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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果(冰菓)4

_14 密泽穗信(日)
罐装咖啡自然是热的好,但实话说我并不太习惯热饮。我把身子靠到旁边一个机台上,一点点用舌尖慢慢呷了起来。
里志看上去没有任何不正常,不如说他那好心情看起来自然得很。但是,这个「再里志不过」的地方,却和我的记忆有所冲突。这家伙刚才还输了游戏啊,这里实在是不太对劲。
「里志啊,第三盘最后的时候。」
「嗯?啊,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啊。」
「你为什么不飞起来?到空中你就能把我击沉了……干嘛要肉搏?」
里志打趣似地耸了耸肩:
「对于巨型机器人来说,最大的浪漫当然是白刃战啦。一刀两断结束游戏才是最痛快的。不过,被开足马力的主武器反攻也算个挺有感觉的场景,所以那结局我也挺满意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要是里志所言不虚,那他追求的就不是胜败而是浪漫……或者说,他是为了好玩而故意输掉的。
真是个适合里志的输法。这面对失败的态度,可以说正合了他服从本能、追求快乐的冒牌雅士形象。对于我所认识的那个里志来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行动。
但是,那一瞬间我想起的又是什么?
「好,下面就给你秀一下里志特别必杀2吧。看我给你来个传说中的役满『一筒捞月』!(译注:一筒捞月,麻将地方规则,自摸牌墙上最后一张牌如果是一筒,形式如同“海底捞月”的役,故称“一筒捞月”。)」
我依旧小口啜着咖啡,一旁的里志则往麻将游戏机里投入了硬币。看着铁了心硬凑清一色的他,两个形象在我脑中不停徘徊:
输了就砰砰拍机器的里志,输了还请胜者喝咖啡的里志。
3
审判日来了。无论有多少人如何真诚地想要阻止,该来的总归会来。时间不会停止,日历也照旧在改写。无法接受的人就去光速奔跑吧,没人拦着你们。
就这样,我们迎来了2月14日。过年时我在附近神社拿到的日历上,也理所当然地在这一日期下面标注了「情人节」。早上起床后,房间门口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估计又是姐姐什么没头没脑的恶作剧吧——想着我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板巧克力、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我看向便签……「谨赠巧克力一板。满怀哀意的折木供惠奉上」。
一记外脚背抽射将盒子踢进房间后,我踏上了上学的路。
神山高中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因为学校允许学生穿御寒衣物,上学路上汇聚了大衣、夹克等等的各种装着,热闹程度超过了冬天以外的任何季节。即便进入学校后,校舍中也并没充满那种香甜气息。决定命运的一天,就这样平稳地拉开了序幕。
午休时,为了买核桃面包,我毅然钻到了小卖部的人海之中。顺利买到最后一个面包的我,撤出人群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千反田好像也买了点什么,正被挤在人群里。且不论性格如何,光就外表来看,千反田无疑是个实打实的大家小姐,她被挤在人潮里的光景,看着实在是有些滑稽。对方好像也发现了我。只见她勉强从水手服和学生装间开出一条路,费了好大劲挤过来搭话道:
「你好,折木同学。」
「啊啊。」
千反田整理着围巾,手中只拿了一个纸盒包装的饮料。虽然事不关己,但我还是有些诧异地问道:
「千反田,你的午饭就这些?」
千反田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午饭我带了便当。只是……最近很喜欢这个。」
她把手中的东西举到我眼前。原来是传说中的抹茶牛奶。虽说只是便宜货,但抹茶里面没有千反田害怕的咖啡因吗……也罢,有时不知情反倒没事,我还是别多嘴了。
俩人杵在这里势必会阻碍小卖部前的人群,于是我们便走了起来。我和千反田的教室就隔了一堵墙。
走着走着,我们聊到了伊原:
「最后,伊原的巧克力怎么样了?」
千反田面露微笑,甚至可以说有些骄傲地回答道:
「最后决定用克特多金象的了,虽然我觉得雀巢也不错。」
安静走了几步之后,发觉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我便问道:
「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我是说决定用比利时的了,虽然犹豫过要不要选瑞士的。」
然后她说:
「花了好大力气呢。我们两个从商店买了许多种巧克力,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试吃。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经验,但一直巧克力巧克力的……说实在话,最近我都不想再碰巧克力了。」
她哧哧地笑了起来。地学讲义室里,千反田和伊原围着满桌的巧克力一个劲儿地吃——想象着这一图景,我也笑了出来。她们俩想必是铲平了一座直冲天花板的巧克力山吧。
「吃那么多巧克力,没长痘吗?」
「我倒是没问题。摩耶花同学脸上长了一颗挺显眼的,现在正用创可贴盖着。」
接着千反田满脸陶醉地说道:
「心形模具是摩耶花同学自己做的,我才知道她的手竟然那么巧。雕工也很精细……一对相向丘比特,真的很可爱哦!只可惜木制模具和巧克力不太相配,成品的舌尖触感不是很好。」
「再怎么说她也是漫画研究会的,裁切之类应该不在话下吧。不过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她还会用雕刻刀。」
「摩耶花同学做事十分专注。所谓的倾注心意,就是那个样子吗……感觉太了不起了。」
倾注心意?在我看来,专注本来就是伊原的长处。要说千反田会为世间万物着迷的的话,伊原则更能专注一心。顺带一提,里志可以同时享受好几件事,至于我就更不必说,基本上不会什么产生兴趣。再者说,这次的巧克力对伊原来说是雪耻之战,光这也够她拼命的了。
「那巧克力已经给出去了吗?」
被这么一问,千反田却摇了摇头。只见她微微蹙眉:
「这里有点遗憾,摩耶花同学是想亲手把巧克力送出去的……她本打算放学后去社办送,但无论如何都没法从漫研抽开身。」
「于是呢?」
「说是要把巧克力放到社办,然后再叫福部同学过去。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执着于放学后,毕竟2月14日内都能算是情人节仪式,所以应该还有办法……」
唔。虽然千反田可能会觉得遗憾,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巧克力丢给里志,倒也能算是个潇洒的做法。里志应该会喜欢吧。
就在这时,千反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我转过身来。只见她一脸认真地直视着我说:
「啊,对了。折木同学,今天是情人节。」
「…………」
千反田慢慢垂下了头。待她再次抬起脸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快:
「按照我家的习惯,对于真正亲近的人,新年和中元节是不送礼的。所以,虽然我没准备情人节巧克力,但还请你不要见怪。」
……是么。
情人节巧克力竟然能与中元和过年的礼品相提并论,我活这么大还真是未曾想过。
路过的二年级学生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强忍着笑快步走了过去。真想照他屁股踹上一脚。
放学后,在我往书包里塞课本和其他杂物的当儿,里志找了过来。不知装了些什么,他那常伴身边的手提袋几乎被撑成了长方体形状。里志一边抡着那袋子,一边问道:
「奉太郎,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
反正不会蠢到去地学讲义室。刚想说自己准备回家,我看了眼窗外,方才下起的雨夹雪眼瞧着变大了。虽然我的靴子和大衣都能防水,也带着伞……
「等雨夹雪停下来或是变成雪。」
「就在这等?」
我想了一下。因为供暖已经切断,教室里非常冷。而且今天是情人节,对于那些想利用放学后教室的人来说,独自赖在屋里等待变天的男生肯定非常碍事——我可没那么不解风情。只是话又说回来,去社办也实在太蠢。
「说得也是,那就去图书室好了。」
闻言里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我。那书是三十二开精装,看标题应该是前阵子很流行的一部作品。没记错的话,书里的内容大概是「一对平凡男女身边的错位感不断发酵,最后酿成无可挽回的惨祸,甚至还导致了一场席卷街道的死亡风暴!」之类的东西。恐怖小说完全不是我的菜。
「你的兴趣也越来越奇特了……就算你推荐我也不会读的。」
「我又没说要让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还一下啊,期限就要到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书和活页纸一起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我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问道:
「你要去社办吗?」
呃,是啊——里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觉得他散漫的样子有些蹊跷,便说道:
「伊原好像去不了了。」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个吧,里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哟,消息挺灵通的嘛……千反田同学说的?」
他低声说道。
「好像是因为漫研的事走不开。」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千反田说她挺遗憾的,伊原……」
我刚说到一半,里志就打断我道:
「漫研最近有点内讧。原本潜在的对立问题在文化祭后爆发出来,现在会员分成了『印象派』与『理性派』两派在争夺主导权。只要一个不注意,历史悠久的漫画研究会就可能会惨遭分裂。从人数上看,印象派对理性派是三比一,我觉得有点悲惨。摩耶花是理性派的魁首,今天大概也是为了这事吧。」
虽然觉得里志拉开话题的时机很诡异,但我还是不以为意地对陌生词汇发起了提问:
「印象派和什么?」
「理性派。说成是『角色重视派』和『剧情重视派』也行。这两派好像经常会展开辩论,可以的话我也想参加参加啊。」
里志好像非常乐在其中。搞不好和2月14日的活动相比,他对这种丑闻才更感兴趣。也罢,先不管这些——
「这两派的名字是你取的吧?」
里志闻言做作地耸了耸肩:
「我对潮流引领者的憧憬永无止境。」
说着,里志又晃起了他那束紧了口的手提袋。我结束和里志的闲聊,背上书包拿起大衣走出了教室。身后,里志也跟了出来。因为通往专科楼的连接走廊和图书室方向相反,我们就在教室门口道了别。
「那就后会有期了,折木同学。」
里志拿腔带调地说。我也开玩笑似地回敬道:
「加油吧。」
「加什么油啊?真是的。」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加油对付雪耻的对手了。
图书室里意外的冷清。要是平日赶上恶劣天气,这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我把里志的书放进还书箱,然后将书包搁在了附近一个位子上。因为想找个轻松读物打发时间,我就到书架前拿了一本南美古迹写真集回来。一旁还有欧洲和中亚的影集,不过大概是出于对『巧克力发祥地』的敬意,我最后还是选了南美的。
第一页是闻名遐迩的玛雅金字塔,然后则是绿意满盈、遍布奇坑怪穴的圭亚那高原。翻过页来,画面中是一种果实有人脸大小,直接挂在树干上的奇特植物。注解上写着「可可树:Theobroma cacao」,还解释说『Theobroma』意为『神祇的食物』,至于具体是什么语言则没有注明。
盯着这张照片,我发现自己竟然对今天的特殊性有所意识。按理说在意情人节的人也会关心圣诞节,但上上个月的二十四日我就没想这么多。为何单就情人节给了我这么深的印象呢?部分原因可能出自我对伊原雪耻之战的些微兴趣,但更主要的应该是「刚起床就收到巧克力」这一事实。我会注意到今天是十四号,估计就是拜那份巧克力所赐吧。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白:「对情人节有意识」并不意味着我对巧克力的期待比去年更高。
就比如说吧,现在我正在欣赏马丘比丘的下水道遗迹,要是有那么一个人满脸通红地向我跑来——当然,这人肯定得是个女生——然后说着「请收下这个!」递出一块心形巧克力,我会作何感想呢?
其实说都不用说,当然是高兴啦。
但我觉得,那种喜悦和「意外地被人认可」的喜悦是相同的。假设某人的随性之作偶然拿下了市级美术比赛的大奖,届时他的喜悦和「收到巧克力的喜悦」并不会有什么本质差异。说得再口语一点,就是「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好,但受到表扬就先听着」的感觉。
那种所谓「因为坠入爱河而产生喜悦之情」的论调,实在是站不住脚。
我奉节能主义为信条,即「多余之事不做,必要之事从简」。这一信条带给我的主要是怠惰,但除此之外,它也给了我一个看待人际关系的新角度。
我之所以能在古籍研究社感受到俱乐部般的轻松氛围,是因为里志、千反田、伊原和我都不会互相纠缠。比如千反田吧,虽然她的好奇心的确会打破我的安宁,但我要是打心底里不想掺和某件事,她也不会强拉着我。事实上,去年的『冰果』事件也好,『女帝』事件也好,千反田都没有强迫要我帮忙。她确实磨得开面子求人,但绝不会无理取闹。要是她换成别的说法,比如「这是你的义务」或是「这是理所应当的」,又或者泪眼汪汪地死缠烂打,估计我当场就退社了。
但是,恋爱中的男女会理这一套吗?对于恋爱对象,我们能够期待——或者说强求——对方不纠缠吗?
……有人说生物存在的目的就是留下遗传基因,或者说繁衍后代,而恋爱则是升华后的繁殖欲求。从这种观点看,或许我还算不上是完整的生物。不过我好说歹说也是个人类,不可能只去迎合生理上的欲求。所以对于「不完整生物」这一说法,我倒并不介意。
要聊欲求的话,「我对巧克力的欲求」还更能撑起话题一些。虽然我偏好吃辣,但对甜食也还过得去。
我一边看着密林里毒蛙鲜艳的橙色,一边如上想着。
「总算找到你了,折木同学。」
我循着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回过头去,只见千反田的脸近得吓人。和她大大眼眸中的认真目光相遇后,我先撇开了视线。
受冬天的干燥空气影响,我的喉咙也在隐隐作痛。清咳一声之后,我说:
「……所谓『总算找到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
「…………」
千反田将人气冷清的图书室扫视一遍后,低声说道:
「我本以为要是折木同学在的话,福部同学也会在呢。」
原来是找里志啊。
「我和他又不是形影不离。」
「话虽这么说……你知道福部同学去哪里了吗?」
我刚要张嘴回答,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里志应该是去了地学讲义室,但要真是那样的话,千反田就不会出来找他了。
「他没去吗?」
千反田微微点头。
「我觉得他实在有点慢,就出来探查情况了。虽说因为摩耶花同学的关系,他应该不会忘记,但也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事。」
这样吗。我看了看手表。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但从里志向我道别、说他要去社办那一刻算起,应该还没过三十分钟。现在差一点才到五点,太阳也落了山,千反田的忧虑我倒也能理解。
不过那可是福部里志。虽然让人等待很不像话,但磨蹭三十分钟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又将写真集翻了一页,然后面对着墨西哥城的远景说道:
「里志的确也有不守时的时候。反正他说了会去社办,你再等等如何?」
「因为没定具体的时间,所以倒也说不上迟到。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等等看吧。」
千反田的语气中仍留着一丝不安。话虽如此,她说完还是干脆地离开了图书室。里志这家伙,真是什么事都不能让人省心。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抬头看向窗外。雨夹雪仍然未停。无可奈何的我再次坐回到椅子上,又把写真集向后翻了一页。
4
等雨夹雪停下时,我已经从墨西哥城到里约热内卢,在南美大陆上完成了一圈虚拟游览。就在我把写真集放回书架,正要穿上白色大衣的时候,客人到访了。
拉门哗地一声打开——
「折木同学!」
千反田以不符图书室肃静要求的气势朝我冲了过来。本想提醒她安静一点,可环视四周,图书室里就只剩下我、图书委员以及图书管理员系鱼川老师了。
千反田的表情和刚才来时完全不同。她紧紧抿着嘴,本就不小的双眸则瞪得老大。估计又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吧。在千反田背后,里志也提着手提袋现出身来。看他表情好像很疲惫,平日那高涨的热情似乎也冷却了一些。
「奉太郎,你还没走啊。」
「我要等雨夹雪停下来,没跟你说过吗?」
我来回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然后对千反田说道:
「这次看你好像有事,不过我正要走呢。」
千反田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加大幅度深深地点了一个:
「呃,是,我知道。毕竟已经不早了。但还是请你务必帮帮忙!」
「不好意思还是明天吧。帮不帮忙,明天再说。」
说完我便准备走出图书室。
然而,千反田竟然挡到了我的面前。看我不禁皱眉,她低下头说:
「对不起,但请至少听一下吧……都是我不好,让古籍研究社的大门敞开。实在是对不住摩耶花同学……」
……看来并不只是一如往常的好奇心勃发。仔细打量便能发现,千反田双拳紧握,本来就很白皙的肌肤更是没有了血色。不知是因为行事匆忙还是怎么,她的脚也在不停发抖。
我简洁对里志问道:
「出什么事了?」
「哎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千反田似乎是想推翻里志的说辞,但声音却无助而弱小:
「巧克力……」
「巧克力?」
「摩耶花同学的手工巧克力被偷了!她那么拼命做出来的巧克力!」
我看向里志。他带着一副嫌麻烦的表情耸了耸肩,然后点了点头。
伊原的巧克力,被偷了。
哼,是么。
真是回回都不让人消停啊。
……自我入学神山高中、加入古籍研究社以来,已经过了十个月。这期间以千反田为媒介压给我的麻烦事,估计能顶上初中三年的量了。
那些应对经验并没破坏我的节能信条。不过我或许也得承认,它们的确在我必须行动时起到了推动作用。
我不情不愿地穿上大衣袖子,说:
「走吧,去找找。」
可恶,明明雨夹雪都停了啊。不过为人处事总要讲究个人情。虽说我和伊原的缘分并没多深,但终归由来已久。要是知道辛苦做出的巧克力被人偷走了,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我可不想看到!
毕竟『恐怖』可不是我的菜。
我们穿过连接走廊,来到了专科楼。
地学讲义室位在四楼。在我刚准备上楼时——
「等一下!」
里志叫住我,把手挡在了我身前。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我刚准备踏足的楼梯前,拉着一根黄黑相间的塑料绳。这几天校内各个地方正在逐次上蜡,吊在塑料绳下的牌子上也写着「楼梯上蜡,禁止通行」。
楼梯共有两处,于是我们便绕到了另一边上楼。在三层到四层的楼梯间,一个卷发的一年级学生搭过话来:
「麻烦帮忙看一下,这个是不是水平的?」
他似乎是在往告示板上贴海报。海报上写着着「工程社毕业设计展 地点:远程教育1-C班教室」。我本想随口回糊弄一句「还行吧」就赶紧走,不想身后的里志却说道:
「降得太过了。」
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右边的确有点低。接着,千反田的声音从里志身后传来:
「这张海报是故意做成梯形的吧?」
工作员……不,工程社员后退一步打量了海报一会儿,然后小声说道:
「啊啊,怎么搞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和直尺,取下海报坐到楼梯上熟练地开始了裁剪。
但愿他能顺利成功吧——我一边替他祈福,一边走向了地学讲义室。
教室没有上锁。刚进门我就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虽然刚从温暖的图书室出来也是个原因,但这里的气温实在不高。
千反田走到教室正中央的座位附近,把手放到桌上说:
「本来就是放在这里的。」
原来如此,现在桌上没有巧克力。
还没等我开口,千反田就自顾自地整理起情况来:
「那个巧克力是用红纸包装,上面并没有缠丝带。大小……因为是心形的,所以最宽的地方大概是……」
她两手慢慢张开,比划着尺寸。张开到及腰宽度后,她稍作犹豫,又把距离稍稍缩短了一点:
「差不多是这么宽。」
千反田不仅五感、记忆力和观察能力出色,连空间感知能力也十分优秀。不过话说回来,这巧克力可真够大的。
「伊原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跟她说。或许会有点卑鄙,但我还是想先尽自己所能找一找。」
千反田不断地抚摸着桌面,似乎这样做巧克力就会回来一样。
「在我动身去找福部同学的时候——我的手表是四点四十五分左右——巧克力还在。我是五点过一会儿回来的。就因为这十五分钟里我偷懒没有锁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小到听不见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千反田本来就很多愁善感。看来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见状,里志安慰千反田道:
「不过看开点吧,千反田同学。你又不是摩耶花的巧克力管理员,没必要那么伤神啦。」
「但是也很对不起福部同学……」
「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千反田同学你的责任。比起你来,迟到的我问题才更大。」
这倒挺让人意外的。在我印象中,里志不是会这么开导别人的人,他应该更冷血一些才对。而绝对热心肠并且不冷血的我,最后则选择了沉默。
我打量了教室一圈。地学讲义室里没有特别的设备,只有讲台、黑板、桌椅以及清洁工具,所以四下状况还算容易把握。
不过桌子有四十张以上。我敲了敲身边的一张说:
「你们肯定不在这屋里吗?桌膛里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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