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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疑案

_13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拉格伦不明究里地盯着他。
“我是说,暂时不要释放他。”
“你认为他跟谋杀案有关,是吗?”
“我想可能没有关系——不过现在还难以肯定。”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
波洛举起手制止他往下说。
“Maisoui,maisoui(法语:是的,是的),我已经听见了,我既不是聋子——又不是傻瓜,这得感谢上帝!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完全是从一个错误的前提出发来处理这件事的,‘错误’这个词用得恰当吧?”
警督目光迟钝地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提请你注意,艾克罗伊德先生九点三刻还活着,这一点你得承认,是吗?”
波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任何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我都不相信!”
“哦,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可作证。”
“就根据她跟她伯父道晚安来证明这一点吗?对我来说年轻女士的话我并不完全相信——即使她长得漂亮迷人我也不相信。”
“但你得明白,波洛先生。帕克看见她从房里出来的。”
“不,”波洛声音宏亮地严加驳斥,“他根本就没看见。根据那天所做的小小试验我就知道了——你还记得吧,医生?帕克看见她在门外,手放在门把上。但他并没有看见她从里面出来。”
“不是从里面出来,她还可能从什么地方出来呢?”
“可能在楼梯上。”
“楼梯上?”
“我的小小灵感告诉我——是这样。”
“但这楼梯只通向艾克罗伊德先生的卧室呀。”
“完全正确。”
警督仍旧茫然地盯着他。
“你认为她去过她伯父的卧室了?那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啊!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要看她在那里干了些什么,对吗?”
“你的意思是——钱?见你的鬼,言外之意是艾克罗伊德小姐拿了这四十英镑?”
“我可没这么说,”波洛说,“但我想提醒你一点,她们母女俩的日子过得挺艰难。她们需要钱来付帐单——常常为了一小笔钱而弄得焦头烂额。罗杰-艾克罗伊德对钱特别精明。这姑娘很可能被一小笔款项逼得走投无路。可想而知,这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她拿了钱,然后下楼。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大厅里玻璃杯的叮当声,她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帕克要去书房了。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在楼梯上——帕克可不是个健忘的人,他会起疑心的。如果钱不见了,他肯定会想起她从楼上下来的事。她的时间只够跑到书房门口——当帕克出现在门廊时,她把手放在门把上,装出刚从书房出来的样子。她顺口说了一句心里突然闪现的话,重复了那天晚上早些时候罗杰-艾克罗伊德的一道吩咐,然后悠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错。但案发后她肯定会意识到这件事关系重大,有必要说出事实真相,你说对不对?不管怎么说,整个案件就围绕着这一点!”警督坚持己见。
“事后弗洛拉对此事难以启齿,”波洛冷静地说,“那天晚上去叫她时只跟她说,家里东西被盗,警察来了。很自然,她马上就意识到偷钱之事被发觉。她的想法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当她知道她伯父被刺后,她完全吓呆了。你得明白,先生,现在的年轻女子没特别大的刺激是不会晕倒的,然而她却晕倒了。她必定会坚持自己的说法,否则就得把一切都坦白交待出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不会承认自己是贼——尤其是在一批她始终想得到尊敬的人面前承认这一点。”
拉格伦一拳敲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不相信,”他说,“这是——这是不可信的。你——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一开始我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波洛承认道,“我一直认为弗洛拉小姐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事。为了弄清这一点,我做了一次小小的试验,就是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个试验。谢泼德医生陪我一起去的。”
“你说是去考察一下帕克。”我忿懑地说。
“Monami(法语:我的朋友),”波洛非常抱歉地说,“我当时不是跟你说,我们必须找个借口嘛。”
警官站起身来。
“现在就剩这件事,”他说,“我得马上去处理这位年轻女子的事。你跟我一起去弗恩利大院跑一趟怎么样,波洛先生?”
“当然可以,谢泼德医生会开车送我们去的。”
我没吭声,但非常乐意地默认了。
当我们问起艾克罗伊德小姐时,仆人就把我们带到了弹子房。弗洛拉和赫克托-布伦特少校一起坐在一条靠窗的长凳上。
“早上好,艾克罗伊德小姐,”警督说,“能不能单独跟你谈一下?”
布伦****上就起身向门口走去。
“什么事?”弗洛拉非常紧张地问道,“不要走,布伦特少校。他可以呆在这里的,是吗?”她转身问警督。
“随你的便,”警督冷冰冰地说,“我想问你一两个问题,小姐,这是我的职责。但我想我们还是单独谈的好,我敢说,这件呈你也是愿意单独谈的。”
弗洛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发现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接着她转身对布伦特说:“我想请你呆在这里,是的,我说话算数。不管警督要跟我说什么,我都想让你知道。”
拉格伦耸了耸肩。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随你的便。是这么回事,艾克罗伊德小姐,这位波洛先生跟我提起一件事。他认为上星期五晚上你根本就不在书房,你没去见艾克罗伊德先生,更不可能跟他说晚安。当你听到帕在端着饮料穿过大厅时,你不是在书房,而是在通往你伯父卧室的那段楼梯上。”
弗洛拉的目光转向了波洛,他向她点了点头。
“小姐,那天我们一起围坐在桌旁时,我恳求你对我坦率,隐瞒的事波洛大伯迟早会弄清楚的。我是这么说的,是吗?我跟你超载了当地说了吧,是你拿了钱,是吗?”
“钱?”布伦特尖叫了一声。
有足足一分钟室内鸦雀无声。
接着弗洛拉挺起了身子说:
“波洛先生说得对,钱是我拿的,我偷了钱,我是贼——是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名声的小偷。现在你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泄露,我感到很高兴。最近几天这件事一直像恶魔似的缠着我!”她突然坐了下来,双手捂住脸。她声音沙哑地透过手指缝说:“你们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想买东西又没钱,为了得到这些东西我不得不搞阴谋、撒谎、欺骗,最后弄得债台高筑。哦!一想到这些我就恨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我们俩结合在一起的,拉尔夫和我。我们俩都很脆弱!我理解他,也同情他——因为我跟他都是寄人篱下,受人支配。我们俩都太弱了,无法独立生存。我们都是脆弱的、悲惨的、可鄙的小人。”
她看了看布伦特,突然跺足大吼。
“你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你也不相信我?我可以算是小偷——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我的真面目,我不再说谎了,也不想再装扮成你所喜欢的那种姑娘——年轻、天真、纯朴。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在乎。我恨自己,鄙视自己——但你必须相信一点,如果说真话对拉尔夫有好处的话,我早就说出来了。但我一直以为说出来对拉尔夫没好处——现在看来这反而使案件对他更为不利。我一直坚持我的谎言并不是存心想害他。”
“拉尔夫,”布伦特说,“我完全明白了——口口声声不离拉尔夫。”
“你不明白,”弗洛拉绝望地说,“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她转向警督。
“我什么都承认。我被钱逼得走投无路。那天晚上自离开餐桌后,我再也没见到过我的伯父。至于偷钱的事,不管你们怎么处理都行。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
突然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用手捂住脸冲出了房间。
“好了,”警督以平淡乏味地语调说,“事情弄清楚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布伦特走上前来。
“拉格伦警督,”他非常平静地说,“这钱是艾克罗伊德先生为了某种特殊目的给了我,艾克罗伊德小姐从未碰过这笔钱。她说钱是她拿的,这是谎话,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解脱佩顿上尉的罪责。我说的是真话,我随时可到证人席去作证。”
他全身急速地晃了一下,算是鞠躬,然后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
波洛转瞬间追了出去,在大厅里追上了他。
“先生——我恳求你稍等一下。”
“你要干什么,先生?”
很明显,布伦特有点不耐烦。他站在那里,双眉紧锁地看着波洛。
“我想跟你说,”波洛说得非常快,“你这个小小的谎言骗不了我。不,我是不会受骗的。这钱确实是弗洛拉小姐拿的。不管怎么说,你的那番话富有想象力——我听了也感到高兴。这一点你做得挺不错,你是个思维敏捷,敢作敢为的男子汉。”
“我根本就不想听你的恭维话,谢谢。”布伦特冷漠地说。
说完他便往前走,但波洛并没有生气,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啊!你必须听我把话讲完,我还有一些事要跟你说。那天我讲每个人都隐瞒了一些事,其实我早知道你所隐瞒的事。你真心爱弗洛拉小姐,你对她是一见钟情,是吗?哦!谈这些呈可不要介意——为什么在英国一提起爱情就认为是不光彩的秘密呢?你爱弗洛拉小姐,但你想方设法隐瞒这一事实。不错——你完全可以隐瞒,但听赫尔克里-波洛一句忠千——不在在小姐面前隐瞒你的爱。”
波洛说这番话时,布伦特有点局促不安,他最后几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尖刻地问道。
“你以为她爱拉尔夫-佩顿上尉——但我赫尔克里-波洛可以告诉你,这不是真的。弗洛拉小姐同意跟佩顿上尉结婚完全是为了讨她伯父的欢心,因为对她来说,结婚才是摆脱这种生活的方法,而这种生活她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她喜欢他,他们之间有的是同情和理解,但爱情——没有!弗洛拉小姐爱的并不是佩顿上尉。”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布伦特问道。
我发现她黧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是瞎子,先生,一个十足的瞎子!这姑娘非常忠实。现在拉尔夫-佩顿受嫌疑,为了他的名誉,她注定站在他的一边,替他辩解。”
我想我也该说几句话来促成他们的美事。
“家姐那天晚上跟我说,”我壮着胆子说,“弗洛拉过去从不喜欢过拉尔夫-佩顿,今后也不会喜欢他的。家姐对这类事的看法从来不会错。”
布伦特对我的这番奉承话毫不理睬。他转身对着波洛。
“你真的认为——”他刚开口又停了下来。
他是一个不善辞令的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波洛从不见过这么笨口拙舌的人。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她本人,先生,但可能你再也不愿意——因为钱的事——”布伦特愤然一笑。
“你以为我会因这件事而恨她吗?罗杰对钱总是那么吝啬。她生活拮据,但又不敢跟他说。可怜的姑娘,可怜而又孤独的姑娘。”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边门。
“我想弗洛拉小姐去花园了。”他低声说道。
“我真是个大傻瓜,”布伦特突然叫了起来,“这场对白太有意思了,就像在演丹麦戏剧一样。但你确实是个大好人,波洛先生。谢谢。”
他拉着波洛的手,紧紧地捏了一把,波洛感到一阵疼痛,把手缩了回来。接着他向边门走去,穿过大门进了花园。
“不是十足的傻瓜,”波洛一边轻轻地揉着被捏痛的手,一边低声说,“就是在一个方面——在爱情方面有点傻。”
正文 第二十章 拉塞尔小姐
拉格伦警督大失所望。Www.HaoShUDU。COm他跟我们一样,并没有被布伦特信誓旦旦的谎言所蒙骗。在回家的路上他一个劲地大声抱怨。
“这样一来,一切都得改变,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波洛先生?”
“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波洛说,“你要知道,我早就这样想过了。”
拉格伦警督只是在短短的半小时前才产生了这种想法,他郁郁不乐地看了看波洛,继续谈论他对破案的新看法。
“这些旁证现在看来都失去了价值!变得毫无意义!我们得从头开始,弄清每个人在九点半以后干了些什么。九点半——这才是我们要确定的时间,你对肯特的看法完全正确——我们暂时不能放他。让我想一下——九点四十五分在狗哨酒吧,如果跑步的话,一刻钟是可以到达那里的。雷蒙德先生听到跟艾克罗伊德先生谈话的人可能就是他——他向艾克罗伊德先生要钱,艾克罗伊德先生拒绝了。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打电话的人肯定不是他。车站在另一方向半英里以外的地方——离狗哨有一英里半以上。他离开狗哨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这该死的电话!一谈到这个问题我们就被卡住了。”
“我们也一样,”波洛同意了他的看法,“这电话确实令人费解。”
“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如果佩顿上尉爬进他继父的房间,发现他已被谋杀,他有可能打这个电话。他受了惊吓,心想他会被指控为杀人犯,然后便一走了之。这是可能的,是吗?”
“他为什么要打电话呢?”
“可能他还没完全确定那老头是否真的死了,心想他应该尽快地请医生去看一下,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是的,这就是我的看法。你们认为这种分析怎么样?我敢说,这种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
警督深深地吸了口气,态度显得很傲慢。一眼既可看出,他对自己的一番话感到非常得意。如果我们再发表自己的看法,那就多余了。
这时车子已经到了我家的门口,我匆匆跑去看我的外科病人,他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波洛和警督只好步行去警察局。
打发完最后一个病人后,我悠闲地走进了屋子后面的小房间,我把它称为工唱-我为自制的无线电感到自豪。卡罗琳讨厌我的工常我把工具都存放在那里,不允许安妮拿着畚箕和扫把到里面去乱搞。家里的那只闹钟大家都说走得不准,所以我想把它修一下。当我正在调节闹钟机芯时,卡罗琳把头探了进来。
“哦!原来你在这里,詹姆斯,”她抱怨道,“波洛先生想见你。”
“好吧。”我烦躁地说。她突然进来把我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那个精密零件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想见我,可以叫他到这里来嘛。”
“到这里来?”卡罗琳问道。
“是的,到这里来。”
卡罗琳忿懑地哼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过了一两分钟,她带着波洛进来了,然后又退出去,并且用力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啊哈!我的朋友”波洛一边说,一边搓着手走了上来,“你想躲开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看我又找上门来了。”
“你跟警督的事办完了?”我问道。
“暂时是完了。你呢?病人都看完了?”
“是的。”
波洛坐了下来,看着我。他那蛋壳似的脑袋歪向一边,仿佛在品尝一个令人回味的玩笑。
“错了,”他最后说,“还有一个病人你还没看。”
“不会是你吧?”我吃惊地说。
“啊,当然不是我,我的身体挺棒。跟你说老实话,这是我搞的一个小小pot(法语:阴谋),告诉你,我想见一个人——但又不想引起全村人的好奇——如果人们看到一个女人进我家,他们肯定会闲言闲语。但对你来说,她是你的病人,以前曾在你这里看过玻”“拉塞尔小姐!”我惊呼起来。
“Precisement(法语:不错)。我有许多事要跟她谈,我已经给她送去了便条,约她在你的外科诊室见面。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恰恰相反,”我说,“请问我能不能参加你们的谈话?”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外科诊室嘛!”
“你知道,”我放下手中的钳子,“整个事情是那么扑朔迷离,那么有诱惑力。每有一个新的发现,情况就会大变,就像看万花筒似的——稍稍动一下,整个图案就全变了。你现在急于想见拉塞尔小姐是什么原因?”
波洛扬了扬眉毛。
“这还不明显吗?他低声说。
“你又来这一套了,”我嘟哝着说,“在你看来一切都很明显。但你总是让我蒙在鼓里。”
波洛非常和蔼地摇了摇头。
“你是在嘲笑我。就拿弗洛拉的事来说吧,警督听了以后感到很吃惊——而你——你并没有感到吃惊。”
“我根本就没想到她是小偷。”我驳斥道。
“偷钱的事你可能没想到,但我当时一直在观察你的脸,你并不像拉格伦警督那样感到吃惊和疑惑。”
我沉思了片刻。
“可能你是对的,”我最后说,“我一直觉得弗洛拉隐瞒了一些事——因此当真相暴露时心理上已经下意识地做好了准备。而对拉格伦警督来说,他确实感到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可怜的家伙。”
“啊,pourcaoui(法语:说得不错)!这可怜的家伙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想法。我想趁他思想混乱时,迫使他答应我的一些要求,这对我的破案有帮助。”
“那是什么?”
波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一些字。他放声读了起来:“艾克罗伊德先生于上周五遇刺。近来警察一直在搜捕拉尔夫-佩顿上尉——弗恩利大院的艾克罗伊德先生的养子。佩顿在利物浦刚要登上去美国的班轮时被捕。”
读完后他又把那张便条折叠起来。
“我的朋友,明天早晨的报纸上你就可以见到这条消息了。”
我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他。
“但——但这不可能是真的!他不在利物浦!”
波洛朝我微微一笑。
“你的思维真敏捷!不,并没有在利物清找到他。拉格伦警督一开始不同意我把这段文字寄给报社,因为我没有把真实意图透露给他。但我郑重其事地向他发誓,这条消息一上报,有趣的事就会接踵而来,这样他才作出了让步。但他声明,他绝不承担任何责任。”
我凝视着波洛,他又对我微微一笑。
“我实在弄不懂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说,“你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你得动用一下你的灰色的小细胞。”波洛严肃地说。
他起身朝对面的长凳走去。
“看得出你是真的爱好机械装置。”他仔细地察看了我拆开的那些零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我马上把波洛的注意力引到我自制的无线电上,我发现他对我的手艺很赞赏。接着我又给他看了一两件不发明——微不足道的小器具,但很实用。
“按我的看法,“波洛说,“你应该当发明家,而不是当医生。门铃响了——一定是你的病人来了,我们到外科诊室去吧。”
上次我曾被这位女管家调零的美貌所打动,今天早晨我又一次被打动了。她还是跟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的黑衣服,高高的个子,大大的黑眼睛,挺胸直立,毫无拘束。平时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罕见的红晕。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销魂摄魄的美女。
“早晨好,小姐,”波洛说,“请坐,经谢泼德医生允许,我们可以在他的外科诊室做一次简短的谈话。”
拉塞尔小姐还是跟往常一样,镇静自若地坐了了下来。即使她的内心感到焦虑不安,但外表上是绝对不显露出来的。
“允许我冒昧地说一句,”她说,“在这种地方谈话好像有点别出心裁。”
“拉塞尔小姐——我想告诉你一条消息。”
“那太好了!”
“查尔斯-肯特已在利物浦被捕。”
她显得无动于衷,只是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她以挑战的口气质问道。
“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直萦绕在我心里的谜团豁然释解了。她那挑衅的口气跟查尔斯-肯特很相似。尽管他们俩的说话声,一个粗涩而沙哑,另一个费劲地学贵妇人的腔调说话——但音色相似到难以置信的地步。那天晚上在弗恩利大院外遇见的那个陌生人使我联想到的就是拉塞尔小姐。
我看了波洛一眼,暗示他我已经发现了一些情况。他向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拉塞尔小姐并未觉察。
他没有直接回答拉塞尔小姐的问题,只是做了个地道的法国人的手势,把双手一摊。
“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的,就这么回事。”他非常温和地说。
“我对你的话毫地兴趣,”拉塞尔小姐说,“这个查尔斯-肯特究竟是谁?”
“就是案发当晚来弗恩利大院的那个人,小姐。”
“真的吗?”
“他这人很幸运,有旁证,证明他九点三刻时正在离这里一英里之外的酒吧间。”
“他运气太好了。”拉塞尔小姐说。
“但我们仍然没弄清他来弗恩利大院干了些什么——比如说,他来跟谁会面。”
“恐怕我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女管家彬彬有礼地说,“我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情况。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她做了一个试探性的动作,好像要起身,波洛马上阻止了她。
“还没完呢?”他心平气和地说,“今天早晨又发现了新的情况。现在看来艾克罗伊德先生被谋杀的时间不是九点三刻,而是在这个时间之前。从八点五十分谢泼德医生离开起,到九点三刻之间。”
我发现女管家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变得像死人般苍白。她身子向前倾斜,有点坐立不安。
“但艾克罗伊德小姐已经承认她说的是谎话。那天晚上她从未去过书房。”
“那么——”
“那么,看来我们要寻找的人就是查尔斯-肯物质。他去弗恩利大院,但又说不出干了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在那里干了些什么。他根本就碰过老艾克罗伊德一根毫毛,他从未靠近过书房,谋杀之事跟他无关,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她身体前倾,那钢铁般的自制力量最后终于崩溃了,脸上露出了恐惧和绝望的表情。
“波洛先生!波洛先生!哦,请相信我。”
波洛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让好消除疑虑。
“是的——是的,我相信你。我的目的只是让你说出真话,你明白吗?”
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
“怀疑查尔斯-肯特犯有谋杀罪,这是真的。只有你才能救他,只要你说出他来弗恩利大院的目的就行了。”
“他是来看我的,”她说得又轻又快,“我出去跟他会面——”“在凉亭会面,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调查是我的职业。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很早就出去了,你在凉亭留了张条子,上面写着几点钟在那里会面。”
“是的,我是这么做的。我收到他的来信,说他要来。我不敢让他进屋,因此我按照他给我的地址给他写了封回信,约他在凉亭会面,并把凉亭的位置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以免他走错地方。但我担心他会等得不耐烦,所以我跑了出去,在那里留了张纸条,说我大约在九点十分到那里。我并不想让仆人看见我,所以就从客厅的窗子溜了出去。当我回来时,我遇见了谢泼德医生,我猜想他一定会感到奇怪,因为我是跑步回来的,所以弄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并没想到他那天晚上会来赴宴。”
她顿住了。
“往下说,”波洛说,“你九点十分出去跟他会面,你们说了些什么?”
“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你知道——”
“小姐,”波洛打断了她的话,“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知道全部事实。你告诉我们的事绝不会传出这屋外。谢泼德医生说话非常谨慎,我也一样。你要知道,我会帮助你的。这个查尔斯-肯特是你的儿子,是吗?”
她点了点头,两颊涨得绯红。
“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发生在肯特郡。我并没有结婚……”“因此你就以郡名作为他的姓,这一点可以理解。”
“我找到工作后,他的吃往等费用都由我承担。我从未告诉他我是他的母亲,他后来慢慢地学坏了,开始酗酒、吸毒。我给他买了票让他去加拿大。曾有一两年未听到他的音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他知道了我是他的母亲,于是便写信来向我要钱。在最近的一封信中,他说他要回国了,并且说要到弗恩利大院来看我。我不敢让他进家,因为我在这个家中一直受人尊敬。如果这种事传出去的话——我这女管家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因此我写信给他,约他在凉亭会面,具体情况刚才都跟你说了。”
“早晨你就来见谢泌德医生了?”
“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染上毒瘾之前他并不是个坏孩子。”
“我明白了,”波洛说,“请继续往下说。他那天晚上到凉亭来了?”
“是的,我去时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的态度非常粗暴,动不动就骂人。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我们只是简短地谈了几句,然后他就走了。”
“走的时候是几点钟?”
“大约是九点二十分至九点二十五分之间,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因为我回到屋里还不到九点半。”
“他走的是那条路?”
“还是从来的那条路出去的,就是门房间旁边跟车道连接的那条小路。”
波洛点了点头。
“你呢?你做了些什么?”
“他走后我就回屋了,看见布伦特少校正在露台上来回踱步,嘴里还叨着香烟,因此我绕了个圈,从边门进了屋,这时正好是九点半。这个我刚才已经跟你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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