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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sh life

_3 伊坂幸太郎(日)
“那你们尽管去做。”
“目前是我和老大还有另一个人,黑泽先生要不要参一脚?”
“我没兴趣,反正是抢劫吧!”
“我们是会带枪去,不过不会开枪。这次真的是一笔大生意呢,大到yabai的地步。”
“怎么,又是‘野梅’啊?所以你上司要你来找我?”
“老大说,就算劝你加入,你也不会答应,所以我们老大要买下你。”
“我不管你们是要买还是要怎么样,我可是非卖品。”
“听说黑泽先生会瞬间移动?”
黑泽直直地盯着年轻人,忍耐着即将爆发的笑意。瞬间移动?真是够幼稚的名词。年轻人看他默默地讪笑着,继续说:“这是老大说的,他说黑泽先生总是神出鬼没。我说你曾经和朋友在某个地方谈话,但是在门开的瞬间就移动到某栋高级公寓,才在想你结束工作吗?结果你会回到朋友身边,所以你从来没被抓过,这是真的吗?”
“你认为是真的吗?”
“我认为有可能,因为人的能力是无限大的。”
“无限大啊,”黑泽像是享受这几个字的发音般说道,“真是好话。”
“黑泽先生相信神吗?”
“我讨厌宗教。”
“听说日本人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捏造一位神,向他祈祷。”
黑泽也苦笑地问:“你也相信这种说法吗?”
“不就是这样吗?这种事情太yabai了。就连这个城市,现在也充斥着奇怪的宗教。说到我为什么会问这种事,你昨天看了电视吗?”
“没看。”
“不是有一个很有名的宗教团体吗?就是把一个高桥的男人捧上天的奇怪的团体。”
黑泽也知道那群人。那个姓高桥的男人,在几年前指出杀人案的凶手,一跃成为知名人物。他也曾听说,崇拜高桥的信徒数量惊人。
虽然不知道那男人是否真有特殊能力,不过光看他能聚集那么多人,应该有其特殊魅力吧。
“我是昨天晚上的新闻节目中看到的。那个姓高桥的,平常几乎不露面,不过昨天很难得在镜头前说话了。”
“电视也是一种宗教。”
“昨天晚上的新闻好像是从仙台的现场直播的。他平常不接受采访,这次却突然答应了。”
“他是为了现在成为热门话题的分尸案上电视吧,他破案了吗?”黑泽脱口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结果不是,害我大失所望。他跟本没有讲到什么有趣的事。因为我不是信徒,所以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没想到他长得很帅,吓了我一跳。”
“他说了什么?”
“很普通的内容。对方问他:‘请问您对自己的宗教团体有什么看法?’他回答:‘我不认为我们是什么宗教。’之类的,很无聊的回答。其实是提出问题的人很无聊。”
“他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和黑泽先生差不多年纪,比我想象中更普通,让人很有好感。”
“让人有好感的领袖人物,不觉得听起来很矛盾吗?”
“这个嘛,”年轻人笑了,“不过根据信徒的说法,他好像可以预知未来,他们说他可以看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很难懂,不过好像和混沌理论是同样的道理。”
从这个胡言乱语的奇怪年轻人嘴里听到“混沌”这个字眼,黑泽觉得颇为新鲜。
“信徒说,因为可以看见未来,所以还可以买中彩票什么的,总之高桥似乎能够看见未来。这种事情,实在太yabai了。”
“如果他真能够看见未来,希望他能改善世界的一切。”
“最后他朝着摄像机说:‘睁开你的双眼,我现在正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苦笑道:“我不知道。虽然听起来很蠢,不过他一脸正经地这么说,反而很讨人喜欢。”
“这句话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不知道是对什么人说的。”
“对你说的啊。”黑泽一边揶揄年轻人,一边思考“我现在正活着”的意义。高桥是想说自己和大家一样都活在当下吗?所谓“睁开双眼”是对信徒说的吗?还是对信徒以外的人,比如像黑泽这样的男人说的?大部分诡异的新兴宗教,总是对这信徒吼着“睁开你的双眼”同时又试图蒙蔽信徒的双眼。
“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谦虚,令人很有好感。”
“因为嚣张的人其实没什么内涵。”
“我看了昨天的节目,不知不觉开始烦恼什么是宗教,什么是神了。那个姓高桥的男人并没有自称自己是神,也不打算开创新宗教,却会吸引其他人到他身边。我实在没办法理解,我还是比较适合做看着苹果落下这种事。”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阵子。
“黑泽先生,接下来是要去工作了吧。”
“还不知道。”
“可是你穿着燃气公司的制服啊。”他一脸好笑地指着黑泽,“那是你要闯空门的烟雾弹吧。”
“搞不好我真的是燃气公司的员工呢?”
“可是你刚才说制服是在网络上买的。”
“黑泽再次看着年轻人,对方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从黑泽先生的外表来看,要说在哪家大公司上班也会有人相信,为什么要当小偷呢?”
“因为我会瞬间移动吧。”黑泽粗声粗气地回答。
正当黑泽打算从长椅上起身之际,年轻人突然说,“啊,有只黑猫。”
黑泽看向公园长椅旁的杜鹃花丛,的确有只黑猫死在那里。脖子上的红色项圈挂着铃铛,嘴里露出像是内脏的东西,看来是被车子压死的。
“真可怜。”
“明明是黑猫,却叫‘三毛’。”黑泽说着,指向项圈上的铃铛,上面写着“三毛”。
“主人可能正在找它呢。”
“大概吧。”
“黑泽先生能不能让它复活?”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问道。黑泽一开始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但是对方一脸认真,让他不能打哈哈地混过去。“我想黑泽先生一定办得到。”
“是啊,我一定办得到。”黑泽如此回答,因为他的确觉得只要看到年轻人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就不管什么事都能做到。
黑泽将双手轻轻向前伸出,面向黑猫闭上双眼,当场祈祷了起来。他伸向黑猫的指尖缓缓地移动着,年轻人在一旁说,“这和气功师不需要碰到病人身体就能治病很像。”
黑泽维持这个姿势好一阵子后,放下双手,深呼吸了几次。
“它一定会活过来的。”黑泽这么说道。
“是啊。”年轻人高兴地提高了声调。
其实就连黑泽自己都觉得黑猫一定会复活。
离别时,年轻人对黑泽说,“关于刚才提到的工作,如果你改变想法,请务必来电。”接着就双手插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走远了。
如果可能的话,黑泽也想祈祷他们下次的工作能够顺利,然而实在乐观不起来。任何事情都该审视度势,量力而行,可是那个年轻人的老大一直都缺乏这种判断力。
黑泽打算下手的目标是B栋505室。
那一天是驾照更换日。
对于讨厌排队的黑泽而言,混乱的换照现场简直像修行一样辛苦。结束了优良驾驶员的讲习,拿到刚出炉的驾照,终于可以从一团混乱中解放之际,排在黑泽面前的男人,无意间掉落了驾照。
因为掉在黑泽脚边,所以他蹲下来捡,而且条件反射地记下了对方的住址。
他确认了下那男人的长相,年约三十五岁以上,戴着一副眼镜,充满了年轻人的狡黠,简直就是精英分子的范本。如果某企业开始裁员的话,这男人一定是最后一个生存者,此人并不是黑泽喜欢的类型。
只是,当黑泽在无意中发现对方戴的手表竟然是宝铂美丽的蓝款时,不禁涌起了一股兴趣。表盘上刻着几何形的镂金花纹,看来是限量版。黑泽不记得确切价钱,但一定不便宜。
男人用平静的声音向黑泽道谢,拿回驾照。对于上班族而言,他的西装和皮鞋也是高档的名牌货,而他的腹部堆满了赘肉。
还不赖,虽然不想和对方交朋友,不过倒是想去府上打扰一下。
黑泽再几天之后,造访了驾照上的地址。高塔大厦共有两栋,一模一样的建筑物并排在一起,听说附近的人都称之为双子星大厦。
接下来几天,他持续观察男人的作息。有时在大厦门口盯梢,有时则在男人前往车站的途中尾随。为了确认对方的生活作息,黑泽窥探他的生活状况。幸运的是,高塔大厦的门锁是新建筑少有的喇叭锁,且只有一道,更棒的是那男人独居。黑泽不知他是单身,还是因为离婚才独居,总之平日白天家里都没人。此外,一个星期中似乎有一天晚上要开会,那一天总会特别晚回家。若要下手的话,不是平日的白天就是开会的晚上。
黑泽进入大厦的范围,把步子放小。
他很自然地在大厦内走着,避免摆出一副不安的模样,只要表现得堂堂正正,周遭人便不会起疑。他戴上手套进入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钮。
他按下505室的电铃,门边挂着写有“舟木”的名牌,等了一阵子,再次按下电铃。
黑泽从口袋中取出两只钓钩,钓钩的前端有点像耳扒子。他双手拿着钓钩,在锁孔钻进钻出了好几次。门锁瞬间被打开的声音,总能给予黑泽一股充实感,就像是拿到“你还能继续活下去”的许可证一样。他厌恶宗教,但是如果真有小偷之神也不错。偷偷摸摸打开别人家的门锁,走进玄关的瞬间,黑泽总是这么想。
推开门,身体滑进屋内的瞬间才是最紧张的时刻。就算事前已经按了门铃,屋内还是可能有人,可能佯装不在家,或是正在上厕所,总之无意间撞见人的状况多得很。
如果屋内有人那就出局了,比赛结束,败阵的选手只能跑回到休息区,不能像最近的盗窃集团一样,威胁要加害对方。那就像出错的棒球选手因为无地自容而殴打裁判似的丢脸到极点。
黑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有人的气息。
他脱下鞋子,走进房间,并在玄关处将鞋子摆好。只有他的鞋子看起来最寒酸。
他将背包放在房间正中央,接下来就是和时间作战了,最好能在五分钟之内解决,超过十分钟的话,通常会变得不顺利。
黑泽的目标是现金,他进入客厅后迅速环视了一圈,接着靠近家具,由上而下地打开高级漆制橱柜的抽屉。
第二个抽屉中大剌剌地摆着一捆一百万日元的钞票,黑泽确定自己的嗅觉还没有退化,不禁喜形于色。
他点点头,暂且将钞票放回原处,走进别的房间。
卧室的装潢高级到让人不由得倒退几步,地板铺着长毛地毯,看起来就像棉被。黑泽像是避免弄乱床铺似的小心靠近,打开衣柜并检查了一番。
接下来他走进书房。有一个书柜紧贴在墙上,排满了黑泽听都没听说过的作家全集。厚重风格的书桌上摆着名片盒,黑泽抽出一张来看,对方的职位比他想像中还高。
他按照顺序打开抽屉,发现了五本存折。虽然每一本的余额都高得令人羡慕,他还是放了回去。
大致看完一遍,他再次回到客厅。从刚刚发现的那捆钞票中取出二十万,放进内袋,然后将剩下的放回原处。
接着,黑泽从手提包里的活页夹中抽出一张纸。
他往沙发上一坐,把纸放在低矮的茶几上,取出圆珠笔在纸张的右上角写下号码。在公元年数之后加上横杠,写下序号“25”。因为,这是今年的第二十五件工作。
这张纸上写着黑泽的文章,内容是“这是闯空门”,“我是开锁进来的,所以没有打破贵府的玻璃或撬开玄关的门”,“我并不是因为特殊理由才盯上贵府”,“我只进行了最低限度的破坏”等等说明事项。
曾经有个同行男性一脸轻蔑地对他说,“干吗做这些麻烦事!”
“因为被小偷找上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很麻烦吗?”
听到对方的反问,黑泽不由得想叹气。他有点轻视这个不能想像被害者心情的同行。
“当然很麻烦。被害人必须报警,必须确定损失的程度,还得办理存折,信用卡的挂失。接下来还会感到不安,为什么我们家被盯上?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是哪里疏忽了?如果是有女儿的人家,还会担心女儿会不会被强暴,说不定紧张得睡不着呢。”
“所以你才留下那样的纸?”
黑泽扬起眉毛,点点头。“你不认为只要留下‘我之所以从贵府偷东西,一切都是为了钱’之类的话,对方就会安心吗?只要别替他们带来麻烦和不安,即使他们心疼几十万日元的损失,或许会认为这就像出麻疹或人生的必修课一样,进而放弃追回了。”
“你从没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像现在这样仔细跟你说明的瞬间,我就觉得很无聊。”
听到黑泽这么说,男人不愉快地扭曲了表情。
写上序号的纸张左边没有领收栏,黑泽在其中写上了“从抽屉中取得二十万日元”。本来可以全额拿走的,不过他犹豫了。万一有什么需要,再来偷一次也行。
他通常一次会偷十到二十日元,一个月工作两三次刚刚好,贪心会导致失败。
他确认有没有忘记做的事情或遗失的东西,这才发现橱柜的抽屉没有完全关上,于是重新将它关好。
黑泽看了一眼时钟,经过了七分钟,比预定时间多了两分钟,不过还算可以。
他回到玄关穿好鞋子,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又转向房间,缓缓地行了个礼,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花了好几个星期观察男人的行动,入手二十万元。闯空门绝对不是什么有效率的工作,若不把它当作一种近乎嗜好的作业,就会觉得不合算。
黑泽向小偷之神喃喃说道,“托您的福,这次的工作顺利结束。”反正那一定是一尊垮着脸的神明吧。
*
冢本让河原崎坐上他停在店外的车,对他说,“我们四处走走吧。”
这辆车是银色敞篷车,顶篷已经放了下来。河原崎对车子没什么兴趣,他一坐上去才发现这辆车只有两个座位,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不得已只好说些无伤大雅的感想,“这辆车不大,小转弯应该很方便吧。”
河原崎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开口问,“解剖是什么意思?”满脑子只有高桥在河边抱着猫的模样。
驾驶座上的冢本一直看着前方,他打开方向灯,转动方向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解剖。”
“所谓解剖就是把什么东西分割,切开,对吧?”
“对,就是那个解体,调查其中的构造,组成。”
“什么东西的构造?”河原崎大吃一惊地问道。
“神。”冢本吐出这个字眼之后,踩下油门,河原崎的身体倒向座椅。
他斜眼瞄向冢本,“那是指... ...”
“高桥先生啊。”冢本的语气听来若无其事,却显得相当认真。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河原崎真的觉得自己会这样昏过去。
解剖神,应该不像用锯子什么的锯开竖立在田埂上的稻草人那般容易。(优午酱~)
车子穿越市区,进入北环线,一路上没有塞车,车子顺畅地在车道之间移动,下了坡道。两人相对无言,音响也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如果就这样沉默下去,冢本应该会说出“刚才都是在开玩笑的。”河原崎默默地等待。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冢本开口。
“什么意思?”
“你想解剖高桥先生吗?”冢本这次的口气混杂了一些开玩笑的意味。
河原崎觉得自己快要尖叫出声了。
车子驶出了环线,弯过几条小路,正在前往泉岳的途中,周围都是山脉,这是一条视野良好的缓坡路。
冢本踩下刹车,车子大力地往前震了一下,两人的身体被安全带绷住。
“怎... ...怎么了?”
“等我一下。”驾驶座上的冢本一脸严肃,他挂上倒档,将车子停在路边,熄掉引擎下了车。
河原崎也急着想下车,不过他忘了解开安全带,身体被卡住,接下来又忘了打开门锁,一头撞上车门,总之做什么都不顺。
一下车,有风吹在身上,虽然有些寒意,但也蛮舒服的。
冢本好像打开了后备箱,从里头拿出铲子,并戴上橡胶手套。“你看,那里有只狐狸。”
他用铲子指着行进方向的车道说着。河原崎刚刚并没有注意,不过的确有只小动物横卧在地,可能真的是狐狸,大概被车撞到了。
冢本笑了一下,“那可不是我撞的。”
他铲起血肉模糊的尸体,铲子划过柏油路面时发出摩擦声。他暂时将尸体放在车道旁边的地面上,那动作就像将蛋卷移到盘子上,非常轻柔。
冢本非常熟练地开挖,等挖到一定深度,就将狐狸尸体放入,再将土拨回。
河原崎指着铲子问道:“你总是带着它四处走吗?”
“我们任意在地面上铺柏油,也随意开着以汽油为能源的交通工具四处横冲直撞,不是吗?与人类任性无关的狐狸或猫却被碾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蛮横。所以,我希望至少可以尊重一下像这样死在坚硬柏油路上的动物。”
冢本将铲子放回后备箱。
河原崎出神地盯着冢本的一连串作业,他的姿态似乎和在雨中从河里捡起猫的高桥重叠了。
那时侯的高桥,就连背上的烧伤都显得无比美丽,当他盯着广濑川的滚滚浊流时,究竟在想什么?是使命感?是关于自己的存在?还是哀怜没被任何人看见,独自从十七楼跳下去的没出息男人?亦或是在担心失去目标的彷徨年轻人?
“冢本先生。”
“什么事?”
“我很感动。”河原崎呢喃着。
冢本露出轻快的笑容,对于河原崎的话置之不理。
敞篷车开始加速,快速地前进。
河原崎在副驾驶座上反复地说,“冢本先生的铲子让我好感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
车子停在了泉岳的停车场。因为登山季节已经结束,偌大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停着两辆大型越野车。
两人下车。“我好久没来泉岳了,上次来的时候是小学的远足。”
“你知道这里有多高吗?”锁上车门,挺直了身板的冢本指着山的方向问河原崎。
“估计不出来啊。”
“比二十层楼的大厦还要高。”
“咦?”听到冢本的话,河原崎小声地叫了出来,他想起了父亲跳楼的那栋大厦。砖红色墙壁,螺旋状逃生梯,从上面可以眺望无机质的水泥地面。父亲顺着螺旋状的逃生梯往上爬,然后跳了下去。
“怎么了?”
“没事,”河原崎摇摇头,只是回答,“这么说来,比十七楼还高呢。”
“是啊,比二十楼都高。”
因为登山步道已经封锁,两人就直接爬上斜坡。到了十二月,这道斜坡就会变成滑雪场,不过现在杂草丛生。这里也有缆车,但是在滑雪季之前也是停止运行的。
两人花了十五分钟走到缆车的终点站,然后并排席地而坐。由于斜坡很陡,所以两人不停地喘气。“视野真好,很爽快吧。”
河原崎发觉此刻很想写生。
“你看这个。”河原崎以为冢本一定是叫他看眼前的风景,结果不是。冢本递了张纸片到他面前,“这是彩票。”
河原崎没看到过这样的彩票,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不是日文。因为罗列着数字,他好不容易才弄懂这是一张彩票。
“这,这张彩票怎么了?”
“高桥先生啊,猜中了这张彩票。这是在香港发行的彩票,信徒照他说的号码买的。因为他是天才,这种小事易如反掌。”一直都很冷静的冢本只有在这时候拔尖了声音,“你知道中了多少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因为对方特地问了,河原崎知道应该是一笔相当巨额的奖金,但是他不知道该讲多少对方才会高兴,说低了好像在嘲笑冢本,说高了冢本可能也会不高兴。
“很多呢。”冢本露齿一笑,然后将彩票收进口袋。
“很多... ...吗?”
“是啊,”冢本答道,“因为他是神。”
“我要解剖高桥先生。”冢本突然说道,眺望着山下的仙台市区。一直呆呆地望着远方的河原崎又被他这话吓了一跳。
“是... ...是开玩笑的吧。”
“高桥先生会被杀。”
“咦,什么意思?”
“高桥先生会死,再那之后应该会被解剖。不论你帮不帮忙,他都会被杀。”
河原崎说不出话来了。
“被谁?”仿佛过了好几分钟,他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他会被谁杀?”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干部,这是干部会议一致通过的决定。”
河原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一定不敢相信吧。”冢本继续说道,“高桥先生最近变了很多,算了,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你为好。”
“请... ...请告诉我。”
冢本犹豫了一下,这期间还偷看了河原崎好几次,然后吐了口气说,“他失去了温柔①。”他的表情就像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到似的。
“温柔... ...吗?”
“所谓温柔,汉字不就是人字边再加上憂②吗?那一定是‘理解他人痛苦’的意思,所以才说是温柔啊。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就是想像力啊。”冢本神色复杂,又像是撇着嘴在生气。“高桥先生失去了想像力,就像是碳酸很自然地从打开的可口可乐中流失一样。”
“是... ...是这样吗?”
“他的天赋虽然没有变,但是少了温柔。这样一来,不过就是普通的野心分子罢了。”
河原崎大感意外,也无法相信。大众媒体骚动到那种地步,“高桥”任旧顽固地不肯露面,这样的他看起来和野心根本不沾边。
冢本继续举出几个例子——“高桥”会以冷酷无情的口吻嘲笑自杀者,看到被碾死的野狗就像看到脏东西似的说挡路等等。
冢本不停地小声说着,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河原崎虽然想开口说那是不可能的,却发不出声音。他曾经见过在深夜为了救猫跳进河中的“高桥”。
那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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