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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届 镇魂歌——驰星周

_18 驰星周(日)
“有没聊到他要去什么地方?”
“没有,他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喂,你这个
日本人为什么要找谢圆?”
“讨债。”
“多少?”
“不关你事。”
“我帮他还。”
“你说什么?”
泷泽反问。他看着乐家丽的脸,对方脸上既
没有怯懦,也没有焦躁。她只是平淡地看着泷泽。
“我给你封口费,再帮谢圆还你的钱。所以,
你把洪行和谢圆都忘了吧。”
“你主动做这种事,让我不得不有所怀疑
啊。”
“随便你怎么怀疑,我只是不想再被卷入更
麻烦的事情里。你要多少?”
思考。
离开歌舞伎町的钱,寻找新女人的钱,撑到
他找到下一个工作的钱。两千万。太贪婪可能会
丧命,这是个稳妥的金额。
“两千万吧。”
“就这么点儿?”
“要是我太贪心,就会被那个小伙子一枪打
死。不是吗?”
乐家丽笑了。
“不过,我现在能先拿一笔钱吗,现在,马
上。”
微笑消失了,乐家丽面无表情地取出钱包。
“现在我只有这么多。”
钞票的厚度——十万到二十万之间。泷泽伸
手接过了那沓钱。
“抱歉啊,乐小姐。我近期会与你联络,到
时候可能还会有问题要问你哦。在此之前我会想
好金钱交付的方法,你只要准备好钞票就行。”
把钱塞进口袋,站起身来。秋生打开包间门,
视线相撞,他看到了轻蔑和憎恶。除此之外,他
再没有从秋生眼中看到别的东西。
满心哀愁。泷泽狼狈地快步离开了包间。
笼罩在黑暗中的新宿,霓虹灯闪烁着空虚的
光芒。
哀愁依旧萦绕在心头。
为什么?只是被瞪了一眼而已,自己为何会
如此沮丧?
当他还是个警察的时候,早已习惯了那种目
光。光是警察这个身份,就会遭到各种人憎恶。
更何况泷泽是个黑警察,没有哪个人会喜欢他。
辞掉警察职务之后也一样,黑心是泷泽的本性,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他不管被什么样的
目光瞪视,不管被想成何等的恶人,他都从未在
意过。
可是,他却因为秋生的目光而感到如此狼狈。
为什么?
不知道。他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
冰毒——刹那的魔力。药效早已消失殆尽。
镇魂歌
25
男人消失后,包间里留下了一股酸甜的香味。
冰毒的气味。那个男人很危险。
“要不要杀掉?”
“暂时不行。”
眯缝着眼睛,家丽正在思考。
“得先把那家伙的底细查清楚再说。他一个
日本人竟如此清楚我们中国人的事情,背后很可
能有靠山。”
“只要问刘健一,马上就知道了。”
“不能问他。”急躁的表情。家丽害怕刘健
一。“求求你,秋生。不要再找那个男人了。”
“在这里我没有别的熟人了,而且又不能去
问老爷……”
“我自己来查。”
“没问题吗?”
“放心吧。”
除此之外,他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时候到了就跟我说,我一定替你干掉他。”
晚饭时间——家丽说自己没有食欲,所以二
人直接去了“魔都”。这个时间还没有醉汉在店
里闹腾,女人们看到家丽来得这么早,都吃了一
惊,并且慌了手脚。
时间在百无聊赖间缓缓流逝,家丽跟女人们
扯着家长里短。秋生依旧坐在吧台一角,看着家
丽,想着心事。
那个日本人——虽然不太流利,但他能说普
通话。交替着镇静与焦躁的动作,冰毒的气味。
他的眼是饿疯的野狗的眼。不会有错,那是他在
“加勒比”与之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刘健一肯
定知道他是谁。
情报。
那个日本人尾随了开车监视家丽的男人。开
车的男人——“人战”的成员,他到底去哪儿了?
推断。
他见到洪行出现,就悄悄离开了。或者,是
被那个日本人杀死了。理由——为了得到情报。
情报。
日本人认为家丽被洪行威胁了。
推断。
日本人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是,他并没有确
切掌握家丽被威胁的具体内容。
日本人在寻找一个叫谢圆的男人。谢圆是“人
战”的成员,而家丽和谢圆则是熟人。
推断。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家丽就位于那件事
的中心。
情报。
家丽害怕刘健一。
推断。
家丽被刘健一掌握了某些把柄,并因此而被
威胁。
结论。
保护家丽,去见刘健一,向他问话。必要时
候杀掉刘健一,就算家丽极力反对。
面红耳赤的醉汉们出现了,时针已经走过了
九点。原本慵懒的店内气氛,刹那间便换上了伪
装的荣华。
朝女人们使眼色的家丽,向客人献媚的家丽,
一如往常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工作。
秋生叫来了酒保。
“我出去一趟,你告诉乐小姐,说我会在打
烊前回来。”
按下对讲机的呼叫按钮。
“你好,这里是‘加勒比’……啊,我们这
不接散客哦。”
对讲机里传来的是陌生的日语。
“刘先生不在吗?”
“哦,你是健一先生的朋友吗。他出门了,
要到十一点以后才回来。还是要上来喝点什么等
他?”
“不用了,我下次再来。”
在风林会馆里找到了公用电话,拨通脑中牢
记的那个号码。
“你好?”
“是我,秋生。”
“怎么了?”
“我有事情想问你。”
他听到窃笑声。
“你怎么不去保护那个女人啊?”
“只要在‘魔都’里面,就没有人敢对小姐
意图不轨。”
“真是个尽职的保镖啊。”
“别说那些了,我现在马上想见你。”
“这可伤脑筋了,要是让杨伟民知道你跟我
走得这么近,他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不管。这是生意,我给你钱,你给我情
报。”
“好吧,我豁出去了。让杨伟民看看我们有
多要好吧。”
如同从地狱里传来的笑声。刘健一的恶意通
过电话线传达了过来。
秋生穿过职安大道,走进牛肉盖饭店旁边的
小巷子,很快便看到了刘健一说的公寓。
他在入口按了门铃,很快便听到了普通话的
应答。
“我跟刘健一有约。”
出入口的锁打开了。
这是一所极其普通的中级公寓,他乘坐电梯
上到四楼,站在四〇五号房前,还没来得及敲门,
就有人给他打开了。香烟的烟雾,麻将的碰撞声,
欢声与骂声。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边请。”
开门的男人对他说。男人的视线上下打量着
秋生,西服之下是难以掩饰的肌肉,动作间毫无
破绽。这男人无疑最适合当赌场的打手。
他跟在男人身后穿过客厅,这所公寓是
2LDK 的布局,客厅很宽敞,摆着三张麻将桌,
以及一张迷你百家乐的牌桌。客人有二十多个,
客厅上空交织着嘈杂的普通话。男人和女人,黄
色和褐色,流氓、妓女、平民。他们都瞪着血红
的眼睛,死死盯住麻将牌和扑克的走向。整个房
间有如覆盖了一层欲望的黏膜,让人呼吸困难。
他被领到一间约有九平米的大房间里,里面
摆着沙发床和整套的待客沙发。刘健一坐在沙发
上,与一个小个子中国人聊得正欢。
“你先等我一下。”
刘健一只抛下一句话,就回头与小个子中国
人继续聊了起来。
“健一啊,真的只能这样了。”
小个子男人每次说话,都会从嘴里叼着的香
烟里吹出几片烟灰。
“别忽悠我了,那种人能干什么?你好好想
想,那家伙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要是不想办法
渡过这一劫,那就是死路一条。只要再给他施加
点压力,那他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人家哪里顾
得上你啊。”
“可是啊……”
“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只要做好高利贷的工
作就万事大吉了。只要你愿意尽职,我还会另外
再给你一笔钱。这么好的事情,过了这村可就没
这店了。”
“说得倒轻松,那男人可不一般,要是他发
起疯来,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呢。你看他的女人,
看看她那张脸,还不明白吗?她的脸肿得像猪头
似的,肯定是被他揍了。”
“你也听到那女人说的了吧。那家伙在抽冰
毒,半边身子已经算入土了。杜先生,那家伙绝
对动不了你,我保证。”
那个姓杜的男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知道了,健一。我就先按你说的做一段时
间,可是一旦有了什么动静,我马上就撤。”
“可以。”
刘健一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姓杜的男人站起
身来——目光落在了秋生脸上。
“这位是?”
那是张毫无破绽的商人的脸。他正在估摸着
秋生的底细。
“郭秋生,是杨伟民的熟人。现在被朱宏雇
去保护他的女人了。”
“啊,原来就是你啊。我早有耳闻,听说你
把老李给揍了一顿。那家伙最近是有些嚣张了,
正好你去教训他一顿……喂,他可是杨伟民的熟
人,你真没什么想法?”
杜的脸转向刘健一。
“随便说话,不必在意。”
“可是,这话传到杨伟民耳朵里可不太好
吧?莫非你跟那老爷子……”
“你没必要想那么多,这是我跟杨伟民的问
题。”
冰一样的声音——因为过于冷漠,让听者都
感到了不安。杜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日本人的想法。”
“我是混血,不是日本人。”
“你跟日本人一样整天不知在想什么。”
杜边摇头,边离开了房间。
“他是什么人?”
秋生问。
“高利贷。而且恶毒得很,就算你下了地狱
他都能追过去讨债。”
“你跟那恶毒的高利贷有什么好谈的?”
“工作上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先别说
那些了,赶紧问吧,你不是来问问题的吗?一个
问题五万,嫌贵就滚。”
“我们被人看到了。”
刘健一脸色骤变。
“被谁?”
“不知道。一个日本人,他还以此威胁了小
姐。”
“说详细点。”
详细说了。
“我曾经跟那个日本人擦肩而过,就在你店
门口。”
“是泷泽啊……”
“泷泽?”
“崔虎的走狗。原来是个警察,现在只是个
疯子而已。原来是被泷泽看到了……”
除此之外,刘健一再没说一句话,也没有问
问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人战”和谢圆的事情。
秋生拔出腰间的黑星,拨开保险栓,把枪口
对准刘健一的额头。
“你干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姐怕你怕得不行。
我知道你一定抓住了小姐的把柄,快说。”
“你要是在这里用那种东西,会给杨伟民惹
麻烦哦。”
“不会。杀了你,就一枪,砰。走出客厅,
在他们闹起来之前都杀掉。砰砰砰。一分钟都用
不了。只要找到那个姓杜的,然后杀了他,就再
也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也就不会给老爷添麻烦
了。”
“白痴。”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根本不明
白这个世界的规矩,亏你还做了这么久的杀手。
听好了,你想把杜找出来杀了?已经晚了。等你
找到他的时候,杜已经跟几十个人提到我们曾经
在赌场见面了,那家伙的嘴巴比苍蝇翅膀翻得还
快。听杜说道的人又会跟别人说,你能把歌舞伎
町的所有人都干掉吗?”
“快说!”
“没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
告诉你。”
“你会死。”
“你不会开枪。因为我死了,就没人告诉你
该怎么保护乐家丽了。”
“我一个人也能行。”
“绝对不行。刚才我说过了,你根本不了解
这个世界,最后只会被泷泽玩弄于手掌心之中。”
秋生放下枪,刘健一根本不吃枪这一套。下
次还是用刀子——无声的威胁,只要手腕一转就
能划开肉体。一旦见血,刘健一应该也会开始害
怕了。
“把泷泽可能出现的地方告诉我。”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杀了他。”
“你把崔虎的狗宰了,崔虎是不会放过你
的。”
那语气仿佛在教育头脑蠢笨的孩子。
“那又如何?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举刀
相向,杨伟民根本不堪一击。崔虎也一样,难道
不是吗?”
“的确。那你为何不去杀了杨伟民,杀了崔
虎和朱宏呢?那你跟那女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
插嘴了。”
再争论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我给钱,你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泷泽?”
刘健一点了根烟,烟雾随着话语一同吐出。
“这是那家伙公寓的地址,他跟一个女人生
活在一起。不过他最近好像跟她吵架了,所以不
一定会回去。然后就是赌场了,这我可不能告诉
你。要是你随随便便跑到那种地方去,我的信用
度就会一落千丈。”
“其他呢?”
“只要跟着崔虎,绝对能等到他。”
“你觉得泷泽会把小姐的事情跟崔虎说
吗?”
如果他说了,就得把崔虎也杀掉。
“他不是跟乐家丽要钱了吗?那就不会讲。
因为那种事情被崔虎知道了,泷泽就只能等死
了。”
“知道了。”
秋生站起身来。
“钱呢?一个问题五万,刚才你没听到?”
“你是个浑蛋。”
微笑。秋生转过身去。
“秋生啊,你好像对那女人很着迷啊。另一
边已经没事了?”
“另一边?”
“是叫真纪吗?就是你侵犯完又干掉的那个
女人。你已经不会想起她了?”
真纪的脸猛地出现在脑海里,他拔出黑星回
过头去,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全身颤抖。
“你知道吗?真纪的尸体,你猜后来怎么样
了?”
“尸体?你在说什么?”
“总不能让尸体一直烂在那里吧,杨伟民给
处理掉了。”
真纪的尸体——表情苦闷,身体爬满蛆虫。
“秋生,她就在那座山里。昨天我们埋洪行
的地方,那里也埋着你的初恋真纪和她那个混账
老爸。”
无声的嘶吼,无尽的黑暗屏蔽了思考。握紧
黑星的右手,向刘健一砸了下去。
掩埋洪行尸体的深山,真纪也被埋在那
里——他从未想过。真纪的尸体怎么样了,他从
未想过。
真纪的脸重现在脑海里。镌刻了苦闷的脸,
她在谴责秋生。
——你,侵犯我,杀了我,逃了。
不。无声的呐喊,却无法传达。
他在那座深山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呢。他默不
作声地铲着脚下的土地,却完全没有察觉。真纪
明明就在自己的脚下啊!
踉跄的脚步,每逢肩膀撞到醉汉,都会招来
恶狠狠的瞪视。秋生强忍住奔跑的欲望,走在大
街上。
家丽在等待,他不能让家丽丧命。他不能让
她也被埋在那座山里——这样他就再也找不到
她,再也感觉不到她了。就像隔着湿润的土地,
他却无法感应到真纪。
“你到哪里去了?”
家丽的声音像在生闷气。他松了一口气,力
量重新聚集。“魔都”的光景与他离开时别无二
致,尽是些面容猥琐的醉汉和娇声迎客的女人。
“我去见刘健一了。”
“为什么——”
“没事的,小姐,我会保护你。我会把你的
敌人都杀了。”
家丽笑了。他没有看错。
街道上满是炫目的灯光。
“今晚我们出去玩玩吧,好吗?”
不行——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家丽和秋生在歌舞伎町徜徉。与“魔都”同
属一个系统的色情酒吧、卡拉OK 酒吧。家丽在
每家店都坐不了三十分钟。她饮酒,嬉戏,唱歌,
结账。每换一家店,跟在家丽后面的人就会增多。
最后到达的是小间剧场后的“玉兰”。一群上海
女人坐在北京料理店里,用上海话交谈。
靠近入口的座位——秋生坐在那里监视外部
的情形,耳朵则倾听着女人们的谈话。上海话。
他头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那是日语。那是一种
与普通话完全不同的语言,尽管如此,他还是多
少猜到了女人们的谈话内容。
有人在感叹经济不景气,有人在八卦歌舞伎
町的动向,传闻此起彼伏,还混杂着对自己手下
妓女们的坏话。以及,男人的话题。女人们交换
着好色的目光,家丽骄傲地笑着。
家丽的微笑——真纪几乎从来不笑。为什么
家丽的身影会与真纪重叠呢?不知道。湿润的土
地之下,只剩下一副白骨的真纪,头盖骨上依旧
镌刻着苦闷的表情。
女人们站了起来,家丽结了账。朱宏的女人
在女人之中算是头领。在送走所有女人后,家丽
和秋生也走出了饭馆。
“你要替我杀谁?”
家丽瘫倒在沙发上说。她目光朦胧——已经
喝醉了。
秋生轻手轻脚地替她脱掉衣服。
“今天不行,我喝醉了,不能让秋生尽兴。
快告诉我,你要替我杀谁?”
“首先,杀了那个日本人。”
脱掉上衣,赤裸的肩膀不停颤抖,他听到窃
笑声。
“然后呢?”
“杀了刘健一。”
窃笑停住了。修身的裤子,脱得有些费劲。
“真的吗?”
“我说杀就肯定会杀。”
“然后呢?”
“杀了朱宏。”
“不行。我跟你说了——”
“我知道,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刘健一——他应该有很多钱,只要在杀了他
之前把钱搞到手就好。
“我可不会因为一点小钱就满足哦。”
家丽没穿丝袜。秋生把她抱起,走向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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