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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_6 天籁纸鸢(现代)
  台上已经动手了。
  在兵器比武过程中,如果一个人使用的是甲剑,那甲剑的剑法就必须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夏轻眉带的是坤元剑,一上场却使了灵空剑法。几招过后,夏轻眉才换了坤元神剑,再接几招后,又换做虚极七剑,反正灵剑山庄的剑法都被他用完了,但总体说还是没有犯规,坤元神剑使用次数最高。每次夏轻眉出手,底下的姑娘们都会叫一声。尤其是在他使用轻功飞起来,飘逸的腰带也跟着飞起来的时候。
  穆远却像是执行任务一样,一直使用混月剑法,剑不像夏轻眉那样花哨,却一针见血,每次都差点击中夏轻眉,却又恰好错过。
  仲涛道:“我不知道穆远为什么要这样让着他。”
  雪芝道:“有吗?应该不会吧。夏公子武功不弱的。”
  上官透道:“确实不弱,但是相对穆远来说差了很多。我想大概跟重火宫和灵剑的关系有关。而且,我敢保证,这场比武的结果不会是夏轻眉剑脱手或者掉下擂台。”
  雪芝一脸雾水地看着上官透。
  “没事,芝儿好好看着,这些对你以后习武都有很大帮助的。”
  在过招几十回合以后,穆远和夏轻眉的剑锋相对,都指向对方。灵剑山庄的剑总是比别的门派长、细,所以这样对刺的结果,通常是对手中标而自己安然无事。眼见夏轻眉的坤元剑就要刺中穆远的脸,穆远却一个后空翻,一腿踢中夏轻眉的膝盖。夏轻眉半跪下去。这时仲涛的脸扭了一下,嘶了一声:“好痛。”像是他自己被击中。
  雪芝才想起,极可能是夏轻眉身上旧伤未好,这会儿击中了要害。顿时又瞪了上官透一眼。上官透还是没反应。
  与此同时,穆远的剑已经指向夏轻眉。
  “重火宫混月剑!”释炎在后方大声宣布。
  夏轻眉人才还没下去,一个淡紫色的瘦削身影就飞了上来。
  “我和你打。”林奉紫啪地舞动长鞭,“击败一个负伤之人,不算你赢。”
  穆远愕然:“夏公子,你受过伤?”
  “没有。”夏轻眉忙道,“师妹是见我输了不服才这样说。穆大护法身手确实了得,在下甘拜下风。”
  仲涛叹道:“看来,被穆远在擂台上击败,和被你在底下暴打过,他觉得后者更丢人……”
  “昭君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打他了?”
  “你……!”
  “芝儿乖,看比武。”
  穆远看了奉紫一眼,低声道:“在下不想和姑娘动手。”
  “那算你输。”
  穆远蓦然抬头,进退两难。
  雪芝高声道:“穆远哥你做什么?看她柔弱就不舍得动手了?扁她!扁她!”
  台上的奉紫看下来:“姐姐,我一直向着你,你居然叫别人打我,你……”
  “你这黄毛小丫头,还敢说这么恶心的话,看我上来就把你揍成扁的!”雪芝作势要飞上去,却被上官透拽住:“芝儿,你没门派,上去也没有用。”
  “那我今天入了月上谷,我替月上谷打。”
  “月上谷的杖法和刀法,你会哪一个?”
  雪芝一脸愤恨,咬牙忍下。
  比武在瞬间毫无悬念地得出了胜负。奉紫委屈地一甩鞭子,指着穆远道:“我可以被姐姐打败,别人都不可以!我林奉紫总有一天会打败你!”
  穆远给她说得有些尴尬,正想上前再说两句,奉紫却已跳下擂台。
  连战三场的人可以休息一轮。穆远下台休息。
  待少林和峨眉的弟子比过,峨眉胜出以后,又到了可以挑战穆远的时候。各大掌门都觉得不是上阵的时候,弟子们又不敢妄然挑战。穆远站在擂台上,有点独孤求败的味道。
  “穆远哥这回是替我们出尽了风头啊,真厉害。”雪芝回头看上官透,发现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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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透刚站上擂台,刚下擂台的奉紫就回头看见了他。短暂的吃惊过后,她迅速退回雪燕教的人群,低声给原双双说了一句话,便垂头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一个巨大的金色事物,犹如流星一般,坠落在人群后方。待灰尘散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人。那个人脚踏黑色圆壳,身穿冲天英雄黄金盔甲,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两撇胡须,但很多人能通过这威严的铠甲,感受到他英灵的神色,以及庄重的面容。
  此时,这具如同战神一般的雕像,居然发出了玉皇大帝一般,君临天下的浑厚声音:
  “这一战,很多人都好奇,到底是谁会赢,是么?”
  于是,很多人都转过来,看着他。
  “让我告诉你们吧!”黄金英雄高声道,“那个人,就是——昭?君?夫?人!”
  原本没有看他的人,也因着这威严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露出了怪异而惊恐的神情。
  “为什么昭君夫人会赢?为什么呢?”黄金英雄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所有人后退两步,“因为,昭君夫人其实,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上场!”说完,伸出戴着黄金手套的手,指向了擂台,指在上官透英俊的小脸上。
  上官透手握寒魄杖,朝穆远抱拳:“请穆大护法赐教。”
  穆远回礼,抽剑,神色比方才都要凝重些。
  他当然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人,他也看过上官透出手。
  “远娘子是为了重火宫,昭君夫人,却永远是为了自己!要昭君夫人为了月上谷拼命?没门!”黄金英雄提高音量,“这,就是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区别!”
  寒魄杖在上官透手中转了一圈,随即脱手而出,直击穆远的胸腔。
  “我敢对天发誓,在场的诸位都没见过这么快的杖法!对不对?哈哈哈哈,没错,杖是所有长型武器中最慢也是最具杀伤力的,不仅笨拙,而且难以操纵。但,你们看到的人,是我们最美丽的昭君夫人!昭君夫人用杖的速度,几乎要快过林轩凤用剑!”
  第一击就超出了穆远的预料,穆远躲得有些狼狈,但没被击中。上官透手腕用力,寒魄杖回到手中。接下来,穆远一剑刺向上官透。上官透立刻扔杖,一跃而起,又在空中接杖,以杖根发动攻击。
  “接下来,我不做分析了。”黄金英雄指向高空,仿佛指在了完全看不清楚的两个身影上,“因为,我看不清楚!”
  两人一起跃起,在空中剑杖相接十几个回合,最后双方落下来,一人跳到擂台的一头,又重新冲过去对战。
  “既然昭君夫人从来不为月上谷出手,那么他是为了自己的什么利益呢?”黄金英雄说到这里,忽然手中捧了一个西瓜大的球,似乎很重,他走两步,便把它放在地上,“当然是女人!上官透十五岁入江湖,经名师指点,早已练就灌溉花朵却叶不沾身的金刚不坏之身!他只要一上战场,就一定是为女人!但是,这一回他上场,究竟是为了谁呢?是长了狐狸眼的火爆魔女重雪芝?还是桃花眼的温柔仙女林奉紫?这,要到比武结束后,我才会告诉你们,我?的答案!”
  这时,擂台上的两个人都有些较真了。每一次出手都十分重,武器撞出的声音也很刺耳。擂台竟然开始摇摇晃晃,场面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雪芝站在台下,完全不知所措:“为什么昭君姐姐会去和穆远哥打?他们谁输都不行啊。”
  仲涛俨然道:“重点是,如果只能选一个人赢,你选谁?”
  “不行,两个都不能输!”
  “这是不可能的。”裘红袖也靠过来,笑道,“妹子,告诉大姐,你希望谁赢?”
  “我当然希望重火宫赢。但是……我不希望昭君姐姐输。”
  “哈哈,昭君姐姐看去温柔如水,”黄金英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小扇子,轻轻在胡须旁摇了摇,又无比风情地眨眨眼,“上官某人云游四海广交挚友,生活乐无限啊乐无限——你以为他是这样么?错!他的内心可是一只大灰狼!”说罢,从地上搬起那巨大的球,举过头顶,“即便是在擂台上也一样!”
  擂台上的两个人使用的招式段数越来越高,到后来都是连续而强力的攻击。上官透极少如此认真,寒魄杖的杖头不断在烁出刺眼的光芒,白靴下的步伐亦是越来越快。后来,穆远和上官透两人一起飞到高空,寒魄杖从上官透手中脱落,旋转而出,在眨眼的刹那,击中了穆远的腹部。穆远闷哼一声,重重落在擂台上,连退了数步,却不忘使用大量内功,向上官透进行最后一击。上官透反应及时,躲过这一击,擂台却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
  两人对望一眼,立刻往旁边的寺院上跃去。但穆远受伤,无法挪动身体,上官透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过去。
  两人的足尖方脱离擂台,由上好木料架成的高擂台就从中断裂,飞速坍塌。
  “少林寺的设施不合格?这,竟是我卓不群老板不曾料到的结果!”黄金英雄举着大球,诧异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将大球狠狠砸在地上。
  奇迹发生了,地面轰隆隆碎裂,露出一个大缝。
  这时,有人站出来:“等等,你不是说战后会公布你的答案么?”
  “什么答案?”
  “上官透是为了哪个女人而战。”
  “哈哈哈哈哈!对,我说过,我要告诉你们我?的答案!”卓老板猛地一甩胡须,运气丹田,用他惊人的肺活量,提高嗓门道,“我的答案就是——我?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一个跳水纵身,以美人鱼一般优雅的姿势跃入了裂缝中,浑厚的笑声不断回荡在无极深渊中。
  所有人都围过去,看着那个洞。
  “真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真有自掘坟墓这样具体的事情发生。”
  “这姓卓的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一跳进去了,还能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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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毁坏公共设施可恶,破坏地皮可耻,但月上谷还是理所当然胜过了重火宫。上官透刚一下来,仲涛就开始跟他勾肩搭背地恭喜,裘红袖也是笑盈盈地说一品透不赖嘛。唯有雪芝,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跑向穆远。上官透欲言又止,只有默默跟过去。
  裘红袖忽然撑着下巴,一脸认真地说:“话说,一品透出道这么多年,女人这么多,他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他?我怕是两岁吧。”仲涛想了想,又道,“不对,两岁的男人可不能跟女人上床的。那就十三四岁吧。”
  裘红袖冷笑:“在你们男人眼中,果然初恋就是初夜。”
  “女人,你不要乱说话!”仲涛怒道,“我的初夜十六岁,初恋可是二十岁!”
  “二十岁?都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也有爱人不爱胸的时候?”
  仲涛看了她很久,无奈道:“所以我就说女人都是笨蛋加迟钝鬼,光头还不同意。”
  “你永远不懂得尊重女人。一品透哪像你。”裘红袖又撑回下巴,“不过,一品透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很好奇他要喜欢上别人会是什么样?”
  “答案损他形象,你就别猜了。”
  “你知道?”裘红袖的八卦本性顿时发挥得淋漓尽致,“告诉我,快告诉我。”
  “不说,他不让我说。男人的友谊金枪不倒,你们女人休想破坏。”
  裘红袖忽然靠到仲涛怀中:“狼牙哥哥好坏,快告诉人家嘛……”
  “没有。”
  “没有?”
  “光头初夜有过几百次,但初恋没有过。”
  “这……怎么可能?他这么会对付女人,如果没爱过女人,这些招式哪里学来的?”
  “骗一个女人上床和爱一个女人是两回事。听说他四岁就开始勾引女人了,但被女人勾引的次数,还真是一次都没。他有的时候伤女人心伤得我都看不下去,劝过他。他很郁闷地告诉我,他真不知道被人伤害是什么感觉,要知道,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轻易伤人了。”
  红袖喃喃道:“老天,一品透没有喜欢过人……”
  与此同时,重火宫一边。
  显然穆远受伤不轻。平时他受了伤,能忍的,他一定会忍住不去碰伤口。然而这一回,他一直靠在房檐下,捂着腹部,面色苍白。雪芝靠过去,所有重火宫的人却像是再不认识她这个少宫主一样,把她往外挤。护法们扶着穆远离开,雪芝跟在后面一直喊穆远哥。
  隔了很久,穆远才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雪芝,低声道:“少宫主……对不起。”
  这是穆远人生中第一次战败,挫败的不光是自己的骄傲,还连带重火宫的。
  雪芝前几个时辰还在想自己离开了重火宫真好,但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留下来。
  雪芝在重火宫的人群后大声道:“穆远哥!不要担心,我们还有时间!混月剑掉下去了,还有爹爹的莲神九式!下一回扳回来就可以了……”
  人群早已走远。
  后面有人悄声道:“可怜的小丫头,莲神九式去年比武刚一结束就落榜了都不知道。”
  这句话却被重雪芝听见了。
  她立马回头:“你不要乱说!”
  说话的人看她一眼,都连忙转身走了。
  雪芝像失了心一般冲到武笈榜旁。第一名赫然写着:峨嵋派《涅磐功》。
  因为武笈概念过广,不论正邪均可上榜,众说纷纭,所以这个榜的结果不光是由大会决定,更多是参考民众意见。即便重莲只在十五岁参加过兵器谱,并以《莲神九式》压倒获胜,一改兵器谱历史,之后再没参加,也无人敢挑战,之后莲神九式一直挂在榜首。直到重莲去世后三年,华山掌门丰城才说要挑战莲神九式,来打破这个僵局。
  重莲已死,《莲神九式》后继无人,自然无人响应。
  因此,各大门派为了争夺榜首,这几年都在明在暗都竞争得相当激烈。
  兵器谱大会规定,连续五年挑战没有回应,自动下榜。丰城在近三年前挑战莲神九式,即便没有回应,榜首也应该再过两年才能换下去。
  雪芝一行行看下来,到第二名,武当派《龙华拳》,第三名少林寺《十八手罗汉神打》,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第七名……一字字认真地读了,甚至到第十二名,重火宫《赤炎神功》,第十九名重火宫《天启神龙爪》,到第一百名后的不知名小门派和三流武笈,都始终没有找到“莲神九式”四个字。
  重雪芝并不在意这个兵器谱,也不在意较量的结果。
  只是,在重九枝谱写莲翼之后,重莲是唯一一个练成《莲神九式》的人。
  中原武林中早已有了这样的概念:重莲即是莲神九式。莲神九式即是重莲。
  重雪芝只是无法忍受,自己一生中最崇拜的人,武林中原该被人们世世代代歌颂的神话,才去世不到七年,就这样开始被人遗忘,被人不明不白地从历史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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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不止一次听人偷偷议论过,没有重莲的重火宫,什么都不是。
  如今,她亲眼目睹重火宫的没落,却什么都做不了。
  雪芝扑过去,把黄榜撕得粉碎,一下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只是,所有人都在观看少林和峨眉的对决,无人留心这个小小的角落。
  过了许久,镶有白绒的靴子停留在她面前。她无力气抬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那人在她面前跪下来,停了停,才像下定决心一般,搂住她的肩。
  “对不起,是我刚才太冲动……”
  “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雪芝躲开他,支身站起来,“我说不让你随便找女人,你就为了你那种可笑的理由打败重火宫!而且,那个人还是我最讨厌的!她是你的女人,对吧?你不替她出面,会少了点尊严是吧?那我告诉你,没了重火宫,不要谈尊严,我连生存意义都没有了!”
  “我不是因为她才去的。”上官透连忙上前一步,“你要相信我,我和林奉紫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也与我无关!你以后爱跟谁好跟谁好,我再也不会过问!重火宫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芝儿,你不要生气。我向你发誓,以后任何比武,你要不允许的,我都不会参加。”
  “说了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愤怒几乎完全淹没了雪芝的理智,“自从那次那件恶心的事发生过后,你就变得越来越令人讨厌!到现在,我连看都不想看到你!”
  扔下这些话以后,雪芝立刻开始后悔。
  上官透瞠目看着她,根本无法对她说出的话作出反应。很快,看到明显受伤的神情之后,雪芝更加后悔了,她往前走一步:“我……”
  剩下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
  雪芝立刻推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慌乱地后退两步。上官透却一把将她搂入怀,几近疯狂地吻她。雪芝脑中一阵嗡鸣,几乎无法站稳。呜呜呻吟两声,挣扎着想要退开,却完全不得动弹,只得在他胸前使劲捶了几下。上官透这才反应过来,渐渐松开她。
  雪芝一从他怀中脱离,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掉头就走。
  上官透白皙的脸上很快浮起了红印。但他甚至没有碰一下脸颊,就只靠在墙上发呆。擂台上激烈的比武,擂台下惊天的呼声,都完全入不了他的耳。
  他似乎只听见雪芝一个人的声音。
  她在说,你变得越来越令人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到你。
  半个时辰过后,上官透回到裘红袖和仲涛那边。
  裘红袖用胳膊捅捅仲涛,悄悄说:“上官果然是一品透。虽然没有喜欢过人,但现在这模样,还真像个情场失意的,难怪骗了这么多人。那神态看得我都快哭了,别人能不信么。”
  仲涛笑道:“所以我才一直很佩服光头么。”
  这时,雪芝站在少林大门外面,抱腿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就算反应再迟钝,她也知道刚才上官透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
  这样对她,那对那些他一视同仁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两个爹爹都不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对自己好的哥哥,却做出这么混蛋的事。
  雪芝原本就很难过,这会儿更加委屈。
  从那以后,上官透铲掉林轩凤,荣升雪芝最讨厌人排行榜第二名,位居林奉紫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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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日,雪芝都一直住在山下的客栈。上官透以为她是去找了重火宫的人,重火宫的人以为他是去找了上官透,因此也没有人过问。
  直到兵器谱大会的最后一日。
  虽然武笈榜门派位置变动一直不大,但很多门派都认定这是官方排行,并且相当重视之。
  因为武笈比武上,不能用武器,所以,擅长指法拳法的少林峨眉一直都很有优势。擂台上,武当和峨眉刚斗出个结果。释炎一宣布了峨眉获胜的消息,一个火红的身影就跳上了擂台。
  雪芝两手空空,站在擂台另一边,朝着慈忍师太用力一抱拳:
  “重火宫重雪芝,请师太赐教。”
  慈忍师太脸上是十二分的惊讶。
  在场很多人都目瞪口呆看着擂台上的重雪芝。包括上官透等人。
  慈忍师太很快恢复平静,道:“重施主已被重火宫逐出门派,是没有参赛资格的。”
  “那么,请师太拿出我被重火宫逐出的证据,我立刻就下擂台。”
  慈忍师太往四处看看,下面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重火宫的人前一日战后便离开了少林寺。雪芝就是挑了这个时候来此挑战。
  慈忍师太道:
  “既然如此,请。”
  这时,上官透往前走了一步,想上去把雪芝绑走。裘红袖却拦住他:“既然妹子要上去打,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要是去阻止她,说不定她会讨厌你哦。”
  一听到最后一句,上官透站定不动了。
  武笈榜的比武相对要宽松一些。上擂台的人可以使用任何招式,包括配有兵器的,不过必须赤手空拳,最后使用次数最多的招式为上榜招式。
  擂台上的雪芝已经开始施展《赤炎神功》,慈忍师太一如既往使用《涅磐功》。两人都是习惯使用同一招式的老顽固,硬碰硬下来,绝对是功力强的人获胜。才出手不到十招,雪芝就明显落了下风,被逼得连连后退,左躲右闪。
  连仲涛都忍不住道:“慈忍师太是上一次替峨眉拿下第一称号的人,妹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台上,慈忍师太出其不意的攻击就像铺天盖地的冰雹,狠狠砸向雪芝。雪芝接招接得相当吃力,无论在力道、修炼、还是轻功上,都输了对方不止一点,更不要说还击。没过多久,她的肩部就被慈忍师太一掌击中,整个人重重后滑数步,但忍住没有叫出声。
  反而是台下的奉紫惊叫起来,紧紧抓住原双双的胳膊:“教主,教主,你快去救姐姐!”
  原双双道:“奉紫啊,你怎么这么多话?我看她好得很。”
  慈忍师太大概想速战速决,在雪芝还没站稳,就步步紧逼,又一拳上去。雪芝很不幸地又没躲过,这天下数一数二的拳头吃下去还是相当费力的。她又连跌几步,几乎就要掉下擂台。眼见慈忍师太准备来一次致命一击,雪芝忽然一口咬住她的胳膊。只听见慈忍师太惨叫一声,雪芝连续拳击中她的小腹。
  上官透握紧拳头:“芝儿,好样的。”
  可惜好景不长,这两下虽疼,对慈忍师太这老皮子来说,不过搔痒。在短暂的停顿后,一个倒踩莲踢中雪芝的小腿。雪芝吃痛跪下去,便爬不起来了,只好跪在地上和她交手。没过多久,手臂,大腿,胸口均被击中,雪芝闷哼数声,最后被重重摔出,头撞上了擂台的柱子上。十几米高的擂台上,她半个身子就这么出去了。底下的人也纷纷抽气。雪芝抓住木柱,勉强站起来。
  慈忍师太道:“重施主,可以不打了吧?”
  话音刚落,雪芝又一次扑过去,撞在她身上。慈忍师太连跌两步,给吓得不敢动手。雪芝闭着眼睛,大声道:“你们都是卑鄙小人!我爹爹去世了,你们就随便把《莲神九式》的榜位取消,我不服!!我不服!!”
  慈忍师太道:“《莲神九式》是天下最灭绝人性的邪功,当年各大门派都因顾忌重莲的实力,唯恐他祸害天下而将之列入兵器谱,实际上这本秘笈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承认。希望重施主冷静下来,好生想想。”
  “你胡说!我爹爹何时祸害天下?!”雪芝又一口咬住她的手臂,死也不放。
  慈忍师太在她前身后背拳打脚踢,她原本受了伤,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击,鲜血从牙缝中流出,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敌人的。最后她终于坚持不住,被重重击倒在擂台上。
  良久,她都不曾站起来。
  慈忍师太站在一旁,擦着手臂上的血:“重雪芝已经丧心病狂了,这比武不能继续下去。”
  就在释炎准备宣布比武结果时,雪芝忽然沙哑着嗓子道:“还……还没结束……”说罢,双手发抖地按住台面,勉为其难站起来,按住胸口,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
  “芝儿!”上官透在底下急切唤道,“不要打了,下来!!”
  雪芝试图挪开按住胸口的手数次,才顺利将之举过头顶,作出备战的姿势。慈忍师太于心不忍,闭着眼,又一拳将她击倒。
  “你们都在胡说,”雪芝紧紧皱眉,咳出一大口血,“重火宫,是千古名门;重莲,是千秋人物……谁都改变不了,谁都……改变不了……”
  这时,上官透不管裘红袖等人的阻止,足下一点,顺着擂台边缘跃上去,用斗篷将雪芝裹在里面,转身跳下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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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眯着眼,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她看不到他的脸颊,只看得到略尖的下巴,以及瘦削的下颚骨。眼前又是模糊的,稍微不留神,便有是重莲的错觉。雪芝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他的背:“大爹爹,芝儿就知道你没事……芝儿好想你。”闭上眼睛,半闭的眼睛有些湿润,眼泪却固执地不肯掉下来。
  上官透连话都不敢说,只是紧紧抱住她,往外面走去。
  “上官谷主。”释炎在后面唤道,“重施主受伤不轻,这样贸然下山,恐怕会加重伤势。就让她在本寺中修养吧。”
  上官透点点头,跟着一些少林弟子,把她送到客房内。不一会儿,裘红袖和仲涛也跟着进来了,说下山去替她抓药请大夫,让上官透在旁边守着。待他们出去了,上官透把雪芝放平在床上,拨开她额前的刘海,见她灰头土脸的,嘴角边还有未干的血迹,更是说不出的心疼,其他地方根本碰都不敢碰。
  外面的比武还在继续,雪芝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声音,还有浅浅的意识。
  半睡半醒中,雪芝梦到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
  大爹爹和二爹爹战胜当时的步疏,又重新回到重火宫的时候。他们又给奉紫买了很多很多漂亮的小花裙,奉紫穿上花裙子的时候分明很好看,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确是,你丑死了。奉紫听了以后委屈得不行,憋着气却不给两个爹爹告状,只是拿出雪芝根本穿不下的裙子递给她,说姐姐,这是给你的,你不要不高兴。当时的自己,更是小气得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每次当别人问起大爹爹尴尬的性别问题,她总是避而不答。随着年龄增长,她更加明白对一个男人来说,找了一个半男不女的人,其实比跟了个男人还要难堪。所以,她认为二爹爹很伟大,因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初恋,一直守在神志不清的大爹爹身边,什么都不计较,直到大爹爹去世。她对大爹爹的崇拜,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只是,这份感情却被奉紫的出身掺了杂质。当她听说奉紫不是二爹爹的孩子以后,她是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小女孩。可是,当奉紫被护法们送走,她连最后一次见妹妹的机会都失去了以后,她又难过得躲起来偷偷哭了好多天。
  时常抱怨生活总是太矛盾,却无法不去适应这样的生活,雪芝觉得很疲惫。
  但是大爹爹对他说了,芝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难过了都可以哭。不过哭过了,还是得上路。
  二爹爹总是拍拍她的肩,笑嘻嘻地说,小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身为我林二爷的闺女,漂亮就可以了。
  雪芝口齿不清地梦呓。上官透过去,才听清她是要喝水。于是出去给她倒水。
  仿佛过了一年的时间。
  有几个人忽然跳进窗口,把她嘴捂住,抬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师姐,上官透万一就在附近,我们都会死得很惨啊。”
  “这里到水房要好远呢,不用担心,赶快走。”抬了雪芝走一段,这人又道,“奉紫说了,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如我们就把她丢下去吧?”
  “嘘……不要说人名。”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这个做什么。这黄毛丫头确实让人讨厌,让她嘴贱,让她和那个穆远说那么恶心的话,她该不得好死……这下面的河看去很深,水也够急,下去了还想活都难,扔吧。”
  话音刚落,雪芝的身体便腾空下坠。不过多时,便落入山下的深潭。
  初春的河水依然凉得刺骨,伤口沾了水,立刻疼得彻骨。但她不会游泳,又受了伤,迅速被水冲走,穿过一个水帘,一个山壁,竟别有洞天。
  在雪芝以为自己就要被呛死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量拽住领口,猛地一提,拽到了岸边。
  雪芝躺在地上,用力咳嗽,那人却不知好歹地拍她的脸:
  “喂,喂,你没事吧?”
  “咳咳……我,我在哪里?”
  “天,二谷主,你看快过来看?”
  这时,一个声音急道:“你们处理就好了,又叫我做什么?走开走开!没看二爷我正忙吗?”
  “这女孩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咦?是女孩?”说完,有脚步声靠近。
  “二谷主,你,你还好吧?”
  “我的娘唉,这是我闺女!快快快快快,快去给我叫殷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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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一直昏迷不醒,混混沌沌中,依然梦到小时候的事。她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只要跟重莲走在一起,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然而到现在,雪芝再照镜子,却已记不住重莲的模样。
  时间过得太快,隔得太久,她能记住的,只有大爹爹站在人群中清高美丽的模样,那张脸和别的人比起来,特殊到简直不像个人。没有人见了他不发呆的,就连林宇凰都经常看着他叹息说,大美人,你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
  想起宇凰,她的二爹爹,她心中剩下的就只有悔与恨。悔自己对他不够好,从来没怎么孝敬过他;恨他抛弃自己,仅仅是因为承受不住重莲的去世,孤身远走天涯。
  梦中的她,还只有五六岁,宇凰还是一个刚当爹爹的年轻男子。她捏着两只肥肥的毛毛虫,偷偷塞入宇凰的衣服。宇凰非常没有当爹的气度,把她的脸都捏到变形,还恶狠狠地瞪她。她也不敢示弱,大声骂道,凰儿,你怕了吧!
  然后宇凰把她扔到紫棠山庄,和司徒雪天待在一起。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来接她。后来,她一看到二爹爹,眼泪就像瀑布一样汹涌而出。二爹爹还在这个时候逼她,问她是不是想自己。她一嘴硬说不想,二爹爹又跑了。虽然气愤,但雪芝还是时常想,如果二爹爹还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
  朦朦胧胧中,她慢慢睁开眼。
  眼前水雾弥漫,竹制的门外,冷烟水声中,数条小瀑飞泻而下,苍雪一般覆了她的视线。然而,幽静水潭中却飘浮着一片片莲叶。只是时节未到,未绽放出花朵,唯有条条火红鲤鱼在圆形的绿叶儿下游走。
  也是同一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又是梦。这样的梦,也不知做了多少个。
  雪芝勉强支撑身子坐起来,一个穿着淡蓝仙衣的男子却端着碗,跨步入门。一看到她,略显吃惊:“竟然醒了。年轻人身体果然就是好。”
  雪芝正要问自己身在何处,另一个人也跟着跨入门。
  这一下,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转。
  门前站着的男子,身材偏瘦,骨架相当标致,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一只眼睛瞎了,戴了眼罩,但五官相当俊秀讨喜,眉宇间还透露出寻常人少有的英气与自信。
  他跨过门槛,朝雪芝走来。
  雪芝的目光一直顺着他,直到他坐下。
  他摸摸雪芝的刘海,锁紧眉头:“你这死丫头,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一听到他那万年不变的少年音,雪芝二话不说,闭眼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死活都不放开。
  “……芝儿?”
  雪芝的眼泪再不受控制,汹涌而出。
  “芝儿芝儿?”
  再一听到这听上去颇无辜的声音,雪芝忽然大哭出声。
  门口的蓝衣男子道:“大眼鸟,你竟然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还是这么小的,你也不怕被雷劈。”
  林宇凰回头,凶道:“你傻了?这是我女儿!”
  “你女儿?”蓝衣男子惊讶道,“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我都三十七的人了,女儿能不这么大么?”
  “你前几天才满三十六。”
  “三十七。”
  “好好好,三十七。”蓝衣男子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她跟重莲真的长得好像啊。尤其是眼睛,像神了。”
  林宇凰看他一眼,不回话,又拍拍雪芝的肩:“芝儿,有没有想二爹爹——啊。”
  最后一声,是因为吃了雪芝一个惊天铁拳。
  蓝衣男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凰儿你要死!”雪芝掐住林宇凰的手,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含糊不清道,“你居然把我扔在重火宫一个人跑了,你说,你有什么理由你跑,你是不是当爹的!”
  林宇凰嘶了半天,急道:“你以为我想跑么,你要怪去怪你大爹爹去,他叫我跑的。”
  雪芝忽然不咬了,愣愣看着他:“为什么?”
  林宇凰道:“这事我再慢慢和你说,你这几天在谷里调养调养身体,等好了你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我。唉,怎么伤成这样,自己的心肝,看了心疼。”说罢摸摸雪芝的脸颊。
  雪芝得出一个真理:世界上所有的女儿,都没办法真正跟老爹发火的。
  一想起重火宫在兵器谱大会上受到的欺负,雪芝又一次扑到林宇凰怀中,呜咽起来。
  “我现在越发觉得大美人的决定是对的。”林宇凰拍拍她的背,“看这丫头,越活越小了,以前还特凶,现在就知道撒娇。”
  雪芝哭够了,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林宇凰:“二爹爹,我们在什么谷啊?”
  “当然是月上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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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系列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雪芝总算琢磨清楚,原来传说中神秘月上谷的地理位置,就是在少林寺底下转角不远处。而被人称为少林下神河的光明藏河,竟是环绕月上谷的天星河的支流。下面的山壁很薄,水帘外是密密丛丛的水草,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个死胡同,没想到雪芝不小心被水草缠住,还歪打正着冲入了月上谷中的一个碎岛上。若非如此,她大概已经变成大河鱼腹中之物了。
  站在门口的蓝衣男子便是天下两大神医之一的行川仙人,真名殷赐,不过这名字也只有月上谷小部分人知道。
  殷赐性格挑剔,但只要找他治病的,来者不拒。不过他有原则是:不治死人;不治战伤者;都是开一样的药,他可以高出别人二十倍以上。虽说如此,天下依然有不少人在寻觅他的踪影,也同样的,没几个人找到他。
  雪芝在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神医,也听过他一些事。他从小体质就相当好,修炼过无数内功,原本家中人都认定了他将来会是一代武学宗师,结果待他开始修习招式以后才知道,他根本没办法将内力转化为攻击。一直这样奋斗了很多年,他终于放弃,开始另寻别路。后来他发现,原来这种内力是可以用来磨练丹药以及替人打通穴位的,于是开始往医术发展。于是,一代仙医就这样诞生了。
  殷赐一生无所定向,唯独死心塌地跟着重莲。重莲过世后,他一下适应不过来,就只好跟着林宇凰混。林宇凰眼睛很圆很大,若不是鼻梁高挺,乍一看还蛮像姑娘。殷赐不习惯叫他林公子,又因他的铁哥们都受了南客庐前任帮主缺右眼的影响,叫他小黄鸟,殷赐就给综合了一下给他个新名字,大眼鸟。
  大眼鸟和仙人离开重火宫以后,很快就有了加入新门派的想法。在对此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只有去咨询朋友。林宇凰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灵剑山庄的林轩凤。当时林轩凤刚当上庄主,就问他有没有加入灵剑山庄的想法,习刀的林宇凰立刻就给他脸色看说你这是在为难我么。林轩凤也不好多留他,只让他在山庄中住下。殷赐不喜欢人多口杂的地方,飘到少林寺附近静修去了。林宇凰住下没多久,在山庄中认识了一个人,就是传说中性格张狂、出身不凡、长相略有些邪气但实际无比纯良的上官小昭君。
  那时候的上官小透入灵剑山庄已有好一阵子,该会的武功全部会了,外加慈忍师太和他又沾亲带故,偷偷传授了他不少峨眉武功。在综合两派武学的情况下,上官小透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武功脉路。大眼鸟用他那一只眼睛瞧出了这孩子资质非凡,虽张扬但一张嘴实在甜得不行,便开始亲手指点他武功。没过多久,林宇凰由令人敬佩而个性的前辈,变成了上官小透的叔叔级人物。两人天天习武过后,就坐在一起聊天,聊江湖聊天下聊武功,什么都聊过,唯独在女人方面,思想文化差异颇大。
  林宇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上官小透说那不是很重要,只要喜欢就好,还说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成了亲,一定要变成好丈夫好父亲,变成像国师那样令人敬佩的好男人。林宇凰听了以后一拳打在上官小透脑袋上,说小透啊小透,你怎么这么笨,要当真正的男人,就不应该说“喜欢谁就对谁好这种话”,要找女人,不要看什么内在,也不要说什么随缘,外貌最重要,没有漂亮女人是优秀男人追求不到的。当男人,应该在爱情上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上官小透一脸诧异地看着林宇凰问为什么。林宇凰叹了一声说,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再失去他的时候,下半辈子也就跟着毁了。反正总要失去,还不如多找点女人,过点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还换得人人钦羡。
  从那以后,上官小透的爱情观彻底被林宇凰颠覆。于是,在林二少的培训下,一代新好男人被强扭成了风流昭君。上官透在实战中累积经验,在经验中升级,终于到了所向披靡的水平。然而,在很久以前,林宇凰就说过一句话,这全天下的女人你摧光了都行,只有一个不行。上官透问他是谁。林宇凰说,重火宫少宫主重雪芝。还威胁说,你要敢动她,你下个外号就是上官公公。
  上官透立刻放话说自己坚决不会碰重雪芝。
  当然,林宇凰在给雪芝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相当婉转含蓄的,不该说的地方,都会自动处理掉。最后雪芝一声叹息:“原来昭君姐姐的混账行为,竟是二爹爹教的……”
  林宇凰回过头:“你认识上官透?”
  雪芝点头:“我在掉河之前还跟他一起的。”
  林宇凰立刻站起来,对殷赐道:“那小子在少林?我去劈了他!”
  雪芝道:“不用不用,二爹爹,他一直把我当妹子待,没做什么。”
  林宇凰迟疑回头:“真的?”
  雪芝想了想,答得有些言不由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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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上官透被灵剑山庄赶出来,便跟着林宇凰建立了月上谷。林宇凰不想再涉足江湖,让上官透出面招募弟子。未料到一品透的声誉还不是一般的好,不少会武功的男男女女都前来加入。不出一年,月上谷就在中等门派中混得有头有脸,几年下来,已经变成大门派之一,并且多次上兵器谱。只是上官透生性贪玩,周游四海却不大管理谷中事务,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稳定下来安心当谷主的趋势。在这之前,处理月上谷内事务的人,一直都是手握二谷主实权的小岛主解语。
  提起解语,雪芝立刻神经紧绷,问林宇凰那是什么人。林宇凰转移话题之速也是非常快:“芝儿,你先在这里休息,过两天我带你在谷里转转,有事我们到时候再说。我们不能说月上谷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但绝对能说是天下第一美门派。上官小透不务正业没错,但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雪芝只好把来龙去脉全部交代清楚,除了自己在昏迷中听到的,关于林奉紫的交代。之后,林宇凰猛地一击掌,怒道:“真不敢相信那死尼姑居然这样欺负你!”
  “我没事。那是在擂台上,被打也是正常的。就是有些不甘心昭君姐姐把我救走,我还说多坚持一会儿,我说不定就可以赢了。”
  “慈忍老尼姑好歹也是英雄大会第三,不好打败的。倒是芝儿,你真的长大了,这样都不哭,二爹爹以你为荣!”说罢,目光闪亮地拍拍雪芝的肩。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重火宫,又加上那一战,我好像……就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了。”雪芝却有些泄气,“难道我真的要像别的姑娘一样,把嫁个好丈夫并且伺候好他为终生奋斗目标?”
  “过几天我有事跟你说,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雪芝点点头,又道:“可是,二爹爹,那个解语……”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嫁人了?”林宇凰笑眯眯道,“那个人是谁?不会是上官小透吧?”
  “不是!”雪芝的脸刷拉红了,“不是的,臭凰儿你别乱说!!”
  “那就好。仙人叔叔说了,你要再不休息,可是会长皱纹哦。”
  “大眼鸟,我哪里说过……”
  “好了好了,仙人叔叔,我们先出去,让芝儿好好休息。”
  林宇凰拖着殷赐跑了。
  雪芝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好躺下来休息。其实她心中很烦躁,因为重火宫的秘笈都在自己的背包里,背包又在上官透那里,如果他不注意把秘笈都丢了,那岂不是……这些话雪芝都没敢告诉林宇凰。
  殷赐灌了她一堆奇怪的药,又替她做推拿,她身上的伤在以神速恢复。两日过后,雪芝就能下床走路,四日过后,就有自称是二谷主派来的两个女弟子带她在月上谷中转悠。
  雪芝问林宇凰去了哪里,两个女弟子也不说。
  月上谷人虽不少,但地盘很大,所以乍一看去,视野中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走动,剩下的,就是开满全谷的紫荆花和碧绿丛林。而且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天星河上的碎岛呈雪花状展开,六个小岛中两个对立的岛是两极入口,另外四个小岛,加上中间的岛屿,散布了四个小岛主,分别以东方岁星﹑南方荧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冠以岛名以及岛主称号。两个谷主在中央镇星岛上,其中,主楼就在这片最大的土地上。而她所在之地,正是贴着少林山壁的辰星岛。
  雪芝一直无精打采,只是跟着两个弟子走。人家说了,这里的紫荆目前只是好看,将来会变成机关暗道,让她有问题就去问二谷主。她听不进去,更不知道记路。当然这时的她死也猜不到,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了她的终生大事。
  因为腿上受伤严重,她走路一直都有些跛脚,所以两个弟子带着她乘船过河,去桃李飘香的岁星岛看看。但雪芝前脚刚踏入船头,就有人赶来说大谷主回来了,正召所有谷内弟子去镇星岛集合。
  雪芝一听,也禁不住跟去看看。
  于是三人改变航向,朝着南方驶去。
  镇星岛,月上楼。
  这个楼总共有五层,是月上谷最高最广的建筑,黄顶子红皮子,光是装潢,就散发着浓浓的金钱味儿。月上谷的人一集中起来,竟比雪芝想象的要多出三四倍。所有人都纷纷往里面赶,雪芝也顺着人群涌进去。
  果真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正厅尽头的上官透。一个弟子手中持着同样的画像,高高举过头顶。
  上官透来回踱步,等到人集中得差不多了,指着其中画像道:“请大家都出去找一下画像中这个女子,找到的重金奖赏。多的画像可以去前入口找仲涛要,现在就动身。”
  众弟子齐声道:“是!”
  “散会吧。”
  所有弟子又纷纷往外涌。
  有人出来的时候,低声议论道:“那姑娘是谁啊,蛮漂亮的。”
  “谷主的新欢吧,很少看他这么急的。”
  “以前他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找过我们……不过以前谷主说的‘小赏’都是几百两银子,那到重金,该有多少啊……”
  “你们都瞎了不成?那么好认的一张脸都没看出来?那是重雪芝啊。”
  “重雪芝?!”
  ……
  雪芝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后,上官透扯过椅背上的披风,朝肩上一搭,就大步流星往外跨。
  从雪芝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雪芝拽了拽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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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透回头,正准备说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但一见雪芝,立即呆愣。
  和他见面,多少还是有些尴尬。雪芝笑得很是僵硬:“还没有人告诉你我来这里了吧。”
  上官透居然冷着脸道:“你离开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雪芝想到如果告诉他缘由,他一定会追问到底,只好用敷衍林宇凰的理由,“对不起,那时我有点头晕,去后山呼吸新鲜空气,就掉到河里了。”
  上官透答得毫不含糊:“当时你连说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走得过去?”
  雪芝垂头,抓抓脑袋:“对不起。”
  “你等我一下。”上官透跟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让他去通知弟子们撤回,又回到雪芝身边,“以后不管你再生我的气,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我还以为你被人害了,这几天一直没睡觉。”
  “对不起。”
  雪芝一直不敢抬头,却发现他的衣角在淌水,伸手捏捏他的衣袖,湿的;再往上捏,还是湿的;一直捏到他的衣领,竟仍是湿的。
  “怎么回事?”
  “不要问这么多,我回去休息了。”上官透扯了扯披肩,就打算离开。
  雪芝连忙跑到他面前,摸摸他的额头,道:“这样下去不行,会发烧,我去找二爹爹和行川仙人。”上官透抓住她的手腕,将之拉开,竟然有些不耐烦:“不麻烦你了。”
  雪芝第一次听到上官透这样说话。忽然又想起兵器谱大会上发生的事,气闷得不行,咬牙切齿地一跺脚,转身跑掉。上官透看见她离去的背影,站了一会儿,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按住额头,叹一口气。之后便一直没有动静。
  晚上,上官透果然发烧了。
  殷赐来探了探他的体温说这风寒中得不轻,不过没有大碍,吃点药两天就好了。于是又让林宇凰和雪芝吃点药防传染。林宇凰到上官透房间里看看,坐在门外等候。雪芝跛着脚去打水熬药,忙得焦头烂额,林宇凰看着女儿跑来跑去,倒是一脸诡异的微笑:“芝丫头,你这身上伤还没好,就变成活菩萨了?”
  雪芝摇头:“他是因为我才发烧的。”端着水回到上官透身边,替他擦脸。擦完以后,蹲在地上拿着蒲扇扇风熬药,弄好药又喂上官透。上官透睡得昏昏沉沉,半眯着眼睛,含糊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雪芝见二爹爹没往里面看,便坐在床头,捧着上官透的后脑勺喂他。后来实在抱不动,直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喂完后把药放在一边,正准备把他脑袋重新搬到床头,上官透却忽然捉住她的手,睁开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芝儿,那天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话了。”雪芝拍拍他的脸,“睡一会吧。”
  上官透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走。”
  “好好,不走。”
  门外,林宇凰提起斧头,低吼道:“上官小透你混出来了!要不是看你生病了,我——”说罢劈烂一块木头。
  这个时候,一双极美的手拾起一块木头碎片,女子婉转的声音传来:“芝儿回来了么。”
  林宇凰抬头,也不吃惊,只默默点头。
  半个时辰后,上官透睡着了,雪芝轻轻把他头从已经麻木的腿上挪开,替他盖好被子,自己捶了捶腿,一跛一跛出去。
  门口的人多了一个。
  一名高挑的女子和宇凰站在一起,发长及腰,鬒黑柔亮。妆容素雅出尘,五官也是非常精致漂亮。她看着雪芝,嘴角一直带着极其温柔的笑意。林宇凰想了想,上前道:“芝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解语,你可以叫她姨娘。”
  “……姨娘?”
  解语看了一眼林宇凰,迟疑道:“我和你二爹爹去年才成亲,所以……不过,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重解语。”
  “重解语?”雪芝木然地看着他们,干笑道,“凰儿,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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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一时半会儿的接受不了。”林宇凰笑嘻嘻地看看解语,再看看雪芝,“其实她不仅是你姨娘,还是你小姑姑。你大爹爹去世以后没多久,我才找到她的。”
  “不不,我还是不信。你们都在逗我开心。”雪芝不可置信地摇头,忽然抬头看着林宇凰,认真地说,“大爹爹才去世七年。我以为他的感情……会值得任何人用一辈子去悼念。”
  林宇凰怔了怔,苦笑道:“是啊,芝丫头说得没错。”
  解语看了一眼林宇凰,抿嘴笑了笑:“你们父女两先谈谈吧。我进去看看透儿。”
  解语刚一离开,雪芝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难看:“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女儿,要么给我个合理的理由,要么,立刻离开她!”
  林宇凰走过来,摸了摸雪芝的头顶:“芝儿,你别这样。”
  雪芝狠狠拍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林宇凰叹了一声:“芝儿,莲去世的时候,我才三十不到。二爹爹确实是个耐打的人,但人的一生太漫长……你和小紫总要嫁人,等二爹爹老了,谁能来伺候二爹爹?”
  “如果你真的为了大爹爹一辈子不娶,我可以不嫁,守你到老!”
  “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不嫁?作为父亲,我也不能看着自己女儿陪着自己吃苦啊。”
  “这些都是借口。”雪芝断然道,咬着牙关看着林宇凰,“二爹爹,虽然芝儿不说,但芝儿一直心中把你当作神来看。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
  “神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世界上,有莲一个就够了。”
  “所以,任何普通人,都配不上他的爱。”
  林宇凰笑容渐渐褪去:“是啊。跟他相处十多年,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受宠若惊的。我又何时配得上他过?”
  雪芝原想激怒他,未料到他还是这种反应,一时伤心又气恼,从手中抽出一块玉佩,塞到林宇凰手里:“你拿着,这是大爹爹生前最喜欢带在身边的玉佩。原本我想一直留在身边,虽然我认为就算给了你,你也会在几天内就弄丢。但我觉得,他肯定希望你能保管它。”
  林宇凰接过玉佩,轻轻握在手心,微笑:“谢谢芝丫头,我会保管好的。”
  “我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快就变心了。”雪芝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多年前,林宇凰给重莲买过一支红玉莲金簪,莲花花瓣精工雕刻非常细致玲珑。半年后,重莲将之还宇凰时,金簪上的红玉莲花瓣已经被磨平。
  林宇凰拿着那块玉佩,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重莲可以投入十二分的感情在一个人身上。胆小的林宇凰却不行。死去也是解脱,一了白了,什么都不带走,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别人收。而活着的人却要强忍住这样的悲伤,继续往前走。就像林宇凰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直在追求普通男人都想要的生活和快乐。所以,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尽量避免想起重莲。
  而普通人的痛苦,就是当他拼命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雪芝说,你这么快就变心了。
  林宇凰嘴角依然挂着无奈的笑容。
  说得倒是轻巧。若真能变心,还求之不得呢。
  只是,被重莲爱过的人……还能再爱上别人么?
  倘若重莲还活着,或许可以挑他毛病在他强迫自己留下时逃跑,重新寻找一点解脱时的刺激。但如今,重莲解脱了,留给林宇凰的,却是永恒的枷锁。
  “重肥莲,你是把二爷这辈子都害惨喽。”
  林宇凰的指尖轻轻磨擦着那块玉佩,原本英气十足的面容瞬间苍老了起码十岁。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雪芝的房门。
  雪芝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进。进来的人,却让她一下从床上跳下来。
  “芝儿已经睡了?”探头进来的解语微笑着退开,“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慢着!”雪芝道,“有事今天说。”
  解语走到桌旁:“伤好一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你有事直接说。”
  “果然和宇凰是一个脾气。”解语略显惊讶,又笑道,“我就是来和你说说你二爹爹的事。”
  “你先坐吧。”
  “谢谢芝儿。”解语靠着窗口坐下,想了想,抬头道,“其实你误会他了。他今天跟你说那么多话,应该是不希望你责备我。我不知道你是否在你大爹爹那听过我的事?”
  雪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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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莲的兄弟姐妹中,只有一个妹妹活下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解语。她小的时候很受重莲喜爱,重莲又深知待在江湖可谓步步惊心,便早早把她送到杭州,嫁给了一个年轻的世家子弟。可惜后面的事重莲就不知道了。解语新婚后才发现丈夫有虐待倾向,加上她两年后都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在她丈夫家里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到第三年,她总算怀孕,却在丈夫的一次暴虐中小产了。调养好身体以后,大夫却说她从此以后不能再孕。也就是说,作为一个这个社会背景下的普通女人,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没过多久丈夫就纳了一个小妾,小妾一直都有坐正的想法。在怀孕后对解语的态度就像小姐待丫鬟,让她给自己做饭按摩烧水洗脚,解语都一一忍了下来。到孩子出世后,终于说动了丈夫休妻。这事闹得整个杭州沸沸扬扬,刚好那时的林宇凰路过,救了她。她原本就打算去投奔重莲,却从宇凰口中得知重莲去世,心中绝望,宇凰却说可以照顾她,让她跟着自己。于是她跟着宇凰修炼武功。原本年近三十的女人习武只能防身,但是她却练出了点名堂,连林宇凰都在感慨是不是姓重的都这么厉害。
  之后,林宇凰和解语都一直待在月上谷。林宇凰纯粹是觉得这地环境不错,三十出头就开始考虑养老的问题。解语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生的意义不光是照顾老公和生孩子,她开始热衷于处理帮派事务、打点内务、招募弟子,成为了比上官透还要谷主的谷主。也正是因为两人时常待在一起,又年龄相仿,还都是单身,门派中有很多弟子都经常拿他俩起哄,暗地里叫他们师父和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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