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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教室(三部完整版本)

_32 折原一(日)
  “是啊,我喝酒回来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家门口,那时好像你刚被击昏不久,我都快吓死了,你妈妈也担心得够戗。”
  可能是医院方面通知了警方,没过一会儿,刚才那个警察,就来询问情况了。我和妻子也在一旁,听了警察与儿子的对话。
  儿子说被打之前,没有发觉身后有人。也不记得自己和什么人有仇;不过,让他有些在意的是,在他昏倒之前,听到打他的人说了一句“坏了!……”
  “坏了!?……那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打错人了?……”警察问道。
  卓郎说他也不清楚。但我却十分清楚,其实凶手是想袭击我,结果却误打了卓郎。很明显,我才是他的目标,然而,我无法将此事告诉警察。
  我对儿子充满了歉疚。另外,如果我不能亲手抓住凶手,这场斗争就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不斩断罪恶的根源,我就将永远生活在危险之中。
  恐怖新闻——四月某日
  仁科卓郎遭遇袭击
  二十四日,青叶丘初中前任教师,现为浦和市私立女子高中教师的仁科良作的长子——仁科卓郎,在归家途中,遭到不明人士袭击,身负重伤。父亲仁科良作最先发现,倒在路上的儿子卓郎,并把他送往医院抢救。卓郎鼻梁骨折。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根据受害人的说法:他完全想不出被袭击的原因,本报编辑推测:可能是凶手错把仁科卓郎,当成了仁科良作打击。从此。仁科良作倍加小心周囤的一切。
  “长谷川美玲”之谜
  长谷川美玲阴魂不散。同学会召开之前,秋叶拓磨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通知,说他收到了长谷川美玲的来信。但这个长谷川美玲,却是一个冒牌货,是对同学会不怀好意的某人,为了搞到同学会的内部情报,而狡猾地冒用了长谷川美玲的名字,
  同学会召开当天,这个人乔装成餐厅接客大巴的司机,把在车站集合的同学会成员,统统拉到了学校。企图连人带楼,一起烧掉。本报编辑已经锁定了凶手。如果去冒牌长谷川美玲的住处走一趟,你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顦便说一句,这个凶手也是袭击仁科卓郎的人。
  (本报编辑)
  (复仇者)
  她在供奉儿子尸骨的佛龛前,双手合十,专心致志地吟诵《般若心经》。这时敏锐的她,听到了丈夫走出玄关的声音。她合上《真言宗檀信徒经文①》,心里惦记着丈夫的事情,嘴里却依然流利地继续诵经。
  ①真言宗是日本佛教的主要宗派之一,此书为真言宗信徒吟诵的经文。
  他还没有汲取教训,仍然在行动,他已经疯了,他以为我疯了,其实疯的人是他才对啊!……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要是他的话,肯定也要疯掉了,吟诵《般若心经》,只是为了避免发疯,每日必行的功课而已。诵经的时候,就会忘却那些悲伤的往事。
  打从一开始,她就读过了所有写给“长谷川美玲”的信。只要进入丈夫的房间,很容易就可以读到信。那个人总把信藏在书桌最下面抽屉的深处,认为那里最安全,可是他不知道,那也是最容易琉忽的地方,那个抽屉里,还放着一本相册,儿子出生以来的所有照片,通通都放在里面。
  从《同学会通讯》第一期读起,她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直觉告诉她,同学会当日,丈夫可能要杀掉所有同学。所以,为了阻止丈夫的计划,她提前一周赶到当地,去了同学会会场“荒岩餐厅”。她的计划是请求餐厅,让她在那里打工,幸运的是,门口就贴着招工启事,她很顺利地被录用了。工作十分繁重,从扫除到洗碗什么都要干。
  当同学会当日,神崎一郎和秋叶拓磨他们来的时候,她正在擦大门的玻璃。她默默关注着他们的行动,察觉到好像情况有变,直到那时候她才听说,同学会被突然取消了。虽然她之前就觉得,餐厅门口的招牌上,没有写“欢迎青叶丘初中同学会一行”这件事有些奇怪,但取消的事,并没有通知到她这个新人。
  后来秋叶拓磨他们,慌慌张张地开车走了,又过了一会儿,青叶丘初中就发生了火灾。
  在餐厅前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失火的学校,她知道丈夫,肯定采取了某种手段,才得以顺利展开行动。那时,她感到了深切的悲伤与挫败感。
  数日之后,她来到已是一片废墟的学校,在那里,她偶遇了前任教师仁科良作。又过了几天,她把自家孩子的尸骨捡回了家。
  确认过丈夫已经出门之后,她来到大门口,正好碰见丈夫错过的邮递员。她直接领取了邮件,其中一个信封上写着“长谷川美玲亲启”,她吓了一跳。那上面没有写,寄信人的姓名。
  她早就知道,丈夫一直在用“长谷川美玲”这个名宇,与同学会悄悄进行着联系,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先于丈夫,收到了寄给“长谷川美玲”的信。一想到会比丈夫,先看到信里面的内容,她就兴奋得两手发抖。
  回到家里,她烧了一壶开水,用水蒸气烘烤信封的封口处,出乎意料的是,这样居然真的够,能轻而易举地打开信封。她拿出信,果然是《恐怖新闻》。这东西本身不可怕,问题在于里面的内容。寄信人呼吁读者去“她”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要是大家都到这里来,那可怎么办呢?……这是她首先想到的问题。随着她对事态的严重性,有了更深的了解,心里也越发恐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她听到玄关处有动静,于是,急忙把信塞进围裙,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吟诵《般若心经》。
  她的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并隐约飘来烟草的味道,那是丈夫的气味。是共同生活的这几十年里,闻都闻厌了的味道。
  “喂,有没有信送来?”丈夫的语气毫无起伏。
  “……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刚才在街角碰到邮递员了哦。”
  吟诵《般若心经》,可以掩饰她心情的波动,尽情地活动身体,可以掩饰颤抖。
  “信在厨房的桌子上……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般若心经》已经悄悄融入了她的骨血,可以倒背如流了。丈夫大声叹了口气,关上屋门。她放下心来,仍不忘卖力地吟诵经文。
  “……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竞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
  丈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要不要给丈夫看这封信呢?
  她一边念经,一边思考。她向孩子的遗像寻求答案,但孩子只是微笑不语。
  装有《恐怖新闻》的信封,就立在遗像后面。
  “混蛋,我的丈夫疯了!……”
  (复仇者)
  “混蛋,我的老婆疯了!……”复仇者自言自语着,拿起了桌上的信件。最近,他都没有收到写给“长谷川美玲”的信,收到信让他生气,收不到却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人的心理真是难以捉摸啊。
  他想知道,在仁科良作家门前,被错当成秋叶拓磨,狠狠揍了一拳的那个人是谁。报纸上没有提到,关于这件事情的只言片语,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那个人充其量,也就是鼻梁被打骨折了而已。
  近期他都不能去仁科家附近盯梢了,这样也就无法进行下一个计划了。一切都要等到风声过去再说吗?……
  不,等不了了!……必须尽快把仁科良作解决掉,否则他无法安睡。如今仁科良作那个混蛋,正在大声嘲笑着他的失败吧。
  “畜生!……”
  还是出去走一走,冷静一下吧。刚才他去商店买烟,这次换去书店转转好了。
  在老婆吟诵《般若心经》的声音中,他郁闷地走出家门,夜色犹如在水中晕开的墨汁一样,渐渐浓重起来。
  (仁科良作)
  妻子最近很奇怪。这种异常,并非与卓郎被打无关,但是妻子生起气来,也实在吓人的慌。
  “混蛋,那孩子肯定是你的替罪羊!……”妻子突然如此说道。
  “你不要怨我啊!……”我努力安慰着妻子。
  “我不是怨你,我是恨那个让儿子受苦的人!……”她义愤填膺地说。
  儿子遭遇暴力袭击,作父母的感到愤怒,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总有些不放心。自从看到那封信之后,我就对妻子产生了怀疑。
  儿子遇袭两日后,我六点钟回到家,在厨房的桌子上,看到一张妻子写给我的留言条,她说今天要留宿医院,照顾重伤的卓郎,锅里有味增汤,冰箱里的保鲜盒里有饭菜,让我热热吃吧。
  我一个人吃完寒酸的晚餐,去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胡乱塞着一张白纸。上面隐约露出的“恐怖”二宇,瞬间引发了我的好奇,这张类似复印纸的纸张上面,似乎印着什么。
  我从垃圾桶里,把撕成八块的纸捡出来,在桌子上仔细地,把它们重新粘贴复原。当我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嘴里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呻吟。
  “王八羔子的!……”
  居然是《恐怖新闻》!桌子上那张伤痕累累的纸,显示出当时妻子肯定气疯了。
  那上面记载着,儿子卓郎被误袭的事件,并且指出,有个冒牌的“长谷川美玲”在暗中活动,扰乱同学会,烧毁学校,最后还总结说,如果去拜访一下那个“长谷川美玲”的家,一切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大为震惊。
  妻子会不会已经读过,我的《同学会通讯》了呢?我在检查书桌后,这一疑虑得到了证实。
  秋叶拓磨给我的那些资料,原本都按照顺序,装在一个印有我任教的,高中校名的牛皮纸信封里,但今天一看发现,那些信的顺序被打乱了,我上一次看它,还是与秋叶见面的时候,也就是说妻子是在那之后看的吧。
  原来如此,妻子看过这些,也就对同学会的内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又看了今天寄来的《恐怖新闻》,恐怕她就要采取行动了。
  留宿医院是谎言无疑。妻子八成是去找那个冒牌的“长谷川美玲”了。
  我披上外套,奔向医院。现在刚过七点,探望时间八点结束,如果妻子在医院,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不在,就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
  刚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我就向卓郎的病房炮去。这是个六人间,卓郎住在靠窗的那张床上。我拉开床帘,卓郎床边,坐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可爱女孩儿。一看见我,女孩儿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并拉平乳白色裙子上的皱褶。
  “原来是爸爸呀,这个时间来真少见哦!……”卓郎有些意外。他的鼻子上贴着一大块纱布,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女孩儿羞涩地向我鞠躬行礼。
  “您好。我是卓郎君的髙中同学,我姓太田!……”然后,她又对卓郎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一等,姑娘,拜托你待到探望时间结束再走吧。”我出声叫住她,眼睛却在寻找妻子的身影,“卓郎,你妈妈呢?”
  “妈妈早就回去了呀!……”卓郎说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怎么,难道她还没有到家吗?”
  “她几点走的?”我立刻问道。
  “好像六点多一点走的。”
  果然是这样,妻子撒了谎。本来卓郎的伤势,就没有性命之忧,而且六人病房里,根本没有陪住的地方。
  “可能是我们两个人走岔了,没碰到吧。”我不想让卓郎担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好了,那我也走了。”
  “怎么这样啊,刚来就走,爸爸你还是这么无情。”卓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对那个姓太田的女孩儿说,“我爸的脸皮,其实比谁的都薄。”
  “看你这么能说,看来是不用担心你的伤了。”
  然后,我也模仿着儿子的腔调,对那个女孩儿说:“请不要拘束!……多待一会儿吧。这小子比谁都怕寂寞。”
  说完我就离开了病房,身后传来两个人开心的笑声。
  快步穿过走廊,我的心被乌云笼罩着,漆黑阴郁。怎么办?!妻子去找冒牌的“长谷川美玲”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一旦去了那种险恶之地,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我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浦和站,冒充长谷川美玲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人既熟知同学会的内部信息,又对班级成员深恶痛绝。
  我在京滨东北线的电车车厢里,研究《同学会通讯》最后一期上的名单:二十九个人里面有四人去世,还剩下二十五人,加上失忆的神崎一郎,就是二十六人。其中有一个人,像电脑黑客一样潜伏着。
  我记得,罪犯应该是冒充餐厅接客大巴司机的男人,那么,排除掉名单里的女人,还有十三个男人,这十三个人里面,还可以排除罪犯犯案时待在“荒岩餐厅”的秋叶拓磨、神崎一郎、佐藤源治和野吕幸男他们四个。另外,坐在大巴最前排的鹫尾力可以证明,车上的男人们,都没有离开过座位。这样一来,剩下的就是缺席的久保村雅之了。
  “对呀,就是久保村雅之吧!……”
  原来如此!如果是他的话,就很有可能冒充长谷川美玲,做出这种卑劣之事。从初中时代起,这个大家口中的坏家伙,就从来没有正式在作恶现场出现过。他是个隐藏得极深、在暗地里出谋划策的智慧型坏蛋。
  也许,就是这个一次都没有露过面的久保村雅之,出于某种原因,企图破坏同学会的吧?他既知道长谷川美玲的名宇,又了解同学会的内情。
  如果久保村雅之是主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只是他的动机还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痛恨同学会呢?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应该被记恨的人才是啊!……
  不对,反过来想一想,也可以认为正是因为被记恨,所以,他才想破坏同学会吧。无论如何,很快就要揭开谜底了。
  我看看名单,冒牌长谷川美玲的地址,是荒川区东日暮里一丁目,如果干事秋叶拓磨能早点去那里一趟的话,也许,就能够防患于未然了。说不定,他也会中止同学会了。
  这是秋叶拓磨本来应该做的事。可以说,正是由于他的怠慢,才导致了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秋叶拓磨)
  那一天,没有上课的秋叶拓磨与休假的辻村瞳,沉溺在永无餍足的性爱中。
  两个人办完事就睡,睡醒之后又搂抱在一起,秋叶拓磨就像被恶魔附体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向辻村瞳发起进攻。屋里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两个人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在他们不知第几次翻云覆雨之时,门铃突然响了。直冲头顶的快感瞬间消退,就像爬到一半,梯子突然被撤走了一样。秋叶拓磨的下半身萎靡下来,辻村瞳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床上,她身上挂着一层薄汗,闪着微微的光泽,右腿垂在床边,毫无遮挡的露出淫乱肉红的下体。
  秋叶拓磨喘着粗气,保持着俯卧的姿势,在床单上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水。门铃又响了几声,然后是让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秋叶拓磨扶着床头柜,离开了辻村瞳的身体,慢慢爬下床,暗淡的光线,在辻村瞳那曲线玲珑的丰满胴体上,投下几处令人遐想的阴影。下体的秘境之处,笼罩着缧缈而神圣的光晕。筋疲力尽的秋叶拓磨,感到自己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拍拍脑袋,看看枕边的表,马上就五点了。早晨五点?……不,是下午五点钟。
  他在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又恢复了精神。来到玄关处,发现报箱里有一封信。标准规格的牛皮纸信封上,盖着快递的红章。上面的宇迹像蚯蚓爬一样,好像是左手写的。
  “秋叶拓磨先生亲启”。浦和局的邮戳。寄信人是“长谷川美玲”。
  秋叶拓磨打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猜是《恐怖新闻》,果然没错。
  “别乱来了好不好!……”他的心思还在卧室里的辻村瞳身上。正当他打算把信撕碎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两篇报道,不由得停下了手。
  一篇是关于仁科良作儿子遇袭事件的报道,还有一篇是编辑认定冒牌长谷川美玲为罪犯,并告知读者:只要去“她”家里一趟,一切谜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样说起来,长谷川美玲与同学会取得联系这件事,确实疑点重重。如果当初把她选为采访对象,去她留的那个地址——荒川区东日暮里——走一趟的话,也许就能够避免那起悲剧了。
  或者,这是寄这份《恐怖新闻》的人,故意设下的陷阱,想把秋叶拓磨骗到东日暮里那个地方?……
  可那人既然这么写了,秋叶拓磨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就算是陷阱,他也只能去了才知道;如果不去的话,这个谜或许永远都解不开了。
  秋叶拓磨回到卧室,辻村瞳直起上半身,用手揉着眼睛。形状优美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谁来了?……”辻村瞳笑着问道。
  “没人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长谷川美玲家,我要深人敌营了。”秋叶拓磨一边说着,把《恐怖新闻》递给了辻村瞳。
  “这下可麻烦了!……”她粗略扫了一下后说道,然后爬下床请求着,“我也去,可以吧?”
  “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和秋叶先生你,一起行动的呀。你不觉得,我有权利亲自查出,最后的真相吗?”辻村瞳撅起嘴巴嘟囔着。
  “这不是游戏,说不定会很危险。正因为危险,我才不想让你卷进来。”
  “只要是和秋叶先生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就算是下地狱,我也愿意陪着你。”
  “你是我最珍惜的人。要是万一……”
  “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我们死也不分离哦。”
  “你难道……混蛋!……”出人意料的发展,让秋叶拓磨一时语塞。
  “笨蛋,还要让我说得更明白吗?……你每次都吊人家胃口,人家都快急死了啦!……”辻村瞳假装生气的样子说道。
  “我……我懂了。”
  “懂了是什么意思?是同意我和你一起去,还是……”
  “两者都有吧!……”秋叶拓磨抬起她的下颌,在辻村瞳的嘴唇上轻轻一吻,“你跟我一起去长谷川美玲家。然后,嫁给我吧。”
  “你这算趁火打劫吗?”
  “你真会说咧!……”
  赤身裸体的两个人紧紧相拥。
  “我一直都好爱你。”
  “我也是。”
  他们将要迎来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决定命运的夜晚,等待他们的是幸福,还是不幸,抑或是……
  (复仇者)
  复仇者散步回来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了。虽说已经是四月下旬,但不穿薄外套的话,还是会感到寒冷。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把拉链尽量拉到最高处,向前弓着身子,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他发现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好奇怪哦!……”
  老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总是只开着自己房间里的灯,念经的声音,在门口就能听到,但今天却鸦雀无声。每次听到老婆念经,他都觉得后背直冒凉气;可如果他听不到,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六感告诉他:家中情况有异。出事了,他脑中警铃大作。
  走到玄关大门的时候,他的心头突然一紧。玄关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白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而且,那上面用毛笔写着两个大字——“肃清”!
  “混蛋,这是谁干的?!……”
  他一把撕下那张纸,门上留下一些痕迹,这东西应该刚贴上不久,糨糊还没有干透,贴糨糊的地方,残留着一个黑乎乎的旋涡状指纹。门没有锁,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转动门把手。
  难道有人潜入家中了?……妻子会不会出事了?……
  他心中骤然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同学会的那帮人找上门了?……不,怎么可能啊!……
  但他脑袋中的警告信号,一直在闪烁着,提醒他快点逃走。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跑。他能逃到哪儿去呢?除了家,再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混蛋,开什么玩笑!……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再夹着尾巴逃跑的话,也太丢人现眼了!是他们惹恼了我,我要向他们复仇!结果他们居然反过来对付我,真是岂有此理!……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让那个家伙万劫不复。
  他安静地打开门,溜进屋里。
  凉飕飕的空气中,隐隐飘浮着线香的味道。他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黑暗中,聚精会神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脱掉鞋子,躡手躡脚地向妻子经常待的念经室那里走去。
  轻轻拉开拉门,确认过里面无人之后,他进入室内。房间里没有开灯,临时搭起的佛龛上,点着两支蜡烛,照亮了儿子的遗像。两根烧到一半的线香,冒出袅袅青烟。
  佛龛前的坐垫上,还留有妻子坐过的痕迹。用手摸一摸,已经感觉不到热气了。
  “喂,幸惠子,你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白布包裹的骨灰盒不见了,是妻子给带走了吗?真要是这样的话,妻子肯定是碰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曾经摆放骨灰盒的地方,如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啊!……”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那个信封上的收信人处,写的是“长谷川美玲亲启”。邮戳盖的是浦和局,寄信人没有写。信封已经打开了,他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份《恐怖新闻》。
  在昏暗的橘黄色烛光下,他读完了小报上,令人震惊的内容。如果这个东西,给同学会的每个人,都邮寄了一份的话,大家都要来这里了吗?贴“肃清!”标语的人,是编这个见鬼小报的人吗?
  这时候,蜡烛的火苗突然摇曳起来,他感受到空气细微的流动。有人进到家里来了!遗像中的儿子,不安地提醒父亲,危险正在一步步迫近。
  风是从哪里吹来的?从哪里吹来的呢?……
  复仇者被某种强烈的恶意所包围,他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仁科良作)
  我从上野搭乘常盘线,前往同学会名单上记载的“长谷川美玲”,位于荒川区东日暮里一丁目的住处。从地图上看,那里离三河岛站最近。说起三河岛站,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几十年前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列车事故,曾经导致数百人丧命。
  走下高架桥上的车站,穿过站前的商店街,立刻就进入了冷清的住宅街,小型住宅和公寓楼鳞次栉比。天已经黑了,看着地图寻找目的地,我觉得十分困难。我在狭窄的小胡同里,数次迷了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摸索到了目的地附近。
  到底是谁住在这种地方呢?是谁冒充长谷川美玲,混进同学会的呢?……真相不久就将大白于天下了。
  但是,比起寻找真相,现在我更担心妻子,她应该比我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出发前往这里了。这个时候,妻子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呢?……她会不会冲到冒牌长谷川美玲家里,与罪犯对决呢?要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不赶快去救妻子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的确,最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十分融洽,但这是两码事。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让相伴二十年的妻子,随便落入凶犯的手中,这也是为了儿子卓郎着想。
  最后,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间几乎没有庭院的平房,左右紧邻着两栋古旧的二层住宅。仅从外面看,家里没有亮灯,似乎没有人在家。
  我正想按门铃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门上的名牌,一开始我没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男的是谁呀?”
  我回忆着班级同学的名单,名单上没有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和同学会扯上关系呢?但是,就在我盯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段原本模糊的记忆,骤然渐渐清晰起来……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喃喃自语着。
  拼图拼到最后只差一块了,而现在,终于把这块也补上了。就像失忆的神崎一郎的名宇,没有出现在名单上一样,这个冒牌:长谷川美玲”,也出于某种原因被遗漏了。
  他当然也有参加同学会的权利,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深呼吸了几次,站在门前,在按门铃之前竖起耳朵,试图倾听屋里的动静。但我只听到了从心脏输送出的血液,在体内沸腾奔流的声音。
  没人的话就回家吧。想想看,妻子发现这里没人,肯定也打道回府了嘛……
  “混蛋,你只会为自己着想!……你是胆小鬼吗?!……”
  “不!我不是!……”
  犹豫的手指,在门铃前面颤抖起来。然后,我的手向下移动,握住了门把手。如果没有人在家的话,那门肯定是锁着的。
  那时的我,拼命找寻着可以回家的借口。如果拧不动门把手就回家。我下定决心转动门把手,然而,意外的是,居然可以拧动。
  我傻傻地“啊”了一声,惊得闭不上嘴。
  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回头了!……我的退路被斩断了,到了不得不面对真相的时候,负面能量反而转化成了正面能量。妻子就在这里。绝对没错!
  我慢慢地推开门,进入屋中……
  线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走廊深处的房间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一片寂静。
  我把力量集中在手上,身体停止了颤抖。
  (秋叶拓磨)
  秋叶拓磨的车,在东日暮里一丁目缓慢行驶着。辻村瞳坐在秋叶旁边,看着地图,向他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在那条单行线向左拐。你别急,慢慢开!……要冷静啊!……”
  “嗯,我知道了!”
  秋叶拓磨双手握着方向盘,仔细地查看着住宅的门牌号。也许是因为很快就能看到“长谷川美玲”的真身了,秋叶感到一阵阵晕眩似的兴奋。虽说被告诫要冷静,但肾上腺素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
  “秋叶先生,你一定要冷静啊!……”
  他的兴奋似乎也影响了辻村瞳,她时不时地出言提醒秋叶拓磨。
  “要不我来开车吧。”
  “不……不用,我没事。”
  “在那里向右拐,马上就到了。注意路右边!”辻村瞳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善意地提醒道。
  秋叶拓磨吧车开得更慢了,一户一户地查看右边的人家。这里是老式住宅林立的街角,狭窄的单行道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一只狗,略带神经质的狂哮。
  “啊,在那里。”辻村瞳突然指着黑暗中的某处,“就是那两栋住宅中间的那一家。”
  虽然看不到门上的名牌,但是眼前这处住宅的门牌号,比名单上记载的长谷川美玲家的门牌号少一位;而另一侧的住宅,则多了一位。
  "好,我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吧!”
  秋叶拓磨把车开到下一个街区,把车停在一个包月停车场里。乱停车要被罚款五千日元,不过他不在乎。要是用五千日元,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真是太划算了。要是五千日元能解决一切的话……
  “你在这里等着。”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我可不想在外面傻傻地等着,我会担心到发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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