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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_5 天籁纸鸢(现代)
  “那是在说你么,光头?”
  上官透喃喃道:“……果然,灵剑山庄的人又开始了。”
  裘红袖道:“雪芝丫头身上那股正直单纯气,还有一点傻气,都还蛮讨人喜欢的。但你自己把握好度,稍微一个不对,这妹子恐怕就当不成妹子了。”
  上官透道:“你想太多了。看芝儿对我的态度,哪像有那种意思的。”
  仲涛道:“人家红袖哪里担心过妹子了?人家担心的是你,你个老色魔。”
  上官透愕然道:“芝儿还这么小,怎么可能?”
  仲涛道:“怎么不可能?这么水灵灵的纯洁小姑娘,如果是我妹子,我绝对一口气吃掉她。”
  上官透拾起一根鱼骨头,弹过去:“你动她试试!”
  仲涛打掉鱼骨:“我看你是想独吞!”
  裘红袖道:“不闹了,一品透这边我是放心的。我是担心雪芝,二八青春韶华,就遇到这么个情场大鲨鱼,你口口声声说是她兄长,但你做的哪件事像兄长做的了?怎能保证她不乱想?”
  “放心,我不会让她喜欢上我的。”
  “这是你能控制的么?”
  上官透笑道:“当然。”转而陷入沉思。
  此时,雪芝在房间里,严重失眠,还唉声叹气:“怎么才能问昭君姐姐关于奉紫的事?开不了口啊。”
  半个时辰后,仲涛抚掌道:“哈哈哈,我就说了,满非月今年绝对斗不过原双双,果然,果然啊。”
  裘红袖道:“雪雁神鞭还是很管用的。倒是满非月,会的招式里十个有九个拿不上擂台。”
  “不过到了兵器谱就难说了,毕竟要求要松些。是吧,光头?”
  上官透道:“没错。”
  裘红袖盯了他片刻,道:“而且,月上谷的莲神九式也是非常有看头的,对不对?”
  上官透道:“没错。”
  “重火宫的罗汉拳也不错,对不对?”
  “没错。”
  仲涛来劲了,勾住上官透的肩:“雪芝妹子很可爱,是吧?”
  “没错。”上官透忽然抬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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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的庙会比别的地方都要稍微晚一些,所以一到举行日,大清早就有不少小贩摆摊,街道上人山人海。泰伯庙上的人扛着几百座佛像,在苏州城内巡城。善男信女们一路拥着佛像,或步行,或船行,陆续往至德桥挤。纵观整个苏州,红飞翠舞,车马扁舟,一片花天锦地。
  重雪芝、上官透、仲涛以及裘红袖也是一大早就出来了,不过因为雪芝一直流连面具兵器铺,裘红袖又被摊边的胭脂水粉给吸引去,所以过了午时,一行人才抵达至德桥。那时,雪芝脸上已经戴着关公面具,右手握着一个风车,左手提着纸鱼,身旁的上官透还替她拿着一个竹条编织但是被小匕首捅穿的小凤凰。
  踏过石砌的桥墩,挤过冲天式三间石坊,四人才缓过气来。雪芝擦擦额上的汗,把大红棉袄脱下来。上官透拦住她:“别脱,容易感冒。”雪芝哦了一声,又乖乖穿上。仲涛终于看不过去了,说光头你怎么这么像个娘。
  上官透道:“红袖呢?”
  仲涛指指身后:“这。”
  “哪儿?”
  仲涛再一回头,发现红袖不见了。仲涛一下急了,左顾右盼,发现没人,于是跃上石坊探看,惊动不少人。最后他瞥见了房檐下的红袖。一个英挺男子正在和她说话。红袖搔首弄姿,爆发出从外到内的风情。仲涛跳下来,作势要冲过去捉奸,上官透却在后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红袖狩猎的时候去打扰,后果你知道的。”
  于是仲涛只好停下,死死盯着房檐下的男女,双眼喷发出火焰。
  上官透无比同情地拍拍仲涛的肩,扔下他,跟着看中彩灯便消失在人群中的雪芝走了。
  “喜欢这个?”
  “嗯。”雪芝正看得出神,片刻便突然回头,“我只是觉得好看,我们走吧。”
  “喜欢就买了。”上官透正要掏银子,雪芝却拽住他的袖子,硬拖着往前走:“现在买也看不到,等晚上再说。”
  这时,彩灯铺的老板道:“小两口感情真好。”
  “没有没有,他是我大哥。”
  上官透看了看她捉着自己袖子的手,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是,妹子。进庙吧。”
  进了泰伯庙,雪芝立刻嚷着要抽签。上官透不信这个,说什么也不抽,最后被雪芝赖得受不了,说只此一次。然后看着一排签筒,雪芝犹犹豫豫半天,最后有些不大自然地选了“君成命理之月下灵签”。
  “你先。”雪芝把签筒递给上官透。
  上官透拿着签筒就开始摇。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妇女道:“唉,这位公子,摇签的时候要想着喜欢的人,这签才会准。”说罢自己拿了个签筒,闭上眼睛想了片刻才开始摇,掉了签,她笑道:“哟,是上平,我去解签了。”
  上官透又开始摇。签落,拾来一看,上面四个殷红大字:上上大吉。
  雪芝探了脑袋过去看:“哇……上上大吉!我去帮你解签!”去解签架上翻了一阵子,拿了片纸条,念道:“嘉耦曰配。与她是否合得来。如两者之间。有意合之。且经一段时间之交友。认为可合者。可合之。不必多考虑者也。是一己之命也。唯必有善果结之……”
  上官透笑道:“不是很准。”
  “不准?”雪芝眼睛眯成一条缝,“昭君姐姐刚想着谁呢?”
  “就是谁都没想,所以才说不准。”
  “这样啊……没意思。我来。”
  雪芝接过签筒,闭上眼睛,脑子里居然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笑盈盈的脸,自己都觉得分外尴尬,然后轰隆轰隆摇了几下,签落了满地。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上官透立刻帮她捡。她红着脸重新摇,最后摇出一根,分外紧张地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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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睁大眼看着那个血红色的“下”,欲哭无泪。
  “怎么了?”上官透靠过来一看,叹道,“我都说了不要信这个,看吧,把自己心情弄得不好。”
  雪芝去翻解签条。
  “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凤去秦楼耶。表明伊人去矣。巫山之云亦敛欤。可知意中之人走了。是表白两人不宜结合耶。一切之事。婚姻亦如此断矣。不宜馁志。宜另择佳偶去。”雪芝哭丧着脸,“我不信,为何昭君姐姐的签这么好,我的却这么差!”说罢扔掉纸条,又开始摇签。
  上官透道:“这……能抽两次吗?”
  雪芝当没听到,终于又抽来一个:下。
  “君尔耶。在与伊人之间。只为偷香。窃玉之上用心。取去玉。偷其香是己。不为爱情而行。易言之男欢女爱。如此之结合。时之过憋。将同床异梦者。爰之。一己与人之结合耶。必须以爱为基础。方有幸福可言。”雪芝继续哭丧着脸,“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偶然,三次就是命运了!”然后又摇签。
  摇了很久,终于摇来一个:中。
  雪芝终于心情好些,欢快地去解签:
  “为了成一事。穿上铁鞋奋斗不懈。命咧遭丁费心费力。皆无所获。了然了然耶两手到头来皆空空。”雪芝双目无神,“两手到到头来……皆空空。罢了,我们走吧。”
  雪芝无精打采地出去了。
  这时,开始抽签的中年妇女又回来,低声给上官透说:“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是我妹子。”
  “你那妹子真可怜。谁都知道庙会为吸引游客在签里掺了水分,上中下签各占六成,三成,一成。至于下下签,这里是没有的。这都能被她连续抽到两个下一个中,也不容易了。”
  上官透沉默片刻,出去了。
  于是雪芝一个下午心情都不好。她走着走着,又听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烦心事。大概是林轩凤这两天替雪芝说过话,几个人在那里研究说这是不是欲盖弥彰,然后又有人说夏轻眉花心,追求奉紫的时候还不忘记勾搭雪芝。雪芝一听这话,原本无处发泄的火气冲坏了脑子,跑过去就把那几个人暴打一顿。那几个人到最后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上官透瞧着雪芝,那双淡淡琥珀色的眼睛略微带着点疑虑。雪芝也不解释,烦躁了一个下午。
  天很快黑下来。
  雪芝跟着上官透走出寺庙,准备去市集里面转转。到桥墩的时候,上官透却忽然想起了彩灯没有买,说要倒回去买一个。雪芝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地答应后,就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很快,有个小贩从她身后唤道:
  “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彩灯?”
  “不要,我大哥正给我买呢。”
  小贩走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问道:“姑娘,看看彩灯吧。”
  “不要。”
  又一个小贩走了。
  再过一会儿,再有人从她身后说道:“请问……”
  “不要不要不要!”雪芝转身,不耐烦地看着那人,“要我说几次你们才肯安静一点?”
  她身后的人怔怔道:“果然是重姑娘。”
  雪芝也愣了:“夏……公子?”
  “是我。”夏轻眉微微笑着,单边的酒窝也跟着深深陷进去,因此看去特别甜美,“你一个人来的?”
  晚上的泰伯庙灯火辉煌,桥的另一端,舞狮,卖艺,杂技……热闹的活动都凑齐了。夏轻眉身长貌美,一双眼睛看去也是星斗一般晶亮晶亮。雪芝一时头晕,下面的话脱口而出:
  “没有,我……我跟我姐姐一起。”
  “你姐姐?”
  “是啊,夏公子也是一个人吗?”
  “我是跟灵剑山庄和雪燕教的人一起。”夏轻眉轻轻吐了一口气,“你前几天从灵剑山庄出去,我还以为我们又要隔很久才会见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哈哈,说不定很快又会在少林寺遇上呢。”
  “重姑娘也要参加兵器谱大会?”
  “嗯。到时候还希望和你切磋切磋呢。”
  “如果重姑娘愿意,夏某自当奉陪。”夏轻眉喜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你聊天过后,总是会觉得很有精神,应该是受姑娘影响吧。”
  “过奖。”雪芝看看周围,“我姐姐还没来……我看我得先去找他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不用,谢谢。”
  与夏轻寒匆促道别之后,雪芝又觉得特后悔。竟然因为过度紧张而放弃对话,她果然是个笨蛋。但是径直往前走了一段,发现找不到上官透人了,于是又一次跑回寺庙。寺庙中人来人往,就偏偏没看到个穿白色衣服的。但很快仲涛叫住她。
  “妹子,光头说他有点事,让我先陪着你。”仲涛把一个凤凰彩灯递给雪芝,“这是他买给你的。”
  “他在哪里?”雪芝笑眯眯道,“我去找他。”
  “这……他老毛病犯了,可能不大方便。”
  “老毛病?”雪芝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豁然开朗,“他找女人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妹子想多了。”
  “那红袖姐姐呢?”
  仲涛翻了个白眼:“你红袖姐姐已经犯毛病犯了一个晚上。唉,你想去哪,我陪着你。”
  雪芝想了想道:“我想再去求签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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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雪芝很沮丧,重雪芝很绝望。为了避免再次被衰神附身,她先去别的签筒抽了签,拿了一堆上和上上,才回到月老签筒。但令她再一次陷入暴走的是,月老签筒,还是下。
  雪芝暴走着又玩了一个时辰,终于玩不下去,提前回了仙山英州。
  继续暴走了半个时辰,雪芝终于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裘红袖高亢的音量久久回荡在客栈:“一品透你小子带种的!居然把苏州第一冰山都钓上手!姑奶奶我佩服你!那冰山是连老娘的面都不给的!叫老娘乳牛!你有本事就把她给我玩了再扔,老娘以后叫你大哥……”
  雪芝一向睡得很沉,但都受不了这个音量的轰炸,自梦中惊醒。下床,推门出去,结果迎面撞上刚准备敲门的上官透。
  “透哥哥?”
  上官透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肚子饿了么?我给你买了一点夜宵。”
  “谢谢。”雪芝接过纸包,又往外面看了看,“红袖姐姐怎么了?”
  “她喝多了点。你不要过去,小心被误伤。”
  “红袖姐姐的酒品真是……”说道这里,雪芝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用手肘子捅捅上官透,“不过,我都听到了哦。苏州第一冰山哦,不赖嘛。”
  “不要听她胡说,我和那个春姑娘只是聊了几句,红袖就开始夸大其词。”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终于可以看到昭君姐姐的情场潇洒大出手了,结果只是聊几句。”
  “那些都是江湖上的人乱传的,实际没这么夸张。”
  “嗯,不过这样也好。”雪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这样下去,昭君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没人跟我抢。”
  上官透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扣着食指关节,敲敲雪芝的脑袋:“你还敢说,刚才在庙会上跟别人怎么说我?”
  雪芝捂着头:“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
  上官透只拍拍她的肩:“傻丫头,早点休息吧,要是有事就敲我门,我睡得晚。”
  “好。”
  上官透转身走了。
  这时,雪芝忽然跨过门槛,缠住上官透的胳膊:“昭君姐姐!”
  上官透回头,错愕地看着她。
  雪芝用脸颊在上官透的胳膊上蹭来蹭去,一边笑得特别开心:“除了我爹爹,从来都没有人像昭君姐姐这样对我,我真的很感动。以后等芝儿从红袖姐姐那里学来厨艺后,一定会天天给姐姐做饭,让姐姐不会后悔对我这么好。”
  上官透禁不住笑道:“等芝儿嫁人了以后呢?”
  “嫁人了以后,就让丈夫也一起下厨给姐姐做饭。我这么凶,他不会不听我的。”
  “好。”
  “我一定会永远听姐姐的话!”雪芝蹭到头以后,又紧紧抱了上官透的手臂一下才放开。
  上官透满面春风地离开。裘红袖喝醉了看到他,都问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上官透淡笑不语,裘红袖又开始纠结冰山春容的事。
  其实雪芝也对冰山相当好奇,但没想到,第二日便看到了美人的真面目。
  深雪方融,苏州城内隐隐透出一点冬末春初的气息。庙会依然在进行,城内人群攘来熙往,春容站在仙山英州外沿的码头上,两鬓的发丝挽起,露出雪白微长的脖子,瞳孔极黑,泛着深潭里的波光。
  春容是苏州城一个富商的女儿,但并不娇生惯养,性格还特别刚毅。重点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综合起来,无论哪方面都很符合上官透的审美。据说从来没有男人看到过她的笑容,有传闻说,她对谁笑,将来肯定就会嫁给谁。雪芝原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种人存在,但看到春容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冷。
  春容和裘红袖对上,就像冰对上了火。
  裘红袖拉开门,砰的一声撞了门板,然后冷冷笑道:“春小姐不是说永远不会踏进我这酒楼半步么,怎么今天这么没骨气,自个儿送上门了?”
  “裘大姐,若不是上官公子‘请’我来,我确实没闲心在这种场合逛。大姐要是不待见我,我这就走,之后的事,大姐自个儿跟上官公子交代。”
  “那你走吧,不送。”
  裘红袖刚准备关门放狗,仲涛就跑下来抢先道:“唉,春容姑娘,你先等等,光头说他马上来了。”
  “告诉他,我没那个心思等他,以后也不会再见他。”
  雪芝也走过去,笑道:“春姑娘,不要这样,他很快就来了。”
  “哟,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春容瞥一眼雪芝,“早就听闻上官公子风流倜傥,不会连小女孩也不放过吧?”
  “喂,大姐你别乱说话。”
  “乱说怎么了?是上官透在追求我,小丫头你看不过去也没办法,有本事叫他不要追。”
  “你不是不想见他么,怎么还不滚蛋?”裘红袖终于忍不住,把门轰然关上,“真受不了一品透,怎么这回找了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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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上官透出来了,还真打扮成了一只孔雀。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下来微笑着扶扶领子弹弹衣袖:“这个据说很难对付。狼牙,祝我好运吧。”
  仲涛不敢说红袖的不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上官透。
  于是,上官透出去。
  于是,上官透被狠狠推回来。
  察觉不对,回头再一看红袖,猜中了七分,于是又一次出去,再次回来,就到了黄昏时分。雪芝在后院中练剑一日,顿感一日相当漫长。不过待上官透回来,也没有不一样的,四个人还是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然后各自忙各自的。晚上雪芝还是会跑到上官透那里去和他聊天,撒娇赖皮打滚够了以后,再回房睡觉。
  第二日同样如此。不过到晚上,雪芝在和上官透近距离讲话的时候,在他身上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再靠近嗅嗅,四处嗅嗅,嗅到上官透直接开躲了,才疑惑地问:“昭君姐姐还真变成姐姐了,居然用牡丹香。”上官透原欲解释,但还是选择沉默。
  第三日,上官透没有回来。雪芝的一日变得更加漫长。
  第四日,上官透回来了,还带着面部神经坏死的春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容前几日说的话气了雪芝,雪芝是连和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一顿饭吃下来,就只有仲涛在调节气氛,俩姑娘都一直沉默。不过裘红袖是拉着臭脸,雪芝是没有表情。
  晚饭过后,春容就挤进上官透房里没出来,原本是和昭君姐姐聊天的时光被人占了,雪芝的心态就像被人抢了尿尿地盘的小狗一样,和裘红袖在一楼喝酒聊天。
  聊到一半的时候,有几个灵剑山庄的人进了酒楼,在她们身后一桌坐下。
  “九师兄还不能走路么?”
  九师兄?不是夏轻眉么。雪芝耳朵立刻竖起来。
  “不能,听说被踹了很多脚,还伤了腿骨,这几天都回了金陵疗伤,也不知道下个月少林寺还能去得成不。”
  “以前就听说上官透特别暴力,但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还以为那是谣言呢。”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明其妙去打了师兄……莫非,是因为当年那事?”
  “什么事?”
  “他被逐出灵剑山庄之前……你靠过来一点。”
  两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裘红袖道:“那些人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一品透的名字了。”
  雪芝二话不说,放下酒壶,以出恭为借口上了三楼。跑得大汗淋淋,原本想破门而入问上官透为什么要随便伤人,但却听到上官透房内传来奇怪的声音。明知这样不光彩,雪芝还是没忍住,轻轻在纸窗上戳了个洞。
  不戳还好,一戳她就看到了里面的戳。
  这里面的戳,把雪芝近十七年少女的美好幻梦全部戳得烟消云散。
  窗边原本放有烛台的红木桌上,她和上官透天天坐着聊天的地方,有两条□交叠的身影。上官透覆在春容身上,从雪芝的角度,他们身体连接的部分完全暴露无遗,其中快速抽动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男人的隐密部分。上官透的表情除了比平时迷离一些,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雪芝第一次看到冰山美人笑。只不过,笑得那么不美丽,那么……淫亵,带着生不如死的呻吟,还有泛着潮红的双颊。
  呕吐感像从心中汹涌而出,雪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抚平那个小孔。但是已经被戳破的小孔,再无法恢复原状。
  雪芝默默退回自己的房间,坐在桌旁发愣。
  过了很久很久,她看到上官透送春容离去的影子。然后,他又回到她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雪芝打开门。
  上官透还是像以前那样对着她微笑,温柔得像是她最亲的哥哥。只是,即便他衣冠楚楚,面如美玉,她依然无法不想起他身下,与春容相连的部分……如此可怕,如此龌龊。
  “芝儿,还没有睡么?”
  雪芝一动不动看着他。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上官透伸手想摸她的头,但她相当敏感地退开。她的手心在冒汗,即便紧紧握着,也无法控制不发抖。
  “芝儿?”
  雪芝双眼泛红,嗓音沙哑:“我讨厌你。”
  上官透惊诧地看着她。半晌,才调和了情绪,轻声道:
  “你说什么?”
  “你出去。”雪芝连声音都在发颤,“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没有写H,发现居然没多少人催,我终于良心大好,写了一个十分有爱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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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但亲眼看到又另当别论。
  那一夜过后,上官透就被重雪芝光荣地列入了最讨厌人的名单中,位居第三名,仅次于第一名的林奉紫,以及第二名的林轩凤。
  虽说如此,雪芝对自己口无遮拦的行为非常后悔。上官透的私事,她本无任何资格去插手或者评价。次日清晨,她便下定决心要去向上官透道歉。敲了敲门,上官透在里面说请进。雪芝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他正散着发喝茶,胸前衣襟微微敞开,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雪芝站在门口不动,满脑子又开始自动回放前一夜看到的事。
  “芝儿?”上官透连忙扣好衣服,又赶忙挽起头发,从桌上拿了孔雀翎发簪,三下五除二就把头发弄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雪芝也是第一次发现,“对不起”三字,是如此难以启齿。但还没到她说话,上官透便道:“吃过早饭没?”
  “还没有。”
  上官透立刻站起来:“走吧,我带你下去吃。”
  雪芝情绪消极地跟着他下去,一言不发地吃完一顿早饭,又默默退回房间,连练武都直接省了。到晚饭时间,雪芝又跟着上官透到楼下去用膳,但很不幸地,她在二楼看到了春容。只是春容的性情突然变得温和许多,虽然有些别扭,但她确实有给雪芝献殷勤的趋势。被之前还趾高气扬的美人这样对待,雪芝无论怎么说都会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一看到春容那张依然不带笑的脸,她又一次想起其躺在桌上双颊发红的笑容,顿时胃口全无,随便吃了一点就上楼。
  这一晚春容没有继续留在仙山英州。
  晚一些上官透又敲了雪芝的房门。坐下后,上官透道:“我都听红袖说了,春容说话冒犯了你,对么。”
  “没有,还好。”
  “如果是这样,以后我再也不和她打交道。”
  雪芝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你这话说得到轻巧。什么都做过了你当然不想再看到她,不要拿我当挡箭牌!”刚说完,又一次想抽自己一嘴巴。
  上官透和雪芝大眼瞪小眼,良久,才酝酿着说了一句话:“昨天,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脱衣服。”
  “那之后呢?”
  “然后红袖姐姐叫我,我走了。”
  上官透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又把椅子搬得近一些:“芝儿,我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没有,我,我不过有些吃惊而已。”雪芝下意识后退。
  “或许你现在看上去,会觉得可怕,但以后等你成亲,就不会这么想了。”上官透依然在想方设法把这事描绘得婉转些,“到了一定年龄,你总是会想主动亲近喜欢的人。其实这件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接触的最亲密方式,会很幸福,也很美好。”
  雪芝认真听着,发现只要不回想前一晚,还是可以接受的。然后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一句“你总是会想主动亲近喜欢的人”上。于是,顺理成章地,她就想起了自己扑到上官透身上蹭来蹭去喊昭君姐姐的情景。只是矜持的昭君夫人鲜少回抱她,多半都只是在她背上轻轻拍两下。
  雪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禁不住扑到桌子上,把脸埋进双臂。
  ——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上官透靠过去看看:“芝儿,你还好吧?”
  “还好。”
  “其实跟你说这么多都没有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上官透轻叹一声,“以后只要我跟你在一起,都不会再和别的女人说话。等你长大些,能接受了再说。”
  雪芝不说话。
  “芝儿,别想太多,知道吗?”
  雪芝忽然坐起来:“以后也不可以。”
  “什么?”
  “以后也不可以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上官透略显吃惊:“为什么?”
  “……或许等我能接受了,我可以考虑让你去找女人,但是你不可以花心,挑中的女孩还一定要给我选,我满意的你才能要。”
  上官透拼命忍住笑意:“这样说话,不会太任性么。”
  雪芝想了想,撑着下巴说:“其实我真不知道你找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如果说喜欢那样的事,有一个妻子就可以了啊。而且,芝儿都说过,会伺候你的。”
  上官透看着雪芝,彻底说不出话来。
  雪芝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昭君姐姐?”
  上官透快速晃晃脑袋,琥珀色的瞳孔,竟像是半透明一般明亮。他温柔地摸摸雪芝的头,微微笑着:“就听你的。从今以后,透哥哥绝对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芝儿也不要再因为这种小事,随随便便说出讨厌我的话,知道了吗?”
  “啊,那个。”雪芝终于找到一个好借口,“其实是我昨天听说你把夏公子打了一顿,心情不好,所以才……”
  雪芝有些不好意思,上官透脸上的笑容却消失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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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里,上官透被雪芝“伺候”得非常郁闷。在经过数日雪芝糖衣炮弹的轰炸后,说完全受得了她一下比以往火爆一百倍的脾气,那绝对是假话。
  雪芝还在重火宫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的脾气跟年轻时的朱砂有得一拼,然而如今的朱砂不一样了,甚至传授雪芝“女人秘笈”。其中第一条就是要温柔。她说,女人可以心眼小胸部小,甚至可以不漂亮,但最重要的就是要温柔,还说少宫主你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温柔,只要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就可以。雪芝铭记在心,但真到脾气上来的时候,谁也控制不住。
  从目睹了上官透的“真实”以后,雪芝常常看了他就来气,他稍微做一点不对就忍不住要尖酸几句。说多了如果上官透表现出一点不乐意的样子,她的火山会又一次爆炸。她原本不想这么做,却被自己反反反复复的情绪弄得更加毛躁,小日子过得也不大顺畅。
  转眼间便是四月初,少林寺兵器谱大会即将举办,雪芝渐渐飞到另一个世界的心,也被这兵器谱给拉了回来。
  整个武林的人口大流动,雪芝等人也开始动身,朝着少林赶。
  九莲山少林寺,位居九华山脉,地势险要,是易守难攻之地,也是理想习武之地。寺院十方丛林,基地广阔,看去气派无比,尤其是到了兵器谱大会,更显少林寺历史悠久的大家风范。少林方丈释炎是历史上最年轻的,胡子也是黑的,又一反历代方丈的传统形象,相当有正义感就像花大侠。虽然有所争议,但总体说来声华行实,受人尊崇。
  英雄大会算是武林人士个人出头的大会,兵器谱则是完全替门派争脸的大会。虽然说江湖中没有官方门派排行,但很多人衡量一个门派的好坏,都是通过兵器谱来的。所以出现在兵器谱大会上的人、以及扎堆的人要多很多。大会分两个榜,一是兵器榜,一是武笈榜。上了兵器榜的门派,连续三年挑战没有回应,自动下榜;上了武笈榜的门派,连续五年挑战无人回应,自动下榜。
  虽说此大会是在少林寺举行,但是判决胜负的方式还一点都不仁慈。在刻有“南少林寺”的石坊后面,有一个大广场。大广场的中央放置着几乎和寺院一样高的擂台,轻功不好的人还上不去。因此,判断胜负的方式有三种:一,一方失去战斗能力;二,一方认输;三,掉下擂台。
  因为同一个门派可以无限挑战,所以很多弟子都不愿意大动干戈,皆点到即止。一般来说,被对方打伤或者指中要害的人一定会认输。所以真正有看头的都是掌门之斗。也是受了这兵器谱大会的影响,许多门派中翘楚往往只剩了掌门。
  此时的重雪芝,正站在华山去年的大红兵器榜前。
  第一名,少林寺,燃木刀(释炎)。
  第二名,灵剑山庄,坤元神剑(林轩凤)。
  第三名,武当山,太极剑(谭绎)。
  第四名,重火宫,混月剑(海棠)。
  第五名,月上谷,一品神月杖(解语)。
  果然剑是兵器之首。唰唰唰一扫排行,上面最多的武器就是剑,其次是刀,剩下依次是,鞭,双剑,棍,钩,杖等。
  雪芝看到第四名和第五名时,回头道:“昭君姐姐,这个解语是什么人?竟然排在海棠下面。”
  “她是二谷主,是我娘年轻时的好友,比我娘年轻些,身手很不错。不过这是三年前的榜,现在她基本等于退出江湖了。”
  “二谷主?”雪芝喜道,“她就是那个传说中什么事都不做的二谷主?”
  “原来你听过那个二谷主?”上官透笑道,“他是解语的丈夫,确实他才是真正的二谷主,不过他负责在月上谷中做事,在外面都是解语出面。”
  “为什么呢?”
  “他对我说的理由是江湖是非太多,他又太懒太贪玩,待在谷中当个井底蛙也相当不错。”
  “哈哈,原来这天下还有人性格也是这样。我都直接怀疑他是不是叫林宇凰了。”
  “原来林大侠也是这种性格。”
  雪芝傻眼:“林……大侠?”
  “这称呼很奇怪么?”
  “没,还好。倒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参加兵器谱大会呢?”
  “两年前我参加过的。”上官透扫了一眼大红榜,最后在下面第八十一名出找到“玉锦杖(上官透)”,于是笑道,“去年看好像在中间的,竟然这么快就掉了这么多。”
  “昭君姐姐不会是又只打了一场就跑了吧?”
  这时,一直在跟裘红袖说话的仲涛道:“你昭君姐姐当时拿的是四十九名,因为五十名那个男人欺负了他的小情人。”
  雪芝睁大眼:“他的小情人?”
  “是呀,五十名那个就是小情人的老公,据说在兵器谱大会前几天动手打了小情人,小情人来给你昭君姐姐告状,你昭君姐姐看不顺眼了,就上去打了他一顿,直接把那人从擂台上摔下来,差点没了命。你昭君姐姐有峨眉的师太给他撑脸,天不怕地不怕,扁了人就跑。于是释炎老和尚也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上了这个榜。”
  雪芝眯眼看着上官透:“小情人叫什么名字呀?”
  上官透凝神想了很久:“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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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可以忘记?”雪芝摇摇食指,“姐姐果然国色天香,风流倜傥。”
  “我记得了,她叫香尘。”
  裘红袖道:“其实叫做秋娘。香尘是他在烧香时候遇上的,大概在一品透脑袋中,这两个女人都跟和尚和烧香有关,所以记混了。”
  上官透朝裘红袖使眼色。仲涛又接道:“其实这两个人差别很大。香尘是个洛阳的歌女,去烧香的时候求姻缘,性格真是温柔到所有男人都受不了,刚好当时光头也被老母拽去,于是乎,香尘就认定了光头是她求来的终生姻缘。两人好了大概三四天,光头一听她有暗示要成亲,甚至还没动过她,就以回月上谷为由奔走了。之后听说香尘寻死觅活了大半年,头发都掉了一半。光头造孽。”
  说的时候,上官透拽了几次仲涛的衣袖,但是仲涛愣一口气说到底。
  雪芝道:“那秋娘呢?”
  仲涛刚一开口,上官透就把扇柄塞到他口中。仲涛吐出来呸呸了几声,正要动手,裘红袖又接道:“秋娘遇到一品透的时候二十九岁,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比他大了九岁,这年龄差距还是比较惊人的。秋娘自从被一品透救了以后就彻底沦陷,还说要放弃他,因为希望他永远记住自己。你不知道当时一品透和她告别的时候有多痴情,看他那样我和狼牙都一直觉得,倘若哪天一品透浪子回头,第一个找的一定是她。结果才过了两年,连名字都能记错。”
  雪芝双目发直。
  上官透道:“红袖,够了。”
  “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说。”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提的必要么。”
  雪芝却突然冒出一句:“昭君姐姐原来只有二十二岁。”
  “那你以为我多大?”
  “二十八九吧。”
  “我看上去有这么老么?”
  “没有,觉得你经历的事蛮多的,应该不会小才对。”雪芝看着上官透,“以前你很少参加这些武林的活动吧?我都没有看到过你。”
  上官透回望她,点点头。
  裘红袖道:“他基本是晃一晃就走了,而且总是独来独往,或者跟着我们两个。估计月上谷是他的都没几个人记得了。”
  仲涛重重拍拍上官透的肩:“光头,你最近怎么老发呆?”
  “我没有。”
  “不过,昭君姐姐武功真的很厉害,不知道和穆远哥比起来谁厉害一些。”
  裘红袖道:“穆远哥是谁?”
  “是现在重火宫里最厉害的人。不过他也不爱抛头露面。”雪芝突然看到远处的武笈黄榜,“对了对了,那个榜我去年才看的,第一名还是重火宫《莲神九式》!据说很多人知道大爹爹去世了,都依然不敢挑战莲神九式,怕重火宫哪个会莲神九式的人出现……穆远哥?”
  其他三个人都一脸莫名地看着雪芝。
  雪芝连忙往一个人堆跑过去:“穆远哥!穆远哥!”
  那群人中带头的男子回过头来。他里面穿着紧身的白衣,外面披着中袖黑纱。长发干净利落地梳挽在脑后,以深红细长的发带系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脸上皮肤略显白皙,眉毛笔直而上扬,因此显得有些骄傲。但脖子上挂着一串黑色的圆珠,将整个人衬小了不少。
  裘红袖道:“第一次看妹子这么激动。那小子就是穆远?蛮俊的么。”
  仲涛道:“他看去最多十七八,红袖,你要找也给我找点大的。”
  “我若是去找他,你能奈我何如?”裘红袖笑了笑,又回头瞥了一眼上官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人家还年轻武功就这么高。一品透,你老了,芝儿妹子也跟着别人跑了。”
  上官透道:“我见过他,他是重火宫的大护法,和芝儿关系不错。”
  裘红袖笑道:“就是这样才容易跑么。”
  仲涛道:“红袖,你什么时候才能积点口德?”
  “少宫主!”穆远笑着拱手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这几个月你都去了哪?”
  他身后站着四大护法,还有大群重火宫弟子。
  “我跟上官公子一起。”雪芝指指身后的上官透,又和他身后的四大护法打了招呼,“我早不是少宫主了,你也别这么叫,听了多尴尬。”
  “那……怎么叫?”
  “雪芝。”
  “雪芝?这……好吧。”
  红袖在后面偷偷道:“跟一品透学学,叫芝儿也可以呀。”
  上官透看了一眼红袖,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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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上官透对穆远的了解又何止是一点点。雪芝只要一和他聊天,就一定会提起在重火宫的穆远哥。上官透不知道真正的穆远是怎样的,但从雪芝口中听来,他是一个神人,是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穆远和海棠是一类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没有特点。而且他是被重莲收养的,在承受了对重莲的崇拜带来的巨大压力之后,穆远的性格便被磨得越发没有棱角。他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每天除了用膳睡觉出恭,剩下的时间,一丝不漏,习武,研究秘笈,及处理重火宫的内务。也就是说,他完全不需要娱乐时间,说做就做,效率还非常高,善于洞察事理,从来不在任何他认为无用的事上浪费时间。另外,穆远是个左撇子,无嗜好,无野心,仿佛不需要任何欲望支撑,便有无限动力。排除掉武功等因素不看,一个没有欲望的人,就是没有弱点的人。要击败这样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他。但很多时候,杀死一个人并非等于击败他。
  但是,是人就一定有想要的东西。只是穆远想要的东西藏得比较深,没有人知道而已。
  此时,穆远道:“我已经和长老们商量过让你回来的事了,他们态度依然比较强硬。你有没有回来的打算?”
  雪芝道:“其实琉璃说得没错,在外面闯闯也是好的。过几年等我变强了,他们一定会重新接纳我。”
  “你是真这么想还是回不来说的大话?”琉璃瞥一眼雪芝身后,低声道,“亦或是有别的原因?”
  “当然有了。”雪芝笑道,“我现在过得不知有多快活,哥哥姐姐一大堆。”
  “哼,有所耳闻。”
  海棠和朱砂对望一眼,朱砂道:“唉,少宫主果然还小。不知江湖人心险恶……咦?她人呢?”
  雪芝早已回到上官透那边。
  都说这两年是释炎年。释炎去年在奉天主办英雄大会,现在又作为兵器谱大会的常任主办人出现,正在宣读去年兵器榜的前二十名。然后,第一个对上的,是酿月山庄的酿月剑和南客庐的碎满轮。
  不少人已经站在擂台下,吃力地仰头,看着擂台顶上的比武。
  南客庐发起挑战,但九成的人都认为酿月山庄最后会获胜。可惜兵器谱大会毕竟是在少林举行,很多英雄大会能找到的乐子如赌博下注,贩卖二手兵器,跳楼价铠甲,在这里一律被禁止,不然,雪芝一定跑去下注,压南客庐赢。
  “芝儿,你觉得谁会赢?”
  “南客庐。”
  “为什么?”
  “因为南客庐的前帮主是我二爹爹的铁哥们。”
  “你是说……被少林赶出来的断手盲眼曲悠延?”
  “没错。”
  “林大侠的远亲近友还真是布遍大江南北。”上官透道,“不过,南客庐之所以这么出名,也是因为曲悠延,曲悠延现已去世,恐怕他们元气受损,不那么容易取胜。”
  裘红袖道:“我也觉得南客庐会赢。”
  仲涛道:“为什么?”
  “直觉。”
  仲涛撇撇嘴:“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多。”
  结果一战下来,得胜者竟然真是南客庐的弟子。本来大家都以为只是一时巧合,未料到酿月山庄再派人上阵,南客庐又赢了。再连战数次,酿月山庄输多胜少,到最后两大门派的老大对阵,还是南客庐获胜。于是,南客庐的排行一下从九十九名跳到了三十六名。
  仲涛愕然看着裘红袖。
  裘红袖笑道:“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可惜南客庐在这一战中受到重创,外加是意外黑马,之后很快被玄天鸿灵观秒杀。一看到鸿灵观的妖精们,雪芝就想起了那个梳着小麻花的邪恶少年,不过看了看,他并没在里面。鸿灵观口碑超级不好,但实力还是有的,连胜两场就下去休息。
  因为大会有规定,任何门派只能挑战上一回排在自己前后二十名内的门派,所以一天下来,一流门派都没有上阵。雪芝第一次参加大会如此轻松,纯粹以参观者的心态上阵。就是到了第二天下午,重量级的门派武当出场,整个大会气氛相当凝重的时候,雪芝依然是笑盈盈地看着台上比武,也发现了不当少宫主的感觉真是分外好。
  但是,武当太极剑挑战重火宫混月剑的时候,雪芝也就再也轻松不下来了,再看那高得让人心慌的擂台,雪芝以往紧绷的情绪又一次回来。两个门派也不婉转,都是直接上大人物。武当山二弟子厉玄对重火宫琉璃。
  雪芝双手合十乞求上苍。
  几十个回合下来,琉璃因为一时分神而落下擂台,后又迅速捉住擂台边缘,攀爬上去,但也因此失了优势,败阵下来。
  “可恶!海棠,海棠上!”雪芝唤道。
  仲涛看她一眼,吞了一口唾沫。上官透笑了笑。
  果然海棠上去了。在很久以前,海棠就是位居重莲和四大长老之后的高手,外加外貌美丽,被很多人说成是“倾城巾帼”。
  雪芝咬牙,握紧双拳:“海棠万岁!”
  仲涛终于忍不住道:“我说,妹子,你有没有一点做少宫主的自觉?”
  雪芝完全没有听见。
  海棠果然不负芝望,剑光凛冽,哗哗几下就把厉玄弄下去了。然后大弟子书云上阵。这回打得久一些,大概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海棠再次获胜。
  终于星仪道长无比叹息地跟身边的人说:“唉,这些孩子,再这样下去不行。每次都要我来亲自对付重火宫那个小女娃,像什么样子。”
  既然掌门上来,海棠那边就毫无胜算可言。斗了几下,海棠败在太极剑最后一式上,被指中喉咙,下了台。
  前面几个门派的变动往往不会太大,于是很多人都想,这回又是重火宫第四,武当山第三。
  星仪道长正准备下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落下的声音,轻到之前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他转过身去,穆远手握混月剑,朝他抱拳。
  雪芝忽然腾地跳起来了:“穆远哥!穆远哥!穆远哥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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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远的听力也是极好的,站那么高居然都可以回望雪芝一眼。雪芝用力摇手,兴奋得难以自拔:“从来没有在兵器谱上看过穆远哥出手,今天他一定赢,一定赢!”
  上官透笑着点头,拍拍她的背:“看,开始了。”
  雪芝立刻聚精会神。
  太极剑讲究的是“稳”,而混月剑讲究的是“乱”。这两个剑法对上以后,几乎是完全相克,因此胜负往往由比武者的内功和剑法熟练度决定。混月剑之所以在过去几年都在太极剑后面,是因为海棠的内力不及星仪道长谭绎。
  如今穆远一上去,利利洒洒几剑刺下,气势都完全不一样,当场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星仪道长连退几步,几乎就要落下面积极小的擂台,脚下一稳,转身,又重新跃回擂台中央。
  接下来两个人的交手,剑与剑碰撞的声音迅速而凌乱,相当斩钉切铁。星仪道长的脚步稳健,手上动作永远比脚上快,所以回击的时候总是接对方的攻击而不闪躲。然而这一会儿,对于穆远面无表情的重击,他似乎已经十分吃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丝丝退后。所以,当他的后脚跟滑了个空时,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眼见星仪道长就要掉下擂台,穆远却猛然收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回擂台。穆远正准备再一次和他比试下去,他却收了剑,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出自重火宫?”
  穆远道:“是。”
  星仪道长上下大量他一番,叹道:“少年英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重火宫的人,不修炼《莲神九式》,都能将混月剑使到这个境界。”
  “前辈过奖了。”
  雪芝大叫道:“乱说,重莲他在修炼《莲神九式》之前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旁边一个武当山的弟子笑道:“谁都知道,重莲当年天下第一,完全是靠着《莲神九式》,才胜过了武林中不少靠着真功夫打天下的英雄豪杰。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偷工减料修炼邪功,自然也活不长。现在他死了,总算是还了武林一个清——”
  话音未落,雪芝已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那人被她击退数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雪芝很久,突然提着剑要打过来。这时,一把杖却铿的一声挡住了他的剑。
  那武当弟子颤声道:“上官……上官透?”
  上官透作为男人的形象早已毁了。但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作为月上谷谷主,以及国师的儿子,他的风评还是很好的。既然是出身名门的儒雅贵公子,就一定要有贵公子的气派。要有贵公子气派,就一定要遵循“贵公子定律”,贵公子定律就是:永远不会有面目可憎的时候;不生气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笑;叫人滚的时候总是要加“请”字;在想骂一个人杂种贱货王八蛋人渣傻逼的时候,要把这些词统统自动替换为“阁下”。
  于是,综合以上条例,上官透微笑道:
  “请阁下滚吧。”
  于是那人被请滚了。
  “谢谢昭君姐姐!”雪芝扑过去抱住上官透的胳膊,狠狠勒了一下,又朝着上面的擂台大声唤道,“穆远哥,这一回重火宫第一名就靠你了!”
  看到穆远在上面没有离开,雪芝特别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终于肯为重火宫出头了。雪芝实战经验不丰富,但根据长期观察来看,身手比穆远好的人,她还没有发现有几个。
  灵剑山庄一边,夏轻眉忽然拾剑:“我去会会他。”
  奉紫道:“师兄加油,我们不能输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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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雪芝看到跳上擂台的人以后,瞬间无声了。夏轻眉上去以后,没有太多人惊讶,倒是有不少女人尖叫。这些女人中,最少有一半是雪燕教的。其中,原双双又是嗓门最大的一个。裘红袖看了一眼那一堆小姑娘,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按道理说我不是那种会看不顺眼同性的人,但为什么我一看到那帮小女孩,就这么想掐死她们呢?”
  雪芝回头,面无表情道:“不止是你,我也想打她们。尤其是那个姓林的。”
  “姓林的?”
  “林奉紫,最高最瘦那个。”
  “啊,我知道你说的谁了。”裘红袖沉吟片刻,“她还好,感觉挺纯挺漂亮的。”
  仲涛也凑过去看了看:“哇,明明就是个仙女,是吧,光头?”
  “芝儿漂亮些。”
  雪芝回头瞪了上官透一眼:“不要你来说这些!烦人!我才不管她漂不漂亮,我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从里到外都讨厌!”
  上官透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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