”
  听到我的问题,新名大哥转头对我们说:“没关系。”接着招手叫我们过去。
  “我今天下午接到古屋敷先生的电话,他说玄关没有上锁,叫我们直接进去。他在二楼的〈梨里香的房间〉等我们。”
  在〈梨里香的房间〉等我们——这句话让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追上新名大哥,他打开没有上锁的玄关大门,一边叫着“古屋敷先生”一边走进屋内。
  惊吓馆内静悄悄的,感觉就像没有人在似的。
  或许自从关谷太太辞职后,屋里就不曾打扫过了。玄关入口跟走廊感觉非常脏乱,只要一走动就会有大片的灰尘飞舞,而且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微微地沉淀在空气中。
  我们屛住气息,战战兢兢地走在走廊上。
  走廊深处的客厅里装饰着和小孩身高差不多高的圣诞树,但是暖气并没有打开,室内非常寒冷,装饰在圣诞树上的灯泡也没有亮。
  “古屋敷先生。”
  新名大哥又叫了一声,但是如果古屋敷先生在〈梨里香的房间〉里,那么不管再怎么叫,他也听不见吧。
  “俊生。”这次换小葵开口。“俊生,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或许是外面下雪的关系,冰冷的空气更加突显整楝房子寂静的气氛。
  我们穿过客厅,打算走向楼梯时,发现沙发后方有个随手扔在地板上的东西。我“啊”了一声,将它捡了起来。
  那是我在生日时送给俊生的Game Boy。我发现——
  背面的电池盖被拔掉了,电池被拿了起来,也没有插着游戏卡匣。而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游戏主机和液晶画面上有好几处严重的损伤。
  “——好过分。”
  我不自觉地低声说道——这一定是古屋敷先生做的,他对于我擅自送给俊生游戏主机这件事感到不高兴,所以才会这么做……
  我难过地将受到严重损伤的哥哥的遗物放在沙发上,就在这时候——
  小葵发出了微弱的尖叫:“这、这是什么?”
  她站在圣诞树前,等到我和新名大哥冲过去后,她以颤抖的手指指着圣诞树说:
  “你们看,那边那个……”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树梢上插着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就像我曾经看过的“伯劳鸟插在树枝上的猎物”的照片一样。即使牠们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仍然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
  “那是……撒拉弗和基路伯。”
  撒拉弗和基路伯,俊生最宝贝的蜥蜴和蛇舅母。有着天使名字的两只爬虫类,此时成了干瘪的尸体,被插在这种地方……
  “这一定是古屋敷先生做的。”小葵哽咽地说着:“那个外公脑袋果然有问题。”
  “我们走吧。”新名大哥低声催促我们:“总之先去〈梨里香的房间〉和古屋敷先生谈一谈。”
  我们追着走在前面的新名大哥冲上楼梯,先经过连接房子二楼东西两端的走廊,接着冲向位在最东边的〈梨里香的房间〉。
  途中我曾经一度停下脚步,和生日派对那天晚上一样,轻轻地打开了眼前〈俊生的房间〉那扇明亮的蓝色房门。
  房内仍然只点着夜灯,光线微暗,有个盖着棉被躺在床上的影子……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靠在床边的拐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放在床边的轮椅。
  “更糟糕的时候连撑拐杖都没办法行走。”
  我想起新名大哥说过的话。现在的俊生双腿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吗?可是古屋敷先生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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