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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水晶特快

_6 (日)
  “好,全都打一遍!等等,我来分工。”老记者下达了指示。
  “你打北余目,你打余目,下一站是?”他看看地图,继续说,“南野,南野你负责!还有狩川,狩川就交给你了!”
  一瞬间,所有任务分配完毕。
  “北余目没有!”给北余目打电话的记者喊道。
  “会不会开到余目就向左转南下了?”老记者看着地图道。列车开到余目,陆羽西线和羽越本线呈T字形相交,向右转就是酒田,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迫使列车向左转?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目!快打电话到余目!”
  年轻的记者慌忙拨转电话盘。
  “是余目站吗?我是《东京Y报》的记者,请问十一点前后‘水晶特快’有没有从贵站通过?没有?”
  记者们又是一片哗然。
  “您确定吗?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没来!”
  “看来大事不妙啊。行了,南野的电话也不用打了,直接联系狩川!清川后面一站,狩川。”
  又有年轻记者拨转狩川站的电话,拨号时屋里静得可怕。
  “是狩川站吗?我是《东京Y报》的记者。我想问一下有关‘水晶特快’的事。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水晶特快’应该经过贵站……什么?!没有经过?!”
  顿时,记者们乱成一团,但接下来他们听到的话,又让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嗯?您说什么,十点四十八分‘水晶特快’从清川站驶出?您确定?好的,好的,但的确没有经过狩川,这……这说不通啊……
  “请问清川站到狩川站之间有没有别的线路?有没有其余的线路,比如延伸线或者私铁?没有?您确定?真的确定?是吗……四周都是田地,只有一条线……根本没有岔道。啊……那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刚放下电话,记者群又开始骚动不安。这次连弓芙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闻所未闻的奇异事件,感叹声、抱怨声不绝于耳。老记者为了控制大家的情绪,大声喊道:
  “冷静!冷静!大家都冷静下来!!”
  噪杂声渐渐平息下来。
  “大家忘了一件事,先别慌。我们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水晶特快’真的开出清川站了吗?或许它现在就停在站内,我想有必要确认一下。”
  “是啊!要打电话问个明白!”
  说罢,有人翻开黄页,报出清川站的号码。这边的记者听到号码立即开始拨号。但清川方面给出的回答简单明了。“水晶特快”的确是十点四十五分进站,十点四十八分出站的。
  “会不会从清川驶出后就抛锚了?现在停在清川站和酒田站之间?”
  “要么是发生了事故,脱轨了!”
  “那可是重大事故!”
  “总之需要确认一下。直升飞机!我们报社在酒田和鹤冈的分社应该有直升飞机!让他们在清川到狩川之间进行空中搜索!找到了就发快照!”
  说这话的是大报《A报》的一个记者。《A报》的年轻记者们急忙往分社打电话。
  12
  酒田站台的角落里有一个老人。他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头戴毛线编织的帽子,脖子上的围巾卷到了鼻子下面,老人就是加滩耕平。此刻,他正准备回去。四五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组成保护网将议员围在中心。他们刚向台阶走了几步,突然闪出了一群记者饿狼扑食般向他们冲来。
  穿黑西装的男人们像山一样将扑到面前的记者们挡在身外。男人们挥舞双手威胁对方不准靠近,但记者们必须越过“黑墙”向加滩发难。
  “加滩先生,您这是要回去了吗?还是……”
  一个记者大声提问,可患脑梗塞的议员显然无法回答。
  “当然回去了,晚上风这么大。”
  一个推着轮椅,四十岁左右的大个子男人说。
  “‘水晶特快’原定于二十三点二十分到达,现在是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三十分钟都不到……”
  记者不肯罢休,继续提问。
  “那又怎样?”
  推着轮椅的男人冷冷地反问道。男人面相不佳,记者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加滩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他应该是议员的新秘书。
  站台上的灯光有时会打在加滩耕平的脸上,照得他那副黑边眼镜闪闪发光。无论记者如何迫问,加滩议员都没有反应。
  “您这样说就太不负责任了,‘水晶特快’或许一会儿就来了,您就这么走了吗?”
  ”难道您就不担心晴美小姐的安危吗?”另一个记者插话说。
  “哼,难道你们没听说吗?”男人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说。
  “听说什么?”
  记者们紧跟其后,他们确实没有得到消息。
  “‘水晶特快’消失了。”
  记者们愣住了。
  “消失?是指失去了联系吗?真的吗?”
  “似乎是真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失去联系?”
  “失去联系就是失去联系,就是去向不明了。”
  “去向不明?”
  “找不到了,消失了。拜托,请让路。”
  面前是通往出站口的台阶,穿黑西服的男人们把轮椅抬了起来。
  “请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具体说明!”
  “又不是飞机,怎么会突然消失?再说火车是在铁轨上跑的啊,怎么可能消失?”
  “您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请告诉我!”
  记者们提问心切,纷纷拥向“黑墙”。穿黑西服的男人们手里抬着轮椅,难以抵挡记者的攻势,记者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轮椅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人大喊;危险!快让开!但说这话时已经来不及了,轮椅咔嚓一声向旁边歪倒,记者们见状也吓了一跳。轮椅发出金属的脆响,从十多级的台阶上滚落。加滩耕平发出一声近似于惨叫的呻吟后,倒在台阶的中央。
  “浑蛋!!!”
  那个面相凶狠,推着轮椅的男人一边喊着,一边抓过两三个记者一顿痛殴,把他们也打下了台阶。
  穿黑西服的男人们赶开身边的记者,急忙向倒在台阶上的加滩议员跑去。记者们也跟了过去,但为了尽量不触动他们的情绪而围在外面。
  记者们个个脸色苍白,他们听说加滩耕平重病在身,遭受如此重创,说不定已经一命呜呼。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加滩议员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站了起来。不光如此,他还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记者们惊呆了,纷纷伸长了脖子。眼前这个人身材相当高大。毛毯跌落在地上,从而能够看清他结实的体格。他取下帽子,露出一头黑发。
  包围圈开始动摇,他们死盯着男人的脸,因为戴着眼镜所以十分难认,不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啊!是神边先生!”终于有一个记者想起了这人是谁。男人正是加滩耕平的秘书——神边吉男。
  “正是,看来穿帮了。’神边晃动着脸颊上的肥肉说道。他说话的声音十分独特,就像嗓子里闷着一口痰。
  “原来是神边先生啊,您是代替加滩议员来的吗?”记者问。
  “正是如此,先生因为病重无法外出,所以我就替他来了。不这样做,他的生命会有危险。”
  “那加滩先生目前身在何处?”
  “东京,在东京叶山的别墅里。都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如果有‘水晶特快’的消息,会往你们总部打电话的。我看你们的同事已经快忙疯了吧?这事儿……可不得了。”
  13
  《A报》那位前辈模样的老记者向分社打电话,但他得到的回答是;直升机只能通过无线电和分杜联络,再由分社把获得的情报转达给K出版社的编辑部。
  弓芙子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了。
  “你说什么?”老记者的大嗓门引起了弓芙子和其他人的注意。
  “真的吗?你确定?真是活见鬼了……”他说。
  “知道了,请继续搜索。”老记者放下听筒。
  “怎么样?”弓芙子大声问,其他记者也无言地注视着他,请他报告情况,老记者沉默了一阵才终于开口道:
  “他们说没找到。”
  “没找到?”
  “是的。清川到狩川之间的线路上根本没额‘水晶特快’的影子。”
  众人都无言以对,沉默持续着。
  “这……搞什么啊,这根本不可能啊!”年轻记者说。
  “难以置信,‘水晶特快’在清川与狩川之间的线路上居然像烟一样消失了?!”
  “那可变成《春日奇事》啦,简直诡异至极!”①
  (①《春日奇事》(It Happens Every Spring),Lloyd Bacon导演,一九四九年上映的美国电影,故事讲述专攻化学的大学教授无意中发现了一种会和木材产生排斥反应的液体,并利用这种液体进军棒球界的故事。)
  “会不会是在清川到狩川这一段上,有不为人知的支线,或者隧道什么的……”弓芙子问。
  “嗯……有这个可能,或许列车盖上了树枝之类的伪装,所以直升机没有发现。”
  年轻记者同意弓芙子的猜测。
  “别胡扯了!根本不可能!”老记者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
  “清川到狩川这条线路的铁轨两旁都是田地,一眼望去就看得一清二楚,哪儿有什么支线或者隧道。那是一条没有经过电气化改造的单行线。它真的要消失,也只能长翅膀飞走,明白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
  “这可是条大新闻,谁先找到谁就中头彩啦。”
  “是啊,那么就比比谁先找到吧!”
  说完,众人朝电话扑去。
  零点过后,弓芙子和主编以及那群记者们仍旧待在房间里,不时和自家报社在山形县的分社通电话。陆羽西线和羽越本线的上空飞满了各家报社派来的直升机,探照灯灯光雪亮。这是一场战争,有关消失的“水晶特快”的报道战争。为了不让别家报社听见,记者们打电话时都放低了音量,尽量不说多余的话。
  这样的做法让弓芙子感到很恼火。她只是个月刊杂志的记者,对于这场报道战争没有兴趣。她询问“水晶特快”的消息只是为了知道夜片子的去向。但记者们还是把她当成了对手,什么也不告诉她。
  弓芙子见《A报》的记者放下电话,便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窗边。
  “怎么样?贵社的直升飞机找到‘水晶特快’了吗?”
  弓芙子抓着老记者的手臂,焦急地问道。她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无论对方想什么也绝逃不过她的眼睛。但老记者躲开了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伙伴。
  “这……不好说啊。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老记者若有所思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弓芙子看见他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机密?!这可是五条人命啊!我一直以为大家能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却想不到你们变脸比变天还快。弓芙子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利用。
  “那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了?”
  弓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说道。愤怒和悲伤把她的眼泪又逼了出来。
  “我是杂志记者,不是报社记者,独家不独家与我无关。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担心好朋友的安危。夜片子比我的亲妹妹还亲,我只是担心她,其他的事我毫无兴趣!”
  老记者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看在你们提供场地和电话的分上,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就告诉你。”
  “肯定不告诉,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水晶特快’?”
  老记者眉毛一皱,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有,真是一个前所未闻的离奇事件。直升飞机把边边角角都找过了,但这么大一辆火车就是没找着。余目附近的羽越本线以及陆羽西线上余目到清川这段路当然不用说,就连之前的几站,升形、新庄附近也都搜遍了。哪儿都没有‘水晶特快’的影子,也就是说它在清川到狩川的铁轨上像一阵烟一样随风飘走了。”
  “怎么可能……”
  弓芙子也觉得这事有些荒唐。
  “消失这种事,不太可能吧……”
  “千真万确,连找的人都觉得很诡异。他们也搞不清楚那辆车究竟到哪儿去了。
  “清川到狩川之间的线路几乎就是一条直线。这里视野良好,两边都是田地,只有一条单线。陆羽西线没有经过电气化改造,两根铁轨直通到底。周围也没有任何邻线。
  “至于什么不为人知的支线,隐藏的隧道这些,我也向国铁方面确认过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水晶特快’由四节车厢组成,加上车头一共是五节,要想把这么大的火车藏起来……不,别说火车了,在那条路上,就是一辆运石头的矿车也无处藏身。
  “总之在那片区域,真的就只有一条铁路,所以‘水晶特快’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从空气中消失了。”
  听完老记者的介绍,弓芙子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发现窗边只剩下自己,老记者已经回到座位上。她努力将事情整理到自己可以理解的程度。我们的行动绝对没任何延迟,甚至可以说带有预见性。酒田站台没有任何消息后两分钟我们就采取了行动。五分钟后,我们就开始往清川到酒田沿线的各个停靠站打电话。十分钟后获知“水晶特快”消失了,立刻调遣直升机进行搜查。二十分钟后,也就是十一点四十分,直升机起飞。但是仍没有发现“水晶特快”。
  弓芙子回到位子上继续思考,她把目光放到面前的地图上。假设从清川站开出的“水晶特快”向着终点站酒田飞驰,那直升机就应该在陆羽西线上,余目附近的某个地方发现它的身影。列车无论在余目向右转还是向左转……
  慢着!我怎么这么笨啊。清川下一站是狩川,当地的站务员说“水晶特快”没有经过狩川,那又怎么会到达余目呢,不行,我脑子真是乱了。
  唉……弓芙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水晶特快”为何会消失。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就是:“水晶特快”从清川站开出后,行驶到清川至狩川这条线路上的某一点上停车,然后再向清川方向后退。这样的话,不就是消失了吗?怪不得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弓芙子立刻拿起听筒,一边扯着嗓子向记者们询问清川站的电话号码。
  但清川站的回答却让她失望,“水晶特快”没有后退,而且他们还给出了“水晶特快”无法后退的明确证据,一辆比“水晶特快”晚二十分钟的货车也将开往酒田,如果“水晶特快”中途折返,那两辆车肯定会在半路撞上。
  弓芙子心灰意冷,扔下手里的听筒,一线希望就这样被迅速浇熄了。不管怎么说,先让直升机去新庄附近搜索吧,如果还是找不到,那这样的搜索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水晶特快”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事到如今,弓芙子只能相信“水晶特快”消失了。
  从傍晚到现在一直绷紧了神经在电话前等待,弓芙子感觉有些扛不住了。灌了铅似的脑袋一直在担心夜片子的安危。如果“水晶特快”一直无法找到,那身处车内的夜片子也将随列车失去了踪影,那岂不是和死了一样?
  想到这里,弓芙子感到迷惘。死?死和消失有什么不一样?她想分清这两者的区别,但疲惫的她最终还是没能获得满意的答案。
第三章 搜索
  1
  因为没赶上地方版的修订时间,本该占据一个版面的有关劫匪松奉贞男的身份、劫车目的、提出的要求等内容并没能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水晶特快消失”的最新消息。东京各家报纸争相报道,占据了一至三版。“水晶特快与手持猎枪的劫匪一同消失!”这样的标题出现在《A报》的头版:“消失的水晶特快”,也有报社用这种诗一般的字句来装点主题。
  岛丘弓芙子当晚没有回在神宫前的公寓,只是和衣在编辑都里睡了一宿。翌日,四月三号的清晨,弓英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听见电视里不出所料地正在播放有关‘水晶特快’消失的报道。在Morning Show这档晨间栏目中,主持人把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详细地做了说明。待到午间的Wide Show播出时,主持人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站在清川—沿线的铁路上来了一个全景拍摄。当然什么也没拍到。主持人也拼命强调,铁路两旁只有未插秧的稻田,陆羽西线是非电气化线路,线路中央只有两条铁轨直通到底,途中虽然有一处与公路非常接近,但也无法解释列车消失的原因。这么大一辆列车不可能被卡车之类的运输工具搬走。
  四月三日这一天对岛丘弓芙子来说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她等来等去都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最新消息。“水晶特快”就那么在清川—狩川的线路上失去了踪影,在别处也没有再次出现。
  奇怪的是警方的态度,发生了如此怪异的事件,警方居然没有派人到现场调查。现在清川—狩川这条线上挤满的都是前来“寻宝”的媒体记者。媒体和公众要求警方发表见解并对目前的搜查状况进行说明,但警方却一直用“正在调查”之类的回答来搪塞。
  转眼就到了四月三日的深夜,“水晶特快”已经消失了一个昼夜。
  整整一天了啊……弓芙子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辆庞然大物居然会消失一整天,这本身就让人难以置信。她本以为焦急的等待会让她度日如年,却没想到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且夜片子失踪了,自己居然一整天什么都没能做。
  不过现在该做些什么好呢? “列车消失”实在过于诡异,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不合常理的突发事件。
  和电视台的摄制组一样赶往事发现场肯定不行,我这种外行如果能发现重要线索那就奇怪了。难道跑去向樱田门的警察们讨要消息?他们连那些特派记者都不告诉,难道会告诉我这种时尚杂志的记者吗?
  思来想去,也只有原地待命了。弓芙子只能守在电话前期待收到最新消息,然后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其他的工作,她根本无暇顾及。其实弓芙子真正关心的是夜片子的去向和安危,“水晶特快”消失到了哪里她并不特别在意。夜片子你在哪里?难道你飞到异次元去了吗?弓芙子满脑袋都是夜片子、夜片子………
  当夜,弓芙子仍旧没有回家的心思,又在社里和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的清晨,弓芙子坐立不安,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耳边全是新闻媒体借“水晶特快”拼命炒作的声势,反正至今也投有任何新的消息,不如去求求主编,让自己到现场去看看,当然是自费。但主编二话没说就批准了她的要求,并且还慷慨地菩应为她报销旅费。
  弓芙子匆匆忙忙地赶回神宫前的公寓,冲了一个澡后就开始准备旅行的衣物。既然是去找人,穿长裤比较方便吧。她换了一条米色收腰长简裤,上装则是茶色的罩衫。
  她先赶往上野站,搭乘十三点三十分开车的“山彦一二一号”于十五点十二分到达福岛。接下来从福岛站进入奥羽本线,换乘终点站为秋田的L特快“翼十一号”前往新庄。新庄的到站时间是十七点四十三分。
  到达新庄,清川就在眼前了,但如果现在赶往清川,到达时也已经不早了,而且万一清川没有旅馆就麻烦了。弓芙子决定在新庄住一晚。她在车站给主编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最新的消息,结果不出所料。事件毫无进展,特快仍旧失踪。
  一夜过后,或许是因为事发现场就在不远处,列车失踪的骚动似乎愈演愈烈。早上,弓芙子在旅馆的电视里看到了清川站的站长。他是个身材瘦小,面相和善的老人,他毫不顾忌地面对着摄像机,情绪有些激动。对于提问,他的回答似乎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只见他不停地用手指调整制帽和领口,虽然脸上浮现着微笑,但明显表现出迷惑。待会儿就要去见他了,弓芙子觉得老人很可怜。
  走出旅馆,弓芙子往编辑部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人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同事们大概都出去跑外勤了。如果有大事发生,社里或许会派人驻守,既然现在一个人也没有,那看来也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
  来到新庄站,弓芙子发现往清川方向行驶的列车只有一趟十点三十六分发车的“最上一号”。不过该车在清川站不停,到狞川站才停。再往后,要到十一点十六分才有车。不得已,弓芙子只能搭上开往狩川的特快。
  “最上一号”驶离新庄站后,朝左转了个大弯,便离开了市区。进入市郊后,立刻就可以望见成片未插秧的稻田,稻田中流淌着一条小溪,火车和小溪并行了一会。
  穿过一条短短的隧道和一座横贯长河上的铁桥,列车继续前进。刚才那条河大概就是最上川,弓芙子回忆起“五月雨成急,汇川于最上”的名句。
  出门时一直多云,现在才开始出太阳,阳光将川面照得闪闪发光。川流很急,似乎要将川底的沙石掏尽,四处可见腾起的气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河堤上的花花草草也变得比平日艳丽,真想就这样下车,躺在草地上睡一觉。弓芙子记起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立原道造的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或许是因为好久没有出来旅行了吧。
  渡过最上川,西边又出现一座高山。车行至此,给人的感觉是往山谷中前进,其实不然,列车是在沿山脚行驶。这些知识都是在“水晶特快”消失的那晚查地图和资料才知道的。
  最上川在“最上一号”的右侧时隐时现,列车沿着急流前进,让人感觉列车在飞驰。弓芙子出神地望着狩川所在的方向,四月二日的深夜,“水晶特快”应该也驶过相同的路线。
  古口站是到达狩川站前唯一的一个停靠站。
  从古口站出发后列车不停钻入隧道。从隧道里出来,就能看到阳光照耀下的最上川。高屋站的站台向身后飞驰而过,可以看到几座像是温泉旅馆的建筑。
  弓芙子取出时刻表,高屋站的下一站就是清川站。终于接近问题的中心了。列车又穿过了几条隧道。她靠近窗户,清川站的站牌从眼前一闪而过,原来就是这里啊,看上去并不大。
  列车开过清川,四周的视野豁然开朗,似乎是进入了庄内平原。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田。眼见为实,这附近既没有公路也没有邻线,坐在列车上只能看见脚下的铁轨,清川过后前方也没有隧道,而且周围视野良好,这样的环境下一辆五节车厢组成的列车究竟到哪里去了?
  十一点十三分,弓芙子在狩川站下车。下车后她马上就去拜访站长,递上《L·A》杂志记者的名片后便开始了采访。
  狩川站的站长年纪不大,是个五十开外,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媒体的采访,所以问题回答得十分爽快。
  “我的确接到了通知,四月二日二十二点五十五分‘水晶特快’将通过我站。但我等了很久,它也没来。”
  “站长先生,当时是您值班吗?”
  “是啊。”
  说完站长探出身子,把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对弓芙子说:
  “其实我也很想看看那辆车到底什么样儿。”
  走出狩川站,弓芙子沿着铁路向清川站走去。一条小路依附着铁轨,但越往下走路越窄,最后只能改走田间小道。
  弓芙子穿过庄内平原的田原风景。一眼望去,未插秧的田地上泥土已被耕过,但还未注水浇灌。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向远处延伸,四周都是田地,春日的阳光照在脊背上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心情舒畅,没有比这更悠闲恬静的风景了。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
  陆羽西线的铁轨比弓芙子步行的小路稍高,有时小路会偏离铁路,就像消失了一样,这种情况在改走田间小道时也会发生,无奈道路细长,别说大型卡车了,就是小轿车也无法在这里行驶。
  走到哪里都是一望无际的田原。以前想象的那些隐蔽的支线、隧道、缆车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能够让列车改道的双轨复线也未能发现。
  弓芙子看看手表,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身上浸满汗水。如果是在东京,只要举起手喊一声“TAXI”,自己便能省不少脚力。但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出租车,首先就没有能让出租车行驶的道路。
  好不容易走到了能走车的地方,那是一条和铁轨并行的公路。弓芙子实在走不动了,就站在路边等车,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出租从眼前驶过。
  还是继续走吧,她下了公路继续前进,双眼无意识地寻找着隐蔽支线和隧道,不过仍旧是一无所获。这条铁路没经过电气化改造,所以铁轨上方没有安装供电支架。两根孤零零的铁轨一味地向前延伸。
  同一条铁轨上前方和后方都有列车行驶,这让弓芙子这个城里人觉得十分新鲜。刚目送下行的列车驶去,接着又有上行的列车驶来。难道它们不会撞车吗?弓芙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什么上行车和下行车居然在同一条线路上行驶,难道这就是列车消失之谜的关键?!
  但结果还是不行,她无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为什么在同一条线上会有两个方向的列车行驶,她还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本以为会碰到媒体同行,但走了这么久,别说同行了,就连当地人她也没遇见一个。
  脚软了,她看看手表,时间接近下午一点。“最上一号”到达特川是上午十一点十三分,自己走了近两个钟头。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但又怕弄脏衣服,无奈只好继续前进。
  终于看到了车站的影子,那肯定是清川站。想不到凭女人的脚力居然可以走完整整一站路的距离,而且,她亲自证明了沿途根本没有支线、隧道等可以隐藏列车的地方。所以她更不能相信五节车厢组成的“水晶特快’在清川一特川这段未经过电气化改造,四周视野良好的单线铁路上消失这一事实。
  2
  走进清川站的站馆,弓芙子坐到长椅上,拿出在小卖部买的牛奶和报纸,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报纸上还是老样子,全是“水晶特快”消失的新闻。都过了三天了,热度还是不减。
  无论是站馆还是候车室内都空荡荡的。等两只脚都缓过劲儿来,弓芙子便站起身,从包里取出名片夹,向站务员室走去。
  “请问……有人吗?”她在门口小声问道。
  “有什么事吗?”
  说着,屋内走出一位身材枯瘦的老先生,他就是在电视里看到的站长。弓芙子递上名片,表示想和他谈谈,对方立刻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拜托你们饶了我吧,我快累死了。”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怒意,态度和邻站那位好说话的站长大相径庭。事件发生以来,不知道他已接受过多少次采访,对这种事感到腻味了。
  “我知道您老是面对同样的问题一定很累。能不能只听我说一句,拜托您了!”
  “说多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完站长就不再理她,弓芙子递上的名片站长收过来就丢在了桌子上。
  “请您听我说,从‘水晶特快’下车打电话的女孩儿是我在出版社的同事。她叫蓬田夜片子,是我的好朋友,在东京接电话的人就是我。”
  弓芙子的态度十分诚恳,越说越起劲。站长似乎有些兴趣了,便转过身听她继续说,但他听了一会儿就又恢复到原先的态度。
  “你到底想问什么?”站长冷冷地问。
  “夜片子往东京打电话时用的是哪部电话?”
  弓芙子问。房间里有两部黑色的电话,站长的视线在这两部电话上游移,似乎不准备马上告诉她。看来他对记者的印象很差。
  站长指着其中一部,但没说话。
  “是这部吗?”弓芙子靠近电话,用双手紧紧握住听筒,似乎这样做就能感受到夜片子留下的余温。她拿起听筒靠近耳边,然后又放下。
  弓芙子想起最后一次的通话。那段对话她用磁带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因恐惧而惶惶不安的夜片子发出如悲鸣一般的哭泣声,这些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弓芙子的脑中。她想起了那时的通话内容:
  “是弓芙子吗?我是夜片子。”
  那时夜片子就像站在寒冷的雪地里打电话,声音不停地打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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