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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存--西泽保彦

_4 西澤保彦 (日)
  “小铁的爸爸为了推销产品访问了老婆婆的家,那时候老婆婆突然心脏麻痹倒了下去。他爸爸着了慌,既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报警。理由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顾虑到如果由于在自己上门推销产品的途中顾客突然之间死了这种事要是被媒体知道的话,会给社会舆论造成很大的麻烦,说不定还在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立场。考虑到在这之后他以荣升的形式被调回公司本部,那个时期应该在极力避免发生什么不详的事情的吧。总之,反正就是一个无亲无故的独居老人,他爸爸就什么措施都没做,马上就逃了。但是毕竟良心上有点不安,所以回家以后就把这事的前前后后都跟自己的老婆说了,这就是星期五发生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老婆婆就真的在星期五就已经去世了啊。那么星期六小漂你们看到的又是谁呢?”
  “不是,大概在星期五的时候老婆婆还没有死。也就是说,虽然因为心脏麻痹而倒下了,但是那时候只是陷入一种假死状态而已。过了一整天之后又醒了过来,然后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家里的屋檐下,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前飞正好进来了。但是老婆婆醒过来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我们两个吓得拔腿就逃了之后,这下老婆婆是真的倒下断了气——事情的经过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恩——这样的话,总觉得,”小溪不服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这不全是碰巧的嘛。”
  “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很爽快地承认了的学长,就好像连他自己至今都还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但是当时的老婆婆,无论是跌跌撞撞的脚步还是空虚的眼神,都不正常。如果要解释成她正处于生与死的界限上的话,正好可以解释的上吧,虽然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白发散乱,大概也是因为一直都躺着的原因吧。当然,我这么说是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即使是这样,那也比另一个东西要可靠多了。”
  “什么东西?”
  “就是人类的记忆啊。我一直到刚才,完完全全忘记了有小铁这么个人。遇见老婆婆的时候在一起的前飞马上就浮现在脑里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提供给我们老婆婆的情报的小铁本人却完全想不起来,这可真是……”
  “关于这点——”
  匠仔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递给学长。不愧为好酒友,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学长需要喝一罐啤酒来转换心情。
  “不过,关于这点,我总觉得能够理解。”
  “哦?怎么个理解法?”
  “到刚才为止学长所说的话,细节方面都很全面,就是关于事情发生的前后关系有很大的矛盾。”
  “对啊,所以才不可思议啊。”
  “那么,学长又是为什么会在保持着这么大的矛盾状态下把这件事记得那么清楚的呢?当然,只要是人类,随便是谁都会有搞错的时候。就这件事来说,我觉得就保持着这种状态记在记忆中反而是最自然的。但是实际上却有着非常大的矛盾,这其中或许有其他人为的原因。”
  “人为的原因?”
  “也就是说,说不定是你的记忆被有意地篡改了。”
  “有意地篡改?”学长呆了一下,“篡改?谁篡改的?”
  “当然是学长你自己咯。毕竟是学长的记忆,别人可没有办法改啊。”
  篡改记忆啊——明明本来在说的是有关鬼的故事啊,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个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学长瞪圆了眼睛,不对,不止是学长,小溪和花音也是。
  “但、但是,你……”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刚才不是跟学长说到过一种可能性嘛:就是或许小铁的爸爸由于不慎或者其他什么事故失手杀了老婆婆。就是那个时侯,当高千否定掉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学长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个,真的……是这样吗?”
  是啊,说起来,那个时候,学长就好像是搞错了场合一样突然就狂笑着站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与其说是在嘲笑愚蠢的自己,还不如说是常年的忧虑被吹飞突然间天就放晴了一样。
  看起来高千对那时候的学长抱有和匠仔一样的印象,对学长慢慢地点了点头。或许是被她给带动了吧,学长也稍微点了下头,“好像,确实,是那样的啊……”
  “基于这种情况来考虑的话,说不定学长当时出于童心,也想到了是小铁的爸爸杀了老婆婆这种假设。”
  “我当时?但是,我想不起来当时有这种……”
  “当然是说在潜意识里啦。如果自己看到的不是鬼的话,那么就会变成小铁骗我们了,但是小铁不是会骗人的孩子,肯定是谁把错误的信息告诉小铁的,那样的话,因为小铁一直休息没来上学,所以只有可能是小铁的爸爸或者妈妈……就照这样连续想象推论下去,作为销售员的小铁的爸爸在上门推销的时候加害了老婆婆——学长就这样漠漠地在潜意识里建立了这种假说。”
  “怎么会……”
  学长小声继续道“我这也太神经质了。”但是实在是无法强力否定匠仔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朋友的爸爸,根本不想相信这种事情的想法更为强烈一点吧。”
  只要是身为人类,无论是谁都会体验到痛苦这种感情。只要活着,每次都必须超越痛苦而坚持下去。但是,负担实在是太大的时候,就会出现把这种体验本身给忘记了的情况(顺便说一句,我是心理学专业在读中)。也就是说通过逃进“这种痛苦的事情我肯定没有碰到过”这种“故事”中来否定痛苦本身。拒绝承认自己有这种体验的一种自我欺骗。如果发展到极限的话,就像这次的学长一样,颠倒事情发生的前后关系扭曲记忆来减轻负担。在精神分析学上称这种情况为自我防御机制。
  “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连是从小铁的口中听说老婆婆已经死了这件事都被屏蔽了,反而把那时的记忆定相成:虽然让人无法置信,但是自己见到的大概是真正的鬼吧。那个是真的鬼,是学长自己想要这么想而已,所以才在酒桌上把这件事当成怪谈拿出来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确实是这样。”
  完全无法想象现在的匠仔和刚才那个像小孩子一样怕的发抖的是同一个人,他条理清晰地论证到。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事实谁也不知道,就像匠仔本人所说的,没有任何证据。
  就算这样学长也像是完全心服口服一样点着头。然后就像是听到天花板上有什么声音一样,抬头低语道,“这样啊,说不定……”
  “你说什么?”
  “刚才我突然间想到的。要说没有证据的话,我接下来要说的也是没有任何证据和根据的话,完完全全的假说而已——也就是说,老婆婆为什么会产生心脏麻痹呢,引起心脏麻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理由?”我往学长举在半空中的杯子里倒入啤酒,“学长连老婆婆是不是真的是心脏麻痹都不知道吧?那又为什么要说理由什么的?”
  “确实是不知道。但是说不定老婆婆是受到什么很大的刺激,才会心脏病突发的。”
  “为什么?什么样的刺激?”
  “会不会是这样:因为看到了上门推销的小铁的爸爸的脸?”
  “为什么看到了他的脸会被吓到?小铁的爸爸有长的那么惊天动地吗?”
  “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我只是突然间想到,说不定他碰巧和谁长的很像吧。”
  “长的很像?和谁?”
  “被发现的骷髅的生前的样子。”
  一瞬间,现场彻底沉默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连田里青蛙的叫声都消失了。
  “也就是说是这样的。那具从地下挖出来的骷髅的身份和死因自然是无从得知了。但是既然被埋在这种地方,这就有可能是杀人事件。”
  “杀人事件……那么,难道说犯人是?”
  “当然就是那个老婆婆。说不定老婆婆在很久以前杀过一个男人。然后把遗体埋在自己家里的地下来隐藏罪行,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十年。”
  小溪和花音也不知道是应该害怕还是应该佩服,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当然这件罪行本身早就已经过了时效期了,但是老婆婆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男人。就在这时候,一个长的和自己以前杀死的男人一模一样的销售员出现在了门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由于受到的刺激过大,心脏无法承受得起的老婆婆当场倒地的错觉。
  “我也不知道小铁的爸爸有没有确认一下老婆婆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比如把一把脉什么的,总之就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老婆婆已经死了。然后事情发展下去,就成就了我和前飞的见鬼事件了,就像刚才说明的那样。也就是说——”
  由于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啤酒泡沫已经完全消失了,学长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啤酒。
  “也就是说看到鬼的并不是我和前飞,而是那个老婆婆啊……”
  回归(三)
  ——美也子夫人的存在马上就邻里皆知了。
  01
  匠仔继续向高千说明到。
  他嘶哑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原样。
  淡淡的声音。
  02
  当初想到因为那个铃木先生也终于能够娶老婆了,所以周围的人都抱着一种非常欣慰而且欢迎的想法。但是,马上大多数人都皱起了眉头。毕竟那个人是那样的人啊,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诶?哦。
  美女——大概应该算是大美女吧。如果说所谓美是指那种颓废的,带有毒素的东西的话。不是,这并不是讽刺。虽然我说的不太好听,其实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美不在我的标准内罢了。
  03
  “这是当然啊。”大概是为了拂去雨滴,高千抬手搔了搔头发,“不管怎么看都和药部小姐或者小瑠是完全相反的类型。硬要说的话,和我是属于同一类型的呢。”
  “别开玩笑了。”
  “咦?”
  “你的美怎么能用来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我突然之间心跳加速。
  ——你的美怎么能用来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回味这句话就会让我胸中一痛,就像是正在偷听的我自己,被他表白了爱意一样。
  “不对,应该说是无论是拿美也子夫人,还是拿其他别的什么人来和你相比,这种比法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无论是谁。”
  虽然这并不是非常直接的话语,但是我还是僵直住了动也不能动。全身都麻痹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到底是何种让人目瞪口呆的展开啊。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从匠仔的嘴里听到这种话。真的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但是。
  但是,高千沉默着。
  高千也真是的。
  到底在想什么呢?
  真是的。
  虽然不太可能,不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听清楚匠仔说的话。
  真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啊……这是我当时最真切的愿望。甚至在想不如就这样绕到本馆边上的走廊里去算了。
  “知道你一直保存着那个咖啡杯,我非常高兴。”
  咖啡杯——
  从匠仔的嘴里说出了这句话,啊啊,果然如此啊,我不禁想到。昨天高千会说到这件事与其说是偶然,还不如说是命中注定。虽然关于这件事的详细经过我依然不知道,但是,我还是不禁想:果然如此啊。
  果然——
  “当然,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只是至少对我来说,我是非常高兴的。但是——”
  匠仔接下去的话真是充满谜团。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话中所带的不祥的意味,却足够让我感到不安了。
  “但是,事到如今,这却成了灾祸的种子……”
  04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吧。
  刚才说到哪了?啊,是美也子夫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现在她的那样子已经算是很收敛了,当时是打扮地更加华丽。就算是从小孩眼里看出来也足够妖艳。周围的居民间甚至有传言说她是不是在夜店做过。当然不是,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夜店的经验。
  诶?啊,这样啊,昨天晚上说到她曾经在“FOXY”里弹钢琴的事。这样的话,也算是有做夜店的经验吧。就算这样,也并不是说做夜店的就一定不好。总之就是说当时美也子夫人衣着华丽、引人注目。我老家所在的地方是要比这里还要乡下的地方,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现了这样的一位女性。不管本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是男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会驻足凝视,而女人们则不用说都对她抱有反感。就算她什么坏事都没做,但是在这狭小的社区中,人们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这样的人物,认为她迟早会成为纠纷的源头。
  就这样,在镇上的男人之间终于开始流传有一些非常不好的流言:据说只要去稍微拜托一下铃木太太,非常简单就能和她做一次。
  为了她的名誉我可以断言,这个传言是完全无根无据的胡说八道。真的是瞎说。不是,其实我本人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不过关于这点我还是有足够的把握能够确信的。话说回来,对于美也子夫人来说,有绝对的理由要避免在邻里间出现这种否定的评判的,详细的缘由我之后再说。要严格点来说的话,就连打扮地稍微华丽、醒目一点都不行,必须小心谨慎,但是貌似她本人认为那个打扮已经是她最自然的打扮了。说不定在她的心里,华丽和朴素的标准有点和别人不一样吧。总之,就是因为这样,她本人至少是非常注意自己在平时日常生活中的言行举止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出现了非常不好的流言,这是因为有居民故意放出的谣言所致。
  而这个居民,其实就是我的父亲。
  不,我并没有搞错。
  放出这种流言蜚语的,毫无疑问,就是我的父亲。
  我想你应该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了,我的父亲曾经跟美也子夫人有过男女关系。所以我才会——我们兄弟两个才会出生。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婚姻关系,从来都没有过。
  父亲和母亲有了关系之后,反而和其他女性结了婚。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的妻子在户籍上都一直是我的母亲。而实际上,直到美也子夫人搬到我家附近来之前,我也都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就是身为父亲妻子的那位女性,坚信不疑地这么认为。
  诶?什么……?
  05
  “我是说,千治君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的哥哥,也一直坚信父亲的妻子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高千这么问道。
  匠仔……
  沉默了。
  过了不久。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06
  哥哥……恩,他应该也是的吧——不对,到底是不是呢。我也不知道了。我们称之为妈妈的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女性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生母这件事说不定他稍微有一点点察觉到,不过我跟哥哥并没有谈论过这件事。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也无法去确认他的想法了。
  总之。
  和铃木先生结了婚的美也子夫人理所当然地搬到了我家附近。知道了这件事的父亲异常吃惊。
  然后就怒火冲天。
  他认为这和当初的约定不一样。
  所谓约定,简单点来说就是:美也子夫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们兄弟俩的附近。
  只要还活着,永远也不。
  永远也不会来接近我们。
  关于这点,她也曾经点头同意了。
  父亲和美也子夫人从来没有过婚姻关系,但是就算如此,由她所生的我们兄弟两人却是由父亲收养,是因为当时法院认为美也子夫人不具备抚养我们的能力。据说是这样的。虽然我并不知道详细的理由,但是简单点来说,事情的经过据说就是这样。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认为美也子夫人原本就不是个适合生儿育女的人。
  不对,或许应该换句话说是:她的状况根本无法抚养子女长大成人。
  她——
  该怎么说才好呢。
  其实患有一种疾病。
 第03章 早期脱离症候群
  01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漂撇学长和我坐着学长的车向小瑠的老家驶去。
  早上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瑠,告诉她我们中午左右的时候会去接她,小瑠诚惶诚恐地说道;“诶?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对我们来说,接下去要拜托她让花音在她家里借住一段时间,所以事先当然要尽力讨好她了。于是,昨天的这些人里面就由跟小瑠关系最好的我和作为司机的学长一起驱车前往小瑠的老家了。
  穿着白衬衫配藏青色的裙裤,白色的运动鞋里穿着短袜,这样的小瑠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中学生的小男生一样。虽然我也是幼小的体型,但是小瑠的身形更加娇小而且偏向中性。如果剃一个短发的话,或许真的会被错认成少年了,还好她留长了头发,扎了一个马尾辫。
  包括她带的那个朴素的眼镜在内,整体给人一种该怎么形容好呢,算是不太讲究但又非常时尚的感觉吧,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对年长的男人来说,能够感到某种清洁感。换句话说的话,可以说是那种“能让人放心的可爱”吧。这是当然的呢,是吧;每个人所喜欢的类型都不一样的呢,是吧;匠仔的话,好像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呢,是吧。哼,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呢。不过要是细想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不就是因为匠仔本人就是个非常大叔的人嘛,包括他对于女性的品味也是非常大叔化的保守的。
  不过即使女人想要欺骗男人的感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重点就是要让男人产生“终于落在我手上了”这种错觉就行了。男人嘛,真的就是这么单纯的生物。像匠仔这种拥有和年龄不相配的达观精神的男人就更是单纯了。
  不过话说回来,关于小瑠这个女孩子,她其实并有要骗男人感情的意思,只是她本性就是如此的最自然表现而已。恩,她本人就是个非常清爽自然的好女孩。虽然我也非常清楚这点,但是……
  不管怎样,把小瑠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从她老家出发返回安摫。伴随着二手车的颠簸,我和学长轮流把昨天晚上大骚动的始末向小瑠说明了一下。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话题,不过既然要拜托小瑠让花音暂时借住在她家里,那么当然就不能不告诉她这件事。
  “——诶?”小瑠瞪着双眼,从后座上把身体伸过来,“这种事……是真的?”
  “是真的有这种事啊,真是的,真是受不了。”
  “太过分了。”
  “就是这么说啊。”我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面向小瑠,“实在是很过分吧。”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雁住这个人。”
  小瑠很少见的生气了。眼镜后面的双眼都染上了淡红色。看着这样的小瑠,我不自觉地心动了——好、好可爱!啊,就是这个,难怪匠仔和白井教授他们都会对她心驰神往了。举例来说,虽然实际上我没看到过她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但是如果真的在那个现场的话,大多数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抱住她来安慰吧——大概就连我也会这样。
  虽然如此,但是像现在这样明确的表明感情对她来说也太少见了。虽然有点疑惑,不过想到小瑠是个温柔的好女孩,所以一定是对花音所遭遇的灾难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生气的。
  ——那个时侯,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牟下津小姐太可怜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雁住同学真的是太过分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那么鬼迷心窍地发疯了呢。”
  “这当然是因为他对花音还非常地留恋吧。”
  漂撇学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今天他把平时留着的短须全部剃地干干净净,运动衬衫配西装裤,当然头上也没裹着那条印花头巾。就像是换了人嘛,和平时的学长完全不一样。有可能会碰到小瑠的父母,你给我好好整理好仪容再去——其实是高千的这个严厉命令的结果啦。
  “留恋?不对不对,学长,我可不认为那是这么可爱的感情。”
  “那么你说是什么?”
  “那难道不就是仅仅因为自尊受到刺伤后就发狂了嘛。”
  “自尊啊。”学长怀疑道,“就因为自己的女人跑了就伤到自尊了?”
  ……这真是绝句啊。一般情况下男人不就是把这种事当成的最伤自尊的事吗?难道说是我的认知不足?不过对于学长来说这可能真的是无法理解的一种心理吧。毕竟这个人不仅是肉体,连心理都坚硬地无以复加,仅仅是被女人甩掉的话,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话说回来,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因为他一天到晚都会被女人甩,所以如果每次都非常上心的话,无论是身体或者是心灵都无法保全吧。
  “啊,我非常理解这种情况。”小瑠好像是正好被说中了自己的想法,说话的气势又加强了,“那个人的自尊心好像真的是非常高呢。总是一付‘我肯跟你交往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这种态度。”
  “啊,小瑠从以前就是这么看他的吗?”
  还真有点意外。毕竟雁住君平时的表现是一个非常爽朗的好青年,从花音开始大多数女孩子(包括我)都被他的这种外表所欺骗,不过小瑠居然能看清楚他的本性,看起来她的观察力不容小觑。
  “不是,不是——”小瑠稍显慌张地两只手和头一起摇了起来,“只是现在听到羽迫小姐这么说的时候,总觉得他大概就是这么个人吧,这样的感觉。”
  “分手时候的态度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了。这样的家伙到处都是呢。总是搞不清状况的男人的典型。遇到争吵的时候,问题会不会是出在自己身上呢,这种想法连一点碎片都不会有。总是认为事情无法顺利发展下去的原因一定是女方在感情用事,把责任推给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根据地从一开始就抱有女人的主张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这种想法。”
  大概是因为我的声音逐渐升高了吧,学长用稍微有点不安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说着说着就变得生起气来,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才会这么不要脸的装出一幅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嘴脸啊。我是一个纯情被坏女人给践踏了可怜的人儿啊——就像这样。雁住君就是这么轻视花音的啊。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自己完整的人格来真心诚意地对待她过。所以昨晚才会闹得那么昏天黑地。知道了吗,学长。”
  看起来我已经对男人这种生物全体义愤填膺了。面对学长的声音和态度也不自觉的话中带刺。
  “恩,知、知道了。”小兔简直就像是被高千附体了啊……说不定学长现在在这么想吧,他苦笑道,“我应该是知道了。”
  “太坏了,那种人,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我本来就不赞成明明还是个学生却和女孩子同居这种做法。”
  “啊、这样啊?”学长很奇怪的畏首畏尾地缩了下脖子,“同居,是不行的吗?”
  “当然是不行的啦。明明还是靠父母供吃供喝的。”
  “这、这样啊……”
  或许是觉得我居然会纠结于这种道德标准吧,学长翻了翻白眼。其实说心里话,我也并不是真心完全否定这种做法的不讲道理的人,但是顺着话题说着说着,就这么被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说起来——”小瑠说话时带着调解的语调,“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统计过数据,不过据说安槻大学从以前开始同居率就一直非常高。”
  “同居率?”
  还真是奇怪的说法,不过要表达的意思倒是非常清楚。但是,我们大学居然有那么多学生在外面同居这点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的妈妈其实也是安槻大学毕业的。”
  刚才接小瑠的时候碰到过她的妈妈,还打了招呼。如果去掉年龄因素的话,应该说她是个体型比较大的人,和女儿长的并不像。不过因为我们没有见到小瑠的爸爸,说不定小瑠长的比较像她爸爸。
  “在我妈妈就读的那时候,已经有很多在读中的学生在外面同居了。”
  “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原来是这样啊——”
  “说起来,那时候还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要说很有趣的话,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有趣大概有些不合适吧。”
  “不会,不会,有趣的事就是有趣的事嘛,不要太介意了。”
  “是我妈妈学生时代的事情。我妈妈那时候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他们团里有个男生长的非常帅气,妈妈当时暗恋过他。”
  “噢噢。”学长兴奋地嘴巴都张圆了,发出欢呼声,“你妈妈也有过美好的青春年华啊。”
  “该怎么说呢……”小瑠露出暧昧的笑容继续道,“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男生居然主动来约我妈妈了。”
  “哦。嚯嚯。”
  学长对于这种恋爱的故事还真是没有抵抗力啊。虽然我也并不讨厌啦,不过学长也太过热情了点。简直有点像是要放开方向盘坐到后座去一样。拜托你好好开车啦。
  “然后呢,呢,呢,然后呢?”
  “一开始当然是接受了约会的邀请。然后——这还是第一次约会哦——在回来的时候,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好?’妈妈都被问地仓皇失措了。细问下来,原来他是以妈妈当然会和他同居为前提来提出约会的邀请的。”
  “诶?这、这也太性急了吧。”
  就算是我,也没有性急到这种地步啊啊,虽然只差一点点就到了——学长嘟嘟囔囔地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妈妈当然直接就拒绝了他。同居什么的想都没有想过。”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然后那个人居然就变得非常生气,就好像自己碰到了什么非常不合理的事情一样怒火冲天。妈妈吓呆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当然的啊。”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开始就有这种不识时务的飞扬跋扈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啊,真是让人生厌,“光是听到那个问题就要惊呆了。”
  “那个时侯据说有股同居潮——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那时候男生和女生在外面同居确实变得像是一种潮流了。”
  “同居潮……啊。”
  这个词光是说出来就让人觉得蠢透了。但是如果真的曾经非常流行的话,还真是得这么称呼这种风潮啊。也就是说曾经真的有一段时期许多蠢蛋们大阔步地走出校园……想到这种情况,我不自觉的都有点讨厌安槻大学了。
  “那个时侯校园里到处都是在外面同居的人。在男生里面甚至有这样的风潮蔓延:如果没有一个女生肯跟你一起住的话那就是丢人。所以这个男生被妈妈拒绝后才会那么生气,因为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啧啧啧。既然是和小瑠的妈妈同年代的人,那么应该是那种整天忧心忡忡地对着我们说教,说我们这些年轻人的言行会把日本毁掉的那种大叔、大妈吧。就算是这样的人们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原来也曾经为“青春”讴歌啊,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想起来就觉得有点滑稽。
  “妈妈还被这个人说教道:明明没有同居的打算居然接受我约会的邀请实在是太没有常识了。”
  “诶——-?”
  “而且分手的时候还逼我妈妈说既然从来没有考虑过同居的事那么今天约会的费用全部付出来吧。”
  “这……这是真、真的吗?”
  做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可以称作让人喷饭了。光听到这件事,就能让人郁闷死。如果高千处在这个场合的话,那必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当然是真的哦。妈妈那时候也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就当场把那天的餐饮费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费用全部付给他,马上就逃走了。”
  “正常人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吧。”
  “然后,过了不久,这个男生居然开始和另一个女生同居了。”
  “嚯——”
  “而且那个女孩,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至少从我妈妈眼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而且完全不是那个男生喜欢的类型。”
  这种事真是听听就让人脱力啊。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了。
  “妈妈事后想想,这会不会是他对她的一种讥讽呢?”
  “讥讽?这可不是什么讥讽,仅仅是他自说自话罢了。”
  “对,就是他自说自话。在这之后这个男人还嘲笑妈妈,说她如果当初听话一点的话和自己同居的就是一定是她了,还真是个笨女孩啊。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吧,但是这都是真的,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地跟他同居的女孩说过这种意思的话,并且还故意让妈妈听到。但是,故意做出这种样子给妈妈看,对于妈妈来说别说要感到遗憾了,连其他任何感觉都没有。是吧,这也太滑稽了,真的可以说是男人的自说自话。”
  呜呼,这还真是无穷无尽的男人的自恋啊。胃在扭曲,脑细胞都死光了。
  “结果妈妈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蠢了,第二年就退出了合唱部。”
  “这当然要退出咯。是我的话我也退出。随便是谁都会退出啊。”
  “然后,说回现在的事情。在我决定考安槻大学的时候,妈妈告诉了我当年的这件事,然后谆谆教导我千万不要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而做出欠考虑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听过就算了,没想到……”
  “难道……你也碰到了?小瑠也碰到过这种事情?”
  “我从小就开始吹长笛,所以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管弦乐队。然后居然有个拉中提琴的男生向我提出了同居的要求。”
  “咦?这还真是……一开始就提同居?难道不是应该先从交往开始吗?难道一开口就直接说要不要一起住?”
  “就是这样,一开口就是。该怎么说呢,那时候就不禁感叹,这大学还真是在很奇怪的方面形成了传统呢。”
  “这种传统可没什么好延续的。”
  “就算妈妈没有事先给我打过预防针,我也完全没有这种打算所以当场就拒绝他了。然后这个男人,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难道……是好像要讥讽小瑠一样他开始跟别的女孩子开始同居了?”
  小瑠就好像要拍手一样,“和妈妈过去的事情简直是太像了,我都快笑出来了。”
  “像到这种地步,那真的是可发一笑了。”
  “在这之后,我也退出了管弦乐队。我们母女两个人居然都为了这种事情而放弃自己的音乐活动还真是有点可悲啊。”
  “这种事真的是太愚蠢了。”
  “真的,就是这样。不过就算没出这种问题,我也不太喜欢管弦乐队的那种气氛,说不定迟早都会退出。”
  “哦,这样啊。乐队内的气氛那么差啊?”
  “比方说,夏天会要出去集训吧。在外地长期借个场地住一周左右。但是团员们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练习。”
  “无法静下心来?为什么?”
  “都在等着晚上的到来啊。”
  “哈?是这样……啊?”
  “而且还会排很奇怪的座次。演奏弦乐器的人是最高顺位,然后是木管乐器和金属管乐器,打击乐是最低顺位。”
  “咦?这、这算什么?这简直就像等级制度嘛……”
  “不是像,这就是等级制度啊。弦乐器的男生可以对木管乐器的女生下手,但是金属管乐器的男生就不行。在乐队内就是有这种潜规则。”
  “什!”学长惊得直咳嗽,“这算什么啊?!”
  “就算是在第一顺位的弦乐器奏者里,还有分得更细的等级。拉小提琴的最高级,然后是大提琴,再之后是中提琴。”
  “为什么连这都要分的那么细啊?不对,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啊?简直不像是发生在现代日本的事情。”
  “实在是太可笑了吧,不禁让人吐槽你到底是根据什么来这么分的啊。”
  “难道……”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让人感到有点淡淡的恶心了,“所有的管弦乐队都是这样的嘛?应该不会吧……”
  “恩,我觉得只有安槻大学的管弦乐队才是这么特殊。”
  “根据乐器的种类来分等级啊……”
  “这种做法很蠢吧。但是大家都是真的认认真真这么分的。我事后想想,向我提出同居要求的那个男生也是对照着等级制度,觉得拉大提琴的自己找我这个吹长笛的做女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实在是太蠢了。就算退出了乐队我也一点都不感到遗憾。据我妈妈所说,当时在他们合唱部里关于男女的关系也有这种非常奇怪的等级制度。详细怎么分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妈妈退出合唱部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禁让人感叹道,历史果然是不断重复的啊。”
  “真的是越来越感觉到,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
  “这绝对不是我假惺惺地假装不知道,不过以前我一直以为搞音乐的人没有什么空闲来想这种事情的。毕竟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平时忙着练习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余时间来考虑男女关系的问题啊。但是打开天窗一看,原来现实世界里都是这种庸俗的风气横行啊。我也并不是说自由恋爱不好,但是在本来就是小圈子的乐队内部还这样把别人当成家臣,自己称王称霸,实在是太丢脸了。木管乐器的小妞是老子的,金属管乐器的男人还是去找打击乐的女人比较合适,他们看到自己这样随随便便制定等级自娱自乐的样子难道都不会感到有一点点疑问吗?”
  “估计是不可能感觉到的。恩,不仅如此,他们可能还非常喜欢这种类似权力游戏的东西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像这么蠢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持续做到现在?”
  “啊,顺便再说一句,当初为了讥讽妈妈而和其他女生同居的那个男人,已经和那个女生分手,并且跟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连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他本人的职业是小学的教导主任。”
  这下轮到我惊到咳嗽连连了,“这……这还真是,我都搞不清楚该说是好厉害,还是一点都不厉害了。”
  “但是——那个,我说小瑠啊,”学长笑着回过头,“不对,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咦?什么事?”
  “你是说向你提出同居要求的这个男生是拉中提琴的,但是我记得安槻大学的管弦乐队里拉中提琴的最近这几年都只有女生啊?”
  不愧是被称为留级王的学长,对于学校里各方面的事情都精通无比。特别是跟女生有关的,他的情报搜集能力简直是无人能比。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也就是了。
  “咦?”小瑠低下了头。仿佛是在等学长的下一句话,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是啊,所以这个男生是久违了的男生奏者,在我退队前后也退出了乐队。”
  “啊,这样啊,原来如此。”
  “原来偶尔也会有学长不知道的事情啊。不过,总之,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浪费在同居这种事情上啊。”
  “怎么了怎么了,小兔啊,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都是这种老头子才会有的发言?”
  “啊,我可不是在说什么道德方面的问题啦,你可不要搞错了,学长。”
  “那么是什么问题?”
  “归根结底,这种事都是女孩比较吃亏啦。”
  “吃、吃亏?这是这种问题吗?”
  “所谓同居,结果都是女孩子被利用了啦,就是这种问题。”
  “女孩子被利用啊……真的是这样吗。当然,刚才小瑠和她妈妈碰到的事情是例外啦,不过一般的同居难道不是因为两个人互相喜欢,想要无时不刻不在一起,所以才住到一起去的吗?”
  “主观上确实是这样。所以才会有只要两个人都很满足的话那就没问题,别人也没有插嘴的余地这种说法。但是,就算是这种情况,无论主观上是多么的善意,我还是认为同居是不行的。要说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的话,我是认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男人是不成熟的。”
  “不成熟?是指还是在校学生吗?”
  “当然也包括这一点。”
  “那么,女孩也是不成熟的啊。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只是因为不成熟而不自觉的利用对方,并且造成伤害到了对方的结果的话,也不一定全都是男方的问题啊。”
  确实。如果是平时的我的话,在这时应该已经直接认同这个观点了吧,但是今天我完全不会认错。
  “学长这样说,简直就是男性社会的缩影嘛。昨晚花音也说了吧?雁住君对她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嘛,说白了就是恋母情结,希望自己的恋人扮演妈妈的角色。我觉得还是学生的男生找女生同居,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轻松一下。既不用自己做饭,还随时都能免费爱爱,他们其实都是抱着这种心态来找人同居的。当然也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同居,但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说白了就是动机不纯。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女孩子的立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那更是次要问题了。虽然学长刚才说就被利用这点上来说男生也是一样被利用的,但是无论怎么想,女生都出处于更加不利的立场。就像花音那样。”
  “所以我才说,这是因人而异的啊。小兔说的那种情况当然有,不过也并不是说所有的情况都是这么悲剧收场的啊。”
  “不对,所有的都是这样。喜欢的话那就正正经经的交往不就行了,根本没有住在一起的必要,毕竟还只是学生而已。”
  明明学长说的才是正确的我却要讲歪理闹别扭到这种地步,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然后又错失了把话圆回来的机会,更进一步地强词夺理,我都有点恨我自己了。
  “唔……你这么说听起来可真刺耳啊。”
  “咦?难道说,学长你对这种事深有体会吗?”
  “只能说是稍有体会吧。以前和某个女孩子一起生活过一阵子。”
  “咦?”还真有点意外。学长现在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和任何人同居。看起来他的这段关系早就已经结束了。“然后和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呢?”
  “要说怎么样了的话……应该说是分手了吧,她先我一步毕业了。说起来前一阵子还听说她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还真是刺耳的消息啊。就算是学长,也没办法拍着胸脯自信地说对待她非常公平吧?”
  “唔……”学长眯着眼睛转了转眼珠,稍微想了一下,“大概是没办法吧……说起来我们分手的时候也和雁住这次情况一样,突然之间她就自己搬走了。所以当时我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完全被她背叛了。事到如今回过头再想想,对她来说,并不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吧。一定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积累了太大的压力,比如说对我的不满之类的。要说是我没有付出真感情也不对,只是因为一起生活地时间长了,就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不自觉的在平时的琐事中就会伤害到她。自认为对于她的一切自己都了然于胸,其实完全没有跟她好好沟通过。听了花音和小兔的话,我现在是这么觉得的。”
  学长你这么直接的自我反省反而让我下不来台啊,其实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啦……不过我也没有要你说如果当初你怎么怎么样的话就会怎么怎么样这种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自顾自的低头发表演说,简直就像个笨蛋一样,太丢人了。
  “啊!但是啊——”学长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向高千保密哦。”
  “学长以前跟其他女孩子同居过的事?为什么啊?这事跟高千又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是没关系啦,但是要是被她抓到我的弱点的话,总觉得有点恐怖。一定会在以后某个绝妙的时机被她用来将我一军。”
  说到恐怖,倒是真有种奇妙的实感,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啦,那就对她保密吧。这回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哦。”
  “知道啦,知道啦。啊,小瑠也要替我保密哦。这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不过话也说回来,只要不让高千知道就行了,其他人无所谓知道不知道。”
  小瑠笑了起来,车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学长的这番坦白,其实是把我们从我那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的无聊的论题里解放出来的妙招。
  “难道说边见学长……”
  小瑠扑哧笑了出来,把身体伸到前面说道。称呼我为“羽迫小姐”,而称呼漂撇学长为“边见学长”的小瑠还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啊。
  “嗯?”
  “难道边见学长喜欢高濑小姐?”
  “确实如此。”他还真能厚着脸皮直接承认啊。
  “那么,关于她和长谷川小姐在交往的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和小溪?那当然是非常在意啊,我可是非常非常担心这件事的呢。”
  “这、难道……是因为长谷川小姐也是女性的原因?”
  “啊?不是不是,跟这个倒是完全没有关系。重点是,无论对手是谁,我担心的是高千会不会因此而逐渐疏远了对我的感情啊。”
  “什么嘛,明明一开始就从来都没有亲近过,是吧?”
  “啊,啊,小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啊,今天是不是有点太毒舌了点啊?”
  “高濑小姐又是怎么想的呢?”小瑠面向我问道,“她对边见学长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这个啊,她一定是觉得他是个纠缠不休的家伙,肯定早就已经觉得他非常烦人了吧。”
  “啊,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但是……如果说高濑小姐和边见学长是恋人关系的话,我觉得还真是有那么点感觉诶。”
  学长你也高兴地有点太意忘形了吧。瞧你这身子摇的就好像要从安全带里冲出来一样,嘴里还发出像是“嚯嚯嚯”一样的奇怪的欢呼声。真像个笨蛋一样。本来就已经是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了,你难道还想让它再破一点啊。明明一天到晚连你自己都在抱怨保险杠都凹下去了啦,驾驶座的门没办法锁住啦之类的。而且现在是你在开车诶,注意安全驾驶啦!
  “毕竟两个人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啊,而且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
  “哦,这个啊,其实不是啦。”
  “真的吗?真的不是吗?”
  “学长和高千只是一般朋友而已啦。”
  “那么,果然高濑小姐是和长谷川小姐……”
  “我觉得高千肯定也只是把小溪当作是一般朋友的。毕竟她已经——”
  高千已经有了匠仔了啊……本来我想这么说的,不过还是说不出口。明明只是顺口就能这么说出来的,临时又犹豫不决了,我到底怎么了嘛。
  “毕竟她已经——怎么了?”
  “毕竟,高千已经有了我了嘛!”
  小瑠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圆了双眼:“那么,羽迫小姐也……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呢。是没有办法的呢。毕竟,高濑小姐是那么出色的人啊……”
  小瑠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像失去明确的着地点的泡泡一样浮游在半空中。眼神也像梦游一样开始飘来飘去。
  学长和我对望了一眼。“哎呀呀,原来这里也有一个她的仰慕者啊。”
  “真的啊,高千还真是异常受欢迎呢。”
  “小兔你也是她的仰慕者吧。啊,为什么就只有那个家伙才会这么受欢迎啊,我可一点都无法理解,明明老子我才更帅一点。”
  居然说出这种和昨晚他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还真是一点点都没有进步啊,真受不了。
  “……不过,还真是赢不了长谷川小姐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两个的话,看小瑠的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高濑小姐肯定是喜欢像长谷川小姐这种看上去又干净又漂亮的人啊。像我这种乡下女孩,一定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喂喂,小瑠啊,这可不一定哦。”学长你认真个什么劲啊,“都没有去问过高千本人就擅自决定她的喜好,然后还自顾自地烦恼起来,这可不值得提倡哦。这种事情就要面对面堂堂正正地——”
  “边见学长还真是有点奇怪啊。”小瑠偷偷地笑道,“一边说着自己喜欢高濑小姐,一边还做着像是煽动别人去告白之类的事情——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也是女孩子,所以能够安心,不用担心被我横刀夺爱吧。”
  “这可不对啊,小瑠。如果对象是高千的话,对手是女孩子反而会更加不安哦。是吧,学长?”
  “嗯。确实,毕竟……”
  学长突然间就噤声了。毕竟高千在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同性的恋人——大概是想这么说吧,不过毕竟在小瑠面前,对于就这么随随便便暴露其他人的隐私也有所顾忌。虽说如此,其实不管是学长还是我对于这件事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听说好像这段关系最终是以悲剧告终的——
  等一下……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今年寒假的时候,高千带匠仔回自己老家那次,会不会就是跟这段恋情有什么关系?对了,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我确信就是这样。高千一定是为了直面自己的过去所以才回去的,带匠仔回去也一定是为了和过去的一切做一下清算——说是这么说,要说是怎么样的清算的话,却是完全猜不透。不过,就算只能得出这种非常抽象的推测,对于我来说却是足够了。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对了,这话题也跳地太远了吧。话说回来——”漂撇学长口气一变,“是关于花音的事。恩,就是因为刚才所说的原因,能不能让她暂时先住到小瑠的公寓里去?”
  “行啊,我没有问题,有困难的时候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噢噢,多谢多谢。”
  “但是,牟下津小姐那边不要紧吗?”
  “咦?这话怎么说?”
  “现在想想,我和她好像只见过一两回吧。而且至今还没有说过什么话……”
  花音昨晚也说了一样的话。看起来她们两个对于对方都(默默地)抱有“和自己是不同类型的人”这种印象啊。虽说至今为止也确实没有适当的机会能让她们两个好好认识一下,不过从平时就跟她们两人都比较要好的我的眼里看来,在花音和小瑠之间也确实能感觉到有种距离比较远的违和感。
  “这样啊。这可不行。这可太稀里糊涂了,一点也不像是我会做的事。那么就是今晚了,为了让小瑠和花音能够加深感情,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也就是说,又要喝一晚了呗。就这样。
  “说起来,学长,你给白井老师打过电话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关于生日聚会的参加人数,还是说七个人比较好吧。我觉得还是趁此机会让花音也一起去比较好吧。”
  “对啊,说的对。”
  就这样聊着聊着天,就到了小瑠住的公寓楼“五月公寓”。学长把车开进公寓底楼的穿堂停车场。以前小瑠的哥哥所使用的车位还没有解约,就这么保存着车位。
  “爸爸说就这么留着给客人用吧。但是,其实又没什么客人会来,就算有也不会来得非常频繁,还是早点解约比较好。”
  “这里的车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每个月都要交停车费的吗?”
  对于问这种常识性问题的学长小瑠倒是非常礼貌地回答道:“跟附近的停车场的市价相比的话这里的停车费便宜一半左右。但是我又没有车,总觉得占着一个车位很是浪费——咦?”
  小瑠正了正眼镜,摇下车窗,把头伸到车外。
  “咦?咦?为什么……?”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在停车场最里面的车位里停车一辆红色的轿车。看起来这个车位就是木下家签约的车位——
  “那辆车是?”学长交互看着红色的轿车和小瑠,“难道是你爸爸的?或者是你哥哥的车?”
  “不对,都不是……真奇怪,难道是谁搞错了停在那里的?”
  把学长留在车上,小瑠和我下车向公寓的管理员室走去。说明事情的原委后,白头发的管理员老大爷来到穿堂,舔着手指,翻阅着用长尾夹夹着的一叠文件。
  小瑠的表情突然阴云密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辆红色轿车,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难道是在哪里看到过那辆车?我这么想着,正想问问她的时候,
  “嗯——这辆车啊——”管理员把滑下来的眼镜退回去,摇摇头疑惑道,“……真奇怪啊。”
  “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是这事啊……”
  据一边还在继续翻着文件一边犹犹豫豫的管理员所说,这辆红色的轿车并不是在公寓停车场登录过的车辆。
  “——那么,就是说有某个外面的人在这违法停车咯?”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
  我们回到车里将事情告诉学长,“这,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啊,但是……”小瑠急忙说道,“说不定是公寓楼的某个人让他家的客人临时在这停一下车的呢。”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违法停车啊。”
  “嗯。但是,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车位一直是空着的,所以就想着短时间临时停一下不要紧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报警叫来拖车把事情闹大,也确实太麻烦了。
  “或者说,其实就是有住户不当心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车位了。”
  “咦?但是刚才管理员说这辆车并没有登记在册……”
  “只是那辆车没有登记而已吧。但是车牌和车种只在入住的时候登记一次吧,之后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更新情报吧。如果自己提出更新的话,那是另外一回事。”
  木下家的情况就是这样,当年刚刚入住的时候以小瑠父亲的名义登记了一次,之后她父亲搬出去,哥哥搬进来,换了辆别的车使用车位的时候也没有提出变更申请。
  “也就是说,说不定是这楼里的某个人换了辆车吧。”
  原来如此。不管怎样,只要是有这里的居民无心地占用车位的可能性存在,站在小瑠的立场,就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放弃了把车停在这里的漂撇学长帮忙把小瑠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然后为了去接花音就独自一人开着车向自己的家驶去。
  02
  在花音他们过来之前我就先一步参观一下房间啦。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到小瑠的公寓里来,真是比听说的还要大,还要漂亮。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无微不至,反映了主人的性格。家具也都是非常质朴的那种,不过品味都还不错。没有一点烦乱的气息,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忙乱的生活气味。
  “牟下津小姐可以使用我哥哥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小瑠指给我看那间六叠大小的西式房间,“——看,房间的状态保持地还不错吧,连床铺都叠好了保持原样没动过。”
  这可不止是床铺啊,还有衣柜、写字台,而且居然还有个书架。不过让人发笑的是这书架上摆满了女明星和女偶像的写真集。甚至连裸体写真都有。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小瑠苦笑了一下:“——这是我哥哥的,就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过。也不知道是嫌带回老家比较麻烦,还是感到丢脸带不回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把这些东西全扔掉,明明都已经是那么大年纪的一个社会人了。这样的老哥还真是让人头疼。”
  “说起来,你哥哥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做旅馆的。在老家附近一家旅馆的服务台做事。说是这么说啦,其实也是刚刚完成培训,现在每天都是做夜班。每天傍晚去上班,做到黎明下班,完全日夜颠倒。”
  “真是辛苦啊。”
  “反正都已经回老家了,我还是希望他最好能把这些他的收藏品一起带回去。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希望牟下津小姐不要介意就好了。”
  “没事没事,说起来可能有些比较怪,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猥琐的东西嘛。”
  “恩,确实是这样。我也不是太在意这些东西,所以就放在那没去动它们。”小瑠随手拿了一本写真集,“其实还真的是挺漂亮的,有些时候看看还真的会这么想——”
  我从旁边看向她拿在手上的写真,拍的是五官轮廓非常深刻的女性的上半身,两手紧紧地抱在自己胸前的姿势。虽然两手遮住了自己的胸部,不过算是全裸着上半身。算是个中性美女。好像确实是个很有名的影星,不过由于这个姿势总觉得有点像是身边的哪个认识的人,一下子就想不起来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是,”小瑠合上写真集放回到书架上,“牟下津小姐说不定讨厌这种东西呢。”
  真的那么在意花音会不会介意的话,那不如给她换一个房间把——本来我想这么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她本人来了再问问她也为时不晚吧。”
  “这样啊,那就这么办吧。”
  几乎与小瑠点头认同的同时,电话门铃响了。难道花音他们已经到了?那还真是快得惊人啊。
  小瑠接起设置在到饭厅里的接听器,“喂?啊!请进。”她一边回应着一边按下了标记着“解锁”的按钮。打开了公寓楼正面自动门的门锁,然后把接听器挂回原位。
  看小瑠的样子,应该不是花音他们到了。
  “——是快递还是什么?”
  “都不是,是住在这楼里的小女孩。说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被锁在大门外。”
  “小女孩?是你朋友吗?”
  “是楼里自治组合的理事长家的女儿。现在应该是在读小学吧——啊,我去给你沏茶。羽迫小姐是喝咖啡还是喝红茶?”
  “那么,红茶吧。”
  “——那个”小瑠一边往水壶里倒水,一边露出烦恼的表情,“其实,我……”
  “什么?怎么了?”
  “虽然刚才我没有说,不过听了牟下津小姐的事情之后,我想到了一件很讨厌的事情。”
  “……很讨厌的?”
  “就是说,其实是跟那个——雁住同学有关的。”
  “他?他怎么了?”
  “虽然我不怎么认识他。不过突然间我觉他和那个拉中提琴的男生说不定是非常相似的思考回路。”
  “非常相似的思考回路?这是指——”
  “也就是说,雁住同学其实也并不一定是非常喜欢牟下津小姐的——当然,做为男人来说,是不可能讨厌那么出色的一个女孩子的。不过我总觉得他会和牟下津小姐同居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她,喜欢她到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不想分开所以才同居的。”
  “也就是说,”我察觉到了小瑠想说的话,“雁住君其实另外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你是想这么说吧?但是这个女孩子拒绝了他提出的同居要求。然后雁住君为了讥讽她就和花音——?”
  小瑠点了点头:“……当然,我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听了边见学长和羽迫小姐的话,不知不觉得就产生了这种想法。说不定是我的偏见,我是觉得还是学生的身份就抱着想要和女生一起生活这种想法的男生都没有什么健全的人格。”
  “恩,刚才在车里我也说过了,要说观点的话,我的观点也比较接近这种。”
  “如果这么想的话,我觉得雁住同学昨晚听到牟下津小姐的分手宣言之后的过度反应就能解释清楚了。也就是说,虽然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听,不过牟下津小姐对雁住同学来说只是个备胎而已——其实我也是从刚才所说的关于我妈妈的事情里联想到这点的。”
  “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呢……”
  “平时一直被自己轻视的人突然之间做出这种意想不到的造反行为,从人的心理上来分析,我想他的脑里大概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有这种展开吧。也就是说,如果是真心相对的那个女生的那么另说,而仅仅是一个备胎而已,做出这种事是完全无法忍受的。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血气上涌。所以才会失去理性大闹一场。”
  “这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想法呢。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不那么轻视对方的话,在这种时候就没有那么上火的必要了。这也算是一种自作自受吧。”
  “对。不过,男人不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吗?总是极力做出一副自己非常伟大的样子来给别人看。为了逞威风觉得考虑其他人的心理是一种麻烦事,所以自然而然地就会轻视对方。这样的结果就造就了这样的男人,别人的、特别是女性的非常自然的主张,在他们听起来,就被擅自歪曲成任性的要求。男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所以雁住同学的过度反应并不是因为对牟下津小姐还有所留恋,我认为羽迫小姐的这种印象并没有错。”
  “这件事真是越说越讨厌了……当然,并不是一定就是这样,只是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总觉得花音是越来越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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