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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 - 东野圭吾

_8 东野圭吾(日)
  不久,她畏怯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后说:“本来应该由我扮小丑,凶手的目的是要我的命,所以,一定会再
次下手。”
  “骗人……”裕美子的声音梗在喉咙。
  “真的。除了我和竹井老师外,没人知道扮小丑的人已经互换,当然凶手也……”
  又是一阵沉默。
  她凝视着虚空中一点,不久,以略微充血的眼眸望着我:“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所以才麻烦。”
  “会不会是怀恨你的学生,抑或……”
  “我不可能关心学生至会被怀恨的程度。”说着,脑海中浮现高原阳子的脸庞。对于这
次的命案,大谷刑事绝对会特别慎重调查她的行动,或许,已经调查过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也
未可知。
  “那么……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辞掉学校的工作?”
  “目前还没这种打算。但是,我已决定尽量不独自行动。”
  “哦……”
  我本来以为她会情绪更乱,但,裕美子看起来颇冷静,而且,似在沉思什么的默默无语
,空洞的视线盯视着自己手掌。
  九且二十三日,星期一,秋分。
  学校放假之日,我通常会睡到十点左右,然后再起床,随便吃早餐。但是,今天七点半
就起来了。
  昨晚,预料自己会失眠,记得喝了不少掺水威士忌,结果还是抵不过亢奋的精神,在床
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直至两点或三点左右才昏沉沉睡着,可是天刚亮又醒过来了。
  在那种状态下,心情当然很恶劣。即使洗过脸,镜里映出的脸仍旧无精打采。
  “这么早醒来?”
  应该还在睡的裕美子不知何时已换好衣服。她脸上也浮现倦容,梳往脑后的头发有好几
根翘起,看起来更显得憔悴了。
  我至玄关拿报纸,回客厅坐下,先翻阅三版的报导。比想像中的篇幅更小,只有“小丑
被毒杀?”之类的可笑标题,内容也只是我们昨日所证言的,却未写出真正扮小丑之人本来
是我——当然,警方对此予以保密。
  吃着面包和咖啡时,电话铃声响起。裕美子马上站起,但,拿起话筒之前,她瞥了挂钟
一眼。她很客气的讲了几句话后,用手掌覆盖住传话口,低声说:“教务主任打来的。”
  松崎的声音和昨天同样有气无力。他先用空洞的台词客套几句,之后,说:“刚刚PTA(
家长会)的本间先生打电话给我。”
  ——是家长会委员。他打电话为了何事?
  “他说昨天校运会之间!见过一公升装的酒瓶。”
  “见过?是什么样的酒瓶?”
  “好像也无法确定,不过,他表示也许是凶手所准备的掺有毒药之酒瓶。”
  “什么?在哪里见到的?”
  “储藏室。本间先生参加借物竞走,而去储藏室拿扫帚,当时看见的。如果那真的是掺
有毒药的酒瓶,那么,酒瓶是在那之后才被掉换,就能相当限定出行凶时刻了。”
  “已经通知警方了?”
  “还没有。我是觉得应该由你告诉警方。”
  反正,最主要是把和事件有关的麻烦全部推给我吧!但,对我而言,与其透过奇妙的仲
介而白花时间,不如自己行动还可减少心中的不耐烦。
  “好,我会和警方连络。”我说。
  松崎有如获救般的连声称谢。我问明白本间的连络地址后,立刻挂断电话。
  拨电话至S警局,大谷尚未外出。一听到我的声音,他表示待会儿就要去清华女子高校—
—声音比昨天开朗。
  我把松崎的话告诉他。果然不出所料,大谷的反应相当兴奋,说:“这是相当重要的线
索,能够期待会有颇大的进展。”
  他表示要尽速进行调查,所以我告诉他本间的住址。本间应该是自己经营事业,即使现
在也能立刻赶往学校才对。
  挂断电话后,我告诉裕美子要到学校去。
  她显得很慌张,说:“至少也该在家一天……”
  “今天学校放假,凶手不可能会在学校里。”
  匆匆吃完面包,喝了咖啡,我开始换上外出服。感觉上,活动一下身体总比闷待在家好
多了。
  穿上牛仔裤和运动夹克,心情也似乎轻快许多。一瞬,我忍不住想:已经多少年没在放
假日去学校了呢?
  “傍晚以前会回来。”我说。
  正在穿鞋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本来想由裕美子接听应付,但,听了她说话的语气,我
没动,好像是家里人打来的!
  “是大哥!”裕美子叫我。
  大哥会打电话来实在难得。我大致也能猜出是为了什么事。接过话筒,大哥那粗嗓门的
声音马上跃入耳中,果然是为了今天报纸上的报导内容。他说“你们学校发生杀人事件,你
还好吗?妈很担心,你偶尔也该回家让她看看”,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不必担心,我很
好”。
  再次走出玄关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我很不耐烦,但,裕美子并没叫我,我径自出门。
只是,边走下公寓楼梯时,我心中有点无法释然——第三通电话时,裕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
,听不清究竟说些什么。
  第三节
  到了学校,停车场上有两辆巡逻警车,和几辆轿车,或许都是警方的车也不一定!运动
场上没见到大谷他们。沾满沙尘的幸运饰偶似留住时间,仍像昨天般的仰望天空。一年级教
室大楼的一楼,隐约可见到穿白衣的男人,也有穿制服的警员。我朝着那边走过去。到了教
室大楼入口一看,集中很多人站在堆放大扫除工具和操场整地用具等物的储藏室前,其中,
包括瘦小的家长会委员本间。
  我正想走近时,一位年轻警员挡住我,说不相关之人禁止接近。一瞬,我觉得狠狈。
  “前岛老师!”
  这时,大谷边挥手边从人群中出现。今天的他看起来比平日更精力充沛。
  “有劳你啦!”我说。
  大谷摇摇手,微笑地说:“多亏你通知,总算能有了相当收获。”然后,在一旁的洗手
台开始洗手,接着又说,“详细情形本间先生已对我说了。”
  大谷开始谈到本间所说的内容概要,边说,边以手帕拭手。那手帕太洁白,让我有一种
很意外的印象。
  内容和松崎所说的约略相同。参加借物竞走的本间被指定借“扫帚”,就问附近支援的
学生有无扫帚,学生们笑着回答说在储藏室。所以,他来到储藏室,打开门,马上就找到目
的物,但同时也见到放在角落的纸袋。由于纸袋很新,他觉得奇怪,就刻意看袋内究竟是什
么东西,这才发现是一只旧的一公升容量酒瓶,里面有约一半以上的液体。
  “从节目表上可知,职员、来宾参加的借物竞走是下午两点十五分开始进行,是否照预
定时刻?”大谷边看着淡绿色的节目表,边问。——那是昨天校运会的节目表!
  “应该是准时进行。”我回答。
  “这么说,凶手是两点十五分以后将酒瓶掉换了。对啦,储藏室是否上锁?”
  “好像……几乎从未上锁过。至少,我没见过。”
  “原来如此。所以,凶手也能予以利用。”大谷不住的颌首。接着又说,“原先的那只
酒瓶被藏在距放置魔术箱地点约数公尺外的草丛里,凶手大概也无法带着那种东西走得太远
吧?”
  “指纹呢?”
  “是有好几个,不过,可能只是射箭社的学生和你的吧!毕竟,这次的凶手不太可能会
犯这种初步的错误。”
  这时,教室里走出穿制服的警员,叫着大谷。大谷未应答,只是举高右手挥一挥,凝视
着我。
  “我们会迅速将这件案子解决,为了不再让第三位牺牲者出现。”说完,他转身大踏步
离去。
  我边望着他宽阔的背影,边咀嚼着他所说的“第三位牺牲者”之语。见到调查人员忙碌
行动,我走向教职员室。因为,似已无我能协助的事,而且,我也希望独自思考一下。
  教职员室没有别人。我一向是假日不上班主义,但是,听说平常教职员室里都会有人,
不过发生那种事情,今天大概也没有哪位教师有心情了!
  在自己座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昨天的节目表。看来,今天起也该把抽屉上锁才行?
  我凝视着节目表,回想起昨日的情景,慢慢的,学生们汗水挥洒和热气四散的欢乐气氛
又在我眼前浮现。但,我的目的并非为了万千感慨。
  十四:十五 来宾、职员借物竞走
  十四:三十 两人三脚竞走(一年级)
  十四:四五 师生对抗障碍赛
  十五:00  创作舞蹈(三年级)
  十五:二十 化妆进行(运动社团)
  家长会委员本间是借物竞走的第三组出赛,所以,在储藏室发现酒瓶大约为两点二十分
左右。而我和竹井至教室大楼后准备化装成小丑是在创作舞蹈开始之前,所以是三点,亦即
,掉换酒瓶的行动是在这四十分钟里进行。
  掉换时所需的时间!我在脑海中想像凶手的行动。
  前往储藏室要两分钟,自储藏室至教室大楼后要两分钟,掉换后将原有酒瓶藏在草丛,
装成若无其事的回座要三分钟,合计七分钟。不过,实际上不可能如此顺利进行,第一,不
能被人看见,第二,需要慎重行动以免留下指纹或其他形迹,如此一来,凶手会预留充裕时
间,应该为十五分钟左右。接下来是推测凶手的心理。凶手应该也观看借物竞走,这样,当
然也见到本间至储藏室拿扫帚,他的神经一定集中于储藏室内的掺毒酒瓶上,那么,他也会
想到在借物竞走比赛时间内尽量不接近储藏室,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有人前来。另外,
凶手不知我化装的时刻也是值得注意之点。由于是三点二十分开始化装游行,凶手可能猜到
是在那之前,却不确定是五分钟前或二十分钟前,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凶手应该在三十分
钟前的两点五十分左右就完成酒瓶的掉换行动。这么一来,凶手能够行动的时间只有借物竞
走结束后的两点三十分至五十分之间了。
  于是,凶手必须在两点三十分的两人三脚赛跑开始后立即展开行动。换句话说,在这段
时间带有不在现场证明者,就不是凶手?
  那,高原阳子如何呢?她是三年级,应该参加三点开始的创作舞蹈。而参加表演的人必
须在前一项演出或比赛开始之前集合点名,所以,师生对抗障碍赛开始的两点四十五分,她
会在入场处集合。只是,刚好处于时间边缘,不在现场证明无法成立。
  详细就得问她本人才行了?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我想。今天天空阴霾霾的,恰似我的心
境。也许是睡眠相当不足吧!靠着椅背,我居然有了睡意,张嘴打了个大呵欠,眼眶里沁出
泪珠。真是讽刺!明明心身俱疲,昨夜竟然失眠。
  茫然怔坐良久,恍然间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我整个清醒过来。脚步声在教职员室门口
停住,不知何故,我心中掠过一丝毫无来由的不安!门被用力推开,是穿制服的警员。他环
视室内一圈,向我点点头,说:“能否请你协助调查?有一点事请教。”
  看看表,我来这里已超过一小时了。
  我表示同意,揉着太阳穴,站起。
  被带去的是储藏室隔壁的小会议室,是学生代联会开会时使用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布
置,再加上刑事们都把袖子卷高,几乎令人忘了这是在校内。
  小小的会议桌前有三位刑事正低声交头接耳,不知在谈些什么,一见到我,其他两人匆
匆外出,只留下大谷。大谷面露微笑,劝我坐下,说:“案子已有进展了。”
  “发现什么吗?”我问。
  “是这个。”大谷从脚边拿起的是一个套在大塑胶袋内的纸袋,“我们在某个地方找到
的,不必说,一定是放酒瓶的纸袋。方才本间先生也确认过了,应该是不会错。”
  “某个地方……是?”
  “这待会儿再说……对了,你见过这个纸袋吗?见过谁提过它吗?”
  纸袋是白底深蓝色细纹花样,正中央印有“I LIKE YOU!!”小字,以本校学生来说,
图案来免太简单了。
  “我没见过。”我摇头,“最重要的是,本校禁止携带纸袋等物上学。”
  “不,也不限定是学生。”
  但,我一向不会去注意别人携带之物。
  “你应该问藤本老师,他对这种事比较了解。”
  “好,那我就问他。不过,教室大楼西侧有间小屋。”
  “是的……你是指运动器材室?”对于突然改变话题,我感到有些困惑。
  “不错,放着栏架和排球等物。另外,有十个以上的硬纸箱,那是做什么用的?”
  “硬纸箱?”反问之后,我想到了,颌首,“用来当垃圾箱的。校运会过后,总是出现
大量垃圾,所以今年准备许多硬纸箱。”
  “哦?是今年第一次准备?学生们知道吗?”
  “咦?”这是个奇妙的问题,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也就是说,学生们知道运动器材室内有硬纸箱,而且是用来当做垃圾箱的?”大谷解
释。
  “大概不知道吧?若一开始就告诉学生有准备硬纸箱,学生更会毫无顾虑的丢垃圾。不
过,也非特别保密……”
  “我懂啦!还有……”大谷拿起纸袋,“这东西是在硬纸箱之一里头发现的。凶手为何
丢弃于那种地方?或许是认为从纸袋不可能泄漏形迹,才考虑能最快丢弃的地点吧?但,各
教室和教职员室皆上锁,垃圾焚化炉又太远,才会丢在会被用为垃圾箱的硬纸箱内吧!如此
一来,问题就在于会想出这些硬纸箱的人物是谁了。”
  “是教师?”我自己也知道两颊肌肉僵住,同时,手掌心沁出冷汗。
  “切忌性急下判断,但,我认为,这种行动型态至少非学生所为。”
  我想到麻生恭子。或许,大谷也想到了。
  关于我刚才在教职员室分析的行凶时刻,应该是在两点三十分至五十分之间的二十分钟
之内这段时间中,麻生恭子在做些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曾隔着栏架见到她。对了,那是师生
对抗障碍赛。
  “对不起,你身边有昨天的节目表吗?”
  大谷原以为我在沉默,没想到我突然问出这句话,他怔了怔。不过,仍从西装口袋掏出
淡绿色纸张,递给我。
  十四:四五 师生对抗障碍赛
  我抬起脸,让大谷看着节目表,说:“麻生老师参加两点四十五分开始的障碍赛,这表
示在前一项的两人三脚赛跑开始时,她就在入场处集合。”
  对于行凶时刻,大谷应该也已有某种程度推测,即使和我所推测的略有不同,应该也明
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
  “麻生老师并非凶手?”他沉重的开口。
  “至少在现阶段而言,她是不可能。”说着,我感觉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着自己。
  第四节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学校仿佛接获戒严令般,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平常扰攘的教职员室里,所有的教师
、职员也都紧抿着嘴不语,即使是学生们,也受到相当打击,各教室都是寂静得几乎令人透
不过气来。
  只有一个人比平常更多话,那就是松崎教务主任。从一早开始,他桌上的电话就响个不
停,有来自传播媒体的;但,大多数是学生的家长打来的。虽不知对方说话的内容,但是松
崎的嘴皮一直动个不停,而且始终是道歉连连。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正常上课,感觉上,教师们是时间一到就至各教室,自顾自的说
明教科书内容,一下课,又匆匆回办公室。
  对这样紧张的气氛又投上更强烈刺激的刑事们,在第四节课下课便来到。宛如理所当然
似的,他们一进入会客室就表示希望传讯某人。一听此人的姓名,松崎他们都满头雾水,但
是,我却有了“终于来啦”的感觉。
  瞥了那人,麻生恭子——一眼,很明显,她脸色转为苍白,无助的站起,像是梦游症患
者般跟在松崎身后。那种动作,不能说没有不解自己为何被传讯的呆然,但,仍旧掩饰不了
内心的震惊。
  默默目送她离去后,教师们开始各种各样的揣测,那几乎都是漫无责任的中伤,一点值
得听的价值也没有。
  小田教师走到我身旁,低声说:“昨天,刑事突然来找我。”
  “刑事去找你?”我很意外,反问。
  他颌首:“问我一件很奇妙的事,说是前天校运会我参加师生对抗障碍赛,麻生老师是
否和我一起。我回答说是,这时,刑事又问在入场处集合时,她是否迟到。我本来想回答说
不记得这么清楚,但,仔细一想,确实有这回事,当时她一直未出现,所以我本来打算更换
参赛者的顺序,不过后来她赶上了……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回答。
  但,不必说,他这番证言对刑事的侦查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昨天和大谷谈话时,他认为麻生恭子有不在现场证明,可是,这番证言已将之推翻,结
果,她今天被警方传讯了。
  她被叫走约十分钟后,校长叫我了。我怀着稍沉重的心情走进校长室,果然不出所料,
栗原校长紧绷着一张苦瓜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为何警方会找上麻生小姐?
  “她又不是被逮捕,只是侦讯而已。”我说。
  栗原校长不耐烦的摇头:“我不想跟你玩猜字游戏!那位叫大谷的刑事告诉松崎说详细
情形问你就知道,你说?究竟为什么?”
  他的语气虽平静,但,看他面红耳赤也可知已经极端不耐烦了,在这种状态下,隐瞒是
不可能了,于是,我说出一切,包括麻生恭子的过去,以及酒瓶被掉换之状况、证据等等。
我明知他听完后,情绪一定更恶劣!
  听我说明之间,甚至听完后,他保持交抱双臂、双眼紧闭之姿势,身体动都不动,脸上
浮现充满苦涩的表情。不久,他开口了,但,怒色也随之消失。
  “最主要是……她为了隐瞒和男性的关系而杀人?”
  “还没确定!”
  “但,在男性关系方面,确实不符我的期待。”
  “……”
  “你明知却不说,为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做出中伤他人的事。何况,她现在有些什么样的交友关系,我也一无所
知,再说,校长似乎又很欣赏她……”
  最后那句话似让他以为是讽刺,他脸孔扭曲,恨恨的说:“算了,是我有眼无珠。”
  我认为已经没事,正想站起身时,校长制止了:“等一下!你认为她真的是凶手?”
  “不知道。”我坦白回答,并非对他有所顾虑,“这次事件,她确实处于非常不利的立
场。但,在上次事件而言,她有完璧的不在现场证明。因此,刑事们也很困扰。”
  “嗯……不在现场证明吗?”
  “而且,即使是这次事件,也存在许多谜团。凶手为何采取在众人环视之下杀害小丑的
大胆手法?这也是谜团之一。”我初次说出内心惦念不已的疑问。无论如何,凶手的这种手
法令人无法认为是麻生恭子的凶行,换句话说,如果她是凶手,应该不会采取如此麻烦的步
骤!
  “我明白。反正,再观察一段时间吧!”校长说。
  走出校长室,往教职员办公室走的同时,见到布告栏前聚集了一大群学生,我也停下脚
步。
  看一眼布告栏,我的心抽搐了。上面贴着大谷昨天给我看的那纸袋之照片,照片旁还写
着:
  “见过这个纸袋之人,请和S警局连络!”
  这大概也算一种公开侦查!无论如何,两桩杀人事件发生于同一所学校,警方的这类活
动绝对会增加。
  学生中也有我认识的,所以我问她们是否对纸袋有什么印象。她们沉吟片刻,却回答“
并无记忆”。
  回到教职员办公室,我首先看看麻生恭子的办公桌,但,没见到她。我本来以为她还在
会客室里,但却发现她的桌上收拾得很干净。于是,我走近藤本,在他耳边小声问麻生恭子
的去向。他也似顾忌周遭,低声回答:“方才回来了,但就直接早退,好像向教务主任报告
过。刚出去不久,你在走廊没碰上吗?”
  “没有……谢谢。”
  我坐下后,准备要上第五节课,但,精神却和手的动作无法配合,脑海中,村桥和竹井
的尸体如电影的停格画面般,时隐时现。
  我站起身,冲出教职员办公室。
  跑过走廊时,铃声响了。但,我已不在乎,直接跑向校门。就在门口,她那穿蓝色洋装
的修长身影正走出校门。
  见到麻生恭子的背影!
  我加快脚步,在门外叫住她。
  她似颇惊讶,站住,回头,匀整的脸孔扭曲着。我们有好几秒钟彼此不发一言的对峙着
。她可能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追上她的理由。
  不久,她说:“有什么事吗?”
  声音相当镇定,也许,是极力抑制冲动吧!
  我问:“是你杀的吗?”
  没想到她听了这话双眼圆睁,似感到很可笑般,但,并未笑出,反而转为愤怒的表情:
“你这样问不觉得可笑吗?是你告诉刑事的吧?”
  “我只说出事实,毕竟,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你。”
  “那么,如果我现在说自己并非凶手,你会相信吗?”
  见到我穷于回答,她笑了:“你当然不可能相信了。那些刑事们也一样。很遗憾的是,
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无辜,只能等待……”
  她的声音被沮水哽住——我第一次见到她流沮,心情也开始动摇了。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而且,我也不想说。只是,我想忠告你们一件事。”麻生恭子边
转身边说,“逼迫我也没用,因为真相根本在别处。”
  不待我回答,她迈开步伐。那摇晃、蹒跚的步履逐渐远去。
  我的心仍旧不安?
  第五节
  从这天起,所有社团活动全部暂停。放学时刻当然也提早,四点半过后,校内已完全见
不到学生。
  在此种状态下,教师也不可能留下来,平日到六点左右还很热闹的教职员办公室里,也
很早就恢复静寂。
  有刑事们全力行动。他们之中有些人仍在搜寻线索,在校园内转来转去,更有些年轻刑
事连所有的垃圾箱都翻找遍了。
  六点过后,我也收拾准备回家。本来想跟大谷打声招呼,却见不到人,也许已经回警局
了吧!年轻刑事送我至公车站。他年纪和我相仿佛,但是眼光锐利,也许,不久就会变成如
大谷般的猎犬之眼了。
  听姓白石的这位年轻刑事说,麻生恭子的不在现场证明终究不能成立。她是有参加师生
障碍对抗赛,却如小田老师所言,并未准时参加集合。她也说明当时的行动,但是没有证人
,且内容也颇不自然。
  “她说去洗手间,但,整整将近十五分钟。虽然也是有可能,却……”白石的语气显得
有些不耐烦,听起来似已认定麻生恭子就是凶手!
  是年轻气盛也来可知。
  “村桥老师的命案,她有不在现场证明吧?”望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我问。
  白石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依状况判断应是同一凶手……要解决这个矛盾,只好认为
凶手是复数,但,问题是,谁是共犯呢?警方目前的方针是先不拘泥于第一桩命案,由第二
桩命案深入追查。”
  他的意思似认为:只要麻生恭子自白,就能解开一切谜底。或许,以他的立场,当然会
有如此期待,但,我却惦记着麻生恭子刚刚所说的话——真相在别处。
  那么,“真相”究竟何在?麻生恭子是否知情?
  在S车站前和白石分手。
  他说:“请保重!”
  在电车上,我再次整理这几个事件。因为,发生太多事情,也许忽略了重要之点。首先
,进入新学期后,有人企图狙杀我。接着是九月十二日,村桥在教员专用更衣室被毒毙,而
更衣室为密室状态。高原阳子因此事件遭怀疑,却无决定性证据,后来北条雅美解明密室诡
计,警方不再追究。
  九月二十二日,竹井在校运会途中遇害,是替我而死。凶手掉换了化装游行使用的一公
升容量酒瓶,但,依家长会委员本间的证言,行凶时刻已能大概限定。另外,装掺毒酒瓶用
的纸袋在运动器材室里的硬纸箱里被发现,而知道这些硬纸箱要当垃圾箱使用的人只有教师
,当然,警方会朝这方向展开搜查,再加上我的证言,麻生恭子就显得有嫌疑了。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的现况。
  依上述情形,只能发现凶手的轮廓非常模糊。譬如,关于村桥的命案,凶手很缜密的采
取行动,几乎无遗留物。而,村桥自己的行动也有甚多不明了之点。
  相对的,竹井命案中,凶手的行动又稍嫌复杂,之所以来杀死我,只是我的运气太好。
不过,无论如何,舞台背景对凶手而言来免太豪华、太危险,所以一眼即能识破凶手的行动
顺序。
  凶手是麻生恭子吗?若不是,又会是何等人物?此人又如何找出我和村桥的共同点,以
之为杀人动机?
  忽然,电车滑进月台,我慌忙跳下。
  走出车站,四周已开始被暗影笼罩,只有几个行人。这一带商店不多,路灯也少,更令
人觉得寂寞。
  走一段路后,住家也稀少了,我来到某中小企业的工厂旁,一边是停车场。我边望着停
车场上的车辆,边往前走。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引擎声。声音自背后接近。我习惯动作的靠
向路旁,心想,车子会就这样经过吧!但,紧接着一股不祥预感升起,因为,行驶在这种夜
路上,车速未免太快了。
  我回头,车前灯光快速朝我冲过来,距离只有数公尺……我瞬间往旁一扑,大概,动作
是在几分之一秒内完成吧!车轮辗过我的头旁。
  我匆忙站起,但,对方的行动也很快。在轮胎擦地的轧轧声中,车头回转,再度全速冲
向我。在眩眼的车灯直射下,视界一片空白。
  一瞬间,不知要向左或向右假,所以判断迟钝,左侧腹被后视镜撞到,同时感到一阵剧
痛。我不自觉蹲下,但,对方再回转,直接倒车冲过来,我只好咬牙站起,按住剧痛的部位
避开。这次,对方又正面冲上来。我想看驾驶座,但,灯光太刺眼无法凝视,虽勉强能辨别
车种,却连车内有多少人也不知。
  不久,我的脚抽筋,就像刚接受过某种激烈训练一般。而且侧腹阵阵剧痛,再加上旁边
全是铁丝网,没有巷道可逃,我踉跄的摔跌在地。
  对方当然是经过慎重盘算才选择这处地点吧!
  车灯近在眉睫,已经来不及了……突然,一道黑影飞进我和车头之间,我仿佛看到一只
庞然巨兽。
  开车若似也吓一跳,急转方向盘,车身冲向一旁,在那“巨兽”前停住。我抬起脸望向
黑影。原来,那是一辆摩托车。我大概紧张得未听见摩托车声吧!而且,车上是身穿黑色赛
车装的高原阳子。
  “阳子,你怎会……”
  这时,那辆车快速前冲,但,并非冲过来,而且想逃走。
  “受伤了吗?”阳子淡淡问。
  我按住剧痛的部位站起,毫不犹豫的跨坐在她身后。
  “拜托,快追上那辆车。”
  安全帽内的她那双大眼眸睁得更大了,似想说什么。
  我大声怒叫:“快追!否则来不及了。”
  这次,她不再犹豫的猛加油,说:“抓紧!”
  我有一种被抓住背部般的加速感,不自觉的抱住她的腰。
  摩托车飞驰于夜晚的道路上。出了大马路,看得见约一百公尺前方的那辆车尾灯。由于
距离一直来缩短,大概对方也相当快速飞驰。
  “如果塞车,能够追得上。”阳子大叫。
  但,这时的车流却很顺畅。我紧抱住阳子的腰,拚命想看车牌号码,但,对方似将车牌
用什么东西遮盖住,怎么也看不清楚。
  “对方是一个人。”阳子说。
  驾驶车辆的是单独一人,但,其同伴可能躲在车椅背下方吧!不久,前方出现红绿灯,
已经是红灯了。我心想:这下跑不掉了吧?但,对方却无视于红灯冲过十字路口。
  我们到路口时,两侧的车流已动,见不到对方的车子。
  “可恶!真不幸。”我说。
  但,阳子很冷静:“对方看来是直行,也许还有机会也未可知。”
  绿灯亮了,摩托车急速前冲。两旁有几条岔路,但,阳子笔直前进,不久,摩托车驶上
汽车专用道,排气声更响亮,速度表的指针急速往上爬。迎面的强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说:“无论如何要设法追上。”
  但,她是否听得见就很难说。何况,凶手不见得就在前面。我一直低着头,不知详细的
状况,但,感觉上交通流量很小,而且不断有车灯被甩在后头。
  阳子好像说些什么。我反问。不久,引擎回转数明显降低了,两旁景色的移动也趋缓,
眼睛好像可以睁开了。
  “怎么啦?”
  “不行了,只能到这里。”阳子将车左倾,驶进岔路。
  “为什么?”
  “前面和高速公路衍接。”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哪里都能去。”
  “不行,你穿这样能过得了收费站吗?”
  被她这样一说,我才记起自己身穿西装,又未戴安全帽。再说,也不可能让阳子独自追
踪?
  “结果还是被甩脱了。”我恨恨的说。
  阳子仍旧很冷静:“车子是日产ZX型,但只知道这个也没用。”
  “话是这样没错,但……”
  阳子不再回答,将摩托车掉头往回走。
  不知觉间,似已来到郊外,左手边有很多田地。也许,在旁人眼中,我们是正享受驰骋
之乐的情侣……时而,安全帽里散发出一股发香,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女性,手掌心开始
沁出汗珠。
  不知走了多久,我提议稍微休息一下。虽然或许还有一大段距离才能回到刚刚的地点,
但,我有话想和她说。
  阳子没回答,但,放松油门。
  她选择的是横跨河川的桥上。河岸两侧是蜿蜓的堤防,望向远处,可见到街灯。
  我下了摩托车,双肘拄在桥梁栏杆上,俯视下面的流水。阳子把机车停在桥墩旁,脱下
安全帽,缓缓走过来。几乎没有车辆驶过,只有时而听到的电车驶过声。
  “我是第一次坐摩托车。”望着河面,我说,“真是不错的经验!”
  “当然不错了。”她也来到我身边,凝视着远方。
  我说:“谢谢你今天在危急之际救我!如果再晚半刻,就不知后果如何了。但,有件事
想问你。”
  “为何会在那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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