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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请卸妆

_2 咪蒙(当代)
先秦诸子,当所有人厮混名利场,只有庄子在野外淡定地玩泥巴。
作为穷光蛋,他擅长挨饿,饿到借米吃还坚持耍刻薄。
《庄子》就是文字版《南方公园》和《搞笑漫画日和》。
他是唯一的超脱者,世界想和他谈谈,他懒得理睬。
1
相位哪有吃鱼重要
钓鱼是《古人装B指南》中第一条行为规范。
姜子牙八十多岁高龄,假装钓鱼,其实是钓文王,文王很配合地上钩了,送他豪华官位。
庄子也钓鱼,但是他不听装B指南的话,居然真的在钓鱼,毫无诗意——因为他很饿啊,鱼是多么高档的荤菜。
上一顿吃饱是什么时候呢。他和他的胃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这时,楚威王派了两位大夫来捣乱。
他们清了清嗓子,恭敬地说,excuse me。庄子你好,我们国君想麻烦你,把国家大事交给你管理,你愿意吗?
这种情况下,诸子百家都恨不得跳上去说“I do”。
庄子除外。
相位和吃鱼,谁更重要,明显是吃鱼呀。这两人真不懂事。当初尧要把王位交给许由,许由躲啊躲啊,都躲到深山老林了,尧还是不放过,继续派人请他出任大官,许由被逼无奈,去颍水边洗耳朵,没办法,这些庸俗的话把耳朵搞脏了。
庄子没许由那么具有道德洁癖和装逼精神,他“持竿不顾”。当那两只嗡嗡叫的蚊子不存在。
蚊子很执着,死皮赖脸地等。
庄子决定快速打发掉他们,说,如果你们是乌龟(你知道,古人喜欢用乌龟来夸人),愿意当一只忍者神龟,被贵国楚王当宝贝,死后成为全球最幸福的标本,骨头被供奉在宗庙里,镶着金银珠宝,身批绫罗绸缎,大家还要买高价票才能来瞻仰;还是当一只快活野龟,拖着尾巴在泥巴里打滚呢?
对方说,那还是后者比较爽。
庄子说,那就是了,你们回去吧,别耽误我在泥巴里打滚。
于是,庄子如愿继续担任挨饿家——他的饿,不是一种无奈,而是一种选择。如果他愿意,虽然做个官,也能混个中产。但他偏不,为什么要为了区区一点生活费屈从于体制?他靠编草鞋赚点稀饭钱,有一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去找管水利的小官监河侯借点米,监河侯考虑到庄子的偿还能力,佯装热情,借米好说!我马上要去收税,等我收完,一口气借给你三百金!
庄子怒了,但人家是文化人,不玩飙脏话这套,他给监河侯讲故事,说自己碰到一条小鲫鱼,小鲫鱼说:“我是东海的水官,你要是给我一升水就能救我的命。”
我说,好啊,我正要去吴越,刚好引西江的水来救你。
小鲫鱼说,你这种救法,不如直接去卖鱼干的铺子找我。
稀饭都吃不上,还忙着当故事大王。庄子,你要不要这么卖萌。
2
资深挨饿家坚持恶毒
庄子的可爱,就在于他的不靠谱,饿到面黄肌瘦还坚持恶毒。
庄子的老同学曹商跟庄子说,我这个人呢,对住破房子、编草鞋、饿得形容枯槁这种事不擅长,我就只能做做代表宋国出使秦国,深得秦王欢心,得到上百乘马的赏赐这些事啦。
面对如此直白的炫耀,庄子的故事瘾又发作。他淡淡地说:听说秦王有病,遍求天下名医。能治好他的脓疮的人,就可以赏他一乘车马;能为他舔屁股缝里带脓的痔疮的,就可以赏他五乘车马。给他治的病越猥琐,得到的车就越多。曹商啊,你为秦王舔了很多次痔疮吧?不然怎么有这么多车马啊?
曹商不明白,一个擅长挨饿的人,不妨碍他同时擅长重口味和耍刻薄呀。
惠施在梁国做宰相,庄子去梁国找他玩,有人跟惠施说,庄子专程过来,可能是要代替你做宰相哟。
惠施一听,吓坏了,就发动手下人全国搜寻庄子,唯恐相位被夺。庄子听说这事,主动现身,直接找惠施,说:“南方有只鸟从南海飞到北海,很屌,不是梧桐树不肯停下来休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农夫山泉它不喝。它如此圣洁如此精神贵族,有只猫头鹰找到腐烂的老鼠,正准备享用大餐,抬头看见刚飞过的鸟,以为要被夺食,惊慌不已。惠子啊,你这么兴师动众地找我,以为我像你这么不挑吗?”
惠施就是个受虐狂。被骂了一顿,很happy,从此担任庄子唯一的好友以及御用讽刺对象,两人成天以互相羞辱为乐。呃,难道这是爱情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不然,为什么后来惠施死的时候,庄子哭得那么伤心?
而腐烂的老鼠,就是庄子眼中的相位。对他而言,所谓名利,宛如狗屎。先秦诸子中,一类在名利场混得风生水起的,比如苏秦张仪这类合纵连横的公关天才。一类如孔子孟子,混得差点。诸侯对孔子爱答不理,即使这样,孔子收徒弟,每人交10块干腊肉,他大致也搜集了3000块腊肉了,所以他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很小资地要求肉要切成大小相同的正方形,加上生姜细细炖烂才能入口。而孟子呢,虽然没得到显赫官位,但带着一大票食客在齐宣王那里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发表“君子远庖厨”、“万物皆备于我”的清高言论,齐宣王乖乖给他盖别墅、送支票,帮他养门客,日子也很惬意。还有一类,就是老庄,远离名利场,问题是,老子的远离,是假装的,他的无为,是为了无不为,他的《道德经》,跟美国罗伯特·格林的全球畅销书《权力的48条法则》有诸多交集,主旨就是,如果你想得到权力和利益,就要假装淡泊名利,这样你才能笑到最后。
而只有庄子,是真正的“无为”,他什么有意义的事也不做。当宰相?不要。收腊肉?不屑。他连城市都懒得接近,淡定地在野外玩泥巴。
3
他发明了以趣味超越功利
庄子的牛逼在于,他把无聊这件事,变得很有趣。用趣味来超越功利,这是庄子的发明。
他家的米很少,可是他的才华很多,完全放不下,没办法,他写《庄子》,不是为了成名成家,只是挥霍才华而已,跟富豪烧钱同理。
另一个才华过剩的挨饿家曹雪芹写《红楼梦》,“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而《庄子》这本书,也是一些“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不过没有眼泪,走的是神经病路线,东一句、西一句地乱来,你完全猜不出接下来要讲什么,猜出来他就不是神经病了。
《逍遥游》就是一个惊悚故事,类似于《哥斯拉》,有条大鱼,叫做鲲,大到不知道有几千里,它想去南极度假,从海里飞上天,变成了大鸟,叫做鹏。大鹏奋力一飞,两只翅膀张开,把天空都遮住了,大家都没法晒衣服了,海水都被振到三千里高空去了——这明明是海啸呀,而鹏才不管这么多,到九万里高空玩去了——这剧情很熟吧,完全是好莱坞灾难片的开头嘛。
佛经上讲阿弥陀佛本人有个特点,舌头超级大,说法的时候,舌头吐出来,唉哟,把太阳都遮住了,日光浴什么的都没法搞了。
大概写佛经的人也像庄子一样饿吧。一个人很饿的时候,神志不清,连手指也能看成火腿肠,完全不顾什么现实逻辑,吹起牛皮来也格外汪洋恣肆。
有一天庄子做了个梦,梦见自己COPLAY梁山伯与祝英台,变成一只蝴蝶,飞呀飞呀,谈谈情跳跳舞,真开心。等到醒来,发现自己怎么变成人类啦。于是他很困惑啊,我到底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了呢,还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了呢?谁是现实,谁是虚拟,没人知道。
基本上,庄子是饿晕之后,产生了幻觉,但这个幻觉,多么科学多么深刻。这个故事也被拍成电影,叫《盗梦空间》,不过据我所知,导演诺兰还没给庄子版权费。
庄子的深刻,就隐藏在这些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故事里。
他讽喻现实的方法也很后现代。他生活的时代之所以叫战国,就是不打仗就浑身不爽。对于这种战争癖,庄子不像墨子那样苦哈哈地搞和平演讲,也不像孟子那样气呼呼地泼妇骂街,他轻轻一笑,又开始写起剧本来。
从前有一只蜗牛,别看它芝麻那么点大,人家触觉上别有乾坤哪。左角上有个国家,叫触氏,右角上有个国家,叫蛮氏,这两个国家都想霸占对方的领土,发生了大规模火拼,差点动用核武器!结果伏尸百万,战胜方追逐失败方,花了整整半个月才回国!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还有比这更高明的吗?你们国家之家打打杀杀,视人命如草芥,以为自己干着统一天下的雄伟霸业,其实争的那点地盘,在外星人看来,不过像黏糊糊的蜗牛角而已。
在庄子以及之后的道家看来,地球是有生命的,它有性格,有意志,有活力,江河海是他的血脉,新疆天山北部有个洞,那是地球的嘴巴,通过它呼吸和叹气。我们人类不过是寄生在地球上面大一点的细菌而已。作为细菌,要遵守细菌的守则,不要破坏地球,不然地球会痛会生病,最后先倒霉的还是细菌自己——这大概史上最早的环保主义。
美国恶搞动画片《南方公园》有一集讲头上的虱子的故事。虱子们寄居在人的头顶,由于过度开发,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学者虱子号召族群迁徙,然而人要用杀虱液洗头了,灾难袭来,家园被毁,虱子们妻离子散,山河破碎。唯一幸存的虱子由一只苍蝇天使协助,抵达一个河蟹星球,该星球的主人是:安吉丽娜朱莉。
明明是抄袭庄子的创意嘛,只不过庄子不认识安吉丽娜·朱莉。
4
把《庄子》写成文字版《动物世界》
庄子把孔孟用来研究帝王之术和社会法则的时间,拿来研究虫啊、小鸟啊、犀牛啊这些玩意。越认识人类,他就越喜欢飞禽走兽。但他却是先秦诸子里唯一不对君主说话而对我们这些老百姓说话的人。他把《庄子》写成文字版的《动物世界》和discovery频道。他总是用飞禽走兽来隐喻人的境界,鲲啊、鹏啊、蜗牛啊、细菌啊,要讲的是什么,是视角,是境界。如果你用宏观的眼光来看,很多当时非常在意的事情,其实真的狗屎不如。5岁的时候你觉得碗里少了块红烧肉天就要塌下来;15岁时日记被父母偷看就开始仇视长辈;25岁被同事抢了功劳就恨不得钻研东野圭吾的小说秘密杀人;35岁时参加同学会发现自己开的车很挫自杀的心都有了;45岁时因为有点秃头决定憎恨全世界头发还健在的人类……所有的怨怼和满足都是因为缺乏远见而已。
当你超越世俗的得失欲和功利心,就会像大鹏鸟一样,拥有挟泰山以超北海的雍容气度,陶渊明、李白、苏轼为什么格外可爱,就是因为在超脱的层面上,他们读懂了庄子、山寨了庄子而已。
以前看一部好莱坞电影《黑衣人》,威尔·史密斯和汤米·李·琼斯主演的,讲外星人,最后镜头从城市延伸到地球……月亮太阳……银河系……,最后它们都包裹在一个玻璃弹珠里,外星猫拿它当玩具呢。这样的视觉转换,很多人觉得震撼,其实,在庄子那里,这手法已经玩过了。
而这部电影其实讲的也是庄子。一开头电影就说了,地球并不只是人类的天下,有1500名外星人生活中我们当中,只是人类毫不知情。
庄子一定是这些外星人之一。越是读他的文字,越觉得他像《K星异客》里的凯文·史派西,来自K-PAX星球,连着皮吃着香蕉,和精神病们相见欢,自己也被当成精神病。当医生问他,如果我偏偏不相信你是外星人,你会怎么想。他说,我会认为你需要注射镇静剂。
作为微服私访来地球考察的外星人,庄子站在世界的对面,打量这个体量庞大的家伙,发现它充满了荒谬和冷笑话,万千地球人撕破脸皮在名利场上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你争我夺机关算尽,他则站在野外冷笑。
这帮傻逼,虚度了多少在树下乘凉的美好光阴。
5
整个宇宙,就是他的玩具城
当妻子死去,庄子“鼓盆而歌”,活像一个rocker。妻子已经回外星了,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故乡呢。超越是非,超越得失,甚至超越生死,这就是外星人式的大境界。
后来冯梦龙在《警世通言》里把这个故事来了个全盘恶搞,变成庄子假死,易容成楚王,测试他妻子是否忠贞的狗血八卦。妻子看楚王多金又帅气,立马上钩,最后发现真相,只好羞愤自尽。
庄子这样藐视俗世规则的人,变成男权斗士,要求女人从一而终,发现妻子不忠贞才看破红尘,鼓盆而歌。
大境界变成小三俗,要是庄子知道,只怕又要投以轻蔑地一晒。但男人们喜欢啊,多符合他们的意淫,多巧妙的道德恐吓——看你红杏还敢不敢出墙,别想了,出去遇到那些美好的男人也是我变的!冯梦龙的恶搞被改编成京剧《大劈棺》,改编成港片《庄子试妻》,还改成美国版话剧、德国版歌剧,全球男人弹冠相庆。
地球人也就这点见识。
当外星人庄子快死时,他的学生们商量,要是老师死了,一定要厚葬。
庄子说,对的,绝对要厚葬!我要以天地为棺材,日月星辰为陪葬珠宝,天下万物是送我走的礼物。
这是什么气魄?整个宇宙,就是他的玩具城。
学生们不同意啊,那不就是把老师扔进荒郊野外嘛。不行呀,乌鸦老鹰把你吃了怎么办?怎么也得搞个棺材葬在地下呀。
庄子说,把我放旷野里,乌鸦老鹰要吃我;把我埋在地下,蚂蚁也要吃我。你们怎么抢了乌鸦老鹰的大餐,专门送给地下的蚂蚁吃,太偏心了呀!
这才是真豁达和真幽默。鲲和鹏不在于形体之大,而在于境界之高远。形体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在乎。当你齐了生死,齐了万物,齐了物我,你就得到了庄子认为最高的境界:道。道在哪里呢?
东郭子跑去问庄子,道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庄子说:道无所不在。
东郭子这麻瓜听不懂,追问:到底在哪?
庄子随口说:在蝼蚁。
东郭子很不满,说:屁咧,道怎么可能这么卑贱,寄生在小虫子身上?
庄子又说:在野草。
东郭子更加不满:这不是更没档次了?
庄子逗这孙子玩:在瓦甓。
东郭子痛苦啊:就没一个高尚的地方么?
庄子烦死了,干脆说:在屎溺。
这下东郭子终于他妈的闭嘴了。
这一段改编一下,不就是那个神经病动画《搞笑漫画日和》的风格吗。
儒家强调的是万事万物要严格分级分等,其秩序神圣不可侵犯,而庄子说,排你妈个头,只要你超脱世俗游戏规则,风雅颂和屎尿屁根本没区别。
他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们一个真理,不要把人生浪费在正事上。主流社会鼓吹的正事,不就是削尖脑袋拉高胸部赚大钱,买名车、住豪宅吗?当钱和权成为衡量人类高低贵贱的唯一标准,只有庄子跳出这个规则,专心致志地耍无聊,并且从不为自己的闲散感到恐慌和自卑。
让现在的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方法,就是引进一批庄子。
PS: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庄子的脑残粉。爱他所爱,憎他所憎。陈丹青说,他在清华当艺术系教授,问学生,说说对你的人生影响最大的是什么书,有个学生答,董存瑞的故事……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喜欢很多很多人的书,可是,只有庄子,才是我的心灵母鸡汤。每当我变得功利,开始计较得失,开始在意别人为世界制定的秩序,只要看看庄子的文字,我就会变得平静下来。
看在我很少矫情的份上,就容我说个真心话,也许我的哭点长得很奇怪,但看庄子,我总是笑过之后,很想哭。他的美好,衬得这世界真猥琐。
如果说,很多时候,写文章我是为了好玩,因为自己高兴。只有这篇,是真心想表达我的价值观。那就是,成功算个逑。
金枪不倒纪晓岚
1804年,《铁齿铜牙纪晓岚》在各大电视台黄金档播放,清朝人民崩溃了。这货不是纪晓岚,这货不是纪晓岚——据说,一批性格刚烈的观众已经团购了《穿越到21世纪衣食住行指南》一书,准备亲自找张国立理论,凭什么把他们所熟知的那个重口味、八卦、恶毒、黑胖、结巴、不可一天无女人的纵欲狂纪晓岚篡改得奉公廉洁、嫉恶如仇、发乎情止乎礼?据说清朝一批有正义感的人士准备筹拍一个以纪晓岚为主角的纪录片,名为《金刚不坏纪晓岚》。
“铁齿铜牙纪晓岚?剧名就是个冷笑话。纪晓岚明明是个结巴,这样反讽人家,不厚道啊。”纪晓岚的好友、嘉庆皇帝的家庭教师朱著接受记者采访时颇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一般人都避讳他这点,只有我在《知足斋诗集·续集》里提过,‘宗伯河间姹,口吃善著书。’其实口吃完全不妨碍这家伙毒舌,而且你们想想,他结结巴巴地说些刻薄话,杀伤力反而加倍嘛。”
朱著透露了纪晓岚的几个带病坚持恶毒的段子。
纪晓岚曾经把一个老太监气哭。人家老太监怀有文艺青年梦想,业余爱好就是写诗看星星读村上春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大才子纪晓岚讨教对联技巧,出了个上联,“小翰林穿冬衣拿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春夏秋冬都到齐啦,纪晓岚这厮狠哪,走吴宗宪路线,专门拿别人生理缺陷开涮:,“老太监生南方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据说,该太监事后网购了一打充气娃娃以证明自己雄性激素犹存。
一个轻微的口吃患者,以逮谁骂谁的方式,证明自己思维和语言双双流畅。几位朝廷高官去纪晓岚家拜年,看到他家的狗,问,这是狼还是狗呀?纪晓岚说,鉴别方法很简单,尾巴下垂是狼,上竖(尚书)是狗——尚书大人当天就回去扎了小人。纪晓岚再接再厉,微笑着宣布,其实呢,还有一种鉴别法,狼很挑剔的,非肉不吃,而狗是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御史大人假装没听见。后来纪晓岚收到一份快递,发件人一栏未署名,内容是一本书,《蔡康永的说话之道》,其中如何说话讨别人开心的段落还画成了重点。
纪晓岚很配合,当天就在微博上宣称要出新书,叫《纪晓岚的说坏话之道》。他喜欢把说话这件事变成类似蹦极的探险,观赏大家的错愕和尴尬。一位姓王的翰林,他母亲过八十大寿,请纪晓岚写祝寿词,纪晓岚的脱口秀开始,他边写边念,第一句,“八旬老太不是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现场变成囧表情博览会。第二句,“南海观音下凡尘”,老太太点头,表示这个评价很中肯,皆大欢喜。第三句,“三个儿子都做贼”,儿子们脸色大变,难道贪污事件东窗事发?纪晓岚还是很善良的,恶作剧算告一段落,抛出最后一句,“天宫偷桃献母亲”,当场不少人拜托纪晓岚以后说话前给大家发点静心口服液先。
“其实,纪晓岚这种尖酸刻薄并不讨乾隆喜欢。”据宫廷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太监说,有一次纪晓岚为好友向乾隆求情,乾隆大发雷霆,当场骂他:“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
该太监点出实质:“明白吧,纪晓岚就是戏子而已,乾隆看纪晓岚读书多、反应快、说话有趣,拿来取乐的,纯粹把他当宠物养。至于《铁齿铜牙纪晓岚》里那些乾隆对纪晓岚有多肝胆相照的桥段,大多是意淫。乾隆真正爱的,是和珅。为什么?你以为和珅长王刚那锉样?和珅长得帅啊,花美男啊,跟乾隆最宠爱却被处死的一个妃子很像,乾隆对他移情,所以一次性发给他50多个大官当。”
外貌协会最高掌门人乾隆皇帝,确实对纪晓岚很纠结,谁叫他“貌寝短视”呢?不做眼保健操,眼睛近视也还罢了,西洋进口眼镜戴一戴,权当是儒雅范儿;但身为朝廷要员,你可以贪污、可以腐败、可以淫乱,但长得难看就太致命了,不可饶恕!要知道,乾隆皇帝身边全是和珅、王杰、董诰、福长安等顶级大帅哥啊,纪晓岚如同花美男云集的偶像剧中的广告植入郭德纲。
纪晓岚该如何搏出位?很简单,走重口味路线嘛。写恶趣味巨著《阅微草堂笔记》,类似清朝版《知音》或《故事会》,地痞流氓邀请伙伴轮奸一妇女,轮完了才发现是自己老婆;在坟场遇到一个博闻强识的老者,简直具有百家讲坛水准,讲王阳明心学讲康德黑格尔一大堆唯物主义,论证世上绝对没有鬼,讲完了自己却化成一道青烟玩蒸发;几匹马在一起聊八卦,比赛谁上辈子当人时更猥琐……当然,纪晓岚最重要的业绩还是在色情界。
“纪晓岚就是清朝版西门庆,中国版老虎伍兹,一天要做5次爱的性瘾者。”民国文学家、历史学家孙静庵爆出猛料,“最烦你们这些热衷八卦的文盲了,没事多看点书,里面大把狗血和奸情。还有,别跟我说什么野史足不足信,我问你,你信新闻联播还是新浪微博?采蘅之的《虫鸣漫录》不是写了嘛,‘纪文达公自言乃野怪转身,以肉为饭,无粒米入口,日御数女。五鼓如朝一次,归寓一次,午间一次,薄暮一次,临卧一次。不可缺者。此外乘兴而幸者,亦往往而有’。”
对于纪晓岚的来历,清朝人也很纠结,他到底是火神、蟒蛇还是怪兽变的呢?说法一直不统一啊。唯一可以确定的,这家伙肉欲旺盛。纪晓岚的人生原则是绝不可能让饭桌上出现任何叶绿素,他每天吃三顿,每顿一壶浓茶,十盘猪肉——基本上是动物园里老虎的饮食规格。有一个号称爱吃肉的人试图讨好纪晓岚,跟他推荐米饭配红烧肉是极致享受,纪晓岚不屑地问:米饭是什么?吃这种非肉类的东西,是对胃的人格侮辱!
吃完肉干嘛?乱搞啊。“日御数女”,对象上讲究多元化,而数量上必须拿得出手:上朝前做一次,退朝后一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睡前一次,一天五次这是基础配备,有时候“性致”来了就没有上限啦。
“你没看错,纪晓岚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五次郎。一天吃数十斤肉,肾功能出神入化,这绝对不是购物台,不是推销猪肉!”孙静庵继续爆料,“人家一代巨儒呀,叔叔有练过的,普通人学得了吗?我不是在《栖霞阁野乘》里写了嘛,纪晓岚‘一日不御女,则肤欲裂,筋欲抽’……”
纪晓岚编《四库全书》时,住在宫中,几天没女人,眼睛充血,颧骨红得像要喷血。乾隆来视察工作,看他这样子吓了几跳,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走火入魔呢(要知道,有4000多人参与《四库全书》的编纂、抄写、搬运,被累死的至少几十个,生存状态堪比富士康)。乾隆还是nice的上司啊,问纪晓岚得了什么病,纪晓岚也懒得耍宝了,直接跟当朝皇帝说自己性饥渴。乾隆爽快,发了2个宫女给他当福利,这大BOSS当得太人文了、太体贴了、太温馨了。据说这故事一流传出来两百多年来一直不断有人问:“乾隆还招人吗?”
纪晓岚和两个宫女卉倩、蔼云相见欢,顿觉神清气爽、滋阴壮阳,还逢人就炫耀自己是“奉旨纳妾”。其实纪晓岚本来就有一妻六妾,非常6+1,现在皇帝又赐了两个,称为“次妻”,他的后宫阵容会不会太乱了?
不会。纪晓岚的小妾们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死得早。是纪晓岚肾功能太好,还是原配马氏心机太重呢?
纪晓岚16岁时结婚,娶县令马永图之女为妻,马家是豪门哪,祖上是马致远,写流行歌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那个。纪晓岚的正妻马氏不愧是出身于书香门第,活得特别长,她老公身边的女人都换了好几代,她还像恒星一样屹立不倒。所以纪晓岚对她的感情可想而知——作为一个花心男的发妻,早点死是她的天职,活这么长,太不懂事了。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拨冗抽了两三处提了马氏,用类似提到家里墙壁和沙发的语气,毫无感情。
对宠妾郭彩符,纪晓岚却饱含深情,大手笔地花了300多字,主要讲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所以文人的感情看他为你写了多少字,商人的感情看他为你花了多少钱。不是有句名言嘛,不能上升到金钱或实物的感情都不是真感情。
坊间传闻郭氏的妈妈怀她时做了一个胎梦,梦见一个人在端午节卖彩线,所以郭氏就叫郭彩符,结果这孩子真的有福气哎,12岁就被纪晓岚这样的旷世大才子、大儒士看上了,她父母完全按《流星花园》里杉菜父母的剧本演,恨不得当场就让两人圆房,省得夜长梦多。
啊,忘了提,当时纪晓岚60岁,年龄只是郭彩符的5倍而已,跟恋童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呀,清朝人对杨振宁和翁帆这种微小的年龄差异根本嗤之以鼻。
纪晓岚一边教郭氏读书认字,一边和她睡觉,爷孙的年龄、师徒的情分、夫妻的肌肤关系,为乱伦系流氓小说提供了大量素材啊。
当然,这也丝毫不耽误纪晓岚对另一个宠姬沈氏情深意重。他为她写了七八百字(沈氏握拳,超过郭氏了,耶!),为她单独写传,还记下她的诗,可惜她早亡,临终前魂魄出窍,去圆明园探望在那里值班的纪晓岚。对于她的死,纪晓岚肝肠寸断啊,在沈氏遗像上提了两首诗,其中一首是:“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稀。”
善男信女正忙着对这一往情深感动唏嘘呢,纪晓岚就火速把沈氏的丫鬟玉台纳为小妾了,对外宣称这是他发明的思念沈氏的独家手法。他的后宫数目不能轻易删减,人家体质特殊嘛,你懂的。当时玉台15岁,纪晓岚65岁,相差才区区50岁,结果2年之后,玉台就死翘翘了,难道是被使用过度?(我承认我太猥琐了)
家里这些小妾体质还是太弱,所以纪晓岚不时得去八大胡同展开文化交流。其中樱桃斜街11号是他的最爱,79岁高龄都坚持去听书、泡妞。清代人讴歌他,“年已八十,犹好色不衰”,感动大清!
据说,中国男人性成熟太晚,衰退得却太早,而阿拉伯男人,40多岁都是一日五次郎,到80岁,还是一日三次郎。论知名性瘾者,美国有前总统克林顿、奥斯卡影帝迈克尔·道格拉斯、男影星大卫·杜楚尼,意大利有总理贝卢斯科尼,我们呢?至少还有纪晓岚,多励志啊。
影帝郑板桥
   他是清朝德艺双馨、忧国忧民的主旋律艺术家。
他符合三好艺术家的三大标准:穷、装穷、显得同情穷人。
他自编诗文集、出版家书,记录自己的高风亮节和广受追捧,宛如升级版雷锋日记。
批评家们准备把他的市侩、功利、好色、猥琐和人格分裂藏哪去呢。
1
《艺术人生》上与朱军飚演技
朱军这次很满意,郑板桥一上《艺术人生》就自动自发地热泪盈眶,让他轻松达成这一季度弄哭18人的业务指标。郑板桥是个天生的煽情家。之前,清朝人民只知道奥巴马是个演讲大师,动不动就来一句“我出生在贫苦家庭……”,没想到煽情大王也有国产的。
朱军都还没施展独门催泪大法呢,郑板桥就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自己如何年幼丧母,家境贫寒,衣食不全,最熟悉的便是催债声,即使如此,自己仍然埋头苦读、发愤图强。《艺术人生》剧组很体贴地剪辑了希望工程宣传片,让穷小孩们作为节目背景,增加感人指数。
提到自己30岁出头,功名未成,一贫如洗,慈父过世,唯一的儿子又早夭,人生进入四大皆空的凄惨境地,郑板桥盯着天花板,拼命把眼泪逼回去。据统计,这个时段瞬间收视率创了全国第一。这个国家,对苦情戏一贯饥渴,大抵是对看别人倒霉这件事上瘾吧。
利用自己的卑微出身和坎坷经历造势,这是郑板桥的强项。他细细剖白自己如何在逆境中磨练艺术技巧,画梅兰竹石时独创性地表达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的气节和风骨,强调艺术最重要在于真,要有“真气、真趣、真意”。他以杜甫自居,讲了几个自己如何关心民间疾苦的段子,痛斥大清社会贫富悬殊、官商勾结,愤然批判艺术圈媚俗、巴结权贵、谄媚逢迎的习气。
在场观众鼓掌鼓掌,颇为他的励志故事和伟大情操所打动。如同他们在新东方、疯狂英语或者安利,被台上穷光蛋如何出人头地的演讲所打动一样。
康乾盛世,郑板桥是少有的涉及民间疾苦的诗人,哪怕他的诗才至多也是二流,但胜在立意讨喜——文艺批评不早就约等于政治批评了嘛。而他在山东做官十年,经常策划点杀富济贫、让和尚尼姑结婚、开粮仓救济灾民等轰动性的“极左”案例,民间声誉不低。哪怕他61岁时被罢官,据考证竟然有“以岁饥为民请赈,忤大吏,遂乞病归”和“以进士选范县令,日事诗酒,及调潍县,又如故,为上官呵斥”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版本,但这丝毫不会妨碍他勤政爱民的形象广为流传。
郑板桥从此成为清朝三好艺术家代言人。后世批评家需要做的,无非是把这样已经盖棺论定的圣人型知识分子,再接再厉地拔高,务必让他不食人间烟火,脱离牛顿第一定律,神一般悬浮在空中,接受绵延不绝又毫无新意的表彰。
郑板桥志得意满地下了《艺术人生》,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呢,下一秒,就去扬州当红夜总会开庆功派对了。到场的除了一批热门艺术家、画廊老板、书商之外,重量级的嘉宾当然是几位地方要员和扬州盐商。郑板桥熟练地答谢政商名流赏脸捧场,对大家恭贺他上完CCTV之后身价必定暴涨而飘飘然,趁着酒意摸了在场美貌书童的屁股一把。
2
礼义廉耻先生今天不上班
一个人生大半时候靠卖画为生的艺术家,时不时发表一些蔑视权贵的时髦言论,他假装忘了,这些权贵就是他的大客户、大买家,没有他们,郑板桥基本上就是nothing。
那个时候,没有柏金包、迈巴赫和梵克雅宝,有钱人往往用名贵书画来彰显自己与穷鬼的差异。而很多艺术家被当成二奶、家妓一样养来充门面。有钱人的标志就是,不用去美术馆,因为家里的墙壁上24小时滚动搞画展,还可以随时请艺术家现场作画;也不用去夜总会,因为家里就有天上人间。
郑板桥一开始是看不起装饰性艺术家这种“下流”角色,人家和所有传统知识分子一样,志向远大,希望学而优则仕,但天资和运气的双重局限,让他“沦为”打工阶层,离开老家江苏兴化,去豪华大都市扬州寻找生存机会。
当时之扬州相当于20世纪80年代之深圳。全国青年都携带淘金梦和发达梦集中在这里,排队等待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郑板桥也不例外。对于文艺青年而言,官府入幕、书院任教或者当豪门清客,都是不错的职业规划,可惜郑板桥一无显赫背景、二无高学历,三无出色技艺,重点是长得还丑,真是祸不单行,只好寄住在天宁寺愤世嫉俗。幸好结识了混得不错的同乡——宫廷画家李鱓,又认识了同性恋画家金农,跟着他们出入于茶社青楼,在艺术圈好歹混个脸熟。
一件颇具悬疑的事情是,几年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安徽商人程羽宸,自称是郑板桥的铁杆粉丝,脑袋被门夹了,豪赠他黄金千两,为偶像一洗穷愁。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郑板桥名气最大时,画一幅扇面才赚碎银五钱。郑板桥真是走了狗屎运,发了这笔横财,精心备考,以44岁高龄中了进士。这下总能有个一官半职了吧?NO!关系没打通。郑板桥采取了两种上位路线,第一,当你一无所有时,必须摆出摇滚范儿,表演自己看不惯这世界。第二,找高官引荐,以期谋个官职。他写了大把谄媚之作,比如《上江南大方伯晏老夫子》、《谢大中丞尹年伯赠帛》、《读昌黎上宰相书因呈执政》、《送都转运卢公四首》……最牛逼的地方在于,郑板桥讴歌权贵时,不吝动用世上最重磅的褒义词。为求得江浙政商领袖人物卢见曾的青睐,郑板桥把这个被袁枚称作“卢矮子”的官场文艺爱好者比作李白、杜甫、王昌龄三大家,还嫌感情色彩不够浓烈,继续对卢的家族做出无边无际的盛赞,最后以退为进,自称“吹嘘更不劳前辈,从此江南一顽梗”,堪称机关算尽。可惜这种肉麻吹捧信卢矮子见得多了,加上卢自己也卷入一场大型政治风波,无暇顾及郑板桥。
哀怨之余,郑板桥百折不挠,试图结识更有力的豪门人物。这一次逮到大鱼了——乾隆的叔父、慎郡王允禧,这位年仅二十多岁的王爷,脑袋也被门夹了,不知道看上郑板桥哪点(难道是恋父情结?总不会是大叔控,口味也太重了),为他举荐了官职——去山东当知县。潦倒多年的流浪画家,被闲置了6年的过期进士,终于近距离见到乌纱帽长什么样子,对王爷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许。这次,郑板桥发了狠,大手笔出动杜甫、韩愈、王维、杜牧、韦应物五位唐朝大师和一位宋代名将岳飞这样的超豪华阵容来歌颂对方。事实上,中国是个应酬大国,“交口称赞”自古就是文化风俗。你写了诗交口称赞;你画了画交口称赞;你拍了电影更是交口称赞,交口忙了几千年,堪称旷世劳模。文人诗集文集之中心思想就是吹捧与互相吹捧,大家比的就是谁夸人时更不要脸。郑板桥这样干得很欢,却又经常站出来,以上帝姿态大肆批判,说什么“近世诗家题目,满纸人名……其题如此,其诗可知,其诗如此,其人品又可知”,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吹捧界达人。有几个人在批判别人的时候认真自省过?郑板桥的优势在于,他比普通人更健忘。可见健忘症也是个好品质,有助于人类虚伪的时候更加理直气壮。
时而把礼义廉耻打包扔在家里,时而礼义廉耻又跑出来值班,视乎当时需要。必须要承认,很多时候郑板桥的义正言辞显得特别真诚。有一种说法是,真诚乃虚伪的最高境界。一个高明的骗子,往往会把自己都骗了,这才是最上层最顶尖的演技。
3
信他喊穷你就输了
众所周知,一个好诗人必须得穷,或者擅长装穷。早年,郑板桥确实具有穷困的巅峰体验,米饭和衣服都成了奢侈品。后来收入高了,生活好了,叫穷就成了一种惯性。哪怕他时常自叹“囊橐萧萧两袖寒”,但比起老百姓,不管用哪种算术法,他即使不算富豪,至少也是个中产。且不说程羽宸的千金馈赠,单看他的花费——刚上任山东知县就忙不迭自费刻付诗稿,再讨个小老婆,在欢场抛头颅洒银两——对于这一点,郑板桥也颇为无奈,他特别羡慕诸如袁枚之类靠端正容貌和儒雅气质就能在风月场呼风唤雨,而自己,脸蛋不方便啊,想要尽得风流,很简单,烧——钱——
据考证,郑板桥“在家乡兴化置田买宅,后因新屋式样不理想,又在鹦鹉桥一带买地另造,光地价就五十两银子,而清代七品官一年的俸禄只有几十两银子”。在给表弟的信里,他设计的别墅是这样的:茅屋两间,一间坐客,一间作房(一房一厅);主屋三间,厅屋二间,奴子屋一间(四房两厅)。郑板桥强调自己置业很克制,绝不贪多,“若再求多,便是占人产业,莫大罪过,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我独何人,贪求无厌,穷民将何所措足乎!”
你看,多么体贴,多么低调,让那些万恶的炒房者情何以堪?这种论调,发上微博,少不了获得万千激赏。
类似这种展览自己简朴、清贫的句子,郑板桥写了不少。但中国文人嚷嚷自己穷,往往不必当真,一当真你就输了。南朝最大门阀士族、真正的豪门人物谢灵运写《山居赋》,描写自己的私家大庄园,有山有水,有野生动植物乐园,养点老虎棕熊当宠物。谢灵运训诫读者,只要少私寡欲,像他这样过着俭朴生活,守着小产业知足度日,也能自得其乐,何必贪慕富贵呢?
郑板桥不仅迷恋装穷,还迷恋耍任性。他高调宣称自己卖画三大原则,“达官贵人不卖,生活够了不卖,老子不喜欢不卖”。但后遗症也来了,你说自己有多么不在乎钱财,有些人请郑板桥题字作画,就干脆不给钱,说是怕把这风雅的事情庸俗化了。郑板桥抓狂了,你们当老子真的做慈善啊。
于是,他干脆撕破脸,贴出一张告示,开创性地为自己的书画明码标价:“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中心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账。年老体倦,不能赔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
后世那些奉郑板桥为道德楷模的批评家,把这个赤裸裸的价目表都诠释成可爱和真性情,下这个结论的时候,他们都忘了,郑板桥在之前可是以标榜自己淡泊名利、超越金钱而著称的。现在这种姿态影响了自己的收益,他就懒得装了,直说“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春风过耳边。”明白了吧,你套什么近乎叙什么旧情,我当你在放屁,讲感情还不如折现,实在是——太后现代了。
他赠联给别人:“打松算盘,得大自在。”不要那么计较嘛。而自己在银子面前,就精算师附体,滴水不漏。
卸任山东后,他拿了定金为杭州太守吴作哲作画,这份定金实在太大手笔,郑板桥专程去了趟湖州,彰显自己的诚意,假装无视这其中人情上的尴尬——这笔绘画生意的中介者是乌程县令孙扩图,孙扩图曾经在山东掖县任教谕,和郑板桥是昔日死对头。但面对免费旅游和大笔酬劳的诱惑,郑板桥立即把往日恩怨一脚踢飞——人生“难得糊涂”呀!郑板桥和宿敌冰释前嫌,在湖州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愉悦美满地游玩了一个多月。这趟行程他赚大了,兴冲冲给表弟写信,大晒自己的收益,活像个会计:“太守请酒一次,请游湖一次,送下程一次,送绸缎礼物一次,送银四十两。郑分司认族谊,请酒七八次,游湖两次,送银十六两。”
与其说郑板桥憎恶金钱,不如说他憎恶富豪。早年穷困记忆难以消除,当初在扬州,种种酒池肉林、声色犬马、挥金如土的场面,给予他太大刺激。他也写了不少诗文表达对盐商奢侈生活的不满,凭什么这些该死的有钱人可以夜夜笙歌、骄奢淫逸?郑板桥一边谩骂,一边跟盐商厮混,并对自己进行市场运作,力争成为有该死的有钱人。
微博上有段很流行的话终于可以出场了:我们恨贪官,又拼命报考公务员。我们骂垄断,又削减脑袋往高薪单位钻。我们讥讽不正之风,自己办事却忙着找关系。总之,我们愤怒,表面上是不满于这种不公平,实质上是不满于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不利位置。我们不是想消灭这种不公平,而是希望自己成为规则的受益者。
郑板桥不过是把我们的劣根性发挥得更为极致些罢了。
4
把真情献给少年的美臀
读郑板桥的诗文很容易陷入错乱。有时他穷凶极恶,恐吓世人:“板桥诗刻止于此矣,死后若有托名翻版,将平日无聊应酬之作,改窜阑入,吾必为厉鬼以击其脑”,对郑板桥研究很透彻的作家柯平就称,这是因为他把不利于自己的应酬肉麻之作、计较利益之作、自相矛盾之作统统删去了。有时他极其谦卑,“余诗格卑卑,七律尤多放翁习气”,“吾辈所为,风月花酒而已……何与于社稷生民之计?屡欲烧去”,简直低到尘埃里。有时他又嚣张跋扈、自吹自擂,说“自铸伟词”,列举了大量案例论证他有多受欢迎,什么“索诗文者,必曰板桥”,什么“凡王公大人,卿士大夫,骚人词伯,得其一片纸,只字书,皆珍惜藏庋”,并以“掀天揭地之文,震电惊雷之字,呵神骂鬼之谈,无古无今之画”来夸耀自己的艺术成就,让读者在几个性格各异的郑板桥之间来回穿梭、头晕目眩。
哪怕他的家书,也充满了悖论。一会儿跟表弟郑墨显摆自己拿了多少润笔费,一会儿又长篇大论展开道德说教,鲁迅就直接说了,郑板桥既题“家书”,又刻出来给人看,“不免有些装腔”。他所谓“难得糊涂”,只不过“叉手叉脚”地“表现了一点名士的牢骚气”而已。
郑板桥的厉害在于,连画个梅兰竹石,也能拔高到精神境界、人文关怀上去。当时大部分画家,穷其一生都耗在岁寒三友身上,为什么?市场需要啊,达官贵人要拿它们装逼。你家里挂幅仕女图,只能说你懂审美,但挂幅兰花图,那就暗喻你如同君子,等于挂了个儒雅认证书。郑板桥很懂得客户的心理需求,每画必题以诗,多半是些“谁与荒斋伴寂寥,一枝柱石上云霄”、“立根原在乱岩中,任尔东西南北风”之类具有励志功能的心灵鸡汤,诗画映照,让客户不仅能买到美学,还能买到美德。
他画石头,延伸到意志,请陶渊明客串,“挺然直是陶元亮,五斗何能折我腰”,但根据他的人生经历,五斗米是不能折腰,十斗米就难说了。他画竹子,题“咬定青山不放松”,多么坚忍不拔、催人泪下。据说,郑板桥是把这句话当座右铭的,因为,他要咬住不放松的青山就是指恩人——慎亲王允禧先生。
一个好玩的现象是,我们常常分不清一个人的作品往往具有表演性,不能直接等同于人品。一个人画得高雅,不等于做人也高雅。明朝万历年间,董其昌是书画界No.1,“其昌山水树石,烟云流润,神气具足,而出以儒雅之笔。风流蕴藉,为本朝第一”,他的作品简直带了仙气,但人品却猥琐低级,作为地方一霸,年过60还派儿子去强抢民女给他做妾,鱼肉乡民、仗势欺人这类事他最拿手。
郑板桥的表演当然比董其昌高明。他忽而高雅、忽而粗俗,忽而率性、忽而深沉,扑朔迷离。他在大堂上悬挂了一幅自撰的对联:诗歌图书画,银钱屁股腚,实在是暗合了他一生的嗜好,书画、文章、钞票和花美男。
《板桥自叙》有一段文字埋伏了爆点,郑板桥自称“酷嗜山水,又好色,尤多分桃口齿及椒凤弄儿之戏,然自知老且丑,此辈利吾金币来耳!一有言干与外政,即叱去之,未尝为所迷惑……”这位猥琐怪蜀黍,爱的就是清纯美少男。明清文人把好男风当雅痞,不仅不避讳,还常常拿出来炫耀。
当初和金农等人在扬州厮混——金农是谁?“好雄恶雌”,随身携带田顺郎、陈蛮子等一大帮俊俏聪慧、善解人意的男童,郑板桥少不了揩揩油,调调情。之后他把为数不多的官俸和卖画的收入花在了各类美貌男子身上,《墨林今话》的作者蒋宝龄就说他“不废声色,所得润笔钱随手辄尽”。跟双性恋者袁枚的一次聚会中,郑板桥表白了自己对美少年的屁股的万般疼爱。
那是在卢见曾发起的一个诗会上,郑板桥看到连卢见曾都万分尊重的袁枚,意识到展现自己高超演技的时刻到了——顿时声音哽咽,自称几年前,在山东风闻袁枚去世的传言,当时禁不住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大哭一场。至于这场表演真心和假意的比例是三七开还是二八开,恐怕郑板桥自己也分不清。不过郑板桥终究还是真情流露了一把——当然也是为了与袁枚取得共鸣,他说,如果可以参与立法,首先要做的就是修改大清律例中的笞臀为笞背,不然美少年那白花花的翘臀,被打伤了打残了,多么暴殄天物,让人于心不忍啊!袁枚听了拍手称快,引为知己。
为民请命的高尚艺术家啊,你对着花美男的屁股大发花痴为哪般?《知音》啊,如此洒狗血的题材,你真的打算错过吗?
最后郑重声明,像我这样有正义感的人,最讨厌郑板桥这种伪善的物种,倘若你们硬要送给我他的正版书画,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我白痴啊,跟钱过不去。郑板桥不是说了,难得糊涂嘛。
诗意的双性恋者袁枚
这篇写得很HIGH,还蛮好玩,哈哈。。。卖瓜完毕!
1759年,清朝版《花样男子》筹拍,为表现古装F4的豪奢极侈、弘扬大清人民生活得很幸福这个宏大主题,外景地选在文坛偶像、时尚生活家袁枚的别墅群——随园。
这座位于南京清凉山麓的“大清第一名人豪宅”,该怎么形容它的规模呢?袁枚也很头痛,为了让剧组人员全方位了解别墅群的构造,他只好动用了私人飞机。该飞机飞呀飞呀,至少有20多分钟吧,飞过了一座座园林、亭台楼阁、山脉、湖泊、农田、菜园、养殖场……,这时,袁枚低调地表示,随园其实不大,我们经过了它的1/10了呢。
从私人飞机上下来,袁枚又贴心地带领剧组人员搭上了园内观光马车,游览一些重要景点。你知道,对于随园这样的超五星级人文风景区,一般旅行社组织的都是三日游或五日游,一日游的话,太仓促了。只能看看袁枚听取意大利传教士的建议、借鉴文艺复兴后期西方建筑样式打造的欧洲风情区,博采中国历代园林设计之精华建造的中式生态园以及直接将袁枚家乡的几大知名景点如西湖、断桥、苏堤、南北峰等巧妙复制过来的杭州精选区。园内藏书多达30万卷,“器用则檀梨文梓,雕漆鹄金,玩物则晋帖唐碑,商彝夏鼎,图书则青田黄冻,名手雕镌,端砚则蕉叶青花,兼多古款,为大江南北富贵人家所未有”,剧组人员激动不已,连道具费都省了,天生的影视基地啊!
而这个影视基地的主人袁枚,本就像活在一场华丽的戏剧里,他和他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梦幻般的表演感。
他的人生,批量地制造但是。
一个落魄书生的儿子,文学启蒙够晚,9岁时还不知道诗长成什么模样,15岁才开始学写律诗,却用最快的速度自立门户——“性灵派”,提倡真性情,反对假道学,抛出一本《随园诗话》,凭借反传统的叛逆范儿确立了江湖地位,成为清代标志性诗人、散文大家乃至全民偶像。
作为文坛达人,他在官场也未免太顺遂,完全不符合文章憎命达的国际惯例。23岁乡试中举,24岁一举考中进士,顺利进入翰林院任庶吉士,几年后在南京周边县城当知县,又被破格提拔为知州,33岁时,世人以为这位年轻有为的政界新秀将继续展现其爆发性的能量,袁枚却毫无征兆地宣布辞职,给媒体提供的理由是,他要远离名利场、归隐山林去了。
他的归隐却完全不走一箪食一瓢饮的苦情路线。买了曹雪芹家的祖产——一处荒废的山庄,经过缜密的规划、全球化的考察,投入堪称天文数字的来历不明的经费,改造成堪比承德避暑山庄的随园。
退出官场,他却用更富创意的方式结交权贵,将随园营造成最时尚、最有格调、最具品位的名流俱乐部,狂欢派对24小时滚动播出,“开筵宴客,排日延宾,酒赋琴歌,殆无虚日,其极一时裙屐之盛者”,拿到VIP卡的都是谁呢?既有树斋相国、阿广庭公相、豫亲王、乾隆私生子福康安之类的皇亲国戚、当朝元老,也有实权在握的地方要员如两江总督尹继善、两广总督林则徐以及一帮文艺名家、商界大腕。
按照常理,如此高规格的名流会所,首要原则是注重私密性和神秘感。袁枚又玩了次颠覆,假装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围墙这种东西,让随园大大咧咧地暴露着,活像一坨加大号城市广场,他的银票们、他的古董们、他的如花美眷们,以开放的姿态时刻勾引着全国的盗贼。可怜的盗贼们要承受多么巨大的心理煎熬!
盗贼们真的很纠结啊,你能想象比尔·盖茨或者李嘉诚的府邸不要围墙、不设安检、不请保安吗?他们将居住空间完全敞开是不是蕴含着更深沉的阴谋?随园就这么和盘托出几十年,基本上没有成为盗窃、绑架、谋杀、恐怖袭击等大型案件事发现场,即使有些小波动,也拿不出手,上不了社会新闻版。对此,袁枚的解释是,大清的小偷觉悟高啊,你们看,我守着这点家产,过着低调的生活,他们不忍心来打扰,我就是“蒙贼哀怜而已”。
据说小偷们很生气,干这行被解读为悲天悯人简直是一种人格侮辱,他们难道没有上进心,不想干一单大的,突破事业瓶颈?但是罩着袁枚的都是谁呀?平时袁枚可以把地方官当下人差遣,呼来喝去的,道上兄弟一旦铤而走险,袁枚跟任意一个权贵朋友打通电话,等待兄弟们的就是十大酷刑株连九族之类温馨的结果了。
高智商的袁枚对这些心理又何尝不明白呢?他决定做得更彻底点,干脆将私宅性质的随园搞成公共景点,除了山上的核心居住区,其他地方全天候免费对民众开放,完全有与民同乐的领袖风范。“山上遍种牡丹,花时如一座绣锦屏风,天然照耀,夜则插烛千百枝,以供赏玩”,还不时设计点主题嘉年华、摄影大赛、亲子游乐会,每逢黄金周提供免费黄酒、各式糕点,派几位侍妾与游客免费合影,让大家玩得更尽兴、气氛更high。据统计,随园游客人数一年高达十多万。
对于这熙熙攘攘的场面,当红时尚生活家袁枚表示很满意。他在公众场合亮相,也不算高调。装扮上,不过是穿着猞猁皮袍、戴西洋进口的眼镜、涂点西洋贡品古刺水;排场上,随身携带12位绝色侍妾、40多名貌美女弟子以及十来个花美男而已,连保镖都没有配备。
袁枚也丝毫不吝于与公众分享他的私家体验和发明。他撰写的《随园食单》一问世就创造了年度销售神话,哪怕是天天喝稀粥度日的打工阶层也拼命背诵他的食谱望梅止渴。更让世人感动的是,贵为随园文化产业集团CEO,他百忙中还亲自主持一档美食节目,叫《才子私房菜》,推广他的饮食美学,比如贵的贱的食材要混搭,长得越白的菜越好看BLABLABLA。善解人意的袁枚在这档高收视节目里尽量介绍一些家常菜,比如豆芽火丝,把豆芽截断,中间用特制的锥子镂空,再将切成银针粗细的火腿丝嵌进去,这样火腿才以进入豆芽体内的方式合二为一——据说,做这个菜的厨师只需拿到国家一级雕塑师、一级美术师等几个简单的认证就好。比如鱼翅炒罗卜丝,罗卜丝要在鸡汤里洗两次澡,去掉它的便宜味道,而鱼翅只要上半截,下面半截扔掉喂狗,这道菜的烹饪要诀是要达到“萝卜丝、鱼翅,傻傻分不清楚”的最高境界。比如一道名字奇怪的菜,叫“混套”,将鸡蛋打一个小孔,倒出蛋清、蛋黄,把蛋清和鲜浓的鸡汤搅匀,重新装入蛋壳,用纸封孔,再蒸。熟了以后,剥皮依然是一只完整的鸡蛋——既然还是一只鸡蛋,之前的连番折腾是一道脑筋急转弯题目吗?
能够把做饭这件事研究得如此精深,除了形容他为变态,叫我们说什么是好?据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的欲望总量相等,食欲和性欲此消彼长。袁枚本着舍己为人的精神,亲自向大家验证了这个定理的不靠谱。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性爱事业上又是那么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袁枚小时候就是蜡笔小新真人版。有次去吴山玩,刚好是新年庙会,有位卖艺少女表演空中走绳,幼年袁枚看人家姿态妖娆,邪念顿生,模仿大人往少女身上砸钱,少女一看,这不是小正太一枚吗?嫣然一笑,袁枚“神为之移焉”,二人顿时眉来眼去电光火石,袁枚从此得了一种怪病,名为“见到美女就失去行走能力症”,不驻足、不观摩、不鉴赏、不把玩的话,会影响身体健康。就像电影《山楂树之恋》暗示的那样,如果长期不做爱,可能会得白血病。
当然,必须澄清的是,袁枚是一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色鬼。他为自己的好色开创了一套理论,宣称“男女相悦,大欲所存,天地之心本来如此”,好色不仅不低俗,简直就是高尚,“惜玉怜香而心不动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充分论证了好色的合情合理合法性。
你看,如果一个色鬼有思想、有深度、有品位、有人情味,该死的还长得儒雅精致——要知道在清朝一帮长相猥琐的男作家当中,这个优点是多么的珍稀,更要命的是,他还那么有钱!这样的袁枚,当他站出来发表一些支持女权崛起的言论,诸如主张女子要接受教育,男女自由接触,反对缠足,反对以是不是处女来判断女性的贞洁,赞同妇女改嫁,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一经媒体广泛传播,袁枚就从一个资深色鬼瞬间转变为最受欢迎的妇女之友了。万千文艺女青年、怀春小萝莉、大家闺秀、已婚御姐成为袁枚的铁粉。据说,袁枚公布的邮箱每天都会接到上万封表白信,他招聘了几名人力资源专才组成一个工作小组,专门规劝那些前往随园献身的少女回家。
不得不说,袁枚实在是太有操守了,不管是纳妾还是嫖妓,他都以选择严苛著称。要才貌双绝,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能谈新浪潮电影和拉斐尔前派尤佳。哪怕他到40多岁已经拥有十二金钗的豪华“后宫”阵营,也毅然坚持在全国范围内地毯式搜索新鲜美女。他在泡妞日记里沉痛地自述:自庚辰以后,横搜苦索,千力万气,可谓既竭吾才矣。虽充位之员,群雌粥粥,耐心许可者,卒无一人。平生入金门,登玉堂,为文人,为循吏,求则得之;惟娟娟此豸,不可求思,想坤灵扇牒,别有前缘,不可以气力争也。
在泡妞界,他的一大竞争对手就是在国内影视圈很红的纪晓岚,二人并称“南袁北纪”,表面上是指文坛双绝,实质上是指色情界两大淫魔。本来袁枚自觉有几分胜算,62岁时喜得一子,68岁又纳了新宠,爱得死去活来,到70多岁还坚守在泡妞一线,挑选一帮宠姬、女弟子组成驴友团,全国巡回展览自己完美的肾功能。但纪晓岚这家伙太过分,业绩惊人,感动大清,“年已八十,犹好色不衰”。
幸好,袁枚有一项是纪晓岚不可企及的,那就是在性对象的多元化这个层面,袁枚男女通吃,完全跨越性别界限。他自称小时候就立志要在gay界有所作为,“人各有性情,树各有枝叶,与为无盐夫,宁作子都妾”,他又说,“周公所制礼,立意何深妙。但有烈女祠,而无贞童庙。”他坦承,自己会“弄人”,也会被人“狎”,还直接说,“夫狎我者,爱我也”,据说,他父亲得知这些邪恶言论,当场崩溃。出于孝顺,后来袁枚再写这些,就稍微收敛下,比如《随园诗话》里,他说“平生每好居人后,今日还应让弟先”,你懂的,人家在性爱这件事上也五讲四美三热爱啊。当然,在他的笔记体小说《子不语》里,他就真正“性灵”起来,讲什么人鸭乱交、什么伪娘风潮、什么傲娇攻与腹黑受的故事,重口味到令现代人发指。
自少年读书期间与同学张顾鉴──诗人张船山的父亲──发生同志关系之后,袁枚就不定期爆出一些同性绯闻,他自述有一次路遇被押解的年轻赌徒,“嫣然少年,饶有姿媚”,当下心动不已,直接让知县把小帅哥送到自己府上享用。戏剧性的是人送过来,近看肤质不行,略有瑕疵,比起他手头的几位男宠刘荔裳、金凤、桂官之类差了几个档次,顿时大感失望,打包还人——实在是太性情中人了!
直到67岁高龄,他在天台旅游,还和一个叫金凤的小男孩玩了一把热恋,海棠小朋友被一树高龄梨花压了又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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