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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疑案

_12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你在金鱼池里找到的那枚戒指。”
“啊!是的。”波洛大笑起来。
“我希望你不要生气,我是无意中说漏出去的。”
“不,我的朋友,我是不会生气的。我并没给你下过命令,你完全可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你姐姐一定很感兴趣吧?”
“是的,她确实很感兴趣。我一说出口,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各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啊!然而这种事并不复杂,真正的解释在于眼睛,你说对不对?”
“是吗?”我木然地说。
波洛笑了起来。
“聪明人从不轻易表态,”他说,“说得不对吗?哦,哈蒙德家到了。”
律师在他的办公室里,我们一分钟都没耽搁,就有人把我们领了进去。他起身,用客套话毫无表情地向我们打招呼。
波洛开门见山地说:
“先生,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情况,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告诉我。我知道你曾经是金帕多克的弗拉尔斯太太的律师,对吗?”
律师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瞬间的惊恐,我马上就注意到了。但由于他干的是那种特定的职业,他马上就恢复了镇静,又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当然,她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经办。”
“很好。这样吧,在我向你提问之前,先叫谢泼德先生给你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老朋友,请你把上星期五晚上你跟艾克罗伊德先生谈话的经过再复述一遍,这个要求你不会反对吧?”
“完全可以。”接着我就开始背书般地把那天晚上发生的怪事叙述了一遍。
哈蒙德非常专心地聆听着。
“就这些。”我复述完毕。
“敲诈勒索。”律师若有所思地说。
“你感到吃惊了?”波洛问道。
律师取下了夹算眼镜,用手绢擦了擦镜片。
“不,”他回答说,“我并不感到吃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
“既然如此,我想向你打听些情况,”波洛说,“只有你才能向我们提供所敲诈的钱的数额。”
“我没有必要对你们隐瞒这些情况,”停了一会儿,哈蒙德说,“在过去的一年中,弗拉尔斯太太把某些债券卖了出去,而卖债券的钱都进了她的支出帐目中,并没有重新投资。她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而且丈夫死后她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看来这些钱都是用来支付某些特殊款项。我曾向她提起过此事,她说她必须资助她丈夫的那些穷亲戚。当然我也不好再这问。直到现在我还在想,这些钱肯定是支付给某个跟阿什利-弗拉尔斯先生有关系的女人。但我万万没想到弗拉尔斯太太本人也卷了进去。”
“金额是多少?”波洛问。
“把每笔钱加起来总数至少达到两万英镑。”
“两万英镑!”我惊叫起来,“就一年时间!”
“弗拉尔斯太太是个非常有钱的女人,”波洛不露声色地说,“这谋杀的代价也是够大的。”
“你还要打听什么事?”哈蒙德先生问道。
“谢谢,没有了,”波洛站起身说,“打搅了,请原谅。”
“没关系,没关系。”
当我们走到外面时,我说:“刚才你说打搅时用了derange(英语:扰乱)这个词,这个词通常只用来指神经错乱。”
“啊!”波洛叫了起来,“我的英语永远也达不到地道的程度,英语真是一种奇特的语言。那么刚才我应该说disarranged,nest-cepas(法语:是吗)?”
“Disturbed(英语:打搅)才是你应该用的词。”
“谢谢,我的朋友,我发现你对词语用法特别讲究。好吧,现在就谈谈你对我们的朋友帕克的看法。身上揣有两万英镑,你认为他还会继续当男管家吗?Je
nepensepas(法语:我想是不会的)。当然他有可能是用别人的名字把钱存入银行,但我还是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如果他是个恶棍,那肯定是个非常吝啬的恶棍。他胸无大志。剩下的可能性就是雷蒙德或——布伦特少校。”
“当然不可能是雷蒙德,”我反对说,“我们都很清楚,为了五百英镑他拼命地四处奔波。”
“对,他是这么说的。”
“至于赫克托-布伦特——”
“至于善良的布伦特少校我可以向你透露些情况,”波洛打断了我的话,“调查就是我的工作,我一直在进行调查。他提到的那笔遗产,我发现其金额将近两万英镑,这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我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不可能的,”我最后说,“像赫克托-布伦特这样的名流,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波洛耸了耸肩。
“谁能讲得清呢?至少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我承认我也很难看出他是个敲诈犯,但有还有一个可能性你没有考虑到。”
“什么可能性?”
“火,我的朋友,你走了以后,有可能是艾克罗伊德本人把那封信毁了——蓝信封以及里面的信。”
“我想这不太可能,”我说得非常缓慢,“但——当然,也有可能。他或许改变了想法。”
我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我家的门口,这时我突然心血来潮,邀请波洛到家里吃顿便饭。
我还以为卡罗琳对我的做法会感到满意,然而要使女人感到满意是不容易的。这天中午我们吃排骨——其它的菜还有牛肚和洋葱。三个人面前摆着两块排骨确实有点尴尬。
但卡罗琳从不会让这种尴尬局面持续很长时间。她编造了一个令人乍舌的谎言,她向波洛解释说,虽然詹姆斯经常嘲笑她,她还是坚持食素。她手舞足蹈地谈论着果仁杂烩的美味(我可以肯定她从未尝过这道菜),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涂有奶酪的烤面包,嘴里还口声声地说:“吃肉食是有害的。”
饭后,当我们坐在壁炉前抽烟时,卡罗琳直截了当地向波洛发动进攻了。
“还没找到拉尔夫-佩顿吗?”她问道。
“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呢,小姐?”
“我还以为你在克兰切斯特找到他了。”从卡罗琳说话的语调中可以听出,她话中有话。
波洛被弄得莫名其妙。
“在克兰切斯特?为什么能在克兰切斯特找到他呢?”
我给了他一点提示,但说话的语气稍带讥讽。
“我们那个庞大的私人侦探队伍中,有一个昨天在克兰切斯特的马路上碰巧看见你坐在车上。”我解释道。
波洛这才恍然大悟,他放声大笑起来。
“啊,原来如此!我只是到那里去看牙科医生,C’esttout(法语:就这么回事)。我的牙疼,我去那里跑了一趟,牙就好多了。我想马上回来,但牙科医生说不行。他要我把牙拨掉,我不同意,但他还是坚持要我拔,他这个人固执得很!那颗牙齿再也不会疼了。”
卡罗琳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瘫了下来。
接着我们讨论了拉尔夫-佩顿的事。
“他这个人性格很脆弱,”我坚持说,“但绝不是一个邪恶的人。”
“啊!”波洛说,“那么他脆弱到什么程度呢?”
“确切地说,跟在座的詹姆斯一样——脆弱到极点,这种人没人照顾就不行。”
“亲爱的卡罗琳,”我生气地说,“说话时请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你确实脆弱,詹姆斯,”卡罗琳毫不退让地说,“我比你大八岁——哦!我并不在乎波洛先生知道我的年龄。”
“我从未猜对过你的年龄,小姐。”波洛说完便殷勤地向她鞠了一躬。
“比你大八岁,所以我总把照顾你看成是我的天职。如果从小没有很好的教养,天知道你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本可以跟一位美丽的女探险家结婚的。”我低声说,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吐着烟圈。
“女探险家!”卡罗琳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要谈女探险家的话——”她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往下说嘛。”我带着好奇的口吻说。
“不说了。但往往方圆一百英里以内的人我都能想得起。”
她突然转向波洛。
“詹姆斯坚持说,你认为是家里的人作的案。我可以肯定地说,你弄错了。”
“我并不愿意弄错,因为这是我的ier(法语:职业)。““根据我从詹姆斯和其他一些人那里探听到的情况,我对这件事已经看得相当清楚了。”卡罗琳并没有注意波洛在说些什么,她只是一个劲地往下说,“就我所知,家里的所有人中,只有两个人有机会行刺,拉尔夫-佩顿和弗洛拉-艾克罗伊德。”
“亲爱的卡罗琳——”
“喂,詹姆斯,请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完全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帕克在门外遇见了她,是吗?他并没有听见她的伯父跟她说晚安,她可能在出来以前就把她杀了。”
“卡罗琳!”
“我并没有说是她干的,詹姆斯,我只是说她有可能。然而事实是,弗洛拉跟现在的所有的姑娘一个样,对她们的上司毫无敬意,总以为自己对世上一切都很通晓,我敢说她连鸡都不敢杀。但事实摆在这里,雷蒙德先生和布伦特少校有人证明他们不在作案现常艾克罗伊德太太也有证人,甚至连拉塞尔这女人好像也有证人——这对她来说是很幸运的。那么还剩下谁呢?只有拉尔夫和弗洛拉了!不管你怎么说,我不相信拉尔夫-佩顿是杀人凶手。这孩子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对他很了解。”
波洛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嘴里吐出的烟圈冉冉上升。最后他终于开口了,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给人留下一种奇怪的印象。这跟他往常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我们拿一个人作比方——一个普普通通的、不会想到去行刺的人。他有某种邪恶的东西——深深地埋藏在心里,至今尚未表露出来,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表现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体面地走完人生历程,受到众人的崇敬。但我们假定发生了某些事,他陷入困境——或遇到其它一些事。他意外地发现了某个秘密——这一秘密跟某个人的生死存亡休戚相关。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它讲出来——尽到一个诚实公民的义务。接着他的邪念就开始显露出来,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一大笔钱。他需要钱——他渴望得到这笔钱——唾手可得的钱。他不用费劲,只需要保持沉默就行了。这仅仅是个开端,随后想得到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必须得到更多的钱——越来越多的钱!他被脚下已开发的金矿所陶醉,变得越来越贪婪,被贪婪征服了。对一个男人,你怎么敲诈他都行——但对一个女人,你就不能逼得太厉害,因为女人的内心有一种说真话的强烈愿望。有多少丈夫一辈子蒙骗自己的妻子,最后带着秘密安然去世!有多少蒙骗自己丈夫的妻子在跟丈夫吵架时却说出真话,从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她们被逼得太厉害,在危急时刻,(Bienentendu法语:当然。她们事后会感到后悔),她们不顾安克而最后陷入绝境,为图一时的极大满足而把事实吐露出来。我举的这个例子跟本案相似——被逼得太厉害。我们可以用一句成语来形容:狗急跳墙。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所说的那个人正面临着真相败露的危险。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比方说跟一年前不一样了。他的道德吕性已丧失殆荆他在绝望中挣扎,正在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仗。他随时准备采取一切手段,因为真相的败露就意味着一生的毁灭。就这样——全刺了出去!”
他停了一会儿。这番话好像对房间施了魔法,大家一时鸦雀无声。这些话所产生的印象我无法描述。这无情的分析,这冷酷的事实使我们俩都毛骨悚然。
“过后,”他温和地说,“剑拔出来了,他又恢复了本来面目——正常、和蔼。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会再次行凶杀人。”
卡罗琳突然醒悟过来。
“你是在说拉尔夫-佩顿,”他说,“不管你说得对还是不对,你没有权利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电话铃响了,我走进大厅拿起了话筒。
“喂,”我说,“是的,我是谢泼德医生。”
我听了一两分钟,然后简短地回答了几句。打完电话我又回到了客厅。
“波洛,”我说,“他们在利物浦拘留了一个人,名叫查尔斯-肯特,他们认为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去弗恩利大院的陌生人,他们叫我马上去利物浦辨认一下。”
正文 第十八章 查尔斯·肯特
半小时后,波洛、我和拉格伦警督就坐上了去利物浦的火车。wWW。HaoshUdu。cOM警督显得非常兴奋。
“即使得不到其它情况,我们至少也可以了解一些有关敲诈的事情,”他喜笑颜开的说,“从电话里听到的情况来看,他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而且学吸毒成瘾。从他那里我们可轻而晚举地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点动机,我们就可以断定他就是杀害艾克罗伊德先生的最可疑的人。果真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佩顿这年轻人躲着不出来呢?整个案件错综复杂。顺便提一下,波洛先生,你对指纹的看法是对的,确实是艾克罗伊德先生本人的指纹。我也曾经想到过这一点,但后来又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所以就忽略了。”
我心里暗自好笑,拉格伦警督显然是在挽回自己的面子。
“那家伙还没被逮捕?”波洛问道。
“没有,只是因嫌疑而被拘留。”
“他是怎么替自己辩解的?”
“几乎没有辩解,”警督咧嘴笑道,“我看他是一只处处设防的老狐狸,他骂人的话说了一大通,但实质性的东西几乎没有。”
火车一到利物浦便有人前来迎接波洛先生,看到这种情景我大为吃惊。来接我们的有海斯警督,他以前跟波洛一起破过案,他把波洛的办案能力吹嘘得神乎其神。
“我们现在能请到波洛先生来办此案,那破案就为时不远了,”他乐呵呵地说,“我还以为你退休了,先生。”
“是退休了,我的好海斯,我确实是退休了。但退休生活实在是乏味极了!我简直无法想象怎么度过那一天又一天的枯燥单调的日子。”
“是的,是非常枯燥单调,所以你就跑来了解我们发现的线索了吧?这位是谢泼德医生吗?我想请你来辨认一下这个人,先生,不知你是否能够辨认得出。”
“我不能完全肯定。”我带着不太确定的口气说。
“你们是怎么抓住他的?”波洛问道。
“你知道,这件事到处在风传,我承认我没什么可以多讲的。这家伙说话带着美国口音,他并不否认那天晚上他去过金艾博特村附近的地方。他老是问他去那地方跟我们有什么相干,还说要明白我们的意图后才回答问题。”
“我能不能也去看一下那个人?”波洛问道。
警督会意地眨了眨眼。
“有你在一起我们感到非常高兴,先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伦敦警察厅的贾普警督前几天还问起过你。他说知道你以非官方名义参加了这次破案工作。佩顿上尉躲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想此刻谈这件事不太明智。”波洛一本正经地说。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真想笑,但我还是尽力克制住自己。
这个矮个子侦探确实回答得很妙。
一番交谈之后,我们被带去见拘留的嫌疑犯。
此人很年轻,估计年龄在二十二到二十三岁之间。高个子、瘦削、手微微发抖,昔日的强壮体魄荡然无存,现在变得很虚弱,长着一头黑发,蓝眼睛目光躲闪,不敢正视我们。我心里老有一种幻觉:他跟我熟悉的某个人有相似之处。如果此人确实是那天晚上遇见的人,那么我心里的形象完全是错的。他没有任何跟我认识的人有相似之处。
“喂,肯特,”警监说,“站起来,有人来看你了。你认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肯特紧绷着脸,怒视着我们,没有作声。我看见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落在我身上。
“喂,先生,”警监对我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身高差不多,”我说,“就模样来看,好像就是那天晚上我遇见的那个人。除此之外我就说不准了。”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肯特问道,“你有什么根据来指控我?说吧,全说出来!我究竟干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
“就是他,”我说,“说话的声音我听出来了。”
“你听出了我的声音?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我的声音?”
“上星期五晚上,在弗恩利大院门外。你问我去弗恩利大院怎么走。”
“是我问你的吗?”
“这一点你还不承认?”警督问道。
“我什么都不承认,在你们得到证据之前我是不会承认的。”
“这几天的报纸你都读了没有?”波洛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那个家伙的眼睛眯了一下。
“哦,你指的是这件呈。我从报上看到一位老乡绅在弗恩利大院被人宰了。你们想证明这件事是我干的,是吗?”
“那天晚上你去过那里。”波洛平静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先生?”
“这就是证据。”波洛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在凉亭里找到的鹅毛管。
一看见这东西,那家伙脸色骤变。他的手畏畏缩缩地伸出一半。
“白粉,”波洛若有所思地说,“不,我的朋友,里面是空的。这就是那天晚上你掉在凉亭里的东西。”
查尔斯-肯特疑惑地看着他。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你这个矮个子外国佬,可能你还记得:报上说这位老乡绅是在九点三刻至十点之间被杀的,是吗?”
“是的。”波洛回答道。
“真的是那个时候被杀的吗?我想弄清这个事实。”
“这位先生会告诉你的。”波洛说。
他指了指拉格伦警督,拉格伦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海斯警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波洛,最后他好像是获得了批准,才开口说:“不错,是在九点三刻至十点之间。”
“那么你们就没有理由把我关在这里,”肯特说,“我是九点二十五分离开弗恩利大院的,你们可以到狗哨去打听。狗哨是一个酒吧间,离弗恩利大院只有一英里,去克兰切斯特要路过那里。我还记得我在那里跟一个人吵了一架,当时还不到九点三刻。这一点你们怎么解释呢?”
拉格伦警督在笔记本里做了记录。
“怎么样?”肯特追问道。
“我们会去调查的,”警督说,“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们会放你走的,你不必再在这里发牢骚了。不管怎么说,你去弗恩利大院到底干了些什么?”
“去见一个人。”
“谁?”
“这你就无权过问了。”
“说话请客气点,年轻人。”警监警告道。
“什么客气不客气,我去那里办私事,这就是原因。如果我在谋杀前已经离开,这件事就跟我无关,破案全是你们警察的事。”
“你的名字叫查尔斯-肯特,”波洛说,“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那家伙盯着他看,然后笑了起来。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他说。
“是的,”波洛沉思了一会儿,“你是英国人,我猜想你是在肯特郡出生的。”
那家伙又盯着他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的名字?名字跟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名叫肯特的人一定就是在肯特郡出生的吗?”
“在某种情况下,我想是可能的,”波洛故意重复了一遍,“在某种情况下。这句话的意思我想你是明白的。”
他话里有话,两位警官站在一旁摸不着头脑。而查尔斯-肯特听了此话脸涨得通红。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想向波洛扑过去,然而他还是镇定来下,转过身子,装出一副笑脸。
波洛点了点头,感到很满意。他向门外走去,两个警官尾随而出。
“他的话我们要去证实一下,”拉格伦说,“尽管我认为他说的是真话。但他必须把去弗恩利大院干了些什么讲清楚。在我看来,我们几乎已经把敲诈犯抓到手了。另一方面,就算他讲的是真话,他也跟谋杀案无关,但他被抓时身上有十英镑——相当大的一的笔钱。我想这四十英镑是落在他手中了——虽然钱的数额对不起来,但他可能事先把这笔钱兑换掉了。艾克罗伊德先生一定是把钱给了他,所以他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至于肯特郡是不是他的出生地,这是什么意思呢?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波洛很和气地说,“这是我的一点小花招,没其它意思。我这个人就是以玩小花招而出名的。”
“真是这样吗?”拉格伦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警监放声大笑起来。
“我曾多次听贾普警督讲起过,波洛先生的小花招!他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他可想不出,他里面总有点名堂。”
“你在嘲笑我,”波洛笑着说,“但没关系,有时笑在最后的是老者,而聪明的年轻人最后只会傻瞪眼。”
他煞有介事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向大街走去。
我们俩一起在一家旅馆吃了午餐。现在我才发觉他已经把整个案件的头绪理得清清楚楚,找到了解开谜底所需要的最后线索。
但在这之前我总以为他过于自信,而且始终坚持这一看法。我心里在想,让我迷惑不解的事一定也会使他感到迷惑不解。
对我来说,最大的谜就是查尔斯-肯特这家伙在弗恩利大院究竟干了些什么,我一次次向自己提出这一问题,但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最后我只好壮着胆子去试探波洛,对我的询问他马上作出了回答。
“Monami(法语: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我表示怀疑。
“是的,我说的是真话。如果我说他那天晚上去弗恩利大院就是因为他出生在肯特郡,你肯定会认为我在胡言乱语,是吗?”
我瞪着眼看着他。
“在我看来这种解释确实不合逻辑,”我非常冷淡地说。
“啊!”波洛对我的回答表示遗憾。“唉,没关系,我还有其它不花招。”
正文 第十九章 弗洛拉·艾克罗伊德
第二天早晨我出诊回来时,拉格伦警督在我背后大声叫喊。WWW。HAoshudU。COm我应声停了下来,他顺着石阶跑了上来。
“早上好,谢泼德医生,”他上前跟我打招呼,“我跟你说,他不在作案现场的旁证已经搞到了。”
“你说的是查尔斯-肯特?”
“是的,是他的旁证。狗哨酒吧间的女招待萨利-琼斯可以作证,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并把他从五张照片中挑也出来。他进酒吧的时间正好是九点三刻。这个女招待说,他身上带着许多钱——她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看到这家伙穿着一双破旧的靴子,她感到有点惊奇。就在那个酒吧间,他的四十英镑就花去了不少。”
“他还是不肯说出去弗恩利大院的原因吗?”
“他简直是头犟驴。今天早晨我跟利物浦的海斯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
“赫尔克里-波洛说,他知道那家伙去那里的原因。”我说。
“真的吗?”警督迫不及待地问道。
“真的,”我的话语不带有点邪意,“他说他去那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出生在肯特郡。”
我把心中的困窘传递给他后,心里明显地好受多了。
拉格伦听了此话迷惑不解地盯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那黄鼠狼般的眼睛一转,脸上又马上露出了微笑。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对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这可怜的老头,很可能在家里有一个痴呆的侄儿。这就是他放弃自己的职业来这里定居的原因。”
“波洛有个痴呆的侄儿?”我吃惊地问道。
“是的,他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吗?这可怜的家伙很温顺,什么都好,就是疯得太厉害。”
“是谁告诉你的?”
拉格伦警督又咧嘴笑了笑。
“你的姐姐,谢泼德小姐,是她告诉我的。“卡罗琳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惊讶。她要把每个人家里的秘密全打听清楚才肯罢休。遗憾的是我无法使她成为一个有涵养的体面人,让她不要去乱传别人的私事。
“快上车,警督,”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我们一起去拉尔什,把最新消息告诉我们的比利时朋友。”
“好吧,尽管他有点傻头傻脑,但不管怎么说,在指纹这件事上他还是给了我一些很有用的提示。他对肯特这家伙的事已经走火入魔,简直有点神经失常。但这也难说——可能他的说法也有理由吧。”
波洛还是跟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带着微笑接待了我们。
他认真地听着我们给他带去的消息,不时地点点头。
“看来好像没什么问题,是吗?”警督的脸上露出阴郁的表情。“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地行凶杀人,而同时又在一英里以外的酒吧间喝酒嘛。”
“你们打算把他放了吗?”
“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能因为他的钱来路不明就长期拘留他。对这件令人头痛的事我们又拿不出足够的证据。”
警督怨气十足地把火柴扔入栅格,而波洛又取出来并且整整齐齐地放进一个专门放火柴的容器里。他的这个动作纯粹是机械性的。我完全可以看出,他正在考虑别的什么事。
“如果我是你的话,”他最后说,“我现在还不急于把他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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