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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蜂

_4 金田(日)
  “文彦。”
  智子轻唤一声。
  “你说你刚才就一直在这里?那么,你有没有看见谁进来过这里?你有没有进来过?”
  “没有,我没有进去,我也没有看见别人进去过。”
  文彦吃惊的眼神里,显示出他说的是真话。
  “那么,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谁在这里?”
  “嗯,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走进对面的浴室……”
  “那个人是谁?”
  “这个……因为距离很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好像是一位戴着墨镜的老爷爷。哦,对了,是个留着白胡子的白发老爷爷……”
  (难道是昨天晚上在大厅时,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老人?)
  智子再度看着更衣室那扇可疑的门。
  “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什么。文彦,你先回去,待会儿我们再见面。”
  但是智子后来也没见到文彦。因为早上发生了那件乒乓球拍的事件之后,智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此刻智子再次看看那封奇怪的邀请函和手腕上的手表。
  现在的时刻是晚上九点二十分,而邀请函上注明的时间则是九点半。
  下午智子待在房间里,到了傍晚时,却接到大道寺欣造的邀请,希望今天晚上大伙儿能再聚在一起用餐。
  智子实在没有心情用餐,可是又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地参加了。
  晚上吃的是日本料理,她换上礼服式的和服来到餐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入座了。
  出席的人员和昨天晚上差不多,包括游佐三郎、驹井泰次郎和肥肥胖胖的三宅嘉文都在场。
  当时智子才吃了没一会儿,就发现盘子下方有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片,也就是智子现在拿在手中的奇怪的邀请函。
  (九点二十三分了。)
  智子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去,还是不去?)
  智子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九点二十五分。)
  智子终于站起来,来到走廊上。
  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发现大厅里只有金田一耕助一个人在看书报,他并没有注意到智子。
  智子穿过大厅,爬上西式建筑正面的楼梯。
  正当她要从二楼爬上三楼时,却发现有人从上面走下来,她不由地停住脚步,紧靠着墙壁,一颗心跳得好厉害,只见下来的是位戴墨镜的老人。
  老人一看到智子也吃惊地呆住了,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智子却别过脸,从他身边跑开。
  智子来到顶楼的时候,钟塔小房间的门正微微开启,一道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她立刻爬上水泥台阶,在门前看着手表。
  九点二十八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可是当她小心地推开门,进入小房间,看清楚房间内部的情形时,整个人吓得僵住了。
  有个男人脸朝下地倒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一团黑黑的新稠液体正从男人的脸孔下面流出来。
  智子吓得全身毛发直竖,想放声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感到一股可怕的漩涡正在脑海中不停打转,而且还发出狠毒的笑声——
  你身边充满了血腥味……
  那男人身边的什么东西引起了智子的注意,她有些迷惘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只见那是一支断成两半的乒乓球拍,而且上面还沾满了鲜血。
  智子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球拍。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走进来,紧紧抱住她的肩膀。
  智子连忙回过头去,没想到来人竟是多门连太郎。
  “啊!是你!你杀了……”
  “不,不是我!我来的时候,游佐已经死了。”
  “游佐?这么说,那个人是游佐先生?”
  “是的,游佐三郎。智子小姐,你不该来这里的,还是快走吧!”
  多门连太郎抓住智子的肩膀,正要推她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距离地板两尺高的那四根应该静止不动的金属棒,居然像螳螂举臂似地往上抬,并轻轻敲打四根不同的银棒。
  Fa-So-La-Fa……
  悠扬的威斯特敏斯特钟声,不断地在修善寺的夜空中回荡着。
  “糟了!”
  多门连太郎下意识地回头看着游佐三郎昨天告诉他的开关,只见那个开关现在已经从SILENT移到CHIME位了。
  因为现在是九点三十分,所以音乐仍没有停下来。
  La-Fa-So-Do……
  “智子小姐,很抱歉我不能留在这里,要是警方调查起来,我可就麻烦了。我得先去避避风头,不过,我还会再回到你的身边。”
  多门连太郎抱住智子,趁智子还未反应过来时,用力吸吮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猛一转身,冲出门去,只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智子呆愣地站在原地。
  噩梦不断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可是智子只要一想起钟塔里的情景,仍会感到不寒而栗。
  游佐三郎的尸体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钟塔里的自动报时装置竟然在毫无设定的情况下敲出凄凉的钟声。
  Fa……SoLa……Fa……
  那钟声犹如恶魔开始行动的昭告一般,受到惊吓的却不只有智子和多门连太郎。
  金田一耕助原本在楼下大厅专心研究缺字的报纸,一听到钟响,随即大吃一惊地抬起头来。
  因为他来这家饭店已有几天,还没有听说过顶楼有个会自动报时的大钟。
  La……Fa……So……Do……
  此外,有两三位服务生和职员也从办公室跑出来,在大堂的大理石台阶前,吃惊地抬头往上瞧。
  金田一耕助立刻跑到他们身边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钟声……”
  一位职员回头看了看金田一耕助说:“那是顶楼的大钟在报时。”
  “顶楼的大钟?哦,我从来没听过它报时哩!”
  “你说的没错,那个钟的报时开关已经被关掉,所以我们才会感到非常惊讶。照理说不应该会发出声响呀!”
  “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今井,要不要上去看看?”
  其中一位服务生说完,便立刻跑上大理石台阶。职员和另外一位服务生也随后跑上去。
  金田一耕助也觉得有些怪异,急忙把散在桌上的报纸碎片收集起来,往怀里一塞,然后也跟着跑上去一探究竟。
  他们在从一偻通往二楼的途中,遇到一位正要下楼的老人。他戴着墨镜、蓄着白须,手上还拎着一个旅行箱。
  “喂!这位客人要退房吗?”
  见职员询问,老人急忙转过脸去。
  “哦,不是,我不是要退房……”
  老人说着,还加快了脚步下楼。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目送老人离去之后,他们仍继续往上爬。
  要是当时金田一耕助知道顶楼上所发生的事情,就不会让老人擦身而过,而且就算和他擦身而过,也不会忘记观察对方的举动。
  不过那已经是题外话了。总之,当大家来到顶楼时,一名职员率先爬上水泥阶梯,并探头往钟塔小房间里面瞧。
  “啊!”
  职员张着嘴,喊了一声,整个人不停往后退去。
  金田一耕助见状,赶紧推开两名服务生,从职员的背后往钟塔小房间里瞧,这一瞧,他也愣住了。
  因为智子正一脸木然地站在钟塔小房间里面,在她的脚边趴着一个男人!
  金田一耕助走到男人身旁,弯下身子看了看。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又看着智子。
  只见智子仍然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人却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危险!”
  金田一耕助大叫一声,连忙抱住智子。
  原本一直靠意志力支撑自己的智子,在意志力消失之后,整个人终于不支地倒在金田一耕助的怀里。
  金田一耕助回头对后面的三个人说:“赶紧去通知饭店经理和大道寺先生过来。切记不要引起骚动,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
  直到现在,智子仍然对那件事感到愤恨不已。
  (为什么我当时会丧失意识?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
  想到这里,多门连太郎的嘴唇又突然浮上智子的心头。她仿佛触摸到非常污秽的东西一般,嫌恶地拼命甩头,心中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这愤怒点燃了她自己,同时也燃起她内心的斗志。
  “那么,你是因为收到这封信,所以才上钟塔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警察局长等智子恢复神智之后,亲自在宽敞、明亮的经理办公室着手开始调查这个案件。
  除了金田一耕助之外,饭店的相关人员和智子的亲人、熟识的人全都在外等候,而金田一耕助之所以能待在这间办公室里,也是因为修善寺的警察局长亘理听过金田一耕助这个人,所以非常欢迎他一起参与警方的调查工作。
  智子看到局长手上那封贴着铅字块的信时,只是静静地回了一声“是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在警方耐心的询问下,智子将如何取得这封信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警方。
  “那么,你在什么时候进入钟塔的?”
  “九点二十八分。因为走进小房间之前,我曾经看过手表。”
  “原来如此。你可不可以把当时的状况详细描述一遍呢?”
  智子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描述当时的状况。
  “于是你就伸手去拿乒乓球拍?”
  “是的,我知道不应该这么做,可是当时我真的感到非常奇怪……”
  “奇怪?为什么你会认为那支乒乓球拍奇怪?”
  金田一耕助点头认同局长问的这个问题,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智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焦躁的神色。
  “我觉得像乒乓球拍那么轻的东西……应该不可能打死人啊!”
  “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是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理由。”
  局长用手摸着下巴。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我另外听说昨天中午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段插曲,游佐先生和……”
  局长看着放在眼前的纸片继续说道:
  “他和驹井泰次郎发生争吵,于是就用乒乓拍相互击打对方,当时,球拍把手几乎快断成两半,而且球拍表面还被驹井先生的鼻血染成一片红色。听说你曾因此相当震惊……”
  智子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眼中充满了怒火。
  “是的,我当然非常震惊。因为他们是为了我才发生争执的,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生流血事件,我想任何人都会非常震惊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她那极为反常的惊骇,难道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实在无法令金田一耕助信服。
  然而,对于当时并不在现场的局长来说,这却是个足以取信的理由,因此他对智子的说词完全照单全收。
  “原来如此。那么,当你看见乒乓球拍掉落在尸体旁边时,是否曾联想到这是驹井先生下的毒手?”
  “不,我绝对没有这样联想。”
  智子语气十分肯定。
  事实上,当时她根本没有想到驹井泰次郎这个人。
  “当时我并不知道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游佐先生。”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他是游佐先生呢?”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哪个人?那个人是谁?”
  智子的目光再度燃起怒火。
  “前天晚上,因为我一时疏忽而跟我一起跳舞的人。”
  金田一耕助听了,吃惊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跟局长使个眼色之后,朝智子挨近了一些。
  “智子小姐,那个人是不是多门连太郎?”
  “对!就是这个名字……”
  顿时,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经理的办公室里。
  金田一耕助不停地搔头。
  “这么说,那个男人当时也在钟塔里面喽?”
  智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简单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不过,她并没有提起被那男人强吻的事。
  “原来如此,于是那个男人就说自己并不是凶手?”
  智子默默地点点头。
  “接着他又说,要是警方调查起来,他可就麻烦了,因此便立刻逃离现场……”
  局长想了一会儿又问:
  “对了,你在发现游往先生的尸体前后,曾经看见过其他人吗?”
  “没有,我没看见……”
  话还没说完,智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啊!对了,在我去顶楼之前,曾经遇到一位戴着墨镜的老人,那个人好像是从楼上走下来的。”
  “戴墨镜的老人?是不是蓄着白色的胡子?”
  坐在椅子上的金田一耕助再度站了起来,智子点点头,并且简短地说出当时的状况。
  办公室里再度充塞着异样的紧张气氛。
  金田一耕助搔头想了一会儿,正视着智子的脸。
  “智子小姐,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碰触大钟的开关?开关就在左侧的墙壁上……”
  “没有,除了那支乒乓球拍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动。”
  “那个叫多门连太郎的男子呢?他有没有碰那个开关?”
  “我想应该没有。因为当大钟响起的时候,那个人似乎也吓了一大跳。”
  局长和金田一耕助低声交谈了几句,回过头来对智子说:
  “好了,我们就问到这儿,谢谢你的合作。”
  智子轻轻点了下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她的步履显得平稳而且庄重。
第九章 第二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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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警方十分紧张,像是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然而,作为凶案发生的现场,松籁庄饭店却像台风眼般,呈现出异样的宁静。
  宁静的气氛其实只是表象,如果仔细观察松籁在饭店的各个角落,不难发现到处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至于紧张的中心位置,不用说,正是目前用来当搜查指挥部的经理办公室。亘理局长在办公室内坐镇,随时听取最新的电话报告,并且给予属下适当的指示。
  由于修善寺这边的警力有限,所以不时有县警备部的刑警前来支援。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两个人的行踪:一个是多门连太郎,另一个就是戴墨镜的老人。
  昨天晚上金田一耕助发现命案时,便立刻请服务生去通知经理和大道寺欣造。当时经理正在大道寺欣造的房间研究多门连太郎住宿时所出示的名片。
  他们一听到服务生的报告立刻赶往钟塔,与此同时,经理马上通知了警方。
  当班的警察接获报案.随即赶到现场。可是等局长、法医以及必要的搜查人员到齐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法医一到现场就立刻检验尸体,结果发现两三处相当耐人寻味的现象。
  首先,凶器是某种沉重的钝器,而且游佐三郎是被人从正面殴打致死的。从尸体头部前额严重破碎来看,死者大概是被击打后立即毙命的,而且出血量也非常少。
  至于行凶时间,大约是在九点至九点半之间。
  “对了,医生,凶器有没有可能是这支乒乓球拍?”
  金田一耕助指着把手折断的乒乓球拍问道。
  法医看了看,随即摇摇头,笑着说:“这怎么可能!用这么轻的东西攻击人,怎么能把人打死?我想凶器应该是一种非常重的金属制品或石器这类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乒乓球拍。”
  (那么,这支把手折断又沾满鲜血的乒乓球拍,究竟隐藏着什么意思呢?这支球拍应该不是当天上午游佐先生和驹井先生打架时折断的球拍,因为上面沾染的是鲜血,而不是于掉的血迹。)
  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有些茫然。
  如果他曾见到月琴岛上那把沾满血迹的月琴的话,或许会受到启发,从中了解乒乓球拍所隐藏的关键点,可是金田一耕助并不知道这一点,自然也就无法明白这支球拍代表的意思了。
  法医验完尸体之后,搜查被害人口袋的刑警突然发出惊讶的叫声。
  “局长,杀这个人的是一个叫做多门连太郎的。”
  “多门连太郎?”
  金田一耕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立刻想起那人就是自己曾经在浴室遇见的俊美青年。
  “纸条上面究竟写些什么?”
  金田一耕助一等局长看完,便马上接过纸条。当他看完纸条之后,两只眼睛也不由地瞪得老大。
  那是一封由许多大小不同的字块粘贴而成的信,信上写着:
    今晚九点整,钟塔小房门见。若不赴约,保证后悔。
                    多门连太郎
  “这是恐吓信。”
  局长皱着眉头说。
  “没错,而且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信件再度出现。”
  金田一耕助从口袋里拿出被挖掉字块的报纸绘局长看,这回换成局长大吃一惊。
  “这么说,是那个叫多门连太郎的男子把被害人叫到钟塔,然后再杀死他喽?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多门连太郎为什么会让这封信留在被害人的口袋里呢?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局长不解地摇摇头说。
  如果当时智子能清醒过来,并准确地陈述多门连太郎和戴墨镜老人的事,警方说不定可以很快发现这两人的踪迹。但是智子的精神状况一直没有办法恢复正常,所以警方的行动也受到限制。
  等警方发现多门连太郎和戴墨镜的老人逃离时,早已过了十二点,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已经逃走两个钟头以上了。
  戴墨镜的老人是拎着行李箱逃走的,不过多门连太郎的皮箱却还留在房间里,看来他大概在离开钟塔之后,连自己的房间也没回就逃走了。而金田一耕助和饭店职员之所以没有遇到他,是因为他是利用后面的楼梯逃走的。
  后面的楼梯和正面的楼梯位置相对,可以经由这个楼梯来到西式建筑和日式建筑之间的贮藏室旁边,不过这个楼梯乎日不常使用,早已蒙上一层灰,所以警方立刻清楚地辨识出多门连太郎是穿越庭院,并且从后门逃走的痕迹。
  警方发现多门连太郎遗留下来的皮箱后,自然立刻着手调查,不过里面除了更换的衣物、内衣裤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那位戴墨镜的老人拎着行李箱,大大方方地从正面玄关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落了。
  老人在饭店的旅客名单上填写的名字是九鬼能成,地址则是在东京都世田谷区若林叮,但警方事后循着这个地址去,却根本没有找到其人。
  令人吃惊的是,这个戴墨镜的老人也拥有大道寺欣造的名片。当然,大道寺欣造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多门连太郎和这个老人,而且名片上的字迹也不是大道寺欣造的笔迹。
  警方因此开始针对其他的住房旅客,甚至大道寺欣造这个小圈子的成员,展开了一场严密的调查。
  “局长,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来看,死者大约在九点至九点三十分遇害,不过我想可以把死亡时间再缩小一些。”
  金田一耕助咽了咽口水,继续说:
  “请看,装着报时开关的墙壁上染满了血迹,我想这大概是被害人被击倒时,不小心碰到墙壁导致的,而且他身体的重量把原先位于SILENT的开关移到CHIME的位置上,才使得好久没有报时的大钟又开始报时了。”
  由于报时开关位于左边的墙壁,差不多及胸的高度,而且是个长一尺、宽一寸的凹槽,里面有根可调节报时用的拨杆,现在凹槽右边到左边的墙壁上染满了血迹,游佐三郎的尸体则横躺在下方,所以金田一耕助的推论不无道理。
  金田一耕助见局长点点头后,又继续说:
  “假定这根拨杆是在凶手行凶时不小心被移动的,那么行凶时间就是九点十五分以后的事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时钟每十五分钟会自动报时一次,既然九点十五分的时候没有报时,而是三十分的时候才开始报时,那就表示拨杆移动的时间是在九点十五分以后、三十分之前。因此,我认为凶手是在这段时间内行凶杀人的。”
  于是,警方开始调查所有相关人员这十五分钟之内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报告在隔天就出炉了。
  智子接受讯问之后没多久,负责调查不在场证明的刑警便走进了酒店办公室,送上了一份调查报告。
  放在亘理局长面前的“不在场证明”调查表上清楚地写着:
    ·大道寺欣造——九点十分到接获服务生通知发生
     命案之前,一直在房里和经理研究多门连太郎持
     有的名片。当时文彦也在场。
    ·茑代——入浴中(因此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她是否
     不在场)。
    ·九十九龙马——入浴中(同上)。
    ·神尾秀子——九点十分左右入浴,二十五分左右
     回到房间(因此没有九点十分至二十五分的不在
     场证明)。
    ·阿真——九点二十五分以后和神尾秀子其实在房
     里说话,但是之前因为关灯睡觉,所以智子和神
     尾秀子并没有看见她。
    ·驹井泰次郎、三宅嘉文——在驹并泰次郎的房间
     玩日本象棋。九点二十分左右起,伊波良平前来
     观战。
    ·伊波良平——九点二十分以前在自己的房内整理
     行李(但是没有证人)。
  也就是说,从九点十五分到三十分之间确实有不在现场证明的,只有大道寺欣造、文彦,以及驹井泰次郎、三宅嘉文四个人。而阿真、神尾秀子和伊波良平三个只有部分的不在场证明。至于九十九龙马和茑代两个人则完全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他们不在现场。
  局长看完调查表之后问:
  “金田一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就在金田一耕助正要看调查表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局长拿起电话说了不到两句,神色就变得非常紧张。
  “哦,看来那辆车子正朝热海方向急驶,好,你有进一步的消息就立刻从热海打电话回来,再见!”
  局长挂上电话后,立刻对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现在我们已经掌握其中一个逃亡者的行踪了。”
  “哪一个?”
  “哪个叫九鬼的戴墨镜的老人。据目击者称,他昨天晚上搭乘计程车逃往伊东方向,后来又搭乘另一辆计程车转往热海。今天早上我们找到了他所搭乘的那辆计程车,如今已派一名刑警乘着该车赶往热海。听说司机还记得那个人位于热海的家,所以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知道结果。”
  “这的确是一条很好的线索。对了,有没有多门连太郎的消息?”
  “这方面的消息就……唉!莫非他徒步绕过达磨山,再往西海岸的产田逃去?”
  亘理局长指着摊在桌上的伊豆半岛地图说:
  “这里大部分是温泉地带,电车非常发达,若是想逃走的话,应该会选择这里。他是沿骏豆铁路逃往三岛,或是搭车逃往沼津,还是像那个老者一样,从伊东逃往热海呢?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而且,他若在九点半离开这里,根本来不及搭北上的东海道线呀!或者他先在半岛逗留,然后再从西海岸措船潜逃……啊!安井,有事吗?”
  安井刑警慌忙走进办公室,脸色难看他说:
  “局长,我们完全无法掌握那个戴墨镜老人的行踪,非常奇怪……”
  “完全无法掌握行踪?咦?你的人不是正在搜查姬野东作的家吗?”
  “姬野东作……”
  金田一耕助疑惑地重复这个名字,亘理局长只好为他说明一番。
  “金田一先生,姬野东作是这间饭店的员工,专门负责管理花园,可是却从昨天傍晚起就下落不明。我们怀疑他和这次的事件有关,所以才着手调查。安井,目前完全没有线索吗?”
  “完全没有。不过他身着工作服,再加上一只脚行动不便,应该不会走得太远才对。”
  金田一耕助闻言,心里也觉得十分纳闷。
  (姬野东作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下落不明?难道他真的和这次事件有关?)
  这时,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
  局长一拿起电话,神色立刻变得非常紧张。
  “金田一先生,是来自热海的报告……”
  局长低声告诉金田一耕助之后,便抓着听筒听属下的报告。
  金田一耕助也站到局长的办公桌前,只见亘理局长对着电话确认了好几次,然后才咋嚓一声挂上电话,眼中透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金田一先生,没想到那位戴墨镜老人位于热海的住处居然是……”
  “是一间旅馆吗?”
  金田一耕助揣测着问。
  局长摇摇头。
  “不,是一栋私人别墅,而且是加纳辰五郎这位名律师的别墅。”
  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个冷战。
  “老爷,金田一先生想见您……”
  大道寺欣造正叫茑代为他按摩腰部,听了女服务生的报告之后,立刻回答道:
  “是吗?快请他进来。阿茑,可以了。”
  他一面从床上坐起来,一面来到隔壁房间的藤椅边,这时,文彦正躺在榻榻米上看书。
  “老爷,我先下去了。”
  茑代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也好。”
  “少爷,你也去别的地方玩吧!”
  但是文彦看书看得正起劲,根本没把茑代的话听进去,他依然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书。
  “少爷,你这样会打扰老爷谈事情的……”
  文彦一脸不高兴地甩开茑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讨厌,我想在这里看书。”
  “可是少爷……”
  “真啰嗦,你自己去那边好了,干嘛叫我?”
  “哎呀!你怎么说这种话……”
  这时,金田一耕助已经沿着走廊走进来了。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文彦正在看书啊!你在看什么书呢?哦,原来是《汤姆历险记》。夫人,让他留下来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
  茑代看看大道寺欣造,欣造这才开口表示意见。
  “算了,随他去吧!”
  “好吧!”
  茑代朝金田一耕助点点头后,便静静地离开房间。
  文彦则依然专注地看他的《汤姆历险记》。
  金田一耕助刚~坐下,大道寺欣造便招呼他抽根摆在桌上的烟。
  “辛苦了,发生这种事情,我也难辞其咎。不知道目前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嗯,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件事想请教你……”
  “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金田一耕助表情严肃地看着大道寺欣造。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不过现在还是要再问一次。究竟是谁安排大伙儿全都聚集在这间饭店里?”
  “哦,是这件事啊!事实上,大家聚在这里纯属偶然。我和驹井以及三宅原先并没有打算要来。”
  “那为什么……”
  “由于我答应过智子的母亲,等智子满十八岁之后就接她来东京住,因此,我特别请九十九先生担任使者,前去迎接她们。后来因为路上有老夫人同行,所以才决定让她们中途先在这儿歇歇脚。”
  “是的,这个情况我先前就知道了。”
  “但是文彦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吧?你也知道文彦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现在突然多出个姐姐,他自然非常高兴,所以说什么都要来接姐姐回家,后来,他便硬拉着茑代来这里等他姐姐。”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也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游佐知道这件事之后,便在东京车站等候,硬要跟文彦他们来这里。这令文彦感到非常不满。”
  金田一耕助抬起双眼看着文彦,文彦也抬起头报以微笑。
  “我原来打算等智子生日那天,在东京的家中正式将游佐、驹井和三宅介绍给智子认识。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的用意,老实说这三个人是我为智子挑选的未来丈夫人选。我曾经答应过智子的母亲,一定要为智子挑个好丈夫……”
  “我明白。游佐先生之所以来这里,是想抢先一步认识智子小姐,正所谓先下手为强……”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可惹恼了文彦,他认为这么一来对驹井和三宅太不公平了,于是赶紧拍电报告诉我这件事。后来驹井和三宅一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气恼游佐,于是硬拉着我来这里。为了公平起见,我只好陪着两位年轻人到这儿来了,整件事就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接到文彦的电报?”
  “是的。”
  大道寺欣造苦笑着,又说:
  “金田一先生,你该不会认为文彦是主导这次事件的人吧!”
  “当然不会。”
  金田一耕助看着文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
  “对了,大道寺先生,你为什么会选择九十九先生来迎接智子小姐呢?这位九十九先生的装扮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哩!”
  “哦,这件事也是巧合。其实最初我根本没有想要委托他办这件事,良平出生于月琴岛,照理说应该派他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就在临出发之前,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良平没有办法去月琴岛。这时,九十九先生正巧到我那儿问候,他说有事要回月琴岛一趟,还问我有没有什么事可以效劳,于是我便请他代劳迎接智子到东京。”
  “你以前就跟九十九先生非常熟吗?”
  “不,我跟他并不很熟,只是因为茑代跟他都是月琴岛人,而且从小就认识,她最近甚至成了九十九先生的信徒,因此他便常来我家走动。”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里,觉得很奇怪。因为九十九龙马和茑代正好是这群人当中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大道寺欣造也看出金田一耕助的想法,连忙说:
  “金田一先生,我想你应该了解我们来这里纯粹是巧合。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警方目前究竟有没有掌握到什么线索?”
  “嗯,这个嘛……”
  金田一耕助稍微挪动一下坐姿。
  “我想你大概已经听说了,自从昨天晚上发生的案之后,警方便一直在寻找突然失踪的两名男子。一位是多门连太郎;另一位则是个戴墨镜的老人,他在旅客住宿名单上登记的名字是九鬼能成。”
  “这件事我听说了,那又如何呢?”
  “那个戴墨镜的老人你认识吗?”
  “我?我想不出来自己曾认识这样的人。他的相貌如何?”
  “戴墨镜、留白须、满头白发,对了,前天晚上大家在跳舞的时候,他也坐在角落。”
  “哦!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文彦突然拍手叫了一声。
  “那个老爷爷好像经过易容哦!”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惊讶地看着文彦。
  “文彦,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曾经在大厅拔了一根老爷爷的头发,结果老爷爷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所以,我想那一定是假发。你不是名侦探吗?怎么连这点也不知道呢?”
  “文彦!”
  大道寺欣造突然怒吼一声,但是他立刻发现自己的失态,语气也缓和下来。
  “文彦,你出去玩儿,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金田一耕助则愣愣地目送文彦低着头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么迟钝呢?连文彦这个孩子都能轻易识破的易咨术,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金田一先生,真抱歉。”
  大道寺欣造平咳一声,说道:
  “小孩子的话千万别放在心上,文彦他知道什么……”
  金田一耕助咽了一口口水,好让自己的心绪沉稳下来。
  “好吧!我们暂且不管乔装、易容的事,不过,大道寺先生,你真的不认识这个戴墨镜的老人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呢?”
  金田一耕助一直看着大道寺欣造。
  “那位老人从这里搭车离开之后,便逃到热海的一栋房子里。你知道那栋房子是谁的吗?就是加纳律师——加纳辰五郎的。”
  “什、什么?”
  大道寺欣造不禁打了个寒嘤,并把身子挨近茶几。
  “这件事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刚才警方已经调查过了。”
  大道寺欣造整个人沮丧地靠在藤椅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但是当他家觉到金田一耕助正在注意他时,却又慌忙把脸转向庭院。
  此时有两三个警察正穿梭在庭院的树丛间寻找那位失踪的园丁。
  “金田一先生……”
  大道寺欣造正要说什么,金田一耕助突然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因为他看见庭院里的警察正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大叫着往庭院后面跑去。
  大道寺欣造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问道:
  “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会不会是找到凶器了?”
  两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庭院。
  这时,一位戴着警帽的警察快速跑上斜坡。
  警察大老远就看见金田一耕助的身影,于是穿过树林,来到房间前面。
  “金田一先生,请你来一下,局长有急事找你。”
  “发生什么事了吗?”
  “找到园丁姬野东作了,他被人勒死了。”
  传说帕尼克是希腊神话里的牧羊神,根据古希腊人的说法,只要被蛇神迷惑住,就会陷入一种极度恐慌和惊慌失措的状态中。
  那一天,松籁在饭店上上下下就犹如帕尼克被蛇神蛊惑了一般。
  别说是饭店的工作人员或是投宿的旅客,就连警方的相关人员也都成了蛇神的俘虏,所以当金田一耕助和大道寺欣造一同赶到命案现场时,每个人都呈现出严重的呆滞神态。
  发现尸体的地点与其说在庭院里,不如说是环抱松籁在饭店动群山的一角,那里杂草丛生,相当偏僻。
  文彦正脸色惨白地被茑代紧搂在怀中,两人站在一座不规则形状的三个台阶中最上面的一层。
  站在他们旁边的九十九龙马的目光也闪着一种异样的神采,向下张望被树丛覆盖住的下一个台阶。而两三位警官更是神情紧张地在台阶上走来走去。
  “阿茑,文彦在做什么?”
  大道寺欣造一开口,文彦就吓得全身发抖,不停地往茑代怀里躲。
  茑代什么话也没说,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
  站在一旁的九十九龙马见状,只好摸着长须,莫名地干咳着。
  “金田一先生,这边请,其他的人请留步。”
  在警官的带领下,金田一耕助来到最下面那层台阶。
  “金田一先生,唉!又是一桩令人头痛的案子。看来凶手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呀!”
  亘理局长皱着眉头,不时用手帕擦拭他那肥胖的脖子。
  “局长,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喏,在那个地方。”
  金田一耕助回头朝局长用下巴指示的方向看去,不由吃惊地睁大眼睛。
  那里是一个约两层楼高的悬崖,悬崖上面有一棵大楼木,择木的根部恰巧有一个很大的裂缝,形成一个天然的洞穴。
  金田一耕助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就是在那里面?是谁发现尸体的?”
  “是文彦。”
  “文彦?”
  金田一耕助再度咽了咽口水。
  “是的。由于杀害游佐先生的凶器始终没有找到,所以我刚才命令属下全力搜索,没想到这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当警察赶到的时候,只见文彦脸色铁青地从洞口跑出来。
  “在这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洞穴。我的属下抓住文彦一问,才知道有人被杀死在洞穴里……”
  “但是文彦为什么会在这里徘徊?”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啊!手电筒拿来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有位警官带来了手电筒,于是局长便接了过来,带头走进洞穴。金田一耕助也跟着进去,警察们则留在洞穴外面。
  这个洞穴原是自然形成的,之后又经过人工修整,所以他们走过去之后,发觉里面比想象中还要宽敞。
  “这里好像是战争时期的防空洞。”
  “或许吧!我想就算有再大的炸弹落下来,这里也会没事的。”
  洞穴的墙壁上盘错着樟木的树根,正好可以防止壁面剥落。此外,掉落在地面上的落叶也堆积了一些高度,金田一耕助走起来感觉软绵绵的。
  “喏,在那里。”
  局长停下脚步,用手电筒照射地面,只见姬野东作的尸体就倒在地上,上面还覆盖了一些落叶。
  “凶手在洞口处勒死被害人,然后再把尸体拖到这里,并且用落叶掩盖住拖拉尸体的痕迹。”
  金田一耕助借着手电筒的灯光重新确认尸体时,不禁大吃一惊。
  死者大约六十岁左右,留着斑白的短发,皮肤因太阳暴晒而显得黝黑,不过五官倒是长得十分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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