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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银河铁道999》作者:[日] 松本零士

_5 松本零士(日)
  “什么完全机械化?”铁郎问海蒂儿。
  “在那个星球上,连一个有生命的人都没有,人们把身体完全机械化了。”
  “嗞嗞嗞嗞!呜——”列车开始着陆。梅蒂儿又嘱咐道:“铁郎,这儿虽然不是非降落不可的地方,但是,在任何地方的所见所闻,都可以当作你想变成机器身体的参考,这儿也一样。不过下车去参观时,需要忍耐。不管怎样严酷的遭遇,你都能忍受吗?”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就能忍受。”铁郎说。
  梅蒂儿听后,沉思了许久,才起身打开一只小皮箱,动手检查枪械。铁郎伸头看去,皮箱里尽是玩具一样的小手枪。
  “梅蒂儿女士,带枪干啥?”车长问道。
  “为了防身嘛,”梅蒂儿说,“铁郎,装上能源最充足的子弹。”
  “这里的人很野蛮吗?”铁郎拿起宇宙战士的枪来。
  “他们除了头脑以外,全部是机械。”梅蒂儿说着,与铁郎一起走出车站。大街两旁,家家房屋的门面,都是按照形形色色的机械样式修造的。铁郎睁着惊奇的小眼睛沿街看去,觉得仿佛进入了机器零件的陈列室,满目琳琅,尽是奇异的金属制品。
  街心花园有个圆形喷水池,铁郎走近一看,喷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油。旁边安设着饮水器,铁郎想喝水,伸手旋开龙头,立刻喊道:“咦!也是汽油!”
  “关好,不要让它爆炸了,”梅蒂儿说,“这儿的饮料都是液体氢。”
  一棵树下有一个水泥制的靠椅,他俩坐下歇息。忽然响起“咯咯咯咯”的皮鞋声,走来一个打扮时髦的青年女子。她一见铁郎,就用手掩住鼻子说:“哟!多么难看的男孩子!”
  铁郎瞪着她,面孔发红了。那女子又指着他说:“瞧你这样的人,真是丑八怪!最好早点毁掉吧!”
  “很难出口的话,亏你说出来了!”铁郎气得龇牙咧嘴,说:“看你象个文明人哩。”
  那女子一面走过去,一面说:“毁掉难看的身体,会使你变成漂亮的人儿!”
  街上来往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很漂亮,铁郎走在他们当中,越发显得丑陋。但是梅蒂儿看到这些美貌男女,却觉得索然无味。她说:“这些人,一出生就马上换成机器身体,都是人工制造的一个模式的时髦货……只有殡仪馆的人才不是机器身体。可是这些机器人谁也不死,在两百年后,才会开始死人。这儿的人口也没有变化,两百年间,没有增加一人,也没有减少一人。”
  他俩说着话,走进一家茶馆,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梅蒂儿向走过来的女招待伸出两个指头说:“两杯。”
  漂亮的女招待去柜台上端来一个玻璃杯,杯里插着一根吸管,放在梅蒂儿面前。铁郎坐在一旁发怔,又等了好久,女招待竟不理他。梅蒂儿招手唤她,她才走过来问:“客人,还要什么?”
  “我们这一位的饮料呢?”梅蒂儿指着铁郎问道。
  女招待大吃一惊,瞪着铁郎说:“咹?猫也要喝茶吗?”
  铁郎也吃一惊,说:“嗯?我,我是猫?”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仙后星座产①的布塔查尔卡尼猫的一个品种哩!”女招待又去端来一杯饮料。
  “布塔查尔卡尼猫?你……哼!”铁郎沉下脸来,气愤地说,“混蛋!说些什么!”女招待不顾而去。
  铁郎衔着麦杆似的吸管,吸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液体,只感到肚里猛然发烫,一股热气冲上来,“呼”地喷出口,化为一阵浓烟,只听“哧嘣!”一声爆炸,室内充满了烟火。接着“啪啪啪……”又是一串爆响。铁郎滚倒在地,满面焦黑,七窍冒烟,大声叫苦道:“液体氢!这是液体氢!”
  满堂哗然,顾客们说:“瞧,那家伙没有液体氢的消化机构吧?”
  邻桌有几个漂亮的男子奔过来,从地上提起铁郎,七嘴八舌地乱嚷:
  “这家伙不是机器身体,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滚出去,野蛮人!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回到丛林中去!”
  铁郎被他们抬起一扔,便象皮球一般滚出去,一直滚到门外的石级上,破凉帽摔得老远。
  “梅蒂儿!”他趴在地上叫喊。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象给烧熟了,舌头、嘴唇仿佛烤焦了,身上也被摔得满是伤损。那一杯液体氢才喝一口,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弄得焦头烂额。可是,他看见梅蒂儿喝下去却若无其事,难道她的肚里有液体氢的消化机构?
  他仿佛听见茶馆里面在乱哄哄地说:
  “把这家伙制成标本,装饰客厅怎样?”
  “只需要用头装饰就行了。”
  “把皮剥下来装饰客厅也好。”
  “铁郎!”好象梅蒂儿在里面呼救。
  “梅蒂儿!”铁郎喊着,提起枪跑进茶馆,仿佛又听见人们笑嚷着:“好久没有弄到这么好的标本了,弄到如此漂亮的女人,实在难得!”铁郎急得举枪就射:“砰砰!嘣嘣!”直打得满堂乱滚,一片“哇哇”的怪叫声。
  “铁郎!”梅蒂儿高声喊叫,其实她并没有被人抓住剥皮。
  铁郎听见她的喊声,才停止射击,只见满屋躺着中枪着弹的机器人,杯子、瓶子、托盘、碟子,丢了满地。梅蒂儿责备道:“铁郎!你不能忍耐了吗?”
  “是的,我想起妈妈被机器伯爵制成了标本。”铁郎泪水纵横,咬牙切齿地叫道,“聚集在这里的家伙,都是象机器伯爵那样的机器人,都是把真正人类的身体,剥下皮制成标本来取乐的恶魔!”
  梅蒂儿吃了一惊,忙说:“铁郎!把你妈妈的事情忘掉吧!”
  他俩走到大街上,忽然梅蒂儿低头闭眼,跌倒在地。铁郎大惊失色,慌忙去扶她,说:“你怎么了?”
  “对不起,”梅蒂儿躺在地上说,“让你喝了液体氢,忘了让你喝中和剂。我不行了。”
  “梅蒂儿,振作起来!”铁郎竭力扶住她。
  “铁郎,变成机器身体……其实,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别的……目的……不……不能……”海带儿语无伦次地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梅蒂儿!”铁郎尖声大叫。
  忽然背后响起皮鞋踏地的声音,铁郎急忙转身举枪。
  “让我介绍吧!我是警官。”来人头戴熨斗帽,身穿青色制服,腰悬警棍,手握短枪,果然是个警官。他说,“假如把那个女人的身体给我,我就用巡逻车送你回列车去。”
  “什么?”铁郎愕然地问。
  “我,”警官指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想恢复有生命的人类身体。”
  “那么梅蒂儿呢?”铁郎问道。
  “把我这个身体给她。我们只须交换大脑。”
  “不行!为什么要把她变成机器梅蒂儿?”铁郎嚷道,“难道叫我同变成你这样子的梅蒂儿去继续旅行吗?哪怕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乘座列车的将不再是梅蒂儿,而是换了梅蒂儿身体的我。”警官板起面孔,恶狠狠地问道:“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铁郎瞪着纽扣眼睛回答。
  两个人同时举枪,同时开枪:“叭叭!”“嘣嘣!”两道白光交错飞过,两个人同时倒地。
  “梅蒂儿刚才要给我说什么?”铁郎喃喃自语道,“她说变成机器身体还有别的目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铁郎躺在地上,张嘴朝天,停止了呼吸。梅蒂儿因为喝了液体氢,好象喝过酒一样醉倒了,这时候才醒来,连声呼唤铁郎。她跪起来看,发现铁郎的胸膛被射穿了一个洞,直透背后,他的枪丢在旁边。
  “呜呜呜……”那位警官受了伤,因为机器身体没有被打中要害,所以还活着。他双膝跪地,想爬起来。梅蒂儿见了,气得咬牙,拾起铁郎的枪,就朝那家伙猛烈射击,“叭叭!”
  “啊呀!”警官大叫一声,浑身的零件在烟火中四分五裂。
  “铁郎!”梅蒂儿爬过去,把耳朵贴着他的胸脯一听,不禁哭道,“铁郎的心脏停止跳动了,停止跳动了。”她唤着铁郎,泪如雨下,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又身不由己地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时,她发觉自己躺在室内。四壁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装置,一个很标致的青年女子,正在一台机器旁边忙碌。梅蒂儿诧异地问:“这里是啥地方?”
  “是我的家。”女子回过脸来说,“你好象该喝点中和剂,液体氢在你的体内不适合。”她给梅蒂儿喝了中和剂,然后说,“我叫娜拉,在这里是个有点名气的医生。梅蒂儿女士!”
  “铁郎呢?”
  “还没有知觉,但是,还有救的,”娜拉说,“能源弹没有直接击中心脏,仅仅从旁边擦过,穿过了身体。”
  在手术室里,铁郎躺在机器手术台上,有两只机械手正在给他缝合胸膛的窟窿。他双目紧闭,四肢长伸,无声无息,完全象个死人。
  娜拉忽然戴上一个航空帽式的头盔,盔上装着电线和仪表。梅蒂儿认得这是换脑机,见她走进手术室去,不免惊愕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这个孩子的身体嘛!”
  挪拉一边说,一边给铁郎的脑袋也装上换脑机,然后登上手术台,与铁郎并排躺下。“我已经讨厌机器身体了。我想得到有生命的身体。”她补充说。
  “请住手吧!”梅蒂儿赶过去央求。
  “不行,如果这时停下来,铁郎就死了。”娜拉说,“如果同我交换一下,让铁郎的脑活在我的身体内,他才不会死。”娜拉伸出纤细的食指,去按电钮开关,又说,“他能讲话,只是把脑交换一下。”
  “啊!不行!”梅蒂儿喊叫道。
  “叭咔”一声响,梅蒂儿仿佛听见一声炸雷,惊得浑身一抖。
  “嗡嗡!”机器响着,室内电光晃眼,转瞬间,声音停止,电光熄灭。手术台上,两个人头上的换脑机已经完成任务,自动卸去。“娜拉”坐起身来,四下张望,仿佛如梦方醒,惊愕地问道:“哎呀!这是什么地方?”
  这分明是铁郎的声调,梅蒂儿听了,好不着急,却又无法可施。又见“铁郎”用手扪着心口说:“血压好象还没有上来,这个身体发生耳鸣……不过,似乎还好。”这又分明是娜拉的口气。
  一听两个人的谈话,梅蒂儿便明白形象依旧,但两个脑已更换了。今后娜拉是真铁郎,而铁郎实际上是娜拉。为了叙述方便,下面我们给换过大脑的“铁郎”和“娜拉”加上引号。
  他们走出手术室,坐在一张桌上喝茶。“娜拉”把茶杯“咔”地一声搁到托盘里,向“铁郎”说:“来,到厕所去!”
  “啊!那多难为情罗!”“铁郎”忸怩地说,垂下纽扣眼睛。
  “娜拉”奔到厕所去,黄色长头发在背后飘着,象马尾一样。
  “娜拉女士,”梅蒂儿向“铁郎”央求道,“把这个身体还给铁郎吧!”
  “铁郎”板起面孔,掉头不理梅蒂儿,过一会儿,那位“娜拉”跑回桌边来坐下,双手抄在胸前说:“哼!这世上的事情是想不到的,世界末日也到了。”
  “怎样?”梅蒂儿追问“铁郎”。
  “铁郎”仍然不理睬,却站起身来,拿起弹孔累累的大凉帽,转过脸向“挪拉”说:“喂,铁郎,我从今以后就作为星野铁郎去继续旅行,请你作为娜拉在这里生活吧!”
  “娜拉”站着发呆。梅蒂儿安慰她说:“别害怕,就在这儿等着。”
  街上人来车往,梅蒂儿和“铁郎”走上街去。“铁郎”忽然回头说:“不管你怎么讲,也是枉然。梅蒂儿,你要是作怪,我也会杀你!”少时,又警告道,“梅蒂儿,你别忘了,这里有不少人想得到你的身体。”
  “明白了,娜拉女士,”梅蒂儿对“铁郎”说。
  这时,留在医疗室里的“娜拉”,站在窗口了望一阵,忽然福至心灵,嚷道:“真是怪事,还可以变换脑,真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唔,不管怎样,我要逃出这里,取回我的身体来。”
  “娜拉”去开门,几道门都锁死了,打不开。忽然室内升起了水蒸汽,“娜拉”生气地说:“见鬼,这是蒸汽浴吗?我可不想洗澡!”温度继续上升,机器发出“啪呜!啪呜!”的响声,“娜拉”热得受不了,脱掉连衫裙,四处张望着,寻找出去的路子。
  街上来了一辆巡逻车,里面一个警察拿着电话筒高声喊道:“喂喂!娜拉医生的医疗室,温度异常上升,通知第八区消防团马上紧急出动!”
  走在街上的梅蒂儿,听见巡逻的警察喊叫,忙问“铁郎”道,“娜拉!你的身体在家呀!”
  “我再不要那个身体了,”“铁郎”回答。
  “可是铁郎的脑在那个身体里面呀!”梅蒂儿万分焦急。
  “那关我什么事!”“铁郎”满不在乎。
  消防车队驰过街头,发出揪心刺耳的警笛声:“呜——呜——”
  “哼!原来你是这样打算的呵!”梅蒂儿生了气,举起右手,戒指形的武器发出一道白光,“啪”地一声击中“铁郎”的后脑勺。他顿时鼓眼伸舌,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
  消防车拖长声音嚎叫着,驰过街头去救火。梅蒂儿赶紧往回跑,远远望见娜拉的医疗室里黑烟冲霄,几辆消防车朝着屋子喷射灭火剂。梅蒂儿飞步跑上门前的台阶,喊道:“铁郎!”
  “危险!别进去!”救火的消防队员大喝道。“里面的温度太高,身体受不了!”
  梅蒂儿不听,打开门,冲进烟火滚腾的屋子,呀!那位“挪拉”躺在地板上,只穿着内衣短裤,已经人事不省了。
  “铁郎!”梅蒂儿呼唤着,扶起“娜拉”来。
  突然隔壁房间里响起连珠炮似的爆炸声:“噼噼!叭叭!”浓烟滚滚,冒出窗子,呛得人几乎窒息了。那是手术台爆炸了。
  过了一阵,火熄烟消。那位“铁郎”也跑回来了。“挪拉”已经苏醒,但神情还是痴痴呆呆的。梅蒂儿说:“娜拉的手术台炸坏了,这下子,娜拉同铁郎就不能把脑换回来了。”
  “嘿嘿嘿!这下什么也干不成了!”“铁郎”幸灾乐祸地笑道。原来正是他临走时锁死房门、接通电源、炸毁手术室的。
  “可厌的家伙!”“娜拉”瞪着“铁郎”说。
  “铁郎!”梅蒂儿向坐在地上,面孔乌黑的“娜拉”呼唤。
  “哎!”“娜拉”应声回答,凝视着梅蒂儿,似乎有些醒悟。
  梅蒂儿问道:“我就和变成娜拉身体的铁郎去旅行,怎么样?”
  “娜拉”睁着一双大眼,注视着梅蒂儿,怔怔地想一阵。又把目光转向“铁郎”,怔怔地想一阵,忽然说:“我不愿意!还是那个身体好!尽管脚杆短,脸很丑,但还是那个身体好!”“娜拉”这时大彻大悟,高声喊:“因为那身上流动着我父母的血,还记着我以往的经验,那是我的身体!任何东西也不能掉换我的身体。”
  “铁郎”听了,呆着小眼睛寻思一会,忽然对“娜拉”说:“我认输了,铁郎!还有办法把脑换回来。”
  “什么?”
  “到我的朋友麦斯特尔那里去,请他给我们做手术。”
  “是医生吗?”
  “他是个无执照的非法医生,但是肯帮忙。”
  于是“铁郎”带路,“娜拉”和梅蒂儿跟随着,离开医疗室,往麦斯特尔的住所走去。
  一座高楼耸立在大街边,一层层环形阳台,加上绕着楼房的螺旋状楼梯,使得这栋住房极象一颗巨大的螺丝钉。楼前一块牌子上写着“麦斯特尔”四个大字。
  一头白发,满腮胡须,活象一只老猿的麦斯特尔,正在最高一层楼上给人医病,就是说,给机器人换零件。当“铁郎”引着“娜拉”和梅蒂儿走进房间来时,病人便离开了。麦斯特尔听了“铁郎”的叙述,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猴子眼睛,说:“嘿!娜拉!你怎么弄到这样一副身体的?啊哈!这是能乘到银河列车的最简单的方法呀!”麦斯特尔的猴子眼转向梅蒂儿,又说,“我要向你学习,我要梅蒂儿的身体。等我换了她的身体后,我俩一起去旅行吧!那才好呀!那才好呀!”说着,这老家伙一按机关,从空中落下一双机械手,“咔嚓”一声,抓住了梅蒂儿的两只臂膀。
  “铁郎”和“娜拉”一齐转过脸来看时,梅蒂儿已经动弹不得了。
  “我们上当了!铁郎。”梅蒂儿双眉直竖,怒目圆睁,厉声叫喊,“我从心底厌恶这个星球了!把人的良心和身体当作玩物,任意掉来换去。这个星球的机器人都灭亡了才好!我不能容许你们玩弄良心!”说到这里,她从大衣的袖筒里抽出两只手来,不知怎的,居然挣脱了身子。两只机械手抓住黑色长大衣,仿佛挂着一张门帘。麦斯特尔“哇”地惊叫一声,慌忙往后退避。
  “铁郎”在旁边尖声惊叫,赶紧拔枪瞄准梅蒂儿。梅蒂儿手快,先给“他”一反掌,打得“铁郎”头冒火星,“哎哟”一声,昏倒在地上、梅蒂儿一把揪住麦斯特尔的衣领,厉声喝道:“快作手术!把铁郎的脑还给铁郎的身体!把娜拉的脑还给娜拉的身体!”
  麦斯特尔露出恐惧的眼神,汗流满面,自知不是梅蒂儿的对手,只得把“娜拉”和“铁郎”放上手术台,戴上换脑机。那“铁郎”不肯换脑,就用钢套箍住“他”的身子。麦斯特尔说:“你带来这些人,真给我添了麻烦。”他偷眼瞧瞧梅蒂儿,见她目光灼灼地监视着,他只得伸手去掀机器上的电钮。
  “不呀!不呀!我想离开这个星球,我要用这有生命的身体到银河铁道上去旅行!”“铁郎”在手术台上,双脚乱踢,拼命叫嚷:“救命啦!我不愿意换!”
  换脑机“嗡嗡”地响起来,好象室内飞起一群蜜蜂。刹那间,声音停止,手术台上的铁郎也安静下来。他换回了自己的大脑,觉得很满意,不禁张开蛤蟆嘴,摸着胸膛,哈哈笑道:“哦!这是我!”他到处摸着自己的身体,快乐地说,“这是我,这身体使人感到多么亲切呀!”
  梅蒂儿在旁边露出苦笑,随即穿上她的黑大衣。
  娜拉换回了自己的大脑,狂叫着:“我要杀死你!”立刻扑过来抓铁郎。
  铁郎奋起抵抗,拉住她的腿,猛力一拖,娜拉跌倒在地。只听见“咕咚!”“嘣咚!”一阵响,“哎哟哟!”娜拉叫喊着,把麦斯特尔也撞倒了。铁郎恨恨地说:“我再给你点厉害!”随即又揍她几拳。
  “快走!”梅蒂儿拉着铁郎,跑出螺丝钉楼房。大街上空荡荡的,路边有一家商店,一对男女站在门前谈话。男的说:“我们来打赌,要是我赢了,就把你的身体给我。”
  “好呀!”女的说,“你赢了就给你。”
  “这地方真是乌七八糟!”铁郎看看那一对男女,气愤地说。
  他们一口气跑到车站,车长一见,高兴地叫道:“我真担心你们赶不上开车时间哩,来得正好!”
  上了列车,铁郎说:“哎呀!这真是个讨厌的星球!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我觉得象一群怪物!”
  “是的,铁郎!也许是科学产生的宇宙怪物。”梅蒂儿沉思地说。
  “呜——”宇宙列车离开了双层行星,继续奔向遥远的目的地。
  铁郎将手枕在脑后,靠在座椅上,想一想说:“我还有变成机器身体的必要吗?喂,梅蒂儿?”
  “哎。”梅蒂儿看着他。
  “一个人的一生,最长能活一百年……一百年太少啦!如果是机器身体,可以活几千年,那一生能干多少事情啊!”铁郎发起愁来,说,“但是,究竟哪种身体好呢?我真拿不定主意了。”
  “铁郎,旅行的路程还很长,慢慢地考虑吧。”梅蒂儿说,“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直到你变成机器身体的那一天……”
  铁郎望着窗外闪光的星星,心里寻思着,自己死后到底能留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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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仙后星座——天空北的一个星座,和大熊星座隔着北极星,遥遥相对。
《银河铁道999》作者:[日] 松本零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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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泥人权兵卫
 
  广阔无垠的黑暗空间,飞旋着无数发亮的小云朵。铁郎在车窗内看见了,惊讶地叫道:“啊!这一带充满了小小的星云。瞧,旧的飞过,新的又来,好象浮起的茶叶一样,多么稀奇呀!”
  梅蒂儿举手向上一指,说:“喂,看那里,铁郎!”
  车厢顶上旋转着一朵星云,梅蒂儿伸出双手,它就飘然落下。“可能是列车上服务的小姐,把门窗开了缝儿,它就钻进来了。”梅蒂儿说。
  “这是星云,是微型的星云!”铁郎惊讶地说,小眼睛几乎跳到额头上了。
  那一朵星云,象纸风车似的旋转不停,落到梅蒂儿面前。她用双手捧住,好象接住一捧雪。她笑着说:“是的,这是真的星云。在这里面,有着跟银河系相同的星球;在这里面,也有生命的诞生和死亡,也有高兴和悲哀。若从外面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在一瞬之间。铁郎,假如有人把我们生活的星云也这样放在手上,从星云外看人类,也许我们是生存在最细微的粒子里。”
  “是呀,这星云里的居民,我想到他们在哭,在笑,在思考,就觉得奇怪。梅蒂儿,如果我一吹气,这整个世界就会毁掉了。”铁郎注视着梅蒂儿手中的小星云,紧紧地闭着蛤蟆嘴,连大气也不敢出。
  梅蒂儿打开车窗,好象放走一只小鸟一样,将小星云送出窗外,说:“平安地回到宇宙中去吧。再见,祝星云中人人幸福……”
  铁郎将脑袋伸出窗外,目送着小星云飞旋着飘到遥远的空间去。
  车长走来报告:“下一站是骰子河滩,停车三十分。”
  “什么骰子河滩?”铁郎问道
  “一个奇异的星球,满布着石头,”梅蒂儿说,“那里生活的人也很奇怪。”
  小星云在骰子河滩的上空飞旋。果然,这个星球的大地尽是岩石,在那荒凉的石滩上,有一些小块旱田,恰象骰子上刻的一行行点子。“呜呜——”银河列车吼叫着,开始降落。铁郎问道:“下面的石头棋盘格子是什么?”
  “是田地,”梅蒂儿说。
  “是田地吗?看那地方只有石块,能种植什么?”
  “能种什么,降落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座城堡式的石头车站、耸立在荒原上。铁郎和梅蒂儿下车去观光。只见一望无际的石头地面,空中飘浮着微型星云,没有绿色树木,更别说花草了。铁郎往前走去,发现一片石头田,耕作得非常精细,阡陌纵横,井然成序。他不免问道:“人住在哪里呢?人呢?”
  “人在这里,在这里!”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背后回答。
  铁郎扭头一瞧,不禁吓了一跳,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人,魁伟的身体没穿衣服,从头到脚穿上一层泥甲,真是形容古怪,相貌惊人。
  “咦?你在这里干什么?”铁郎问道。
  “干什么,我在这里耕田嘛!”泥人说着,拿起一把古老的锄头,开始挖掘石头地。
  “耕田?这样坏的土地能种什么?”铁郎不以为然地说。
  “这样坏的土地么?我可不这样看哩。无论如何,我要把这里全部耕完,种植稻子啦,麦子啦,萝卜啦,芋头啦。”泥人一面劳动一面说,“我干活的时候,身体沾满了泥,你一定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变成了泥土皮肤。”泥人用粗大的泥手撒布种籽,又说,“总之,我在耕地,我在播种……”
  “为什么从空中看,觉得好象是光石头呢?水就靠下雨吧?肥料呢?”铁郎看着丢在土里的种籽问道。
  “有一些肥料。”泥人说
  “有一些?在哪里?”
  “那东西是不能给你看的”泥人扛起锄头走开去,叮嘱道,“再见,不要践踏播了种籽的地方。我的名字叫权兵卫,你呢?”
  “星野铁郎。”
  在这石块满布的荒野上,连一个住宿的旅馆也没有,铁郎和梅蒂儿只得回列车去。他俩坐在餐车里吃饭,铁郎叫来一碗面条,一面吃一面说,“我以为这里没法耕种哩。看了这骰子河滩,连汤面都没有滋味了。”
  “是呀,看着真不愉快。”梅蒂儿说。
  铁郎关上百叶窗,不愿再看那荒凉的石头平原,他连声说:“这下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忽见车长走过车厢。他那黑脸上平素闪着白光的眼睛,竞然不见了。铁郎愕然问道:“车长先生怎么啦?没有眼睛,是闭着了吗?”
  “是的,铁郎君。”车长回答,“我因为不喜欢看这个星球的景色,所以闭着眼睛。如果看得久了,会苦恼一辈子。”
  车长走开后,铁郎摇摇头说:“也许不至于那样吧。”
  梅蒂儿说:“车长先生已经到这里来过许多次了。”
  这时候,一只大鸟掠过列车上空,“啪啪”地拍着翅膀,“呱呱”地大叫。声音传进车厢,铁郎愕然问道:“刚才是什么怪声音?”
  “好象是鸟叫。”梅蒂儿说。
  铁郎便用手指扳开百叶窗的缝儿,凑近一只小眼睛往外瞧,不由吓了一跳。他大声叫道:“啊呀!一只怪鸟在吃权兵卫撒的种籽!”
  一只巨大的怪鸟,在石滩地里啄食土窝中的种籽。它的头颈和身躯象鹅,脚爪和尾巴却象鸡。它“呜呜喔喔”地哼着,“哗哗剥剥”地啄着,吃得很高兴。
  “权兵卫辛辛苦苦播的种籽被糟踏了!”铁郎向梅蒂儿说,拿起枪赶紧往外跑。
  他跳下车门,扬手吆喝:“哧!哧——”
  “呷嘎哗吧?”怪鸟转过头来朝铁郎叫,似乎说,“你要干什么?”天啦!铁郎站在它的面前,还不及它的脚爪大;它好比是一个大西瓜,铁郎就象一粒蚕豆。它只消伸过黄色的扁嘴来,就能连头带脚地把铁郎叼在嘴里,象啄食一粒种子似的吞下肚去。
  可是铁郎并不畏缩,继续挥手跺脚地赶鸟:“哧!哧!哧!哧——”
  那怪鸟看着这么丁点大一个动物,居然举手划脚,耀武扬威,不免动怒了。于是朝着铁郎连声大叫:“呷剥剥剥!呷剥剥剥!呷剥剥剥!”似乎骂道:“我没吃你的!谁叫你来管闲事?你想找死吗?”随即,它伸长颈子,仿佛大象伸出长鼻子一般,张开钳子般的嘴来啄铁郎。铁郎慌忙卧倒,连打七八个滚,躲开怪鸟的嘴壳,举枪便打:“哧嘣!哧嘣!”火光闪耀,怪鸟的身上添了两个窟窿,却不倒地,大叫着:“呷剥剥!呷剥剥!”慌忙拔腿逃跑。铁郎奋勇赶上,又射了一枪,打得怪鸟羽毛飘零。铁郎嚷道“这种怪鸟是权兵卫的敌人!”
  怪鸟身中三枪,居然还能展翅飞逃,不过飞得低而又慢。铁郎甩开两腿,跑得飞腾起来,连声大喊:“打死这个坏蛋!”
  不料前面就是断岩,赶到岩边,怪鸟飞了,铁郎收不住脚,一步跳下悬岩去。“啊呀!”他叫道,“这是怪鸟作怪,引我下岩。”
  幸而岩下是个笔陡的沙坡。他一屁股坐在沙子里,好象坐滑梯一般,身不由己,随着流沙一直滑到岩脚。还好,身上并无伤损。
  他爬起身来,四下一望,不禁又吓一跳。眼前满地躺着泥人,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排成整齐的队列,都一动不动,已经死去了。附近有个圆形大池,一个身躯高大的泥人,正在用棍子搅着池内的东西。铁郎喊道:“咦!权兵卫先生!”
  “哦!铁郎君!”泥人回头一瞧,觉得出乎意外。
  铁郎走近去一看,池内的黑水泡着泥人的尸休,不由大惊失色,说:“你,你在干什么?”
  “溶解死了的伙伴。”权兵卫安详地说,“我在制造液体肥料。这是培育农作物的上好肥料。”
  他用棍子在池子里翻弄着泥人的尸体。铁郎骇然大叫:“将人沤成肥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权兵卫觉得奇怪,扭过头来问道:“怎么啦?把伙伴制成肥料,为什么不行?”他举手指着成排地躺在石滩上的死泥人,又说,“这些伙伴,立下同样的志愿,要把这个荒凉的石头星球,改变成绿色作物丰茂的田园。大家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而努力工作,献出了生命。你看看大家的脸吧。”
  “什么?”铁郎定睛观看满地的死泥人,发现个个面带微笑。他感到十分诧异,说,“他们都在满意地笑着呢。”
  “是的,”权兵卫说。“大家怀着绿化大地的志向,来到这个星球,努力干活,前赴后继,带着满意的微笑死去。现在,我把伙伴们的尸体沤成肥料。我在耕耘、播种、施肥……我一定要培育出繁荣茂盛的庄稼,实现伙伴们的心愿。”
  权兵卫用木桶盛了肥料,挑上肩头,向广阔的田地走去。铁郎呆如木鸡。躺在地上的泥人闭着眼睛,都向他微笑。那笑容似乎在说:“我们为绿化大地而献身,我们很满意。”
  广阔的石头田地里,权兵卫在施肥,他举起木瓢,向着走过地边的铁郎喊道:“你等着,我一定会种出茂盛的庄稼来!”
  宇宙列车又启程离开骰子河滩。铁郎坐在车厢里说:“梅蒂儿,我们再回到这里来时,就会变成一颗绿色的星球了吧?”
  “是的,”梅蒂儿一本正经地说,“请别嘲笑拼命干活的人,千万不要嘲笑他们作事荒唐。开垦骰子河滩,难道不是最正大的事业吗?”
  “是的,权兵卫他们相信自已的未来,一直坚持奋斗。”铁郎想起泥人的微笑,不觉肃然起敬。
《银河铁道999》作者:[日] 松本零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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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花子探亲
 
  “呜呜——”样式不同的两列客车,象长龙一般交错而过,在空中留下震耳的汽笛声。“铁郎,你看,那是到勒普涕尔星去的短途列车。”梅蒂儿指着窗外说。
  “乘那种车到小星球去走走,想必是很有趣的吧。”铁郎笑道。
  对面开过的列车,车厢里的乘客挤得满满的,好象塞满了的火柴盒。梅蒂儿说:“那些都是上下班的职员。在那条支线上,乘车的人经常超过满员。”
  “看那拥挤的劲头,跟地球上的电车一样!”铁郎说。
  车长走进车厢来报告:“下一站是脱勒达,停车时间是三天又二十二点十五分。到了脱勒达,可以改乘勒普涕尔线,阿玛桌良线、重力顶点线、野花线和娥诺拉线。”
  车长念的这一串站名,都是行星脱勒达四周的小星球。梅蒂儿说:“在这个行星上,很多旅客混杂着,乱糟糟的,非常热闹。行星脱勒达是旅客们会面,交谈的场所,是友情或爱情萌芽的地方。总之,脱勒达可以解除旅客心中的愁烦,给他们一点安慰……”
  行星脱勒达出现在前方,越来越近了。这里是银河铁道的空间分路站,有许多支线通往各个小星球。999号列车飞临脱勒达的上空,铁郎把脸凑近玻璃车窗眺望,可以看见各种形式的房子,好象堆砌的积木玩具。一簇簇,一团团,布满了地面。铁郎心想:“人烟那样稠密,一定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列车降落后,铁郎和梅蒂儿下车出站,瞧见到处人群拥挤,乱哄哄的,十分嘈杂。他俩进入一家饭店,叫了两份汤面和米饭,坐在靠窗的一张桌上吃起来。服务员是个秃头,他对梅蒂儿说:“喂,小姐,愿意到我们店里来工作吗?薪水很高咧。”
  梅蒂儿摇摇头,对铁郎笑道:“这星球上到处都可以找到工作。”
  汤面直冒热气,铁郎吃着,觉得味道非常好,不觉眉开眼笑,说:“这个星球有汤面吃,就很不错。”
  忽然听见“笃笃笃”的响声,谁在敲窗子?铁郎扭头一看,就怔住了。玻璃窗外,站着一群穷人,男女老幼都有,一双双饥饿的眼睛,仿佛都落到铁郎的碗里了;一张张嘴,都在舔嘴咂舌吞口水。铁郎见此情景,含着一嘴面条,吞不下去,脸上发红,心里纳闷。
  梅蒂儿看见饥饿的人群,垂下眼帘黯然地说:“有许多人因为缺乏旅费,在旅行中什么也吃不到啊!”
  窗外,人们敲着玻璃叫饿。铁郎嘴上含着面条,脸上汗水直流。他闭上眼睛,不忍看那些饥饿的面孔。他想起了在地球上同妈妈一起过的啼饥号寒的日子,寻思道:“要是梅蒂儿不送我车票,要是铁道公司不给我们零钱,我也同样一文不名,跟他们同样挨饿。”他放下碗筷说,“吃不下了,连汤面都没有滋味!”
  一幢黑色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霄,楼房正面大书着:“旅馆。脱勒达78”
  铁郎和梅蒂儿就下榻在78号旅馆。顶楼上一个房间,设备极其豪华。铁郎的赤脚踏着柔软而又暖和的地毯,踱到落地玻璃窗前,拉开金丝绒窗帘,眺望远景。只见薄薄的云雾底下,一些平房好象鸡棚一样小。他说:“那一排排的房子是哪里呀?”
  “那是非常有趣的地方,”梅蒂儿笑道,“铁郎,汤面只吃了一半,你的肚子不饿吗?要不要叫人送点吃的到房间来?”
  “不要,出外去吃好些。”铁郎想出去游览那非常有趣的地方。
  他不肯去洗澡,被梅蒂儿推进浴室,关在里面。他用香皂搽抹身子,躺在澡盆里,口中念念有词,表示不耐烦:“在澡盆里泡着,不见得就是多么重要的大事吧?真不明自,这样有趣的地方,却不去游览。”
  深夜,天空月朗星稀,行星脱勒达也象月亮一样美丽。铁郎趁着梅蒂儿睡着了,连忙穿上斗篷,戴上凉帽,溜出旅馆去。
  时钟打过三点,梅蒂儿醒来,没有听见铁郎的鼾声。她坐起身来呼唤:“铁郎!”对面一张空床上,摆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看,纸条是铁郎写的——“我的肚子饿了,到外面吃饭去了。今天二点半。”
  宇宙枪还靠在雕花圈椅旁,铁郎没有带去。梅蒂儿寻思道:“这个人,出去为啥不打招呼?”
  “呜呜——!”一列电气列车冲霄而起,汽笛声震荡在夜空。梅蒂儿连忙跑到落地玻璃窗前眺望。她认得那装着蟹脚一般天线的车头,是三点十五分开往野花站去的短途客车。
  她迅速穿好衣服,奔出旅馆,赶到车站询问处去打听。询问处的机器回答道:“旅客,开往野花站去的列车半点钟一班,如果往返一趟,得足足四点钟。”梅蒂儿知道铁郎想去游览小星球,可能乘坐野花线的客车走了。
  “呜——!”野花线的客车在空中飞驰着。
  这种电气列车,恰似地球上供人乘坐上下班的电车。乘客们背靠车窗坐在两边,中间过道上的人便站着。不过野花线的乘客不多,所以不挤,人人都有座位。那铁郎垂头闭眼在打盹,汽笛声把他惊醒了,他转动纽扣眼,愕然四顾,就惊叫起来:“咦!奇怪,我怎么坐在这种客车里?”
  “醒啦?铁郎!”旁边有个身穿灰色披风的金发女人说,“你跟我一道回野花之星去。”
  “什么?”铁郎生起满心狐疑,跳起身来,站在过道当中,十分惊诧地嚷道,“我是乘银河铁道999号列车,怎么上这种车来了?迷迷糊糊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车厢两边并排坐着的乘客,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一律在闭目垂头打磕睡。
  “你大声叫喊,会打扰别人的。”金发女人说,“安静点,一会儿就到野花站了。”
  打搅满车客人,铁郎觉得难为情。只得重新坐下,撅起蛤蟆嘴,回忆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上错了车的。
  不多时,列车飞临野花之星的上空,铁郎向窗外一望,天色已经大亮,地面呈现出无边无际的野花之海。他登时精神大振,睁着小眼睛,只管眺望这新奇的地方。列车着陆后,他走出野花车站,呀!奇花异卉,遍地开放,香气扑鼻,使他心醉神迷,眼花缭乱。他不禁叫道:“多么美丽的星球呀!”
  那个金发女人走在铁郎前面,说:“在这里,花朵并不稀奇。”
  铁郎听见她说话,才猛然想起昨夜在饭店吃面时,遇见这个女人,自己是怎样被她带上电车的,却记不清了。他质问道:“你为什么带我到这样的地方来?”
  “因为我的父母想见你,铁郎。”
  “父、父、父母?”铁郎好象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的。我叫花子。因为我长期在外面工作,我的父母上了年纪……这次回家,若不把结婚对象带回去,就不能使父母放心。”接着,金发女人转过身来问道,“你懂了吗?铁郎君?”
  直到这时,铁郎才注意看她的面孔,天啦!多么丑陋!她的年纪也不轻了,满头金发披在肩头,灰色披风裹住高高的身子,一张脸好象压扁了的鸡蛋壳。铁郎惊愕地瞪着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花子在前引路,铁郎无奈,只得跟着她走。天上飞过几只乌鸦,“呱呱”地直叫,地上跳着蚱蜢,在花草间出没。他俩沿着鲜花夹道的大路,走呵,走呵,走到一条小河边。小河两岸,盛开着五色斑斓的草本野花,甚至河水中也飘浮着花朵,白的粉白,红的水红。它们竞相争艳,吐露着芬芳,使铁郎流连难舍,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大一阵,才走到一座小桥边。桥的那头,有一栋破旧的平房,被树木和花蔓遮掩着。花子举手指着平房说:“铁郎,那就是我的家!”
  “嗬!”铁郎觉得那小屋跟地球上的农家一样。
  “花子回来啦!”一个瘦小的老婆婆,站在门前高兴地叫喊。
  “妈妈!”金发女人奔过去抱住老婆婆,立刻滴下泪来,连声说:“妈妈,妈妈,爸爸呢?”
  “你爸爸在里面睡着,他近来更衰弱了。”老婆婆说。
  花子奔进里间房子,泪眼含笑,喊道:“爸爸!”
  “哦!花子回来了吗?”一个瘦小的老头儿躺在地铺上说。
  花子扑过去抱住老头儿,“呜呜”地哭着说:“爸爸请原谅,请原谅,我很久没有回来看你们。心里一直想着:回家吧,回家吧,总是没有空。啊!对不起呀!”
  “好了,好了,”老头儿拍着花子的背说,“只要你身体健康,好好劳动,就行啦!”
  立在门外的铁郎,十分拘束,不想进屋。那老婆婆一再说:“喂,喂,请,请,请进。”铁郎才脱鞋进门。内室的地板上铺着草席,席子已有破口,老头儿盖的被子也打了补丁。铁郎一进去,老头儿便跪坐起来,伸过萝卜一样的秃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看得铁郎坐立不安。“哈,花子,那位是不是……”老头问道。
  “我已经和这个人结婚了!”花子指着铁郎说。
  铁郎大吃一惊,顿时臊得面皮通红,汗珠直冒,瞠目张嘴,象个受惊的蛤蟆。
  “哦!好!好!”老头儿点着萝卜似的光头说,“你找到一位好人。”
  “你干活辛苦罗!”老婆婆抚摸着花子的背说。
  父母和女儿亲密地谈着话。铁郎却盘膝坐在草席上,一个字也插不进去。过了一阵,老婆婆起身去,用托盘端来一碗米饭,饭的面上搁着一条鱼,鱼上插着一双筷子。她把饭碗摆在铁郎面前的小桌上,连声说:“嘿,嘿,请,请,请吃饭。”
  然后,父母和女儿又坐在一堆儿诉说别情。老头儿十分高兴,说:“好了,好了,愿你长寿,花子。”老婆婆说:“这下结了婚,真的好了。”铁郎窘得连耳朵根都发烧,张着大嘴,不好意思吃饭。
  忽然老婆婆又去拿来一张相片,递给铁郎说:“这是去干活以前的花子,瞧!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相片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铁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坐在窗前喝茶的花子,面容苍老、丑陋,怎么会跟相片上的美女是一个人?不过,她俩的金黄头发却是相同的。
  “太辛苦啦,孩子,”老头儿摸着花子的脸说。
  “可是,这下好啦!她找到了一位好丈夫。”老婆婆说,眼睛都笑合了缝。
  铁郎拿着美女相片,瞠目结舌……
  天黑了,夜空布满了星星,待到月亮起来时,大地就象白昼一般明亮。一只蟋蟀跳到木栅栏上,“唧唧唧唧”地叫着,声音传到屋子里,铁郎睁着眼躺在外室的地铺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身起来,四肢落地,轻轻地爬到门边,隔着补疤破门板,侧耳倾听一会,内室里没有响动,似乎都睡着了。他想:“傻瓜粪蛋!她把我弄来当假女婿!多么丢人,逃了吧!”于是蹑着脚走过去打开百叶窗,慌忙穿上斗篷,戴上凉帽,探头望望窗外,只有蟋蟀叫,不见有人。他翻出窗子,溜下地去,不由一怔:嗬!那伏在门前的不是花子么?月光照着她的金黄头发和灰色披风,她耸着肩头,跪在门前“呜呜呜”地哭泣,哭得好不伤心。
  铁郎愣了一会,便蹑手蹑脚地绕过门前的花圃,走上小路。
  “铁郎,不要走,”花子并不转过身来,却已发觉了逃跑者。她恳求道:“你在这里只住一夜,只是今天晚上,明天就回脱勒达去……999号列车的停车时间,不是有三天多吗?回去的电车费由我付。”
  花子背向着铁郎,说了这几句话,又伤心地啼哭。铁郎的心头一软,只得转身回屋,重新躺在地铺上。他把斗篷脱下来,盖在补丁被子上,把凉帽盖在斗篷上。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心想:“花子在哭她消逝了的青春。为了谋生,辛苦干活,不能结婚。因为结过婚的人找工作很难啦。”想来想去,铁郎决定留宿一夜,帮助花子安慰她的父母。
  次日,太阳升空,铁郎告辞两位老人。他们送他出门,老婆婆鞠躬到地,说:“实在,实在想请你再住几天,可是……你有工作啦!我女儿马上也要回去。”
  “那么,我住两三天就回去,”花子对铁郎说。“喂,这是回去的车票。”她把车票递给铁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流着泪说,“谢谢你,铁郎!”哭了一夜,她的眼泡肿得象核桃。
  她送铁郎走了一程。分手后,铁郎沿着鲜花夹道的大路,走了好远,还见她那孤伶伶的身影,立在烂漫的野花中间。
  “铁郎!”梅蒂儿站在野花车站的大门口喊叫。
  “梅蒂儿!”铁郎又惊又喜,急忙穿过花丛,跑到她跟前。
  “花子的家里怎样?”梅蒂儿微笑着问。
  “饭挺好吃!”铁郎眉开眼笑。他光想到吃。
  “我是昨夜到达这里的。”梅蒂儿没有说她昨夜就来了解过了。
  “你为啥不来叫我呢?我在那里难堪得很!”铁郎问道。
  二人进入电气列车,坐在玻璃窗前,梅蒂儿微笑着说:“因为花子和她的父母还高兴,所以我没有来打扰。”
  “怎么花子选定我跟她去呢?”
  “你是洗过澡就出去的吧?”
  “洗澡跟这事有啥关系?”
  “行星脱勒达是个旅客混杂的地方。你洗过澡,身上带着香皂气味,人家就认为你是个有钱的旅客。花子选你去给父母看,是为了安慰年老的双亲。她不是坏人,不象给人添麻烦的角色。她为了谋生,只顾拼命干活,上了年纪,连丈夫也找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铁郎恍然省悟道,“昨夜我在馆子里吃面,碰见花子,她是怎样把我带上电车的,我也弄不清楚。好象当时我在打瞌睡。”稍停片刻,铁郎又说,“花子和我握手,我感到她的手相当粗糙,跟我母亲的手相象。”
  “铁郎,”梅蒂儿严肃地说,“你要好好地尊敬她的父母,花子将会永远感谢你。”
  铁郎嘿嘿地笑道:“当时把我吓得目瞪口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短途列车起飞了。“呜——”汽笛声响彻天空,花子站在繁花似锦的地上,目送着列车飞去,默默地为铁郎祝福。
  铁郎从车窗望着花子的家说:“满地鲜花的星球,生活又是那么和平,那所房子却破烂不堪。”
  梅蒂儿垂下眼帘,忧郁地说:“花儿盛开,鸟儿歌唱的地方,并不一定都是天堂。”
  铁郎回到脱勒达78号旅馆,脑海中还留着花子孤单的身影,并且感到她握手的温暖。他将终身难忘同她回家探亲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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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雪都历险
 
  宇宙列车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粉团似的星球。围绕着星球,有一圈一圈粉白的带子,好象水面的浪圈,一个个漾开。梅蒂儿告诉铁郎,那粉白的带子是雪,围绕着星球盘旋而降。这一带空间的水蒸气很多,雪就是水蒸气凝结而成的。
  车长走进车厢来报告:“下一站是雪都,停车时间三小时十分,大约是这个星球的三天。”
  “这个星球的一天相当短啦!”铁郎惊讶地说。
  “因为它的自转快嘛。”梅蒂儿说。
  玻璃车窗外,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铁郎看着,心情愁烦,哭丧着脸,低头自语道:“我讨厌下雪的地方!”
  “想起了你的妈妈吧?”梅蒂儿问道。
  “是的。”铁郎回忆起妈妈雪夜遇害的情景,眼泪汪汪地说,“下雪的地方,夜晚冷得受不了。”
  “呜呜——”列车飞临粉团星球的上空,开始降落。地面上堆积的雪,简直有山高海深。车头一着地,犹如冲波排水的轮船,卷起了高高的“雪浪”。“哧哧哧哧!”列车钻进了雪筑成的隧道,铁郎的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混沌,不由惊叫道:“多么可怕的雪洞呀!”
  “呜——!”列车吼着,在雪的隧道中飞驰。铁郎哆嗦着说:“列车停住了,我是绝对不下车去的。”
  “嘶——”列车长长地吁一口气,停在银白色的隧道中。铁郎看见梅蒂儿准备下车,连忙喊道:“哎呀!梅蒂儿,外面是雪墙!不能出去!”
  “不要紧,”车长说,“雪修筑的隧道,是很坚固的。”
  铁郎犹豫一会儿,只得跟随梅蒂儿走出车门。
  车站和街房原来是修筑在雪层底下的,一片银白,却不见刮风下雪。铁郎惊讶地说:“简直是地下冰城!怎么这个星球的居民不住在地面上?”
  “因为在地面上修建的房子,不久就会被雪埋没了。地面上永远是个大雪飘飘的世界……一直要下到这个星球终结的时候。”梅蒂儿说。
  “唉,我已经受不了啦!”铁郎滴着清鼻涕,哆哆嗦嗦地说。
  路旁有一家面馆,铁郎赶紧进去吃汤面,想暖和一下身体。不料这里卖的是雪面条,吃下一碗,连肚子都凉透了。
  他跟着梅蒂儿继续逛街,一路上叫苦连天。忽然踏着一个被雪遮盖的地洞,“啊呀”一声,就陷落下去了。
  “铁郎!”梅蒂儿回过头来,只见街道上露出一个陷坑,却不见铁郎的影子。
  不想这个陷坑深得很,铁郎拎着旅行皮箱坠落了好久,才跌在松软如棉的雪地上。他惊讶地说:“落下来也是跌在雪里,我好象没有死。”抬头一望,空中架着一排排长大的原木,穿头接榫的,宛如房顶架着的大梁和檩子。铁郎坐起身来,又吓一跳,只见黑暗处现出许多眼睛,闪着可怕的光,好象是狼群。铁郎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伙人扑上来按倒在地。有如饿狼抢食一般,几十只手抓开他的斗篷,在他身上搜查,打开他的皮箱抢东西。他们你争我夺,把汗衣、短裤,皮夹、牙刷、牙膏、毛巾、肥皂……一抢而空,还算是手下留情,没有剥光他身上的衣服。他回过神来,起身一看,四周白茫茫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倒霉啦!这个地方不得了!”他大声叫喊,忽然裤子一松,滑落下地,露出他的短腿和瘦屁股。他又嚷道,“糟糕!连挂裤子的皮带也被抢去了!”
  “喂!”忽然背后有人呼唤。
  铁郎吓得一抖,掉头看去,从雪地下冒出来一个矮小的黑影,原来是个女孩。铁郎躁得脸皮绯红,慌忙提起裤子,遮住他那难看的光屁股。
  那女孩坐在雪地上,大声说:“没有看见你的屁股,你的屁股我没有看见。”
  “没关系!没关系!就是看见了也没有办法。”铁郎连耳朵根也烧红了。两手提着裤子不敢放松,哭丧着脸说,“没有办法呀!没有办法呀!”
  女孩伸出手来说:“给我一点东西吃,我的肚皮饿瘪了!”
  “嗯,我什么也没有了。”铁郎伸手掏摸裤袋,忽然举起手来,姆指和食指捏着一粒枣子大的东西说,“这是什么?是饼干渣儿……”
  “给我!给我!”女孩赶忙伸出双手来接。
  她津津有味地吃了饼干渣儿。铁郎愕然地思忖:“这个星球很贫穷吗?人民这样饥俄,是政府腐败、管理不善闹得食品缺乏吧?”他把裤子扣紧,不让它脱落,然后寻找出路。头顶上,垂吊着钟乳石一般的冰雪凝结物,雪层上面是街道,怎么攀登上去呢?简直比登天还难呀!
  那女孩忽然说:“到我家去吧,我引路。”
  “你的家?好吧!就请你带路!”铁郎说。“我叫星野铁郎,你叫什么名字?”
  “叫尤姬,”女孩说,“跟我来,往这边走。”
  铁郎跟着走,暗自想道:“一个小女孩,大概不致于叫我上当吧?”
  他俩走过一条空寂无人的街道,路旁的房屋都坍塌了,凝固的冰雪压在破屋上,还依稀可见商店招牌的字迹。铁郎说:“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地下还有地下?”
  “这是被雪埋没的街,已经荒废了。”尤姬说,“底下还有稍微早些的老街,老街底下,还有更早被埋没的街道。”
  每一层街道的房屋,都盖着厚厚的白雪,仿佛夹心饼干那样,一层一层地重叠着。铁郎跟着尤姬走在第二层,犹如登上螺旋状的楼房,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他们脚踏雪地,一步一个脚印,走着走着,前面现出亮光,原来已经来到星球的表面了。风雪迎面扑来,铁郎惊叫道:“喂!你走错了!这里是星球的表面,好冷啦!冻死我了!”
  “什么冷呀,冻呀,都是心理作用!”尤姬在前面说。“在雪都居住,这里便是温暖快乐的家了。”
  雪花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粘结起来,越积越厚,不多时,他俩好象穿上了臃肿的棉袍,变成了雪人。铁郎抖颤着说:“不是开玩笑呀……完全成了雪……雪做的不倒翁!怎么办?哎哟,我快要死……死啦!”
  “镇静点,镇静点。”尤姬冒着风雪,继续在前面引路。前面不远,有一栋矮小的屋子,被厚厚的积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破烂的门窗。尤姬说:“那就是我的家。铁郎先生,马上就到了。”
  然而铁郎已经支持不住,倒在地上,闭了眼睛说:“连……连鼻子都冻结了,不能呼吸,我不行了……”
  尤姬跑到小屋门前叫喊:“妈妈开门,我回来了!”……
  待到铁郎苏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室内的榻榻米上,盖着厚实的印花被子。房间的四壁破裂,窗户也有破洞,靠墙安着柜子,也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身穿黑衣的高个子妇人,端来一个玻璃杯,说:“请喝水。”
  “你是谁?”铁郎坐起身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我是波金尤姬的妈妈。”那妇人用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铁郎说,“请喝水吧。”
  “好,”铁郎端起玻璃杯,蛤蟆嘴刚一触到杯子,就惊叫道,“哎呀!这是冰水!”
  黑衣妇人又说:“你身上弄脏了,我觉得要洗干净才好。尤姬在洗澡,马上就洗完了,你也去洗吧。”
  “洗澡?”铁郎说,“我不爱洗澡。要是能使身体暖和,我就去洗。”
  他跟着她往浴室走。那妇人回过头来说:“你对雪还没有习惯啦,旅客。我们住在雪都的居民,都不觉得冷。”
  尤姬走出浴室来,一边扣衣服一边说:“请吧,去好好地洗干净。”
  铁郎咧开大嘴,向她露齿微笑,表示感谢。进入浴室,他脱掉衣裤,跳入澡盆。“卜嗵!”水花乱溅,铁郎的牙齿打战,拼命惊叫:“这……这是冰水呀!这澡盆的水!”
  那水象尖刀一般扎骨头,铁郎急忙爬出澡盆,穿上衣裤,跑回地铺,用被子蒙头裹住身体,蜷成一团,象个肉馅包子。他浑身打抖,口里叫道:“快死啦!快死啦!啊呜呜鸣……”
  “为什么水是冷的呀?”尤姬睁圆了惊奇的大眼睛,看着铁郎说。她跑到隔壁房间去问妈妈:“铁郎是个奇怪的人,为啥他总是说冷?什么叫‘冷’呀?”原来她自幼习惯了冰雪,竟没有冷热的概念。
  “好啦。快去睡吧,剩下的事由妈妈来办。”妇人说。
  “好的。”尤姬一边走开,一边说,“妈妈,要做成好吃的东西呀!”
  “会做成的,妈妈是个能手哩!”
  母女二人的谈话,传进铁郎的耳朵,他觉得奇怪,心想:“要做什么好吃的东西呢?莫不是做洋点心吧?……唉,我不该下车来,果真寒冷的地方是最可怕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列车去!要回列车去!”
  天黑了。漫天雪花,撕棉扯絮一般飘着,白雪盖着的小木屋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啪呜呜!啪呜呜!”
  这声音惊醒了睡觉的尤姬,赶忙跑进厨房去问道:“妈妈,怎么搞出很大的声音?”
  “这烤炉有毛病,发出噪音。”妇人关了开关,机器停住,响声也停息了。
  “那么,”尤姬说,“大约要二、三十分钟,铁郎就可能烤好吧?”
  “别急,不烤熟是不行的。”妇人说。
  “妈妈,我喜欢整个儿烤熟的,我讨厌出血。”
  “那个孩子很丑,不能好好地烤,尤姬。”
  母女二人的谈话声,又传到隔壁铁郎的耳朵里,引起他满心狐疑。他想:“这是说要烤我吃么?糊涂虫,哪有吃人的!”接着,又听见尤姬说:“妈妈,骨头拣来,卖给骨骼店的先生吗?”妇人答道:“因为他是短脚杆,很贱,卖不到钱。”
  铁郎大惊道:“什么?真个要吃我?不是开玩笑吧?喔,又上了她的当了!”铁郎顶着棉被,慌忙去打开窗子,翻窗逃走。尤姬的妈妈听见响声赶过来,举枪射击,铁郎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幸而被子紧紧地裹着,身上并没有受伤。
  “旅客,你是逃不脱的了。”妇人抓住他说。
  “铁郎,对不起,弄到手的食物,我们只能这样办。”尤姬说。
  母女二人剥开棉被,好象剥开龟壳似的,揪出铁郎来。妈妈抬手,女儿抬脚,将他送进机器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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