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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 - 东野圭吾

_7 东野圭吾(日)
是绝佳的校运会日子。
  我比平日提早三十分钟至学校,在体育教师专用更衣室换好衣服,便迅速来到操场。学
生们早就在穿梭忙碌了,她们忙着把花费一星期至十天才做好的吉祥饰偶搬至操场上,其中
包括超过三公尺高的大饰偶。
  操场边四处可见一群群正在练习加油的啦啦队,这是二年级的工作。
  也有人在旁边跑步,似是在练习接棒动作。开始热身慢跑的人也很多。更有些专心练习
两人三脚和蜈蚣竞走。我坐在帐篷下茫然望着跑道内时,竹井走过来了。
  “放晴了,真好。”他说,脸上堆满笑容。或许,在校运会里,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
  “不错,我还担心这个季节雨水很多呢!”
  “真好!”竹井仰望天空,不停颌首。
  田径队员正在操场上划白线,做最后的准备。热身运动的学生们也离开了。
  八点三十分,教职员们先在教职员室集合,由松崎宣布注意事项,尤其特别提醒要注意
防止学生受伤,以及不要让学生过分失控两点。
  八点五十分,铃声响了,广播声随之响起。距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广播指示各班学生
集合的位置。我们也走出教职员室。
  几分钟后,尘土飞扬、总数一千两百人的队伍开始进场。各就各位后,照例是校长致词
,内容尽是发挥运动精神和练习成果、注重团队合作等陈腔烂调,连我都忍不住打盹了。
  之后,由竹井说明竞赛内容——他是这次的裁判长。
  竞赛方面,全校学生分成八组进行,分组采纵式区分,亦即一、二、三年级A班为一组,
B班为一组的方式,目的是希望能加强学姊学妹的连系。因此,啦啦队和吉祥饰偶的制作也是
依此分工合作。
  比赛项目有百分之五十是接力或短、中距离赛跑,百分之三十是蜈蚣竞走和两人三脚跳
绳之类的趣味竞赛,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跳高之类的田赛及创作舞蹈,合计为二十顶,每一
项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由于赛程紧凑,希望各位同学严守集合时间和进出场时间。”
  竹井说明过后,开始做预备操。一千两百位女学生柔软的活动身体时,所散发的热气使
初秋的风也变暖和了。
  体操结束,所有队伍散开至周长两百公尺的运动场四周。扩音器广播:“参加百公尺预
赛的选手马上至起跑点集合。”
  播音员是校运会执行委员之一,二年级的学生。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气氛转为炽热。我
坐在帐篷下最角落的椅子上,这时,穿网球服的藤本走过来,在身旁坐下。
  “学生们穿着运动短裤最有看头了。”他说。视线紧盯在起跑点方向。
  “网球服不也是一样?”
  “不,那差太多了,半点都不性感。”
  坐在前面的掘老师回头,但,藤本毫不在乎。我开始羡慕他的个性了。
  “怎么样?已经觉悟要扮演醉酒的小丑?”目视着百公尺选手进场,藤本问。
  我叹息了:“早就放弃挣扎了?没办法,只有尽力演好小丑角色。你呢?听说是男扮女
装?”
  “你也知道了?奇怪!是谁泄漏消息呢?应该极机密才对。”
  “没有秘密可言的,你不也知道我扮小丑之事吗?像竹井扮乞丐,这些都已经未演先轰
动了。”
  “这么一来,化装游行的趣味就减少一大半啦!”
  “竹井也是这样说。”
  这时,枪声响起,百公尺赛跑第一组选手出发,欢呼声如洪水溃堤。同时,跳高比赛也
开始进行,年轻的肉体跃动着。
  清华女子高校校运会正式展开。
  十点五十五分是四百公尺接力预赛,选手点名之后排队。惠子排在后面。四目交会时,
她微笑,我也笑了。
  “你参加什么项目?”等待出场时,惠子跑过来问。
  我虽然不像藤本那样,仍深深被裸露在短裤外的修长大腿吸引住视线。一瞬,集训那夜
的光景复苏了。
  “我只参加教职员接力对抗,然后就是当小丑了。”我移开视线,说。
  “我有事和你商量,吃过午饭,请到社团办公室来。
  “社团办公室?好吧!”
  “千万别忘了?”惠子说。
  这时,扩音器传出四百公尺接力赛开始的广播,她跑过去排队。
  惠子那一队是最后一组。每一学年有八个班,分成两组参加初赛,取前两名参加决赛。
惠子跑最后一棒。她接棒时已居第二,但,她守住这个名次。进入终点后,我见到红短裤向
这边挥手。
  十二点十五分是教职员接力对抗,藤本展现出年轻的本钱。他一旦使尽全力,很难有人
能赢得过。
  “辛苦了?”回帐篷后,竹井笑脸迎接。
  他并来参加接力对抗。
  “全靠藤本呢!”
  “不,你的步伐很稳,足见宝刀未老。”他先客套几句后,压低嗓门,“我有事找你商
量……可以吗?”
  “没问题。”我颌首。
  离开操场边,我听着竹井说明。跑道上正进行四百公尺接力决赛,惠子应该有出赛。听
完他的话,我有些惊讶的注视着他,问:“真的吗?”
  “当然。”他如恶作剧的小孩般笑了,“这是游戏精神!每年才一次,有什么关系?”
  “但是……”
  “不行吗?”
  “不,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那么……”
  “你能顺利扮演吗?”
  “放心,看我好了。”
  我情不自禁苦笑。不仅他的身体,连他现在提议的内容,都令我十足感觉到他的年轻。
我说:“好吧!我全力配合。”
  四百公尺接力决赛,惠子她们好像得到第二名。很多选手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只有惠子
满面笑容,边笑,边向我和竹井挥手。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我在教职员室吃便当。除了衣服不同外,一切和平日相同,但,教
师们似乎都很兴奋,话也多了些。话题绕在教职员接力对抗时藤本的快腿,以及校运会结束
后要去哪里喝两杯等等之上,完全没提到哪一队会冠军。
  化装游行的话题也出来了。
  在一旁吃饭的藤本问:“你要扮演醉酒的小丑,是真的喝酒?”
  “怎么可能?酒瓶里是水。”
  “要拼命灌水?”
  “没办法呀!剧本是那样写的。但,怎会问这个?”
  “不,因为我们刚刚谈到这件事,所以顺便问问看。”
  “嗯……”
  吃过午饭,我马上前往射箭社办公室。已经有十几位社员来了,正在对服装和道具作最
后检查。
  办公室前摆着一个约一公尺四方的大箱子,用颜料着上鲜艳的色彩,像是魔术道具箱。
  我走近一看,是很牢固的木制品——到底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东西呢?
  “这箱子做得不错吧?”惠子走近,说。
  她头上戴着纸做的黑色丝帽,大概是扮团长或魔术师吧!
  “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你先回去,是吧?我们找竹井老师帮忙做的。贴上纸、画好色彩,已经傍晚了

  “嗯……这究竟是什么?”我问。
  惠子轻哼出声,反问:“你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问啊!看外表好像是魔术道具箱……”
  “你的眼力不错。”惠子拍手,“问题是箱内会出来什么东西!你猜是什么?”
  “哦?会有东西出来?从这大小来推测……”我脑海里灵光一闪。惠子面带微笑。
  “喂,总不会是……”
  “就是你想象的。”
  “别开玩笑!你要我躲在这里面?”
  “不错。扮魔术师的我喊一、二、三,扮小丑的你从箱内跳出来,一定会很轰动。”
  “那是当然了。”我交抱双臂,故意愁眉苦脸。
  加奈江和其他人也笑着走过来。她们好像已完成化装准备了。
  “老师,你就死心进入箱内吧!”加奈江说,“这可是射箭社化装游行的主戏呢!”
  我故作无奈状:“真是糟糕?”
  “你愿意吗?”惠子凝视着我。
  “没办法反对吧?”
  她们都高兴的大叫。惠子也笑着拉住我手臂:“既然这样,我们进办公室吧!我还要说
明表演的顺序。”
  办公室内散放着红、蓝颜色的艳丽服装,香气也比平日更浓了,大概她们也带化枚品吧

  房间角落堆放几个硬纸盒,惠子拿过其中一个。盒上用奇异笔写着“小丑”。
  “这里面是小丑的化装道具,有了这些,一定能扮成神似的小丑。”
  我边抱怨说自己又不想变成小丑,边打开盒子。最先看到的是蓝底、黄色水珠图案的衣
服,以及同样花色的帽子,帽子上还黏附一截截黄色毛线,大概兼为假发之用吧?然后是化
妆的必备。
  “等最后一项的创作舞蹈赛结束,我们会借用一年级的教室换衣服,这时,你也要把衣
服换好,躲进魔术箱里。”
  一年级的教室就在起跑点旁边。她们大概是顾虑不要让别人太早见到化装后的样子吧!
  “我独自化装?”
  “总不可能和我们一块换衣服吧?如果只有我还没关系?”惠子拍拍我肩膀,“你已经
练习过化妆的技巧,好好表演一下。”
  “箱子藏在哪里?”
  “一年级教室后面。小丑的化装道具和酒瓶也放在箱内。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别乱爬
出来让人家发现!”
  这些话简直是要让我忘掉自己是老师的意志,但,我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下午的比赛从一点三十分开始。
  最先是跳高决赛,然后是一千公尺接力赛〔注:四位跑者分别跑一百公尺、两百公尺、
三百公尺和四百公尺〕,和八百公尺接力。
  我在惠子和加奈江她们的B队区里观战,她们表示或许能够拿到三名内。
  “你最好了,没有当导师,哪一班拿到冠军你都不在乎,对吧?”惠子问。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即使当导师的人,对于拿第几名应该也都无太大兴趣吧!你们
的导师呢?”
  “对呀?没看到时田老师。”惠子说。
  加奈江也点点头,说:“大概在帐篷下陪校长或贵宾聊天吧!”
  “可是,麻生老师就很热心了。你们看!”惠子指着拉拉队座位前方。可以见到一颗长
发扎在脑后的头,和学生同样穿着白色体操服,确实是麻生恭子。
  两点十五分是来宾和教职员的借物赛跑。规则很简单:抬起跑道上掉落的卡片,借到卡
片上指定的人或物,到达终点即可。
  参加者都是未参加需要体力比赛的人,亦即是年纪较大的来宾和教职员。
  枪声一响,资深教师和家长会员开始往前跑,有些抬起卡片,立刻带着旁边的学生继续
跑,有些大声叫出自己需要的物品,有些则被指定要拿“扫帚”之人,直接跑向储藏室。
  一阵爆笑过后,转到一年级学生的拉车赛跑。一人坐在轮胎上,由两人用绳子拖着往前
跑。这是相当耗体力的比赛。
  “你看,惠美出场了。”
  我顺着惠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错,宫坂惠美坐在轮胎上,由两位大个子学生拖着跑。
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天真无邪的笑了。
  两点四十五分,学生和教职员对抗的障碍赛开始前,扩音器传出三年级学生全体在出场
处集合的广播,是最后一项的创作舞蹈之准备。
  “你们最喜欢的比赛登场了。”我讽刺着。
  但,惠子没回答,只说:“好好化装吧!不要太难看。”
  “我知道,别担心。”我回答。
  不过,惠子仍旧带着不安的神情离去。
  三点正,三年级学生开始进场的同时,我站起身。等她们在运动场上散开时,音乐流泻
。边听着音乐,我加快步伐。
  三点二十分,扩音器传出进行曲的乐声,同时,播音员说:“今天的高潮是各社团的化
装比赛,各位知道由谁扮演吗?有些是大家都认识的老师呢!”
  最先出场的是幽灵集团、印第安人和骑兵队等等。观众席响起爆笑和喝采。
  “接下来是马戏团,由射箭社所有人化装!”
  随着华丽的音乐和烟火的炸裂声,穿着鲜艳的队伍开始进场。最前面是驯兽师,一人手
持大铁圈,另一人扮狮子跳圈。接下来是三位特技演员,打扮成空中飞人和走钢索者的模样
。然后是一群魔术师,都穿黑色燕尾服、戴黑帽,而且,戴上黑色面具。场内响起惊叹声。
  魔术师们推着大魔术箱,来到操场正中央时,停住脚步。戴黑色丝帽的魔术师拿着魔木
棒站在箱子旁,向四面八方的观众行礼之后,缓缓地举高魔木棒,嘴里喊出:“一、二、三
!”
  箱盖自内侧弹开,穿水珠圆案服装的小丑从箱内跳出。
  扩音器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小丑出现了,他到底是谁呢?”
  小丑脸部涂成白色,鼻尖和嘴巴鲜红,加上戴着帽子很难看出是谁。但,有一部份学生
私语着:“前岛老师很卖力呢!”
  小丑拿着一公升装大酒瓶开始走,由能是“醉酒的小丑”,所以步履蹒跚,其演技之美
妙,使场内响起阵阵鼓掌和大笑声。
  戴丝帽的魔术师追赶小丑,但,小丑拿着酒瓶四处逃躲。逃到来宾和教职员帐篷前,小
丑鞠躬后高举酒瓶,慢慢拔开瓶盖,当着观众面前猛灌酒,其姿势之滑稽,惹得来宾们都放
声大笑。
  但,紧接的瞬间,奇妙的事发生了。
  把瓶口自嘴巴拿开时,小丑突然当场倒下,而且手按住喉咙,仿佛痛苦挣扎般,手脚不
停甩动!
  在当时,谁都以为是徐兴表演。
  我也一样?更佩服“他”的卖力演技。
  扮魔术师的惠子也边笑边走近小丑。小丑的手脚停止动了,全身不住抽搐。惠子拉住他
的手,想拉他起来。这时,她的脸色遽变,放开小丑的手,一面尖叫一面往后退。观众们的
笑声顿时消失了。
  比我快一步跑上前的是藤本。他一身女装晚礼服的滑稽打扮,但在此时,似乎谁都未加
在意。
  “前岛老师,振作点!”
  人们聚集在抱起小丑的藤本四周。
  我全速跑进人群中,叫着:“不,那不是我。”
  所有人都注视着我。当然啦!我此刻打扮成乞丐模样,没有人认得出来。等知道是我之
后,大家都惊呼出声。
  我深吸一口气,大叫:“那是竹井老师!”
  第五章 第一节
  有两个男人被杀了。
  一位是数学老师,另一位是体育老师。
  我是第二次见到人的死亡,而且,这次是亲眼目睹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不必说,学生
们都陷入惊慌状态,有人甚至当场哭出来。但,令我惊讶的并非那些哭泣的学生,而是:想
挤过来看尸体的学生非常之多!
  除了部分学生,其他的学生都让她们回家,但仍有很多人不想离开,让老师们非常困扰

  大谷刑事的脸比以往更难看了,声音严厉,指挥手下的态度也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这
也难怪,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第二桩命案!
  我和大谷在来宾用的帐篷下面对面坐着。
  但是,这次我的身份并非代表学校,而是和事件关系最深之人。
  我简单向大谷说明事件的始末。虽非能够简单说明的内容,但还是只好这样。
  这时,他浮视怀疑的表情:“竹井老师参加射箭社的化装游行?”
  “是的。”
  “为什么?”
  “我们互相顶替对方。本来,应该由我扮小丑。”
  即使这样,大谷似仍摸不着头绪。于是,我只好说明了:上午的教职员接力对抗赛后,
竹井表示有事和我商量,提出互换扮演角色的建议。
  “只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意思吧?既然要玩,何不让学生们更刺激、更惊奇呢?她们都认
为是你扮小丑,如果我们互换角色,她们一定会大为吃惊。”
  我答应了——他的年轻令我产生共鸣。
  要互换角色很简单,因为,化装成小丑后,我必须躲入放在教室大楼后面的魔术箱内,
所以在三年级学生发表创作舞蹈时,只要让竹井化装成小丑,让他躲进箱内等着即可。
  我替他化妆。而衣服的尺寸也完全合身。再加上我和竹井无论五官轮廓或身材都相似,
乍看之下,确实无法分辨。
  竹井的乞丐角色当然由我扮演了。只要把脸抹脏,穿上破烂衣服,化装成他并非难事,
不过要骗过和他一块出场的田径队员就不太容易了!
  “看能够瞒多久就算多久了。何况,只需要出场之前和她们会合即可,也许能顺利瞒过
也未可知,如果被识破,坦白告诉她们好了。”竹井似对这项游戏由衷喜欢。
  就这样,他成功的替代我演出小丑,问题只是:我……甚至竹井都未预料到,这项游戏
会有如此恐饰的结局!
  大谷边听我说明,边不知已抽第几支烟。也许是不齿教师有这种孩童般的行为,脸色相
当难看。
  “这么说……”他边搔着头皮,边问,“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化装成小丑的是竹井
老师?”
  “没错。”
  大谷叹息出声,右肘搁在桌上,握拳按住太阳穴,像是在抑制头痛一般,说:“前岛老
师,事情很严重了。”
  “我知道。”我本想淡然回答,但,两颊却颤抖不已。
  大谷低声说:“ 假如你的话是事实,那么,今日凶手要杀害之人并非竹井老师,而是你
!”
  我颌首,生生咽下一口唾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谷喃喃说着。
  我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
  我瞥了粟原校长一眼。他坐在隔壁帐篷下,表情与其说是不高兴,毋宁更像茫然若失!
我决心把以前数次差点被谋杀的事告诉大谷。我答应校长是“若再发生什么意外,我就告诉
警方”
  看来,现在已无隐瞒的余地了。
  “其实……”我开始说话。很详细、也很客观的叙述差点被人自月台边推落铁轨上、在
游泳池畔淋浴室差点被电死,和盆栽从头顶正上方砸下之事。说着之间,当时的恐惧感鲜明
的苏醒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够忍住这么久没说出来。
  大谷也无法掩饰惊讶之情,听完我的话,立刻很不耐烦的问:“为何不早说出来呢?那
么,也许就不会有人因此牺牲了。”他的声音里带有谴责意味。
  “很抱歉!我认为也许只是偶然。”我只能这样回答了。
  “反正现在追究这点也是于事无补,照此看来,凶手的目标应该是你不会错。现在,我
们慢慢来讨论这整个过程,首先是化装游行……这是每年的例行活动?”
  “不,今年是第一次。”
  我向大谷说明每年校运会的最后节目,都是各社团的对抗竞赛,今年,各社团的社长在
开会时决定,以化装游行为对抗竞赛。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决定在化装游行中扮演小丑角色,是在什么时候?”
  “正确时间我并不知道,我是约莫一星期前才知道这件事。”
  “各社团在化装游行中扮演的内容,除了社员外,应该是秘密吧?”
  “表面上是……”
  大谷马上问:“表面上?”
  “因为社员可能会告诉较好的同学。像我扮演小丑之事,早就在校园里传开。不仅是我
,其他老师化装成何种角色,也无人不知……而,这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凶手是知道我要扮
小丑,才在一公升装酒瓶内掺毒吧!再说,如果不是大家都已知道,竹井也不想找我互换角
色!”
  “大致上我已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若想行凶,都会有机会,如此一来,重点就
在于谁能够掺毒了。在校运会进行之间,酒瓶摆放何处?”
  “就在那魔术箱内,摆在一年级教室后面。至于从什么时刻就摆放该处,只有问射箭社
的社员了。在那之前,应该置于射箭社办公室内。”
  “这么说,有两段时间带有机会掺毒了,一是酒瓶放在社团办公室内的时候,另一则是
摆在教室后面的时候。”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注意到的是一公升装酒瓶的标签。中午休息时,我在射箭社办公室见到的是“越乃寒
梅”的标签,但,竹井中毒时,掉在一旁的却是贴着不同标签的酒瓶,亦即,凶手并非在原
来的酒瓶内掺毒,而是事先准备好掺毒的装水酒瓶,乘隙掉换。
  “是以另一个酒瓶掉换?”大谷满面肃容,“若这件事属实,则一定是在教室后采取行
动了。那么,可能动手的时间带,从学生口中应能问出。”
  然后,他凝视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于动机……你是否想到什么 ?譬如,有谁会
恨你?”
  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照理,刑事应以更婉转的方式询问,但,他大概认为对我已无此
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尽办法不让人记恨,但……”接下来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
“任何人都一样,很可能在无意识之间伤害到别人。”
  “哦……你倒是个温柔的人。”大谷讽刺似的说,但是,语气并不令人感到厌恶。然后
,他移开视线,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说,“你去年是高原阳子的导师吧!”
  我心跳加促,不过,应该未形诸于色才对。我极力保持平静,反问:“她怎么了?在第
一桩命案中,假设北条的推理正确,她应该有不在现场证明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但,她的微妙立场仍旧没变。而且,如方才所说,她并无完全的不
在现场证明,当然这次也不能漠视了。所以,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的关系如何?我想听
听你率直的意见。”大谷缓缓说着,同时,双眼一直盯视我。
  我内心既迷惘又困惑!
  对我来说,高原阳子并非特别的学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
车站痴等一场之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显的不同,那像是带有憎恨,有时候则
似在诉说哀怨。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或许他不会马上就与杀人连结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却不想
说出来。即令她是凶手,我和她的问题我也打算自己解决。
  “她是我教过的学生,此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坚定的声音说。
  大谷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我想请问有人认为你的存在对他们造成妨碍吗?譬如,你若死了,对方可获得
利益,或是你若活着对方会蒙受损失?”
  我的心情再度紧张了。我想起现在自己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那种强烈恐惧感复苏了。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坦白说,我很希望赶快转开这样的话题。但,在那之前,脑海中突然映现一张脸庞,但
,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其姓名。不过,大谷似乎察觉了。
  “想到什么吗?”
  在夕阳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对猎物的猎犬,
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踌躇。
  “这只是不确实的臆测……”
  他当然不会因而放弃,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颌首。我瞥了校长一眼,下定决心说出那
个姓名。果然如我所预料,大谷也似有些惊异!
  “麻生老师吗?”
  “是的。”我低声回答。
  “那位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提及她和校长之子的亲事,而且很可能要提到因她而失望的我
的好友K之事,最简单的是:我知道麻生恭子和男性的关系,导致她丧失乌鸦变凤凰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错,是有动机。”大谷捻着胡须,说。
  “只不过,是否得以构成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那当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大谷说。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我一无所知。
  “既然说出此事,我希望确定一件事……亦即:警方是否认为这次事件的凶手和杀害村
桥的凶手为同一人?”
  大谷交抱双臂:“坦白说,我们也无法肯定。但是,依医师之言,竹井老师十之八九是
氰酸中毒,亦即和村桥老师相同,那么,虽说不同人物利用同样手法杀人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同一凶手没错。”
  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推测吧!相信任何人皆会这样认为。但,如此一来,又得将麻生恭子
摒除于外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则上次事件也和这次有同样动机。不过
,当时麻生老师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
  放学以后,她一直指导英语会话社。
  “正是这样”大谷苦笑,轻轻摇头,叹口气,“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
就是这点。当然既已知道其中有那种关系存在,我会重新仔细调查,不过……”
  从他的语气里,我也猜得出他是想说:大概也不可能推翻不在现场证明吧?
  这么一来,只能认为另有共犯,或是两桩事件分开推断了。但,在目前,这两种可能性
都很小。
  “其他还想到什么吗?”大谷问。
  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外,毫无共同点。如果凶手并非阳子或麻生恭子,又从
何找出凶手杀人的理由?我真想亲口向凶手问个清楚!
  “今天就到这儿了。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连络。”或许觉得再耗下去也只是白费
时间,大谷说。
  我礼貌的回答“让我再想想看”,但,其实毫无自信。在我之后被叫的是惠子。她和大
谷说话之间,我坐在稍远的椅子眺望着。她的脸色很坏,而且似有点发冷。
  八点过后,我和惠子走出校门,因为被新闻记者围住采访。我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
灯,久久,眼前仍留有灿亮的余光。
  “老师,情况有些不妙。”惠子绷紧脸孔地说。好像是想藉“不妙”这种词汇来松弛紧
绷的神经。
  “嗯……还好!”我只能这样回答。
  “没有一点眉目吗?”
  “啊……”
  “能去问凶手了。”
  “正是这样。”
  边走,我眺望着附近社区住宅的窗户。到了星期天傍晚,一定全家人共同吃晚饭或看电
视节目吧!窗户泄出的灯光似象征着平凡的幸福。我有些气愤,为何自己必须有这样的体验
呢?
  “对了,你和刑事好像谈很久……”
  “刑事问我很多事,首先是魔术箱何时从社团办公室搬至教室大楼后面?我回答说中午
休息时间过后搬去,约是一点左右。”
  这么说,酒瓶是在下午竞赛期间掉换的,几乎没办法限定出时间范围。
  “其他呢?”
  “问说知道魔术箱放在一年级教室后面的人有谁。”
  “原来如此。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射箭社的社员了。还有,使用一年级教室准备化装的社团之团员也可能知道。
何况,也可能在搬动时被人看到。”
  结果,这方面的范围也无法限定。我可以想像大谷听完惠子的话后搔头苦笑的样子!
  第二节
  回到公寓是七点左右。
  本来,校运会结束后要去喝酒,应该十点过后才会回家,所以这么早回来,裕美子会很
惊讶吧!而且,若知道原因,一定会更惊讶几十倍。按了门铃后,我等待很长一段时间,这
种情形很难得。我心想,或许裕美子不在家吧!正摸索长裤口袋内的钥匙时,听到解开链锁
的声音。
  “你回来啦?这么早!
  裕美子脸上泛着红晕。也许是受光线影响吧?但,很明显的兴奋样子。
  “嗯,是早一点。
  在玄关,我犹豫着,是否该让她受到惊吓。刚刚在电车上,我一直考虑着该在什么场合
?怎样开口?但,还是想不出结果,就这样踏进屋里。边脱外衣,我随意望向茶几上的电话
。奇怪!话筒未挂妥,上面的覆巾也缠成一团。
  “你打过电话?”我问。
  裕美子一面把外衣放进衣橱,一面反问:“没有呀!怎么了?”
  我说话筒没有挂好。
  她慌忙把它放妥,有点不高兴的说:“中午我打电话给妈。不过,你连这点小事都注意
到……”
  我的神经很敏感是事实。即使是平常见惯的室内,总也能够感觉出有什么不同。以我此
刻的感觉,裕美子这时的态度不知何故显得很僵硬。但,我并未说出。
  裕美子立刻开始准备晚饭。今天我本来预定在外用餐,所以家里一定没什么准备吧?果
然,饭桌上摆着比平日简便的几样菜。
  我盯着报纸,内心完全不知该如何叙述今天发生的事。但,不说又不行。
  趁裕美子坐下盛饭时,我说:“今天有化装游行。”
  “你说过了。”边浇淋上汤,她回答。
  “竹井老师被杀。”
  裕美子停止动作,双眸圆睁,望着我,好像一时无法明白我话中之意。
  “竹井老师被杀了,是喝下掺毒的水。”我极力抑制感情地说。
  裕美子眼睛眨都没眨,只是嘴皮动着,却未发出声音。
  “竹井老师在化装游行中扮小丑,当时喝下一公升装酒瓶里的水……但,水中掺有毒药
。”
  “是谁干的?”裕美子问。
  我摇头:“不知道。刑事是判断和杀害村桥老师的凶手为同一人物。”
  “好可怕!不会又有谁是凶手下一个目标吧!”裕美子颦眉,神色不安。
  我明知她会更害怕,仍说:“下一位是我!”
  她的表情僵住了。我们彼此凝视着,中间隔着冒升热气的汤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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