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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_7 天籁纸鸢(现代)
  直到前一年,林宇凰才想起解语也都三十多岁了,再不找个人嫁可还真会耽搁终生,于是和她商量这个事,让她考虑嫁给武林中人,这样两人也比较有共同话题,对方也好保护她。解语却说,如果她嫁了人,那务必是要离开月上谷的。上官透年纪还小,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玩,要她也走了,这月上谷还真没什么人管,说什么也不肯走。宇凰只好拍拍胸脯说,二爷娶你吧。解语笑说你这样不怕对不起良心么。
  林宇凰叹了一声,擦一把汗,终于说出了一句自己死也不肯在女人面前说的话:“其实,我也只能照顾照顾你了。因为,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断袖。让我摸女人的手,还不如摸自己的起劲。”
  解语听后相当惊讶,但很快忍不住笑了,拍手说好好,这样别人也不会继续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女人了。
  于是,一个断袖和一个弃妇的家庭,就这样由林宇凰和重解语组成了。
  说到最后,解语都忍不住垂头笑:“或许你听上去会觉得有些古怪,但这世界上有很多夫妻都不是相爱的,纯粹是因为彼此适合生活而走在一起。像你两个爹爹那样相爱又适合,又不惧艰难险阻幸福过了这么多年的,真的很少。虽然你大爹爹去世得早,但宇凰常说,这样够了,如果他真和你大爹爹过了一辈子,那今生的债下辈子偿,他死后绝对不敢再投胎。”
  雪芝眉毛扭了起来:“凰儿说话怎么永远这么不吉利?”
  解语拍拍她的手背:“芝儿,如果你认为你二爹爹这么快就忘了过去,那我只能说,你太不相信他,更不相信你大爹爹。”
  “这关大爹爹什么事?”
  “说实在的,你二爹爹跟谁在一起,恐怕都会拿来和他比较比较吧。你认为经过比较以后,他还会看上任何人么?”
  也不知是不是雪芝的错觉。总觉得解语在垂头笑的时候,神态特别特别眼熟。眼熟到雪芝看一眼,都会有流泪的冲动。
  在看到这样的神情……二爹爹不会想起谁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解语笑着出去了。雪芝在江湖上跑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温柔的女人。尤其是在见识过原双双后,她几乎认定了女人过了一定年龄都是疯子,但这个解语……不愧是大爹爹的妹妹。
  雪芝躺在床上,想自己给了林宇凰那块玉佩,他保证连续几天心情都好不起来。心中顿觉解气,很快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雪芝就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林宇凰是不是没睡好,于是跑去问一个小丫鬟他去了哪里。丫鬟说他在太白岛温华泉附近,不过让雪芝不忙去。
  雪芝才不管那么多,直接乘船去了太白岛。问了路,摸索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凉亭,牌匾上写着温华泉。雪芝穿过凉亭,前方是一排栅栏,栅栏后有一段石子路。顺着石子路走,空气渐热,烟雾缭绕,草坪上还有一堆一看就知道乱扔的衣服。
  原来前方是个温泉。
  雪芝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不该来,却听见林宇凰和仲涛的声音从水边传来:
  “吾乃江湖第一怪侠林二爷,前方妖孽,报上名来!”
  “汝等方是妖孽,纳命来!”
  “汝分明是只狼精,还在吾面前大话!看吾混月剑!哈!”
  “汝有混月剑,吾有神雀落日掌!喝!”
  “哈!哈!哈!”
  “喝!喝!喝!”
  两个裸男在温泉中比武,泼水。另一个靠在岩石旁边,背着雪芝,忽然道:“狼精,汝踩吾足也!”
  仲涛道:“汝此琵琶精,不要以为变成了昭君,吾便真把汝当了美人,吾可是不为美女折腰的硬汉!看吾洪水神功!”
  眼见“洪水”就要泼过去,林宇凰却一个飞扑挡过去:“唉唉,说了上官小透病未痊愈,不欺负他,等他好了我们再逼他现原型。”
  仲涛却直直地看着岸边。
  他们的衣服全部挂上了树梢,雪芝单手叉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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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透猛然站起来,温泉水四溅。他把披散的长发拧成一条,缠着脖子一甩,转了几圈,然后抱着双臂道:“敢小觑吾?上官公子乃是血气方壮,龙马精神!”
  仲涛往下缩了缩,又仰望上官透,再缩了缩。
  “怕了吧?”上官透扇扇风,长长伸了个懒腰,又潜入水中,一边倒退游,一边道,“刚说哪了?哦,对,林叔叔你特偏好韦一昴的东西,他的货确实不错,不过,我看你后来买那些刀剑,都不及你那把天鬼神刃。”
  林宇凰道:“天鬼神刃好归好,但我用的时间不多,打算卖掉它。那得换多少元宝啊。”
  上官透道:“别卖别卖。这世界上有很多的银子,而且,每天都会有新的。这天鬼神刃,全天下却只有一把,卖了可就没了。”
  “反正我也是从我老娘那里骗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好的武器就是要自个儿留着。”上官透这时已经退到了岸边,“这温泉真是太热,我上去休息休息。”
  仲涛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雪芝,连忙道:“别,别。”
  “不碍事,我身子骨强着呢。”上官透背对着岸边,双手一撑,跳坐在石头上,“昨天我发烧严重,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说实话,林叔叔你别打我,我总觉得芝儿好像在照顾我。”
  林宇凰自己洗着胳膊,还拍了两下:“我女儿会去照顾你?做梦。”
  “真的假的?可是我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说罢还吸了吸鼻子,笑道,“她说不定是真的关心我呢?”
  “你想要亲近芝丫头,没问题。不过要等她成亲以后。现在放你身边,太危险。”
  “等等,林叔叔,芝儿现在还小,不能谈成亲的问题啊。我怕她嫁错了人,受人欺负。”
  “就她那脾气?”林宇凰嘁了一声,“她欺负人吧!倒是上官小透,你都二十二了,还没打算成亲?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芝儿都会打人了。”
  “我还没有照着叔叔你说的话去做,迷倒全天下女人,怎么成亲?不过,女人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秘笈和酒来得有味。”上官透打了个响指,“我这几日瞅中了少林寺的《大文殊杖法》,听说是菩提院专研的,要练出来一定很带劲。”又比了个舞杖的姿势,“我正打算去找我姨妈讨一本来玩玩。”
  “你骗了你姨妈的武功都不错了,还打少林的主意?怎么不直接找释炎要一本《达摩八法神禅杖法》算了?”
  “林叔叔你又拿我逗乐子。我先上去了。”
  上官透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拨了拨头发,转身走两步。
  雪芝原本是一脸麻木,但没料到上官透会来个大转身正面□,还离她这么近,再上前一步,就要贴到她身上。立刻捂住嘴巴,惊叫一声。
  上官透反应非常及时,二话不说,跳入温泉潜水。
  林宇凰一抬头,呆愣了。
  唯有仲涛,一直缩在小小的角落,双手捂脸,指缝却拉得很开,露出眼睛。
  没多久,林宇凰把上官透拽出来,把他脸上的水一擦,往前一扔,就跟着仲涛躲到大石后面去了。上官透小心翼翼游过去,却被他们踹出来,只好在后面压低声音说:“不是说我病没好不欺负我么?”
  林宇凰偷偷伸出一只眼,阴森森地扔出一句话:“上官公子你出面解决吧,我们都相信你血气方壮,龙马精神。”
  “凰儿!”雪芝双颊微红,拽着林宇凰的一件衣服就扔下来,“你多大了?”
  “三……三十五。”
  仲涛低声补充:“你昨天还说自己三十七的。”
  “凰儿你上来!”
  林宇凰理了理眼罩,整了整头发,一声不吭地游到岸边,捂着关键部位上了岸,背过去默默把衣服穿好,又默默走到雪芝身边,低头:“芝丫头,我错了。”
  林宇凰被雪芝带走了。上官透和仲涛两人面面相觑,简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当晚裘红袖来访,和解语下厨做饭。但菜都全部做好了,上官透还是没有出现。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有一个小厮过来说,谷主说身体不适,想在房间里用膳。遂端了饭菜离开。
  裘红袖喃喃道:“今天早上还说自己血气方刚的,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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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就这么暂时在月上谷住下了。虽然月上谷地理位置封闭,但对外面的消息可是非常灵通。没过多久,江湖中的最新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月上谷:重火宫有崛起的趋势,而带头者是身怀绝技的大护法穆远。几乎是一夜之间,穆远名声大噪。
  一提到重火宫,雪芝又开始想不开。也是同一时间,林宇凰把她和上官透叫到一起,坐下来谈了一个晚上。
  原来林宇凰当初离开重火宫,是重莲的意思。重莲看出林宇凰宠腻女儿,雪芝也相当依赖宇凰,这样下去将无所成长,于是让他离开几年,待雪芝满了十七岁再回去。雪芝提前闯入月上谷又另当别论。在这之前,林宇凰曾经修炼过性质和《莲神九式》极其相似的内功《青莲花目》,功力暴增,除去重莲,便无出其右。但是重莲生怕这门武功会宇凰带来负面作用,便劝宇凰废之。宇凰自然照做。这些年宇凰在重火宫修习过不少招式心法,所以即便少了《青莲花目》,在江湖上也是难寻的高手,只是再不像以往那样所向无敌。
  近百年来,重莲是中原武林历史上第一个练成《莲神九式》的人,所以他猜测自己死后,即便它深锁宫内,将会有不少人觊觎这本秘笈,于是自己私下谱写了两本堪比“莲翼”的秘笈,交给宇凰,让宇凰在女儿过了十七岁开始修炼。
  林宇凰与雪芝沟通过后,发现事实果然如重莲所料,《莲神九式》遭窃。
  林宇凰道:“既然被偷,那很快就会有人被秘笈操纵心神,滥杀无辜。如果我们不加快速度,恐怕会天下大乱,也必然会殃及重火宫。”
  雪芝道:“那我们应该现在就开始修习大爹爹谱的秘笈吗?”
  “嗯。”林宇凰想了想,拿出一个深红色皮子的册子,放在桌子上,“这个。”
  雪芝将之拾起,上面以毛笔写着五个瘦硬挺拔的字:三昧炎凰刀。
  雪芝想了想,道:“二爹爹,这武功很适合你练,我知道。但我不修刀法,你应该清楚吧?”
  “清楚。所以,莲还写了一本《沧海雪莲剑》。”
  “那我没问题。”
  林宇凰长久都不说话。
  上官透试探道:“林叔叔,秘笈是不是出问题了?”
  雪芝道:“估计被偷了。”
  “猜对了一半。”林宇凰看雪芝一眼,轻轻吞了口唾沫,“……被抢了。”
  雪芝终于耐不住爆发,猛地一拍桌:“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我也不想的。”林宇凰小声道,“可是我刚一背着东西出来,就被人打劫了。对方武功实在很高,抢了东西不说,还在我身上划了几个口子,撒了一堆毒,我想跑也跑不掉啊。”
  “如果是被人抢了,怎么这一本还在!”
  “因为这本我当时忘带了,是后来回去拿的。”
  “如果那人用了毒,你怎么一点事都没?”
  “你奶奶提炼了两颗丹药,吃了百毒不侵的,我和上官小透一人一颗,又让殷赐帮忙打通筋脉,所以……”
  “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样。”
  “是没有看清楚啊。他蒙面,而且身法很快。我知道他是男的。”
  “凰儿,你要死!”
  “不可以随便诅咒爹爹死的。”
  雪芝差点有谋杀亲父的欲望。忍了很久,终于接受现实,拿过那本《三昧炎凰刀》:“行,就算是刀法我也认了,从明天开始我会练刀。不管怎么说,大爹爹交代的事一定会做到。至于另外一本秘笈,我会想办法找回来。”
  林宇凰忽然又拍拍雪芝的脑袋:“我知道我们芝丫头的脑袋最聪明了,这秘笈中的奥妙,也等着芝儿来琢磨。上官小透,你也要多帮着她一点。”
  上官透笑道:“是。”
  雪芝没有留意林宇凰说的话,自己下去看秘笈了。
  多年前,重莲再三吩咐,《莲神九式》是重火宫的秘宝,是重火宫的象征,万不可失。但从此以后,不得让任何人修炼此邪功。为防重火宫的人担心过多而修炼,外加处理雪芝被重火宫逐出一事,林宇凰打算回一趟重火宫。
  林宇凰行动可谓神速,放话完了第二日便出发,留了雪芝在月上谷。
  时间不等人。上官透和雪芝也开始钻研刀法。
  北方辰星岛,练武场。
  灰白的巨大石制阶梯,阶梯中心有一块广场。广场后方是葱翠的密林,正中心刻有一个占了一半面积的八卦图。
  离正式练武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在擦武器,简单比划。月上谷使用杖法,唯有上官透身边的小厮抱了一堆刀,扔在地上,引得所有人注目。雪芝一看那堆兵器,又想起了自己在重火宫艰辛的修炼岁月。
  上官透挑了一把上好玉环刀,左右看了看,递给雪芝:“用这把,试试。”
  雪芝握住刀柄。上官透刚一放手,雪芝的手几乎被拽到地上去。
  “怎么这么重?”
  “刀还好了,杖要重一些。你现在先用用看,觉得顺不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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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完全摸不着头脑。完全陌生的武器,要她如何使?况且,玉环刀还是所有刀里最轻的一把,真不知道换成金刚刀以后会变成什么效果。
  雪芝握紧刀柄,横一下,又往前用力一刺:“呃,不好用。”
  “你以用剑的方法用刀,怎么会好用?”上官透自己拾了个大一些的刀,横向一劈,再反手一勾,“剑重锋,刀重身;剑双开,刀单开;剑者王道,刀者霸道。你要稍微留心一点就会发现,一般武器磨损,剑要么剑锋磨平,要么直接断裂,很少有剑锋完好剑身磨损的。而刀一磨损,就是满壁的裂缝,刀尖往往还是相较锋利。所以,就算是刺人,你用了刀,也应该尽量拓展攻击面积。这样刀的优势才能得以发挥。”说罢,横向一砍,劈裂一个木桩,“你试试。”
  雪芝点点头,稳了稳手中的刀,手腕一转,刀身一翻,也劈碎了一个木桩。
  “劈得很好,不过你还是在用剑。”上官透靠过来一些,点了点雪芝的胳膊,“应该这里用力,尽量避免用手腕。”站在雪芝身后,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挥:“这样。”
  两个人力道加在一起,动作矫健气力十足,木桩像是被两根指头捏碎一般简单。雪芝从来没有觉得用武器可以这样潇洒轻松,转过头看看上官透:“果真如此!好厉害!”
  然后发现上官透和自己靠得实在太近。他握住她的手,就像是从身后抱住她一般。雪芝慌张地回头,晃晃脑袋,集中精神。而上官透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在她耳边柔声道:“再来一次。”
  一整天,雪芝的练刀都在心猿意马中度过。
  相较以往的魔鬼式训练,第一日的简单动作比划根本不算什么。晚饭过后,雪芝就抽出时间来研究那本《三昧炎凰刀》。这一看,就一直看到了午夜,实在被内容吓得不轻,忍了很久,才坚持到第二日找上官透。
  雪芝说这秘笈实在不可思议。上官透接过秘笈翻了翻,看了几页,和雪芝对看一眼,也道:“这……”
  于是立刻着手开始修习。
  上官透看着书把第一重尝试着舞了一遍,坐下来,又读了一遍,再舞一遍。这样反反复复重复了数次,终于觉得把整本秘笈都看完成才是正确的。于是上官透自己抄了一份拿回房间,钻研了数日,最后出来,得出最终结论:“怎么都不对。难道有什么玄机?”
  雪芝也为此头疼了很久,两人决定等林宇凰回来。
  又隔了大概五日,林宇凰回了月上谷,第一件事,就是问雪芝炎凰刀练得如何了。雪芝和上官透两人异口同声道:“实在琢磨不出来。”
  “果然。”林宇凰毫不吃惊,“我研究这门武功已经六年了,愣是没把握住诀窍。莲也说过,《三昧炎凰刀》、《沧海雪莲剑》是极阴极阳的两门剑法,修炼的时候一定要按着这个套路来,而且短期内不可能完成。当时我没想到会这么难,也就没问他。”
  雪芝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二爹爹,你确定大爹爹在谱写这两本秘笈的时候神智是清醒的?”
  “我不知道。”
  “一般的招式最少都有九重,这个《三昧炎凰刀》却只有三重。每一重都平平无奇,没有技巧性,简单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个刚拿刀的初学者,都可以很轻松地使出来,而且换了会刀法的昭君姐姐来使,效果完全一样,连动作上都没有多大差别……”
  “你不知道啊,我研究了六年,得出来的结果,”林宇凰深深看了雪芝一眼,“和你一样。”
  上官透道:“这会不会是大智若愚的招式呢?”
  林宇凰道:“问题是,你看这些招式,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么?我从小见过很多烂武功,施展出来是又没破坏力又难看,效果都跟这差不多。”
  上官透道:“或者说……莲宫主是想给我们心理暗示?实际上,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武功可以超过《莲神九式》?”
  林宇凰想了想,又道:“芝丫头,其实你还是很受人爱戴的。你不走还好,一走所有人都想你了。这一次我回重火宫,大家都要你回来。长老们说只要我回去,你回去也完全没有问题。”
  雪芝道:“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我不是招之来挥之去的人,我也有自尊。”
  “唉,芝儿,你爹这武功,要不然是有什么玄机没道破,要么就真是你大爹爹昏头了。反正他的想法,我永远弄不清楚。与其冒险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我们不如先回重火宫,把武功练好了再说。”
  “练武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一定要回去么?”
  “那你出来这段时间,武功有很大进步么?”
  雪芝不说话了。
  “回去吧,你还年轻,什么事不能以后解决?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再出来,将来的道路都会广阔许多。”
  雪芝快速看了一眼上官透,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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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晚上到了月上谷,才会知道它名字的由来。
  初夏。
  站在夜晚的谷底,远远看去,白月悬挂在高空,很大,而且格外明亮。所有的楼宇几乎都被枝繁叶茂的树木覆盖,流落地面一片片被割裂的月光疏影。
  上官透和雪芝在水边散步,两人的影子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还没考虑好么?”上官透摇着扇子,穿着他素喜的白衣,袖口裤腿略紧,因此人显得高挑而清瘦。
  “你应该知道的,人一出来了,就再没心思回去。且不论闯荡江湖有多好玩,光是你、红袖姐姐、狼牙哥哥,都让我放不下。”
  “傻丫头,你又不是去了永远不出来。”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回去。”
  “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人的一生像是一本只能读一次的书,要走马观花地浏览,还是逐字逐句地阅读,都要看你自己。或许这本书的内容你不喜欢,或许有的情节你实在无法忍受,但无论你怎么看,你都只有一次机会。芝儿现在在江湖上过得惬意,因沉迷于一时的享乐而快速翻过了最重要也是最枯燥的几页,不知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知道你的意思。”雪芝垂下头,“可是如果我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你们会不会都不记得我了?”
  “原来是怕这个。”上官透笑得极爽朗,“狼牙我不清楚,他把所有女人都看成物体。红袖肯定记得你。”
  “那,昭君姐姐呢?”
  “你说呢?”
  “肯定会的。你比狼牙哥哥还恶劣。”
  上官透沉默一阵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认为也不是很重要。”
  “什么事?”
  “我认识你二爹爹六年有余。这六年内,他没有哪天不提起你。”上官透合了扇子,意味深长道,“倘若被提了两千多次的人我都能忘记,那我真该怀疑我的年龄了。”
  “不会吧?”雪芝睁大眼,“他都说我什么了?”
  上官透想了想,道:“两千多次,重复的和没重复的内容……嗯,基本上在见你之前,你这个人我算是完全认识了。所以认识你以后,也没有觉得太陌生,除了外表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
  “大概要高一点,温柔一点吧。”
  “你——”
  “然后,没这么漂亮。”
  雪芝火气瞬间熄灭,小声道:“昭君姐姐……觉得我漂亮?”
  “现在你才十七,就这么漂亮了,不知道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我想能娶你的男人,一定会很优秀。”
  雪芝在这方面很容易害羞,几句就脸红了,又迅速转移话题:“那等我重出江湖的时候,昭君姐姐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是透哥哥。”
  “好吧,透哥哥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定,不过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既然芝儿都要开始努力了,我不努力又怎么可以?”
  雪芝握紧双拳,抬头看着上官透:“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上官透微微笑道:“嗯。等芝儿出来,武功变得高高的,透哥哥一定会再带芝儿行走江湖,玩遍大江南北。”
  “然后行侠仗义,变成最出名的一对侠客兄妹!”
  “好。”上官透笑出声来,“如果你喜欢,我们还可以找行川仙人要点药方子,去山林幽谷采药,再让狼牙和红袖帮忙炼药,一起拿到大城市去替人看病,或者卖高价赚钱。”
  “那,那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药草商人兼无踪神医吗?”
  看到雪芝闪闪发光的眼睛,上官透忍笑忍得蛮痛苦。林宇凰早说过,这些类似于家家酒一样的买卖药草,雪芝从小就特别喜欢,甚至还在琉璃的汤中下了两斤巴豆,打算让他求自己开药方子。结果琉璃没求她,直接住进茅厕。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想到这,上官透突然道:“今天也比较晚了,芝儿去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动身呢。”
  “啊?这么快?”雪芝看看上官透,小声说,“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我想,我……”雪芝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我想抱一下透哥哥。”
  上官透愣了愣,轻声道:“好。”
  雪芝一下扑到上官透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透哥哥,请不要忘记芝儿。”
  上官透微微皱眉,轻轻抚摸雪芝的头发:“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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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以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重雪芝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重火宫原二宫主林宇凰,两人都回到了重火宫,意在重振重火,重新坐回武林霸主的位置。
  随着大消息的传播,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也跟着传出来。有说重雪芝要修炼《莲神九式》的,有说重莲没死的,有说穆远其实是重莲私生子的,甚至有说重雪芝是在一个富婆的男妾中找到林宇凰的……雪芝听得气愤,林宇凰倒是一片释然。出道这么多年,早已彻底麻痹。
  事实是,林宇凰带着雪芝回到了重火宫,原本准备叫上解语,但解语说月上谷那边忙不过来,就没有跟去。
  雪芝在回重火宫之前,曾单独去过雪燕教,找到了林奉紫。奉紫看到她似乎很是惊喜,还说姐姐你竟然会主动来看我。雪芝直肠子性格,二话不说立即质问她在少林寺上发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林奉紫一脸无辜完全不明所以。雪芝只好作罢,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顾忌的同时,也猜想或许是有人嫁祸于她。虽然那一次死里逃生,但雪芝是第一次被人谋杀未遂,连续很长时间过着日子都提心吊胆。
  回到重火宫以后,林宇凰没有立刻让她闭关,说来年春天开始修习比较好,还笑盈盈地说给了她一个修炼清单:
  《混月剑法》《赤炎神功》《九耀炎影》修炼至九重;
  《日落火焰剑》《浴火回元》《红云诀》中最少有两个到八重;
  《水纹剑诀》《麒麟一剑》《星轺斩》全部四重,或者有一个修至八重;
  《月中取火》《焱莲拳》《朱火酥麻掌》《无仙经月功》《八合神掌》《金风化日手》起码有一半至四重,或者全部修炼至两重;
  《飞花心经》《帝念诀》《明光大法》《清寒化月》《赫日炎威》起码有一半至四重,或者全部至两重。
  雪芝看完清单,微微一笑说,二爹爹,你是不是打算关我三十年。林宇凰摇摇手指说,你大爹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达到这个水准了,十五岁的时候,重数翻倍;二十五岁的时候,重火宫所有招式内功,没有哪个是在八重以下。
  雪芝微笑着说,二爹爹,大爹爹不是很正常,我还是比较正常的。
  林宇凰重重拍了一下雪芝的肩,一脸燃烧着的斗志道,芝儿,身为重火宫人,就应该精通各大武笈,为门派发扬光大!
  雪芝不高兴了,说凰儿自己都没练到这么多。
  林宇凰笑嘻嘻地说,我没打算当宫主,我不练。
  于是雪芝就开始用最后半年的时间,在重火宫内与长老们、护法们、资深弟子们,还有她近日主要的师父穆远打交道,汲取经验技巧,准备入关。最后,她的好学精神,还得到了林宇凰的大肆赞扬,特地批准她在次年参加兵器谱大会之后再入关。
  日子过得却是相当的慢。
  夏季一过,至初秋。
  火伞高张过后,残留西风斜阳。
  重火宫内红莲衰减,积流冷落。
  接近山顶的闭关室已打扫干净,接下来的两年,都将只身一人。这个时候,理应心如止水,惟一惟精,但雪芝却焦躁到自己都感到害怕。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林宇凰又是根粗线条,便没有过问。
  如此坐立不安的状况又持续了三个月,甚至到读秘笈都无法集中精神,雪芝终于告诉林宇凰,自己想去江湖上跟朋友暂别,打算独自行动。林宇凰笑说你这不是逃跑吧。雪芝拼命摇头,说一个月内一定会回来。
  林宇凰放她走了。
  暮雪纷纷,霜冷风凄。冬季的到来,洗清了凡俗,也带给世间万般萧索。
  雪芝披着大红的斗篷,在风雪中骑着白马,一路奔向月上谷。
  她只顾着赶路,却不曾想过见了上官透,要说些什么。
  谢谢?
  抑或是保重?
  待她看到天星河的时候,鬓角沾满了雪,发也乱了。年轻的脸不经风霜摧残,鼻尖和双颊都被冻得通红。
  然而,顺着河流走,她才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她不知道月上谷的入口在哪里。
  一头晕就跑出来,甚至没问清楚目的所在,雪芝气得几乎打死自己。
  再往前方走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上山是少林寺。如果上少林,除了跳崖,她找不到别的方法进入;如果入森林,她很有可能迷路。从这里赶回重火宫,又要隔很久很久。
  雪芝租了一艘船,顺流而下。
  两岸的景色在不断变换,雪芝聚精会神地看着周边的植物,心中越来越没底。
  直到落了叶的紫荆进入她的眼帘。
  再往前方看,大片的紫荆连在一起,到尽头便是山壁。
  应该就是这里!
  雪芝告诉船夫在这里停下,船夫非常惊讶地问她是否确定。她扔了银子就跳上岸。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紫荆林里走。
  半个时辰以后,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记得开始有人告诉她,进入紫荆林,只要直走就可以了。然而,她又想起,这里很快会添加机关和暗道。
  雪芝心中大喊不妙,又照着原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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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晚,即便穿着厚厚的毛斗篷,雪芝都已经冷到呼吸困难。
  而且,越往回走,便越有冻僵的趋势。
  空中飘落的小雪,很快就在她皮肤上化开,变成刺骨的雪水。因为有些害怕,雪芝开始小跑,却越跑越冷,眼前事物越来暗。
  到最后,四周都只剩下了树影,靴底融入雪水,双足也被冻僵。不过多久,就完全失去知觉。
  摸黑往前走,雪芝发现脚底有些硬,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减少。再往前踩几步,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硬。
  终于一抹月色从山林中透出。
  雪芝终于看清自己的所在。
  原来她早已脱离紫荆林。
  脚下,是已经结冰的河。
  她确定这条河不是来时那一条。而她正站在冰河正中央。
  月色下的冰面不是很清晰,但她能看清冰下流动的河水。
  四周很黑。冰很薄。
  雪芝站在原地不敢动,只大声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深山老林中,只有她一个人。
  “有没有人?”雪芝左顾右盼,却越发害怕,“救——命——”
  连续叫了很久,依然没有人回答。
  雪芝轻轻挪动脚步,尽量做到不加重力量,步步为营。
  谁知刚迈出去仅一步,脚下的冰块立刻破碎。她惨叫了一声,跟着碎裂的冰块一起落下,掉入冰河中。
  也是同一时间,有人在树林中唤道:“什么人?好像有姑娘掉进去了……快,快去通知谷主。”
  冰寒刺骨的河水将雪芝下半身包围,雪芝抓住尚好的冰块,嗓子已经叫到失声。
  也是眨眼的刹那,她抓住的冰块也破裂。
  冰下,河水湍急。
  水草和泥土都凝上了薄冰,擦过她的脸颊。
  她手中一滑,人便立刻被水冲走。
  河水的温度,让她的皮肤有如被千万尖刀刮伤一般疼痛。加上窒息的痛苦,雪芝几乎认定自己会丧命于此。
  但没过多久,上官透的面孔便被薄冰扭曲了,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双手用力上推,拍打冰块,身子却不断被河水往下冲。
  上官透快速跑到前方,一拳击碎冰面,然后伸手进去,抓住雪芝的衣领。
  接下来,他迅速击碎她周围的冰块,将她捞起来。
  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
  雪芝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嘴唇变成深紫色,浑身发抖,眼神僵硬。
  上官透拍拍她的脸颊:“不要睡,知道么。”
  雪芝双唇发抖,点头,眼睛却半闭着。
  “芝儿,一定不要睡着!”上官透用力摇晃她的肩,“睡着就醒不来了!听到没有?”
  雪芝费力地睁大眼睛,靠在他怀中。
  一个时辰后。
  上官透的房内,炉火正旺。赤红的焰火几乎灼烧人的双眼。
  雪芝裹着厚厚的毛毯,看着跳跃的火星,神色缓和了一些。
  “怎么这丫头每次进来都会出点事?”殷赐替雪芝把脉,蹙眉道,“上官公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告诉她进来的方法么。小姑娘身体骨子本来很好,这样折腾下去总要弄出点问题来。”
  “是我的错。”上官透又看了雪芝一次,“她……好点了没?”
  “还是老样子,没有性命危险,但老了难保没风湿。这两天她会特别冷,让她待在这个房间不要出来。”
  殷赐离开了。
  上官透坐在床旁,伸手进毛毯,握住雪芝的手:
  “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蹲下来,用额头顶住雪芝的,又用双手握住雪芝的双手。炉火像是芍药绽开的红绡,在温暖的空气中摇摆流动。上官透垂着头,睫毛浓密而长,仿佛被火光染了淡淡的光圈,几乎完全盖住琥珀色的双眼。
  “这次是我的疏忽。”上官透低声道,“你走的时候,我应该告诉你怎么进来的。但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
  雪芝一时间口干舌燥,反手握住上官透的手:
  “透,透哥哥……”
  “我在。”上官透笑得很温柔。
  雪芝头中嗡嗡作响,说话时依然声音发抖:
  “我是因为想你……才过来,不可以么。”
  上官透略露错愕之色,但很快就垂头笑了:“我又何尝不想芝儿。”
  雪芝黑亮的眼睛弯成一条缝,低声道:
  “太好了。”
  上官透一直守到雪芝沉沉睡去,便握着雪芝的手,伏在床头睡着了。但很到了半夜,却被雪芝微颤的手惊醒。他立刻起来看,发现她还在睡梦中,只是身上冰凉,于是又多给她加了几条被子。但加了被子不但没用,还把雪芝给压得呼吸困难。实在没有办法,上官透只好上床,搂住雪芝。
  雪芝整个人就是个大冰块,这样一抱,上官透立刻被冰得精神抖擞。雪芝感受到了热源,下意识往上官透身上靠去。
  这一夜,上官透在彻骨寒冷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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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雪芝醒来,一看到上官透的脸,先是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嘴角含笑钻进他的怀中。之后上官透起来给她解释了一下原因,她也只是笑盈盈地点头。然后雪芝在房间里烤了一天火,上官透出去忙了,早早就回来陪她聊天。
  原本以为雪芝会好些,但到了半夜,她又一次抖醒了上官透。
  于是第二夜照旧。
  第三夜,雪芝干脆笑眯眯地往床里面退一些,给上官透留了位置。上官透依然搂着她睡,手放在她腹上防止她着凉。再起来的时候,手臂彻底失去知觉。
  到第四日,雪芝的身体好了很多。上官透回来的时候,见她没穿鞋就在地上走,衣服还松垮垮地没穿好,立刻赶她上床。
  到了晚上,雪芝又往里面缩了缩,微笑道:
  “昭君姐姐,我身体已经康复,再过几天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打了个喷嚏。
  “看看,还说康复了。”上官透一边说着,下意识就坐在床边,解开衣服,“外面实在太冷。你何时闭关?”
  “兵器谱大会之后吧。”雪芝看着他雪白的亵服,稍微有些不适应。前几天他都没有脱衣服的。
  “这么说,你还可以参加兵器谱大会了?”
  “嗯。”
  “那就好。”上官透进了被窝,才有些尴尬地说,“我真糊涂,居然把衣服都脱了。”然后又要坐起来穿衣服。
  雪芝也跟着坐起来,连连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意。”
  上官透回头看她一眼,忽然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她:
  “有一点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见她露出好奇的神色,又道,“别的女孩里面都穿的肚兜,为何我们芝儿却穿的跟男孩子一样?”
  雪芝继续眯着眼睛笑,用力点点头。笑了一会儿,突然不笑了,红晕迅速爬上双颊:
  “喂,你这是哥哥对妹妹说的话吗?!”
  “真是容易发怒的丫头。”上官透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用手指勾了勾雪芝的下巴,“你见过哪个妹妹在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以后,还会跟哥哥睡觉的?”
  “十七不算大姑娘!”
  “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呢。”
  眼见雪芝濒临彻底爆发的极限,上官透按住她的嘴,作了一个“嘘”的动作:
  “放心,谷里没人知道我们一起睡。所以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哦。”
  雪芝提了枕头就砸过去。上官透扬手接住枕头,微微笑道:
  “透哥哥珍惜你,所以才对你这样好。如果像别的男人那样坏,芝儿可能早就哭死了。”
  雪芝气急,憋了半天才委屈道:“我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上官透沉默片刻,“罢了,别说这么多,睡觉吧。”
  “等等,我有事想问你。”
  “嗯?”
  “你在少林寺做的那件事,是为了什么?”
  上官透眼神忽悠,看向别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你在兵器谱大会上做的事。”
  “兵器谱那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芝儿说的是哪一件?”
  雪芝当然不可能描述出来。只好泄气地坐在床上,又恶狠狠地看着上官透。上官透还是一脸笑意,雷打不动。雪芝既然想提醒他,那件事自然又不受控制在脑中回放。过不了多久,她的脸颊便更红了。她的头发放下来,脸蛋更加清秀,人也显得成熟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炉火光芒的原因,瞳孔亮晶晶的,像有些湿润。
  上官透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头往前探了一些,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再退回,半闭着眼,有些逃避她的目光:
  “芝儿……是在说这个事么。”
  雪芝一时慌忙,垂下头,乌黑的刘海盖住了眼睛。
  上官透有些后悔。但这样的事发生了,便不可收回。
  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雪芝会这么问,也许,他想,也许是对他有意。
  “罢了,睡觉吧。”
  谁知,他还没躺下,雪芝便双手搂住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瓣。
  她的吻如同她的人。
  年轻,青涩,却十分热情。像是壁炉中的火焰,即便是在深冬中,也可以燃烧一切:寒冷的空气,干燥的木材,壶中的水雾……还有上官透最后的理智。
  蜡烛在急躁的掌风中熄灭。
  压抑太久的激情,在黑夜化作了一团火,无边无尽地蔓延。
  雪芝不曾想过,自己一度觉得龌龊的事,居然这样在她和上官透之间发生。
  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一刻,她以双臂缠住他的颈项,有些期待,却又十分害怕。上官透却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行为却异常坚定。
  不似她所说的肮脏,也不像上官透所说的幸福。和上官透融为一体的时候,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流泪了。
  雪芝时常回想起这个晚上,只是每次想起来,心情都不一样。
  十年后,她是微笑着;五年后,她是痛苦着;两年后,她是愤怒着。
  第二天,她是绝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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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前一夜她确实感到快乐,但起来以后,恢复了理智,雪芝看着两人□相拥的身体,还有床上的落红,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在仙山英州看到的恶心场景。
  会发生这样的事,似乎又是她的原因。
  十七年来,她的情绪没有哪一日如此消极。
  无论上官透跟她说了什么,她都答得有气无力,勉勉强强。上官透揉头发,起床,喝水,回头笑,又回到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事,在她看来,都令人讨厌。
  上官透的情绪似乎也不很稳定。两人说什么话都显得非常怪异。
  拥抱,接吻,说漏嘴的话,暧昧的眼神……都可以用诸多借口盖过去。可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雪芝披着衣服,抱住双腿,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从今以后,恐怕“重雪芝”这三字的意义,就会变成他征服女人名单中最下面一个。
  分明已经不冷了,但她的手脚冰凉。
  上官透坐在她身边,轻声道:
  “芝儿。”
  雪芝没有理他。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上官透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昨天晚上……是一时冲动吗?”
  雪芝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想出一个法子。”上官透又琢磨了一阵子,“如果你觉得方便,我可以去跟林叔叔商量,让你暂时待在谷里,我先教你武功,等你考虑清楚,我……”
  雪芝再听不下去,迅速回答道:
  “我很后悔。”
  “什么?”
  他想说的,她大概都知道。
  他很温柔,很体贴,很懂得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事情。她毕竟是他以前的妹子,就算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应该让她来做决定。等她考虑清楚就可以走人了。
  “我说,我很后悔,昨天是我一时冲动。”雪芝急忙道,“我现在就想回去,请送我出谷。”
  “芝儿,如果你心情不好,这可以慢慢调和。但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面对。”
  雪芝抬头,鼻子有些发酸。
  “我都说过我后悔了,你要我怎样?”
  上官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不喜欢!”雪芝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你让我出谷,我不想看到你!”
  上官透握紧双拳,关节发白。
  “你还是休息几天,毕竟昨天——”
  “闭嘴!”雪芝擦了擦眼泪,把他狠狠从床上推下去,“我现在就要走!不然以后等我出去,我会告诉二爹爹,让他杀了你!”
  上官透寒声道:
  “好,你说了算。”
  千里寒风,冬雪飘摇。
  结冰的天星河旁,干枯的紫荆大片大片连接成一幅萧索的画面。
  雪芝和上官透,一红一白,一前一后,快步行进在枯枝中。
  每到拐角处,上官透总是会在后面提点一声,别的不再多说。雪芝在前面走着,泪水风干在脸颊,小刀子刮骨一般疼痛。
  他们终于在月上谷的出口处停下。
  前方不远处有小镇,镇上炊烟四起,人烟稀少。
  “到这就可以了。”雪芝背对着上官透,压低声音,“我的马就在前面的小镇里。”
  “我送你过去。”
  “不用。”
  上官透走过去,拽住她的手往前走:“私人感情放一边,安全最重要,我送你过去。”
  雪芝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更加难过了。
  从月上谷出口到小镇,仿佛走了百年的时间。
  最后他们找到马,雪芝迅速跨上马背,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往前走一段。
  上官透连忙追上来,抓住缰绳。
  “芝儿,是我对不起你。”上官透垂头苦笑道,“浑水趟多了,人心也变得不干净。我没想到,你千里迢迢赶到月上谷,是因为想念我这个……哥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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