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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_正文

_9 山冈庄八(日)
浓姬笑了一下,拍手召唤各务野,请她拿来粟实。
“你们要商谈何事呢?”
“噢!冈崎竹千代的父亲死了。”
“咦,那个竹千代的……”
“二十四岁即过世,是被家臣所刺杀。现在今川已经入城。想必是那些家臣怂恿今川如此做的吧!”
“殿下,你自己可要小心。”
“哈哈!我要先下手为强。阿浓!”
“嗯!”
“如果我去俘虏一个女人来,你会不会嫉妒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浓姬吓了一跳,她赶紧摇了摇头。
“这位女子是……”
“岩室啊!但这件事你可要保密。”
“啊!是那位已经落发的岩室啊?”
“哈哈哈!你还是在吃醋吧?”
“殿下,难道你要……”
浓姬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的膝盖不禁往前挪。就在此刻,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前田犬千代与池田胜三郎生气十足的脚步声。
29. 诱拐
两人进来后,坐在角落等候着。
“记住!绝对要保密,今晚你们赶到末森城将岩室夫人诱拐到这里来。”
信长一如往常地先下结论。
“诱拐来之后,把她带到城里不为人所注意的古矢仓上。胜,你先将那儿清除干净,在那里等候犬千代将岩室夫人带到,至于把她诱拐来此城的目的是……是因为……”
信长话没说完,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顽皮地笑着。
一旁的浓姬,屏气凝神地看着信长。
“清洲彦五郎这个好色鬼,要勘十郎与权六于父亲七七之后将岩室夫人送给他为妾。”
“什么?在七七之后,这个人未免太急噪了吧!”
“阿浓,你先别打岔。权六这个家伙千方百计想要拉拢彦五郎来对付我。如果岩室夫人愿意前去,那就表示他们交易成功,所以我想他们也该向岩室夫人提及此事了。”
犬千代与胜三郎对看了一眼,他们这种年龄开始对女人的话题感到兴趣。
“但岩室一定会拒绝,因为她还是想念着父亲,而且也有了又十郎这个孩子,所以他们别想得逞。”
“这么说来,殿下是打算帮助岩室夫人咯?”
“不!话别说得太快。虽然岩室夫人会拒绝,但权六还是会设法拉拢彦五
郎,他们想在七七之后诱拐岩室夫人,被诱拐去的女子,到时候不答应也不行了。”
“可是殿下……”浓姬又忍不住打岔,“这么恶作剧,不是会增加自己的敌人吗?”
“阿浓,你别急,我不是恶作剧,你仔细想想。好吧!明天早上岩室突然消失于末森城内……到时候看勘十郎与权六有何打算?”
“啊!原来如此,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清洲的彦五郎所为。”
“哈哈哈!阿浓!你总算明白了。他们一定会认为彦五郎等不及七七之日。反正权六早晚都会如此做,因此他会认为既然提前被诱拐,也无伤大雅,所以问题是七七之日以后。”
“这倒是很有趣!”犬千代拍了拍膝盖,“如果岩室落在我们的手中,他们双方一定会发生一场误会。”
信长回答:“好吧!犬千代,我们要埋下清洲与权六之间骚动的祸根,同时也要注意东边的今川与西边的美浓,他们都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浓姬默默无语了。
(真不愧是我阿浓的殿下……)
浓姬先前的不安,因信长的奇才谋略换成由衷的敬佩。
30. 月下之女
末森城内的庭院,紫藤盛开。
信秀在世时,常爱怜地看着这些花朵,如今在花下的岩室,感概万千,她仰望着天空。
初八的月亮隐藏在薄云后,枫树的嫩叶飘来一股扑鼻的香味。
“是岩室站在那里吗?”
提着纸灯笼而来的是本城的上席家老柴田权六胜家。
“啊!是柴田先生。”
“果然是你,真是闭月羞花的美人……”
“别胡说,现在还是守丧期间呢!”
“嗯!虽然仍在守丧期间,但你却面临了一个难题,也只有美人才会制造这种罪孽。”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事实上——”权六并没有把对方的话当一会事,他继续说:“我要告诉
你有关清洲彦五郎之事,你先别赶我走。他与同城的武卫公都想要拥有你。”
“我不答应,主公之灵尚未安息呢!”
“可不要这么说,你才十七岁,不可能就此守寡一生。你想拒绝武卫先
生?还是拒绝彦五郎先生呢?勘十郎公对此事也极感困扰。我希望能听听你的意思,也好让我为你做个计划。”
权六也提出已丧妻的斯波义统,斯波义统想得到岩室也是事实。然而,权六对于武卫公却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不希望将岩室交给他。
权六希望岩室能够嫁给彦五郎信友。如此一来,他便可利用彦五郎的兵力举起反信长的旗帜,这是他心中的计划。
假如不摆出迎战信长的姿态,信长是绝不会退缩的。权六当然也利用武卫公对岩室的遐想这一点,来设法将岩室的心引向彦五郎一方。
“岩室,这也是勘十郎对你的请求,他希望你拒绝武卫公,那是因为先前与彦五郎有所约定……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希望你能仔细思索,好了!我看就这样吧!拒绝武卫先生好了。这件事我也算是对你交差了。”
“啊!柴田先生,对于这件事情,希望你没有忘记和子的事。”
“不!总之,这都是勘十郎公子的意思,好了,我就这么去告诉武卫先生了。”
虽然岩室不答应,但权六却不理会,丢下那句话之后就象逃走似的,往泉水方向而去。
“这个柴田真是可恶,他把我看成什么人呢?”
她想起了信秀生前对自己的百般宠爱,如今信秀过世才不到一个月,她根本无心想其他男人的事。
“他简直当我是卖春妇,主公啊!如果您在的话,我也不会受人欺侮了……我好想念你啊!”
她仰望月亮,悲从中来。
“岩室夫人……”
在紫藤棚下,泉水旁的白花从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谁?是谁在叫我?”
“我是前田犬千代,是上总介的侍卫前田犬千代先生吗……有什么事吗?你能否靠过来一些?”
“你走出棚子外,我有事要悄悄告诉你。”
“有事要悄悄告诉我?”
“是的,你现在正面临着危险,我特地前来告诉你,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
说着,她慢慢地向紫藤外走去。
这时,前田家的御曹司,亦即是有美男子之称的犬千代威风凛凛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会面临什么危机呢?”
等她靠近之后,犬千代突然说:“就是这个!抱歉了!”
他忽然往她身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双手捧住了岩室夫人的身子。
31. 箭仓的秘密
在那古野城的箭仓里,岩室无力地张开了眼睛。这时天大概快亮了。
“啊……这里是……你是……”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而本能地尖叫出声,并且很快地拉下自己的裙摆。
“别出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说着,一张明亮的脸孔向她接近。
“啊!是吉法师……”
“让你受惊了,岩室。哈哈哈!我认为这里对你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这样待你。”
“这里……最安全?”
“柴田权六要诱拐你当清洲彦五郎的小妾。”
“嗯!是有这……”
“不仅如此,他们那些笨蛋还有向我信长挑战的魂魄,这么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定会烧了清洲城,当然到时你也会与清洲城遭到同样的命运,那么你就再也见不到又十郎了,所以我们只好以此方式将你带过来,请原谅,你不要怕。”
“是的!是的!”
“不用说你也知道,我是织田家的当家主人,你与又十郎当然是要受我的保护。你暂时躲在这里,如果让人见到了你,那么末森与清洲会前来争夺。你有事尽管吩咐胜三郎好了,他会为你准备日常用品。怎么,你还怕我信长吗?”
“不……”岩室用力摇头,“说来也真是奇怪,今早看到吉法师,我一点都不……”
“不是吉法师,我是上总介信长。”
“对不起。我好象有很长时间未见到如此亲切的吉法师公子了,而且我们也很久曾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话了。”
“说的也是,以前你也对我很好。”
“是呀!以前我常剥瓜削去柿子皮给你吃!还拿红饭给你吃呢!”
“哈哈哈!但是现在换成我信长要每日为你送饭来,好吧!你暂且安住这里,别让人家起疑。”
“是!”
“先父的七七四十九忌日即将来临,我希望你在此也能为亡父念经以消他
生前罪业。”
“啊!想不到信长公子也会说出如此感动的话。”
“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胜三郎,我迟早会让你与又十郎见面的。”信长说完
边起身朝窄廊走去。
“好久没有下雨了,难得今天下雨,从这里看天王坊的森林,呈现一片翡翠的颜色。”
说着,他下了阶梯。
在这狭窄的箭仓二楼里,从化妆品到日常用品,全都准备齐全地放在那里。
32. 死谏
俘虏岩室一事,信长的奇策可说是完全成功了。
这么一来,反信长派遂无法举旗。由于这个奇策的成功,使得彼此间的感情有所波动。
直到弘治二年(1556)五月林佐渡兄弟和柴田权六为拥护勘十郎信行而举兵的这段期间,对信长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信秀七七之日,织田彦五郎,斯波义统与柴田权六集合于万松寺的客厅,他们展开了三角式的问答。
“七七忌日终于结束了。”
彦五郎话中有话地看着权六,权六则语带嘲弄地说:“假如岩室能列席今天的供养,那该有多好?”
“喔——”武卫先生突然开口。
“既然希望她列席,又为何没有请她来,是否生病了?”
对于再婚的对象,由于彦五郎先开口,使得武卫先生遭到拒绝。今天武卫先生他想也许可以再见到岩室一面。
“她并非生病,而是被劫走了。有人来末森城抢人……你们看,这是什么世界?”
权六认为这件事一定是彦五郎所为,所以他的话里带有讽刺的意味。但是一听到岩室被劫之事,彦五郎立即脸色大变。
“权六先生,你说的这些话很奇怪!”
“哈哈哈……如果你不中意听,那么我可以向你道歉。也许岩室不是被人抢走,而是自己投向他人之处。”
“说什么话,什么被抢走?什么自己投向他处。我问你,岩室现在到底如何?”
“你这么说就失礼了。是的,这件事我们也该彼此有个交代了。”
“你如此说不是更奇怪了……权六,难道你忘了与我彦五郎之间的约定吗!”
“这么说更是可笑了,我们是约在七七忌日之夜,我也再三叮咛,但不知是谁先违约呢!”
“照你这么说,岩室现在真的不在末森城内了?”
“人已被抢,岂有在的道理?”
“这样做未免太昧着良心了吧!你破坏了与我彦五郎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你将她藏起来?”彦五郎突然将视线移到武卫先生的身上。
这时权六也开始怀疑是武卫在搞鬼,他按捺不住,起身说道:“听你这么说,是我权六把岩室藏起来了?”
“若非如此,那么请你告诉我,岩室是被谁抢走了?”
“我觉得不认帐的是你这个彦五郎,好了,这个话题到这里为止,我不想再与你争辩了。”
在上座的信长远远地离他们而坐,他用手指挖着鼻孔,冷眼旁观。
有关岩室之事,彻底的成功了,只是大家都没有发觉这件事与信长有关。
父亲死后最初所面临的问题,即是冈崎方面的袭击。自从冈崎城主松平广忠死后,由今川义元代理城主。雪斋和尚是今川的总大将,是义元的军师,亦既是今川家的台柱,他们从西三河的安祥城前来讨伐。
安祥城原来有信长的庶兄三郎五郎信广坐镇,但是后来被雪斋及松平的联军包围而成为他们的俘虏。
“——如果要保住信广的生命,就得以人质松平竹千代来交换。”
胜方的今川家派人来交涉,信长也很快地答应。
原因是那古野城还未到可以作战的时期,如果信长不在此城,那么拥护其弟勘十郎信行的一派,就会从背后偷袭信长,届时,信长将会连城都归不得且遭人追杀。
因此,三河的孤儿松平竹千代(后来的家康),在信秀死后的天文二十年(1551)
十一月九日,告别信长,离开尾张。
人质交换的地点在笠寺,这件事以和平的方式完成,令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接着发生信长生平最大的危机。
那就是唯一支持信长的,亦即是唯一能压制反信长派的平手中务大辅政秀,为谏正信长的行为,切腹以谏。
天文二十二年(1553)正月十三日——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庭院里到处可见绽放的梅花古木,枝头上黄莺吱吱跳唱。年已二十的信长与夫人浓姬闲话家常。
“阿浓,你的父亲已渐渐地掌握有整个美浓。”
“是的!也许在这个春天,会向尾张发动突击。”
“还有甲斐的武田信玄呢!”
“是的!”
“林佐渡的爷爷称赞他是日本的第一大将,并且还将武田所定的规条给我看。”
“有值得参考之处吗?”
“不!如果世间事都依法规来实行,人生将毫无乐趣可言。虽然他们称他为日本第一大将,但是在我信长看来,也只不过是我的先锋大将罢了。”
“你这样告诉林佐渡吗?”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但他爷爷听了可是很生气。”
“这么说来,你对阿浓的父亲蝮,根本看不在眼里。”
“当然啦!松永弹正,你的父亲蝮,以及毛利右马头(元就),只能做我手下的代官职而已。”
“好大的口气!”浓姬高兴地笑着。
“那么越后的上杉呢?”她侧首问道。
“和信玄一样,只能做我的先锋大将。”
“平手政秀呢?”
“他可是我的一把宝刀,如果将来我得到天下,会赐他二,三国。啊!我随意地批评他人,连爷爷也不放过,我简直就象留着胡须的三岁小孩,哈哈哈!”
“哈哈哈!好大的三岁小孩。”浓姬又笑了起来,犬千代,胜三郎,万千代也在一旁笑着。
“有急事禀报!”平手政秀的三男甚左卫门脸色异常地飞奔前来。
“什么事?甚左,你冷静一点。”
“我有急事禀报!”
“我在听,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早父亲政秀在他的房间切腹自尽……他已离开人间了!”
“什么?爷爷死了?”
“在榻榻米的房间里烧着香,他完成了十字形的切腹行动,当我们兄弟发
现时,他已经断气了。”
“什么?爷爷已经死了……”晴天霹雳,信长内心深处发出“完了”的呻吟。
33. 一大支柱
信长匆匆走出大玄关,骑马往平手政秀的家飞奔。
虽然天气晴朗,但正月的风依然象霜一样冰凉刺骨。
晴空之下,爱马喷吐着白气。
(爷爷死了……那么深思熟虑的爷爷……)
信长不能接受政秀已死的事实。
平日常教训信长的平手政秀,在信长心目中是真正具有实力的任务人物,他的实力甚至还在父亲信秀之上。
政秀外表温文敦厚,脑中蕴藏无穷的才智。织田家与美浓斋藤家的联姻,即是政秀的主张。而至今信长家能够平安无事,也要归功于政秀的辅助。
此外,政秀也建议信秀捐钱在伊势与热田兴筑庙宇;他十分重视信秀在织田一族中的家格,曾与大云禅师商量,建议信秀献金四千贯做为修理京都皇宫的费用,由政秀送往京都,这使得达官贵人感激织田家而开始有所来往。
根据后人山科言继卿在《言继卿记》的记载,尾张的这位外交官与朝廷女房奉书连歌师的宗牧交往密切。因此,平手中务大辅政秀堪称是织田家的名外务大臣,声名远播。
近来,信长身边事务多半由政秀代理,如今政秀突然切腹自尽,信长顿感束手无策,也是理所当然。
政秀家在那古野城的大手再过一点,信长从现在住的古渡到那里也有一段距离。屋右一棵赤松,屋左一株白梅。
“我是信长,我要直接进去了。”
信长挥鞭通过大门,往前奔驰。
他比前去通知此事的政秀三男甚左卫门更早一步到达,但无人在玄关迎接。
“殿下来了!”
听到守门员呼声的监物,五郎右卫门兄弟,双眼红肿正要出来迎接时,信长已到了政秀的房间。
“爷爷!”信长自己破门而入。
一阵清香,眼前出现一具全身白色装束的尸体。
由于怕信长激怒,所以兄弟们对父亲的尸体不敢随意移动。
榻塌米已为血所染黑,右手持刀已气绝的老人,脸孔有如半睁着眼的蜡像。
“爷爷!”信长跪倒在政秀身边。
“啊!您的衣服……”监物叫了起来,他惟恐信长的衣服沾染了血迹。
“你们别过来!”
“是!”
“五郎右卫!”
望着尸体的信长突然对他们兄弟大吼,使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认为信长还在为上一次不愿割舍那匹马的事情生气。正因为他们这么认为,所以五郎右卫门才会投向林佐渡与柴田权六。而这也是造成父亲自杀的原因之一,因此兄弟开始为这件事自责。
“把爷爷的事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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