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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教室(三部完整版本)

_33 折原一(日)
  “但是会有危险,不知道去了会怎么样。万一有什么情况的话,你就赶紧报警。”秋叶拓磨仔细叮嘱辻村瞳说。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报警比较好。不用担心,我不会碍事的。”
  看到辻村瞳的决心已定,秋叶拓磨也就不再多说了,毕竟现在时间紧迫。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去吧。”
  两个人下了车,从来路返回。那户小小的人家,默默地矗立在路灯最难以照到的地方;像披着保护衣一样,与暗夜融为一体。似乎这一带的黑暗,全都集中于此,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切谜底都隐藏在这里。
  “喂,要冷静啊!……”秋叶拓磨对跟在身后的辻村瞳说。
  “要冷静的是你秋叶先生才对吧。我可没事。”辻村瞳轻轻地拍了拍秋叶拓磨的后背,为他鼓劲。
  玄关直对着街道,连门廊都没有。门板历经风雨洗礼,下方的塑胶板已经剥落变形。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能够看清楚名牌上的名字。他们两个人都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恐怖新闻》里说,来这里就能解开一切谜题,果然是故弄玄虚吗?
  “你认识这个男人吗?”秋叶拓磨转身低声询问辻村瞳。
  “不认识!……不过,等一等……我好像快想起来了,都到喉咙口了!……”辻村瞳摸摸喉咙,露出难受的表情。
  “没办法了,按下门铃试试吧。”
  秋叶拓磨按下了名牌下面的门铃,“叮咚……”,门铃声在屋里回荡着,在门口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但是,无人应门。
  “好像没人。我们下次再来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在车里等一等吧。”
  “可现在是晚上,有人进出也看不见啊。”
  住户很快回来的希望渺茫,而在外面等着很冷。
  这时,辻村瞳突然拉了拉秋叶拓磨的袖子,以极其神秘的口吻说道:“嘘,别出声。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正如她所说,屋里好像传出“咕咚”一声,但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对不起,请问有人在家吗?”秋叶拓磨大声问道,回答他的,只有让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一辆车子以超过限速的、将近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飞驰而过。然后,比刚才更加深沉的寂静,迅速包围了两个人。
  辻村瞳想试着转动一下门把手,不过在这么做之前,她想也没想过门居然没有锁。
  “啊,打开了!……”
  对两人来说,打开这扇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样,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已经不能退缩了,只能前进。
  屋里一片漆黑……不,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里面,透出些许微光。空气中飘荡着线香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仁科良作)
  我穿着鞋进入屋内,蹑手蹑脚地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现在,我正在一步一步地迫近整个事件的核心。罪犯的动机让我心痛。我是他的话,大概也会考虑同样的事情,但是,倘若一旦涉及实施计划,我肯定会犹豫不决的。
  罪犯一定也是和我一样,是在报纸上看到同学会通知的吧。他试图忘记过去的事情,并搬到东京的平民区来居住。渐渐地,他好不容易忘却过往,开始了新生活。然而,那则同学会的通知,却残忍地揭开了他心中的旧伤,让他重新生出复仇的念头。
  罪犯想起了过去出于某种原因,从3A班转学的长谷川美玲,于是,他开始借用这个名字,给同学会干事秋叶拓磨写信。如果秋叶心生怀疑,一开始就来这里探访一下的话,他的计划可能就泡汤了……不过,就算那时秋叶拓磨真的来了,他也会推脱说,这只是开开玩笑吧。
  对罪犯来说庆幸的是,秋叶拓磨并没有来。然后,他就开始着手进行复仇计划了。
  干事把同学会的筹备过程,通过《同学会通讯》的形式,告知了所有的同学,所以,罪犯对内情再清楚不过了。罪犯杀掉访谈中出场的野吕和男,与前任教师喜多村冬彦,并把他们的死伪装成事故,这恐怕也是从《同学会通讯》中,得到的启示吧。罪犯从这两起杀人案中尝到甜头,越发大胆地实施计划了。
  然后,等到同学会日程安排与会场一确定,他就给除了千事秋叶拓磨、辻村瞳以及和他们来往密切的佐藤源治、野吕幸男。神崎一郎以外的同学会成员,发出了会场变更的通知,他取消了原会场的预订,并指示新会场,派车去青叶站接人。到了那天,他把司机诓骗到厕所打晕,自己乔装成司机,开车把同学们拉到学校,想在那里把他们全部烧死。趁大家往教学楼二楼爬时,他洒了汽油、点着了火。结果,很不幸的是,他们一个人也没有被烧死,不过,他成功地毁掉了教学楼,并把同学们吓得魂飞魄散。
  同学会之后,我的意外出现,又让他有了新的目标。这次他想袭击我,却误伤了我的儿子卓郎。
  对罪犯来说,我和学生们都是罪人,这一点让我大受刺激:混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啊!……我想大声告诉他,其实我也是受害者,今天我来到这里,一方面当然是想救妻子,另一方面我也想告知罪犯,他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可怕,并劝他尽早自首。
  读了那份《恐怖新闻》的人,想必也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我想告诉他,他的罪行迟早都会暴露的!
  想着想着,我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我从门缝中向里窥视。六张榻榻米的面积左右的房间中,有两支即将熄灭的蜡烛,烛火在风中飘摇着。蜡烛燃烧散发的甜香,线香的烟雾与久未通风的房间中,浑浊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臭味。
  房间的壁龛上有一个白色佛龛,蜡烛上方摆着一个黑色的相框,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身穿校服的学生的笑脸——
  “啊,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
  我心中蓦然涌上,某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眼眶也开始发热。我呼唤着那个学生的名宇,走进房间中去。
  “老师,好久不见了啦!……”照片中的学生,好像正在向我打招呼。
  (秋叶拓磨)
  秋叶拓磨和辻村瞳,悄悄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靠近。拉门的缝隙中透出微光,里面传出近似呜咽的声音。秋叶拓磨一把抓住了辻村瞳的小手,她也用力回握,两人的手都冷汗涔涔的。
  这时,他们听到了念经的声音。那种像蜜蜂扇动翅膀一样的低吟声,让两人后背发凉。
  终于要揭开谜底了!……他们此时此刻的心绪十分复杂。虽然也有立刻掉头回去的念头,但对未知恐怖的好奇,终究占了上风,秋叶时刻留意着前方,而瞳则关注后方,两人悄无声息地继续前进着。
  终于来到那个房间了。从门缝间向房间内部窥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正在一边翻看摆在佛龛边的小册子,一边吟诵《般若心经》。
  秋叶拓磨冲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声“老师”。
  “啊,是仁科良作老师吧?……”
  两人走进房间,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你们也来了呀?你们过来,这边坐,我们一起为他祈福吧。”
  仁科良作用手指指旁边,然后又转向前方,开始诵经。磨损严重、已变成茶褐色的榻榻米上,有两个摞在一起的、沾有茶溃的坐垫。秋叶拓磨随手递给辻村瞳一个,自己跪坐在另一个上面。
  佛龛上摆着一幅遗像,照片上的人,曾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原来是你啊!……小畜生!……”
  秋叶拓磨顿时无语了,辻村瞳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遗像。房间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辻村瞳吞咽唾沬的声音。
  “就是这么回事!……”仁科良作没有转身,继续说道,“一想起他父母的伤痛,我就心里难受啊。”
  “是啊,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啊!……”秋叶拓磨点了点头回答道,“要是能再有些主见就好了。可怜的人。”
  辻村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说道:“大家一起为他祈祷吧,我想他一定会理解的!……”
  三个人肃穆地低头鞠躬时,烛火突然激烈地晃动起来,同时背后有人进来了。
  “不,不会理解的,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情,你们怎么可能懂呢!……”
  (复仇者)
  复仇者手里拿着菜刀。
  “混蛋,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二十年,都是怎么过来的!……那孩子是被你们杀死的。我要杀了你们报仇,谁也别想阻止我!……”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青叶丘初中3A班的三个所谓“核心人物”,全都集中在了他家。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我要把你们一股脑统统剁碎!……”
  “稻垣先生,住手!……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公夫少爷一定会伤心的。请冷静!……”
  仁科良作面不改色的说教,反而更加激怒了复仇者稻垣武彦。秋叶拓磨和辻村瞳急忙站起来,从佛龛前一步步向窗边退去。
  “住口!……是你们见死不救,才让那孩子死不瞑目的,你们罪该万死!……”
  他的儿子稻垣公夫在学校不堪凌辱,最终从二楼跳楼自杀,如果当时班主任能干一点,应该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葬礼那天下着雨,仁科良作带着学生们来到稻垣家,他很想当着所有悼念者的面,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但他没能这么做,因为抢在他前面大骂仁科师生的妻子,瞬间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不得已,只能先安抚妻子。
  葬礼之后又过了一年左右,稻垣夫妇再也无法忍受,在老家继续生活,于是逃一样离开故乡前往东京。稻垣武彦换了好几份工作,几年前才租下这栋位于东京日暮里的房子,过上了平稳的生活。然而,当看到报纸上的同学会通知时,他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断掉了,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儿子死了,那帮畜生却活得好好的,还想开同学会。绝不能饶了他们!……儿子在学校受欺负死了,那帮人却把那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初中时代是儿童到成人的过渡时期,那时人的精神和肉体,都处于最不安定的阶段,同时也是最冷酷、最残忍的阶段。这一时期身体虚弱的儿子,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发泄对象。
  从人的成长规律来看,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请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那些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的父母。死去的儿子的愤怒与怨恨,被父母继承也是理所应当的。除非死了化成灰,这种怨念才能够烟消云散。
  “想一想我的痛苦吧,你们这些畜生都该死!……”
  儿子死了,他们把他从毕业纪念册上删掉了,同学会名单上,也没有列出来,可怜的公夫呀,你太惨了!……
  作为父亲的稻垣武彦,向在场三人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怨愤之情。沉默了一会儿,仁科良作开口说道:“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因为我也曾饱受学生们的欺凌。”
  “哦?……那你太可怜了!……”稻垣武彦暴怒地吼道,“不过,这也是因为你这个当老师的,太没有用的缘故。但是,你不要与我儿子的事混为一谈。”
  “那个班确实很过分。我似乎根本无法掌控,那个怪异的班级。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是因为我的能力不够。”
  仁科良作愤怒地讲了他被下流手段设计陷害的事。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追查幕后黑手,他忍受着他人的冷嘲热讽,有一天终于熬不下去了,于是递交了辞职信。
  “我放弃教职,离开了学校,和未婚妻高仓千春一起离开。”
  稻垣武彦冷漠地注视着仁科良作那渐渐黯淡的表情。
  “但是,在我们离开的途中,发生了列车脱轨事故,据说是有人搞恶作剧,把大石头放在铁轨上,但我认为是那个班里的学生干的。”
  “哦……你是想说,自己也是受害者吗?想和我互相安慰。抱头痛哭?……畜生!……”稻垣武彦说着,用莱刀的刀尖,在胸前比画了几下,“真没出息。你是想逃脱罪责吧?”
  “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但你最好不要杀人,稻垣先生!……”仁科良作温言规劝着。
  “混帐东西,烦死了!……”稻垣武彦大喝一声,看向秋叶拓磨,“首先,就从你这个班级长下手好了。你作为班级长,却对暴行视而不见,简直是罪大恶极!……王八养的!……”稻垣武彦说着,向秋叶拓磨迈出一步。
  “住手!……如果你杀了人,死去的公夫也不会高兴的。”仁科良作向前踏出一步,试图说取稻垣。
  “杀了你们之后,我也不打算活了。大仇得报,也就死而无怨了。”
  “那你杀了我吧,如果这样,就能够让你满意的话!……”仁科良作突然张开双臂,把身体挡在秋叶拓磨身前。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如你所愿好了!……”稻垣武彦笑嘻嘻地,凶猛瞪着依偎在一起的秋叶拓磨和辻村瞳,挥舞着大刀怒喝道,“等会儿再收拾你们,听好了,可不准乱动啊!……”
  (秋叶拓磨)
  要是只有秋叶拓磨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朝稻垣武彦扑过去了。再与仁科良作联手,他有信心制伏,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但是,辻村瞳就在身旁,他无法随意行动。要是莽撞行事,第一个牺牲的,就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辻村瞳,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拼命思考对策,但是越着急,就越是想不出好办法。
  危险已经迫在眉睫。稻垣武彦彻底疯了!……
  对疯子说什么都没有用,尤其是现在,他很兴奋,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任何话。
  压抑的沉默在持续。仁科良作与稻垣武彦之间,横亘着某种异样的紧张气氛。似乎只要有人开口,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瞬间崩溃,事态会朝着悲剧的结局急转直下,无可挽回。
  然而,首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辻村瞳:“稻垣先生……”她说着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稻垣武彦与仁科良作中间,“公夫那个孩子,此时此刻正看着这一切呢。如果你非要杀人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辻村,不……不要乱来!……”秋叶拓磨举步向前。
  “别动!你乱动的话,我就先杀了这个女的!……”稻垣武彦一把抓住辻村瞳的手腕,把她拖到自己身边,“好了,这下我有人质了。”
  稻垣武彦狠狠搂住辻村瞳的脖子,拿着菜刀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住手!……你只要放过瞳,我们……”秋叶拓磨急得要往上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们的感情真是好啊。初中那个时候,你们两个人就打得火热吧!……”稻垣武彦冷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我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的。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吃煽情这一套,野吕和男啦、喜多村冬彦啦,那些都是我杀的,对我来说,再杀几个人都是一样的。”
  “混蛋,果然是这样,原来是你杀了野吕他们!……”秋叶拓磨咬牙切齿地说。
  “放火烧学校的时候,吓吓你们我就满足了;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如果我不把你们都杀了,难消我心头之恨。秋叶先生,我就从这个女的下手了,从副班级长辻村瞳开始,一个一个把你们都干掉吧!……”
  稻垣武彦把菜刀架在辻村瞳的脖子上,正准备用力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仁科良作)
  “一块石头为孩子,两块石头为孩子,三块石头为孩子,四块石头为孩子,五块石头为孩子,六块石头为孩子,七块石头为孩子,八块石头为孩子,九块石头为孩子,十块石头为孩子①……”
  ①传说中。死去的孩子会在冥河河滩上,为供养父母垒石造塔。他们会一边劳动着,一边唱着恐怖的数数歌谣——“一块石头为父母,两块石头为父母,三块石头为父母,四块石头为父母,五块石头为父母,六块石头为父母,七块石头为父母,八块石头为父母,九块石头为父母,十块石头为父母……”这里是怍者改写了此歌谣。
  低沉沙哑的噪音,带着独特的音调,深深刺入了在场众人的心灵深处。―位头上裹着白头巾、驼着背的女人,打开拉门走了进来,她是我去青叶丘初中的时候,那个拿着棍子、正在废墟里翻检,说要寻找儿子尸骨的那个女人;也是冲我大骂“仁科良作,滚回去”的那个女人。她珍而重之地抱着一个包着白布的盒子,那明显是一个骨灰盒。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大家看一看。那孩子回来了!……”
  那个女人冲在场的四个人晃晃盒子,里面发出哗啦晔啦的空洞声音。
  “热坏了吧,现在终于舒服了,我的小公夫!……”
  听到这番话,我猜想:这个女人就是稻垣武彦的妻子吧。
  对啊,难怪我觉得见过她呢。这个女人二十年前,曾经闯进学校,试图翻过窗户,从二楼跳下去。当时那个女人的样子,与现在这个衰老的女人,瞬间重合在一起。不同的是皱纹与白发,以及微微驼了的背……
  岁月无情啊!……
  “你、你、你……”稻垣武彦张口结舌,原本架在辻村瞳脖子上的菜刀,也忽然掉到了脚边,直扎在离他的脚不到一厘米的榻榻米上。我想得把刀抢到手,但身体却像被紧紧捆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疯狂的气息,化为光怪陆离的光晕,萦绕在稻垣武彦妻子的周围,加重了诡异的气氛。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变冷,几乎都要把人给冻僵了。
  此时保持冷静的,只有辻村瞳一个人,她飞快地从神情恍惚的稻垣武彦的手下逃离,并把脚边的菜刀,从榻榻米上拔下,迅速藏在身后。稻垣武彦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稻垣武彦的妻子把骨灰盒放在佛龛上,解开白布,打开盒盖。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随着滴滴滚落的蜡油,火焰倏地拔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诸位,来看看我的小公夫吧!”她慢慢说着,把骨灰盒里的东西,一把倒在佛龛上,“看,这是小公夫的骨头哦,是我从学校的废墟里,慢慢找回来的呢!”
  但那并不是骨头,而是焦炭。焦炭碎片与被炭灰染黑的白布。我后背冷气直冒,全身毛孔收缩,汗毛直竖……疯了,大家都疯了!……
  “好了,今天时机正好。现在爸爸和妈妈,也要去找小公夫了哦。”稻垣公夫的母亲嘴边,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幸惠,你这是什么意思?”稻垣武彦惶恐地问道。
  “官人啊,就是字面的意思呀。”稻垣武彦的妻子,用没有抑扬的声音淡淡地说,“好了,大家一起去吧。”
  “去哪儿?”稻垣武彦就像刚死了孩子的父亲一样,惴惴不安。
  “当然是去天国喽。”
  她放声大笑的瞬间,把手里的白布,伸向将要燃尽的蜡烛,火焰顿时吞噬了白布,她又把布丢在佛龛的白布上,然后站起身来,把屏风和拉门也点着了。
  “喂,你干什么!……快住手!……”
  从咒语中解放的稻垣武彦,一把抱住了妻子的身体,火越烧越大,火苗顺着窗帘,噌地蹿上了天花板。
  “大家快逃啊!……”
  辻村瞳的叫声惊醒了秋叶拓磨和我,我们向外逃去。
  走廊里充满了汽油的味道。火烧到走廊,点着了汽油,风卷残云般蔓延到玄关。整个屋里烟雾弥漫,我被烟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理智告诉我赶快逃,但腿脚却不听使唤,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火焰和烟雾。火势蔓延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地快,刹那间,我就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给包围了。
  耳畔突然传来奇异的怒吼与尖叫……
  “快逃!……”我听到辻村瞳的呼喊,意识却越飘越远。
  “完蛋了!……”
  正当绝望之时,我听到玻璃打碎的声音,一双有力的大手,架住了我的身体……
  恐怖新闻——某月某日
  稻垣家意外失火
  二十六日。青叶丘初中纵火事件的主犯——稻垣武彦家意外失火。火借风势,蔓延得很快。消防队赶到时,已经太晚了,他们只能尽全力避免,火势蔓延到邻居的住宅。
  在废墟中找到了稻垣武彦和妻子幸惠烧焦的尸体。
  另外,碰巧去他家拜访的秋叶拓磨和辻村瞳,打破窗户逃生,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曾担任青叶丘初中三年级A班班主任的仁科良作,被大火围困。危急时刻被秋叶拓磨救出。由于吸入了过多烟雾,他需要静养一周。
  作为编辑的本人,也亲临现场,目睹了稻垣家被烧毁的经过,我虔诚地为死者祈求冥福,同时也希望二十年前,自杀身亡的稻垣公夫,早日安息。
  然而,不得不说青叶丘初中,真是罪孽深重啊。如果没有那个班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而万恶的根源者,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活得很滋润。
  混蛋,我不会原谅他们的!
  (文字编辑:长谷川美玲)
  (仁科良作)
  “仁科老师,我收到了这个东西!……”
  我接过秋叶拓磨递来的《恐怖新闻》,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这上面说是长谷川美玲编的,肯定是在说谎吧?……”
  秋叶拓磨在辻村瞳的陪伴下,来到医院探望我,信封上的邮戳,果然是浦和局。
  “不,我觉得是真的。这就是长谷川美玲本人……”
  我说到一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辻村瞳扶着我,轻轻摩挲着我的后背。
  咳漱好不容易停止了,她把水杯递到我的嘴边。
  “谢谢。辻村以后会成为好太太的。”我打趣似地称赞道。
  “老师还开人家玩笑呢,真是的啦!……”
  辻村瞳难得地脸红了,略带羞涩地看着秋叶拓磨。就在刚才,他们亲口告诉我,已经订下了终身,我对他们表示了祝福。
  秋叶拓磨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的话,我肯定已经葬身于稻垣家的火海之中了,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医生打包票说,我只有一些轻微症状,绝不会留下后遗症。所以,我真应该好好感谢秋叶拓磨才对。
  “当时稻垣公夫的母亲,抱着骨灰盒回来的时候,真是太震撼了。”秋叶说,“当时我都快吓死了!……”
  “不过,多亏她来了,才能压制住凶手的气焰,我们也才能够得救啊!……”辻村瞳说。
  “这倒也是的啊!……”我点点头,现在除了喉咙还隐隐作痛,其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但是,那个骨灰盒里的焦炭,就是稻垣公夫的尸骨吗?……”
  秋叶拓磨沉吟着说道:“他母亲的脑子,肯定不正常了!……”
  那么,从学校废墟里,挖掘出的人骨,到底又是谁呢?”
  面对辻村瞳的发问,秋叶拓磨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不是有传闻说,一次社团活动结束以后,有一个学生没有回家吗?有可能是长谷川美玲的尸骨。”
  “不可能。她第二学期转学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师您知道她的下落吗?”秋叶拓磨突然转身问我。
  “嗯,当然知道。”
  “那请您告诉我吧。我很想见见她!”秋叶拓磨突然请求道。
  “她本人肯定不愿意见到你!……”我笃定地说道,“不过,总有一天,她会解开心结,放下一切的,那时,她就会和秋叶先生你见面了。”
  “是吗?”
  “绝对没错!……”我肯定地答复他。
  “她现在在哪儿呢?……想必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关于这个嘛,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啦!……”
  我摸摸火辣辣的喉咙,轻轻干咳了几声,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我说。门开了,是儿子卓郎。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真是稀客,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啊,有客人呀?……那我下次再来吧。”卓郎缩回头,打算离开。我急忙开口阻止。
  “这是爸爸以前的学生,不用客气,进来吧!……”我无奈地苦笑着说。
  真是出乎意料的会面啊,我还来不及准备,想让秋叶拓磨见的人就自己来了,其实整局棋,都在神明的掌控之中,我们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秋叶先生,这是我的儿子卓郎,卓郎,这位是我以前的学生秋叶拓磨先生。”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皱起眉头。
  “哎呀!……”辻村瞳发出吃惊的感叹,“他们两个人真像哪,就像兄弟一样。”
  的确,十九岁的卓郎,仿如回到大学时代的秋叶拓磨。双眼皮和挺直的鼻梁尤其相似,嘴巴附近也很像。
  如今三十五岁的秋叶拓磨,显得十分年轻;而卓郎这个大学生,却看上去比较成熟,像个公司的上班族。两个人实在太相像了,告诉不认识的人,说他们是兄弟,人家肯定会信的。
  “吓我一跳啊!……”秋叶拓磨笑着说。
  “是啊,“卓郎也疑惑地说。
  “老师,我听说这个世上,会有三个人和自己很像,原来是真的啊。”
  “所谓生命的神秘什么的,不会只不过是遗传基因搞错了吧,不是还有克隆人之类的吗。”
  辻村瞳震惊地来回打量着这两个男人。
  百物语○99——【恶魔之子】
  青叶丘初中的保健室,是长谷川美玲的避难所。只要躺在拉着白色围帘的床上,就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保健室的片桐静子老师,是一名虔诫的基督教徒,总是很耐心地听她倾诉烦恼。
  命中注定的那一天,长谷川美钤在补课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便从教室里偷偷出来,去了保健室休息。
  当时,片桐老师已经回家了,她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休息。她感觉头疼得厉害。于是找出缓解痛经的止疼药,干吞下去。很快强烈的睡意袭来,她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头昏昏的,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当帘子突然被拉开,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少年,突然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少年把她的裙子卷起来。贪婪地盯着她白皙的双腿。他要干什么?她仿佛置身事外一样,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当少年摸上她的膝盖,她全身犹如电流通过一般,不由自主地震颤起来。少年更加温柔地爱抚着她的大腿根部。最初的不适应消失之后,她居然没有任何不快。
  他的手凉凉的,而且在发抖。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紧张。很快,他摸到了她的内裤,裙子已经被掀开到肚脐以上。遮盖下身的,只有那一块小小的布料。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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