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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_4 天籁纸鸢(现代)
  雪芝没有听进去。
  “不过说真的,撇去她的身份不看,这么小的年纪武功就这么高的人,江湖上可找不出几个。”
  “那些都是吹捧出来的。我看重雪芝就只有一样东西跟他老爹很像——那张脸!哈哈,别说老子年纪大了打别人小姑娘的主意,再过个两三年,这重雪芝肯定祸国殃民。唉,出来混什么江湖,嫁给老子当小妾算了……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后面怎么了?”
  那人说到这,一边回头,看到上官透,脸唰地白了。上官透从桌上抽出两根筷子,捏住一根,另一根在手中飞速转了几圈,脱手飞出,击中那人的帽子,从门上穿过去。
  上官透放下一锭银子在掌柜那,追着雪芝出去了。
  帽子顺着门滑落,门开始裂缝,最后碎裂。那人的白脸变成了青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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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与上官透道别以后,径直去了紫棠山庄。
  上了阶梯,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对方立刻就进去通报。雪芝不过在门口转了两圈,一个一身雪白但是缝制考究的男子就走出来,笑道:“芝儿,我就知道你会来。”
  “雪天叔叔!”雪芝一看到眼前那张三十来岁还没多大变化的娃娃脸,立刻热泪盈眶, “我被重火宫给赶出来了……”
  司徒雪天道:“这事我也是早就猜到了,你先进来,有话我们慢慢说。”
  自从司徒雪天替家族东山再起,发扬老爹爷爷们的精神重新回到经商之路,紫棠山庄便一年比一年气派。前些年司徒雪天一跃而上,成为全长安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富,这里更是修得比皇宫还宏伟。只是世事难全,司徒雪天前些年刚娶了个老婆,就因为难产去世。孩子保住了,单名言,但从小就没吃过娘的一口奶水,这才不到七岁,就跟着老爹一起学习经商,还特早熟,见了雪芝以后,立马摆出小大人样叫重姑娘。但司徒雪天看他一眼,他就立刻改口叫重姐姐。
  司徒雪天让人给雪芝腾出一个房间,便带着她在客厅中坐下。
  “感觉日子过得好快。”司徒雪天笑道,“你小的时候还特别喜欢打人,现在都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那是你一直在忙着赚钱,哪有时间记得我们这个偏远地带长大的小鬼。”
  司徒雪天无奈笑道:“又开始撒娇了。”
  这话一说,雪芝小孩子脾气就上来了,抖着嘴巴委屈道:“雪天叔叔,长老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江湖上的人还乱说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谣言的问题很好解决,过完年我就跟你去一趟灵剑山庄,他们的人去澄清谣言,应该有点作用。”
  “哦。你说要去的,到时候别又说不去。”雪芝特别难受。只是这么一来,她又要看到讨厌名单里的人。
  “放心,这都是小事。关于重火宫的事,我才该跟你说说。”
  “怎么了?”
  “你被赶出来是因为什么?”
  “《莲神九式》被偷了,我犯了条例。”雪芝把之前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重火宫里有人犯事。”
  雪芝愕然:“叔叔的意思是,秘笈是重火宫里的人偷的?”
  “不一定是宫里的人偷的。更有可能是有人协助放水,帮外面的人偷到了秘笈。”
  “为什么?”
  “我不认为莲神九式有这么容易到手,但是这个人的动机我实在想不明白。”
  “那他们为何又要赶我出来?我留下来虽然帮不了大忙,但也比赶我走好啊。”
  “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不赶你,第一个出事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你是重莲的女儿,不论如何他们一定要保住的。不过你年纪小,宇文长老大概认为你不懂,也不会演戏,所以干脆执行命令,也不解释——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还没有实际证据。”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以后还有机会回去了?”
  “不过芝儿,你还是要多和你爹学一下,私人感情可以考虑,但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我爹?他才不以大局为重呢。他一遇到二爹爹什么都忘了。”
  “我说的就是你二爹爹。”
  “啊?叔叔在开玩笑么?”
  “嗯,别看他平常吊儿郎当的,他有自己的平衡点,一旦这个点动摇了,再深的感情他都会放到一边。可能这就是你大爹爹去世以后,他一下接受不了事实的原因吧。总觉得亏欠了你大爹爹。”
  “我只知道他把我扔在重火宫里,自己过自己逍遥日子去了。”
  司徒雪天叹了一声:“总之,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都跟我说。”
  于是雪芝在紫棠山庄住下,每天有空就帮着雪天理理簿子,翻翻文书,晚上就读秘笈练武,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夜。当天晚上,雪芝和司徒雪天、司徒言,还有紫棠山庄内的丫鬟、管事、账房先生等人一起吃了团年饭,在园子里放爆竹。司徒言烧了不少树,还差点弄出了火灾。一个大年过得也倒是热闹。早上起来,雪芝在床脚看到了一个彩绳穿线的龙形香囊,研究了半天,才发现里面装了一叠银票。一去问司徒雪天,司徒雪天居然说那是压岁钱。
  大年初五,雪天出门拜年,问雪芝要不要去。雪芝不好拒绝,只好答应。
  马车轰隆隆在长安穿过几条街,在一个大宅院门口停下。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写着:国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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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府建于长安东侧,延绵数千米。大门高十尺有余,可容下八人抬大轿自由进出。两只巨鼓摆在左右两侧,鼓壁上刻有天狮飞凤,鼓面上是士兵浮雕。
  雪芝还没来得及打退堂鼓,就被司徒雪天叫下了马车。
  此时此刻门庭如市,不少人进进出出登门拜年,光看衣着神态,都知道一个二个尽是达官贵人。其中,也不乏黑着脸出来的。
  雪芝道:“这些人怎么了?”
  “国师为官清廉,不收重礼。”说罢,司徒雪天提着礼物和侍卫说话。侍卫立刻放了他们进去。
  国师府天井相当宽敞,四角和门口都放置了石狮,形态各异。前沿有一条长长的水田,如一叶扁舟侧卧天井,十分精巧秀美。
  路过有不少人都来和司徒雪天搭话,互贺新年,司徒雪天向他们一一介绍了雪芝,说她是自己侄女,来京城做客的。最奇的是,在这里,名满江湖的重雪芝,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三字名而已。
  进入正厅,一个题有“仁义忠孝”的巨大牌匾横在中间,字大得相当霸道。
  司徒雪天道:“这是圣上题的字。”
  雪芝点头。
  不一会儿,几个官员和太太带着漂亮闺女上门。司徒雪天道:“做买卖的来了。”
  雪芝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找国师。”
  雪芝依然点头。
  司徒雪天刚离开没多久,雪芝就看到他们往东苑去了。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实在是神奇又陌生。她还是老实地待在原地不动。
  然后,旁边一个“做买卖”的官员道:“看来上官小少爷今天是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了。”他老婆接道:“要不,我们试试叫二少爷?”那官员道:“二少爷去年才成亲,说不定还会带着媳妇儿一起来,免了免了。”
  雪芝怔怔地看着他们,却被对方的回瞪给弄得不敢再看。
  没过多久,司徒雪天便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上官透。
  旁边几个“做买卖”的赶忙上前,却因上官透两个字都停下了动作:“芝儿。”
  雪芝看看四周,小声道:“你不是不出来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亲戚居然是司徒叔叔。”
  司徒雪天道:“我也不知道你和上官小透居然认识。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还尿尿在我身……”
  上官透道:“咳,芝儿,年过得还好吧?”
  “挺好。”司徒雪天一在,雪芝的本性就容易爆发,还眼睛一弯,用手肘撞了撞上官透,“你还没娶亲吧?”
  上官透愣了愣:“这,是的。”
  “那就考虑考虑娶亲吧,我看喜欢你的姑娘挺多的,不要只顾着玩,体谅别人姑娘的心。”刚一说完,脑袋就被司徒雪天敲了一下:“你二爹爹说得没错,你这个疯丫头以后出去肯定会吃亏。”说完立刻用手捂住头:“不要用内力。会打死叔叔的。”
  雪芝捂着脑袋,揉了揉:“痛啊,不要老打头!”
  司徒雪天无比错愕:“你居然不打人了。”
  上官透笑道:“我们说好要去苏州的不是么。”
  “雪天叔叔已经答应了要跟我去。”
  “什么?你们已经说好了?”司徒雪天道,“既然上官小透要去,我就不去了。”
  “雪天叔叔!”
  “芝儿乖,我去也没用,况且山庄里事还多,小透这人可信的。”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不要任性,乖啊。”
  “你说话不算数!”雪芝在司徒雪天手上扇了一下,“凰儿不要我,你也把我推给别人,好,我自己去!”说罢跑出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更有不少做买卖的官员一家子偷偷议论道“这姑娘脾气好怪”、“不讨人喜欢”等等。
  上官透道:“我去找她。”
  “雪芝从小没爹没娘的,弄得她有点孤僻,性格也不大好,还很敏感。小透你说话一定要小心点,别把她弄哭了。”
  “我知道。”
  天气严寒,外面正在飘雪,上官透穿着斗篷出去。起初还只是柳絮细雪,没走多久,便渐如鹅毛。大过年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可以听到城中心的爆竹声,还常有一家几口人到市集买东西,或携手回家。
  天已黑成一片,雪花密密麻麻地散落,在空中结成无边无际的网,与夜幕黑白相映,摇曳着坠下。
  上官透在河边的一个小凉亭中找到了雪芝。雪片仙鹤羽绒一般,飘入凉亭,落到雪芝头上。她抱着双臂,轻轻吐气,白色的雾团儿很久才挥发在空气中。
  “我知道,我又犯错了。”上官透摘下帽子,在她身后,还没开口说话,雪芝就冷不丁地扔出这句话。
  “谁说你犯错了?”上官透歪过头去看她,“你不会觉得我家太无聊,找借口溜掉吧?”
  “我没有!”
  “我一会儿会去劝劝司徒叔叔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雪芝气急败坏地转过头,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但是,我会觉得……他是在赶我走。”
  “怎么可能?你别乱想了。是我刚才在后院里和他说,你对我来说就像亲妹妹那样重要,他才会放心我们俩去的。”
  雪芝看了他许久,忽然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直接告诉你吧,我在重火宫里什么地位都没有,对《莲神九式》,我也一无所知,你放弃吧!”
  上官透走近一些,扶住她的双臂:“傻芝儿,没有目的,我就不能对你好么?”
  “我不信你!”雪芝提高音量,后退一步,却看到了街道上有一家三口牵着手欢闹走过,眼泪唰地流出来,声音也软了不少,“我想凰儿了。”
  上官透一时不忍,走上前去,把她搂入怀中:“我陪你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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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找。”雪芝哽咽道,“如果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我,我不敢。”
  “你二爹爹从出道以来就一直以福大命长出名,不可能出事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他?”
  “这个我们之后再商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跟着透哥哥去苏州,然后去兵器谱大会上看看,不要闹你雪天叔叔,知道了吗?”上官透一边说着,一边拂去她头上的雪花,又摸摸她的刘海。
  雪芝拨开他的手:“不要像在跟小孩说话一样跟我说话!还有,不要再自称透哥哥,恶心!”
  “嗯,那叫我上官哥哥也可以呀。”
  “小透,就这样。”
  “好吧,这个随你。不过你还是我妹子。以后,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兄弟姐妹就是你兄弟姐妹,不要跟我们家客气就是了,你同意么?”
  “我真不懂,你干嘛莫明其妙对我好?”
  上官透笑道:“其实我是我们家的老小,姐姐哥哥都有了,一直想要个妹妹,但一直不能如愿。所以我就想在外面认个妹妹,可惜至今让我觉得像妹妹的,只有你一个。”
  “那其他人呢?”
  “现在我带你回去?”
  “其他姑娘呢?”
  上官透想了想,又笑盈盈地摸摸雪芝的头:“透哥哥还年轻,身体也还不错,所以,会做一些正常男人会做的事……”
  雪芝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点头。
  “所以你是我妹妹。”
  “我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
  雪芝还是不懂。
  两年以后,她懂了。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掐住一个脖子摇来摇去,暴怒道:“你那时候就是想告诉我我没女人味是不是?让你连男人基本的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你要死!你要死!!”摇了半天,她才把那只可怜的狗扔到一边,擦擦汗,特别解恨地站起来。转身,却看到了身后朝她微笑的人,立即后退一步:“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再靠近我!我什么都没说!”那人走过来,轻轻朝她耳垂吹了一口气,柔声道:“那时候你还不懂事,现在不一样了。我光是想起你,血液都在燃——”话音未落,雪芝捂着发红的脸,惊天锅贴上阵。
  正月初七清早。
  上官透直接上紫棠山庄找人。刚让人替雪芝收拾好了包裹,司徒雪天便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去叫一下重姑娘。”
  旁边一个丫鬟应声退下。
  上官透道:“她还没准备好么?”
  “这两天她练剑练得太晚,都是正午过后才起来的。”
  “那要不我下午再来吧。”
  “别,到时候出发太晚了。”司徒雪天把包裹递给上官透,“你也别太宠着她,让她磨练磨练,不会有问题。”
  “姑娘家不就是用来宠的么,没关系的。”
  司徒雪天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对别的姑娘也是‘宠爱’有加啊。”
  上官透笑盈盈地用扇柄敲敲手掌:“不过是身为男子的责任。应该的,应该的。”
  “你要敢这样‘宠爱’芝儿,哪天一个不小心事情传出去,说不定她老爹就从哪里钻出来了。我和林宇凰十来岁就认识了,对他性格再清楚不过,他要真害起人,大部分人都选择自己死掉了。别以为你是一品透他就不敢下手,这江湖上的事说不清的。”
  “司徒叔叔,连你也威胁我——放心好了,我对雪芝真正是一百二十颗兄长的心。”
  “其实我知道苏州吸引你是有原因的。不过,当着芝儿你还是收敛点,她毕竟年纪还小。还有,你可别让你那些朋友吓着她了。”
  “我会把握分寸。”
  雪芝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分寸?”
  司徒雪天和上官透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雪芝打了个呵欠,抓住上官透手中的包裹。上官透道:“我来拿好了。”
  “昭君姐姐喜欢拿,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司徒雪天噗了一声,又自觉失态,连忙咳两声来盖住。上官透忍了半天才道:“我们走吧。”
  于是,两个人和司徒雪天道别后,各自牵了一匹马上路,还带着司徒雪天给两人的两叠压岁钱。
  到了路上,雪芝才觉得和上官透同行那是分外痛苦,从长安赶到洛阳,一路上都是上官透认识的人。雪芝开始怀疑自己和他生活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他们两人的生活圈,唯一的交点竟是司徒雪天。而且上官透还不肯让她闲着,只要她在,他就一定会给别人介绍说她是他妹妹,还是亲生的。别人反复盯着他们看,还真以为国师夫妇老蚌生珠,拼命说两人真是像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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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城还凝结在化不开的积雪中。古树湖石,郊园疏楼,就连小桥上的屋脊,屋脊上挂的连串红灯笼,也盖满了厚厚的白霜。
  天方亮,苍穹还微微透着点青灰色。雪芝和上官透一起进入苏州城,上了小船,驶向城东的宅院。雪芝靠在棚子里小憩,上官透从船头进来,道:“芝儿,快到了,醒醒,不然一会容易着凉。”
  话音刚落,船身稍微摇了摇。上官透掀开帘子的动作停了停:“你先在里面等等。”话音刚落,一个有一人高的大红灯从天而降,在船头滚了一圈,直撞上来。上官透一手抓住花雕木栏,相当轻巧地往上一翻,不见了。接下来,整个船一直摇摇晃晃,船夫傻眼地看着船顶。雪芝这才稍微清醒了点,披着外衣出去。
  刚才的大红灯笼横在船篷顶中央,上官透正赤手空拳和灯笼后面的人交手。可惜灯笼太大,把人完全挡住。上官透左躲右闪,身法轻灵。但另外一头的人死缠烂打,招招狠劲。不过多时,一根玉箫倏然冲破灯笼,刺向上官透面门,上官透一个后仰,再起身捉住玉箫,手腕一转,玉箫就从那人手中脱落。上官透捉住玉箫,一边与对方交手,一边在红灯笼上戳了几百个洞,然后他把灯笼抛到下来:“芝儿,接住!”
  这个时候,雪芝才看清和他交手的人。那个男子看上去和上官透差不多大,散着发,碎刘海,头顶有一个弯弯长长的髻,额头上缠了一圈黑缎带,一身深红罗绮衣。打扮比较惹眼神情相当严肃,看上去不大好对付。
  这时,上官透握住玉箫,往前一刺,被对方闪过以后,手掌翻转后松开,玉箫在空中旋转一圈,击中对方的腹部,才回到手中。
  对方捂着肚子:“竟然使一品神月杖,你打赖!”
  上官透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这才是第一重而已。”
  那人一拳击来:“说好不用这一招的!”
  上官透又闪过:“你脾气这么暴躁,是不是又被拒绝了?”
  那人更怒了,一腿踢来:“我何时被拒绝过!”
  上官透迅速地回踢两次:“连个女人都追不到,亏你还敢自称是我兄弟。”
  那人为闪躲后退一步:“光头透你现在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等哪天你也遇到了追不到的女人,看我怎么笑死你!”
  “女人超过一个月追不到的我就直接放弃。”上官透将玉箫往下掷出,待玉箫插入船篷,和那个男子肉搏,“只可惜,七日内追不到的女人,我都没有遇到过。”
  “光头你活腻了,居然把我的箫插那里,里面全是泥!”那男子忽然不打了,蹲下去抽出玉箫,在衣角擦了擦,“我可是要用嘴来吹的,想我吃泥不成?”
  “血你都不怕吃,怕吃泥。”上官透嗤笑,朝船头道,“芝儿,把灯笼举起来一下。”
  雪芝一头雾水地举起灯笼。
  谁知那人一看灯笼,气得又冲过去打上官透。只听见上官透从容道:“狼牙力道惊人,却总是在身法上吃亏,刚我在下面都听到你落上船顶的声音了。”
  “你和红袖那个死女人就知道嘲笑我的轻功!”
  雪芝将灯笼翻转过来,看到上面有几百个小孔组成的笑脸图案,下面又是小孔组成的几个字:
  我是狼牙。
  没人注意,船早已停泊在小楼下。只是船夫给顶上的两个人吓着,不敢吭声。直到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小楼上飘下:
  “大清早的就诅咒别人死,仲公子好闲心。”
  这时,被称作狼牙的男子猛然停下动作,朝上看去,站得笔直:“我没有!”
  天稍亮了些,但依然是淡淡的青灰色,就像由许许多多的菊花石拼凑而成,连同水中的倒影都显得温柔空翠。岸边是一个修筑精巧的酒楼,楼上挂着的大红四角灯笼,连着菱形招牌摇摇晃晃,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仙山英州。
  二楼窗口倚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丝衣,乌发如云,发髻上缀着白色的绒毛。确切说,她并不是一个五官特别精致的女人,但没有男人会不看她。
  雪芝就是站在船上,都无法忽略她那波澜起伏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和管理员大人沟通关于下面黄色框框的问题,虽然我不想质疑自己的IQ,但我确实没看懂他发的东西囧。只有跟大家说一下:请不要补分,不要打空分和全篇标点符号。如果看到有人刷分,我又没发现,请帮忙举报,不然挂黄牌分就要挂掉1/3,而且三次黄牌就永远失去上榜资格。如果丫头们嫌留言麻烦,就请霸王我吧——说这话的时候虎躯一震,心脏一抽,好痛!这么为人着想又认真负责的作者,到哪里找?要好好珍惜俺,错过了就没了噢。V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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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透此时也抬头,对着窗台笑道:“红袖,数日不见,也不知这苏州被你夷平没有?”
  红袖只手叉腰,微微歪着头,回笑道:“女人想要的东西,男人多数给不起;但男人想要的东西,女人永远都拿得出来。我要愿意,苏州早平了。不过在上官公子夷平长安之前,红袖又怎敢夷平苏州?”
  雪芝双眼写满了“我是笨蛋我什么都不知道”,眼神闪亮地看着红袖的胸部:“好大啊……”
  她实在无想象,自己是女人都看傻眼的胸,男人会怎么看。
  上官透差一点就笑出声来。所幸这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他立刻飞到岸边,踩住船头:“芝儿,下来吧。”
  雪芝看他一眼,带着得意的笑,轻盈跃到岸边。
  “那个小妹妹是谁呀?”红袖摇摇手指,“这么对待你男人不行哦,虽然他是脸皮天下第一厚的上官透。”
  上官透道:“她叫重雪芝,是我妹子。”
  狼牙也重重落在岸边:“你何时改姓重了?”
  红袖道:“我就说你这一品透怎么口味一下子变这么多,原来这是你传说中的妹子,那也就是我们的妹子。”
  “对了,我忘了介绍。”上官透指指狼牙道,“芝儿,这位是仲涛,不过我们都叫他狼牙。”
  “仲涛?”雪芝喜道,“就是那个传说是天下第一臂力的洛阳大侠仲涛?”
  仲涛道:“大侠愧不敢当,这名头都是跟着光头混出来的。”
  上官透小声补充道:“他暗恋红袖很多年。”
  仲涛道:“喂喂,光头,住嘴。”
  “暗恋不存在,明恋倒是有。”二楼的红袖接道。雪芝正感慨她听力一流,她便又不以为然道,“他明恋我的胸。”
  船夫正坐在岸边喝水,立刻狂喷出来。雪芝也目瞪口呆。
  上官透道:“楼上那个叫裘红袖,你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号。她说话向来毒舌且口无遮拦,不过被她迷倒的男人还真不少。”
  船夫咳了半天,擦擦嘴巴,又喝一口。
  雪芝想了想才道:“原来她就是裘红袖?我当然听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红袖,美人难求。’”
  “妹子,这是谁教你的?”
  “我叔叔司徒雪天。”
  “那是他骗你的。”裘红袖掩嘴笑道,“原句应是‘上苍有天堂,下地有苏杭;苏杭有红袖,天堂酥胸上。’”
  船夫又一次将口中的水狂喷出来。
  “看看你们说话,都把人给吓着了。我到底是女子,多少会害臊些。这些话还是上来讲吧。”裘红袖扔下这句话,就从窗口消失不见。
  于是上官透和仲涛带着雪芝,摇头叹气上楼。
  几人在二楼窗边坐下,上官透道:“这仙山英州是红袖开的酒楼,生意一直是整个苏州最好的。不过今天我们回来,她特地清场招待我们的。”
  雪芝道:“谢谢裘姐姐。”
  “不必客气,今天我是看着一品透和妹子你的面才亲自下厨,这福份别人可求不来。”红袖一边令人端茶送水,一边自己上了菜,“妹子在重火宫遇到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不过会想着法子帮忙的,一会儿我还有事要跟你们说。先等等啊。”
  裘红袖娇笑着下去了。她别的地方确实都长得一般,但是一双细长的勾魂眼,还有她无法让人忽略的胸臀,都已足够给她女人的形象打十二分。
  雪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一次叹道:“好漂亮啊……”
  上官透给雪芝夹了一点开胃菜:“芝儿觉得她漂亮?”
  “她走路的姿势好漂亮,那动作,还有小裙子,都会飘啊。”
  仲涛道:“这死女人最喜欢卖弄风情,一上街摇屁股摇得满街人都在看,她也不在意。她的外号也不知道你听过没?”
  雪芝道:“我知道,上官红袖!”
  “嘿,妹子听过的事还不少。”
  “那是自然,她可是重火宫少宫主。”
  雪芝沮丧道:“被抛弃的少宫主。”
  “以后你总会回去的。不用担心。”
  对于裘红袖的事,雪芝听朱砂说过。对于她夸张身材朱砂只字不提,但朱砂说上官透的女人在长安洛阳一带一抓一大把,裘红袖的男人在苏杭一踩死一堆。所以别人都说她是女版上官透,外号上官红袖。裘红袖不随便陪人睡觉,但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和男人调情,所以在某些人口中,风评不是很好。她和上官透认识后,很多人都期待看高手争霸,谁胜谁负,结果没过多久,两人没有在一起,反倒因为臭味相投成了死党。
  雪芝看了看上官透,实在有点想不通:他这么好色的人,怎么会不喜欢这般尤物呢?
  这时,几个小厮开始上主菜。
  “芝儿,太相似的人,总是无法互相吸引。”上官透一边说着,一边夹了芙蓉银鱼给雪芝,“尝尝,这鱼在别处吃,就绝对没有这里的味好。”
  雪芝突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吃饭,别想东想西的。”
  片刻过后,菜全部上齐了,裘红袖坐下来,敲敲金钩蟹:“这个季节能弄到的蟹都不好吃。改明儿,我给你们做一顿蟹宴。”
  仲涛吃了一块黄泥煨鸡:“女人,手艺进步很快啊。”
  “于是你想,我要上钩了,连厨子都不用找,在外漂泊时带上我,更加方便了是不?”
  仲涛握紧筷子,不说话,继续吃菜。
  “对了,我最近听来一点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裘红袖完全无视仲涛,转头对上官透道,“有人说重莲在世时谱写了两本秘笈,威力堪比‘莲翼’,不过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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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耳朵立刻就立起来了:“真的?有这两本秘笈的消息么?名字呢?”
  裘红袖道:“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
  “我觉得可能不大。”上官透道,“如果重莲真的留下了秘笈,为何不交给雪芝,或是林宇凰?雪芝才刚离开重火宫就传出这种消息,很明显是别有居心的人想来对付她的。”
  雪芝道:“昭君姐姐真聪明。”
  上官透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仲涛微微一怔,一字一句道:“昭君姐姐。”
  裘红袖也跟着念道:“昭君姐姐。”
  接下来,两人忽然爆笑成一团,尤其是仲涛,已经开始难以自制地拍桌子。上官透依然雷打不动,无比从容地吃饭。到两人笑够了,他才抬起头来,微笑道:“你们如果把这名字叫出名了,将来会发生什么,唯有天知。”
  裘红袖忍笑道:“放心好了,你的形象重要。不过我始终没弄明白,狼牙一口一个光头你不反对,昭君姐姐又算什么?”
  仲涛道:“光头不喜欢女人形象。”
  上官透直接跳过他们:“芝儿,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灵剑山庄。不过我和他们有点问题,就不陪你进去,你自己跟他们说能行么?”
  雪芝道:“你不去吗?”
  上官透想了想:“要不,让狼牙和红袖陪你?”
  “这不好麻烦两位,我自己去没问题。”
  红袖道:“一品透,人家这么依赖你,你就跟着去吧。你不是自称是人家兄长么。”
  “如果是芝儿要求,闯古墓进深山都没有问题,但灵剑山庄这地方,我是坚决不跨入半步的。”
  红袖道:“为什么?”
  仲涛道:“这就不要问他了。你想光头实力还是能见人的,不在京师附近弄个门派,反而去东边建个月上谷是为了什么?”
  红袖道:“我以为只是好听罢了。”
  仲涛道:“你是天下第一大山庄,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山谷。你我势不两立。”
  上官透道:“不过当时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雪芝道:“为什么?”
  上官透道:“我这人随意惯了,弄个门派事太多。”
  仲涛道:“人家做梦都在想弄个大门派并且扬名天下,你可好了,因为不好玩,所以我不要,还天下第一谷主。所以我说我最鄙视出家人。”
  上官透道:“其实有时候有个门派倒也好玩。”
  红袖道:“为什么?”
  仲涛道:“你们女人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次日,上官透带着雪芝前往灵剑山庄。灵剑山庄设在金鸡湖畔,山庄前长长的阶梯上,有不少人正在清扫积雪。阶梯像是无穷无尽,一直蔓延到了极高的大红门处。走到一半的时候,上官透说在原地等雪芝。
  雪芝一个人进去了,下面的人一报她的名字,她很快就被放进去。过了中庭,在大红毯子上踩了几个水印,雪芝只站在正厅门口,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雪芝,快进来!”熟悉而令人讨厌的声音自里面传来。雪芝硬着头皮进去,林轩凤正在笑盈盈地看着她。
  雪芝很不自然地朝他拱了拱手:“轩凤叔叔。”
  “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小雪芝,稀客啊稀客。”
  一听到这个声音,雪芝更加郁闷了。她竟然没有留意这里有很多女子,而原双双就站在她的后侧。她也朝着原双双拱拱手:“原教主。”
  而原双双身旁站的人,是手握长鞭的林奉紫。奉紫额上挂着些许汗珠,正朝着她微笑。她正开口欲言,原双双抢先道:“是什么风把我们小雪芝吹来了?也不知道小雪芝大老远地从嵩山赶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雪芝道:“轩凤叔叔,我有话想跟您单独谈谈。”
  “你轩凤叔叔现在很忙,没看到么。”
  林轩凤道:“雪芝,这里都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雪芝往四周看了一眼。夏轻眉正站在灵剑山庄弟子那一边,手中也握着长剑,不过大气未喘一口。见了雪芝,立刻轻轻朝她挥手。
  雪芝道:“那雪芝在门外等候,等轩凤叔叔有空了再说。”
  原双双笑道:“唉,雪芝啊,你那点小女儿心思我还不知道么。其实你是想来求你轩凤叔叔澄清谣言,顺便来看看夏公子罢。可是也要挑对时候啊,轻眉刚跟奉紫都快成亲了,刚正比武试高下呢。”
  林轩凤凛然道:“原教主!”
  原双双道:“你轩凤叔叔也帮着你说话呢。”
  奉紫忽然一脸情急,左顾右盼,终于走向雪芝:“姐姐,我不跟你抢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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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印象中,奉紫只是一直黏着她,外加令人讨厌的身世,让她觉得分外讨厌而已。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奉紫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令她难堪的话。
  “小紫,你退下!”林轩凤一向性情温和,竟也略显得愤然。
  雪芝已经没脸再转过头看夏轻眉,只对林轩凤道:“轩凤叔叔,我今天来确实是为了江湖上的谣言。雪芝与夏公子只是普通朋友,但被别人拿来说事。如果您出面澄清,谣言一定会平息。”
  “公开宣布只会越抹越黑,但别人问起我一定让整个山庄的人都照实回答。”林轩凤道,“这回离开重火宫,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要不,现在这里住下?”
  “不了,谢谢轩凤叔叔的好意。我朋友还在门外等我。”
  “刚就有人告诉我外面有两个人,原来竟是你朋友。为何不带他进来?”
  “我告诉他只进来片刻,他就在外面等了。”
  “怎么只是片刻?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这么快就打算走?”
  这个时候,有一个女弟子轻手轻脚地进来,在原双双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原双双点点头,又继续看向林轩凤和雪芝。
  “嗯,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谢谢轩凤叔叔。”雪芝朝林轩凤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慢着。”原双双的声音在她身后冷冷响起,“雪芝,你是存心和灵剑山庄作对是么。”
  雪芝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走了么?”
  “林庄主,我这有个姑娘告诉我,门外等候的人,可是孔雀翎白斗篷,脸上有红纹的。”
  “什么?”林轩凤不禁从台阶上下来,“雪芝,跟你来的人……是上官透?”
  奉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雪芝干脆不逃避:“是。”
  原双双走近雪芝,绕着她走了两圈:“你有事要求林庄主,居然还带着灵剑山庄的仇人,这未免也太挑衅了。”
  雪芝笑道:“原教主不是一直对上官透十分欣赏么,怎么这会儿变脸变得这么快?”
  “我和上官是属于私人感情,但他当初做了对不起灵剑山庄的事,众所周知。这一点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都不要说了。”林轩凤蹙眉道,“雪芝,上官透这人不可交。”
  “他对我很好。”
  “他对任何人都很好。”林轩凤顿了顿,“反正你最好不要和他来往。你还小,很多人事的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很容易误入歧途。”
  “没有理由和证据,你无法说服我和他绝交。”
  林轩凤叹气:“罢了,你自己的人生,旁人没有插手的权利。”
  这时,奉紫又站出来:“姐姐,你一定不能继续跟他在一起了。他不是好人。”
  雪芝原本冒出一句关你屁事,但见奉紫紧握的双手在微微发抖,面色也是难看之极,心中不免疑虑:为什么她对上官透深痛绝恶?难道上官透曾经玩过她?
  想到这里,雪芝告诉自己,要开心,嘲笑奉紫。但心中真正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有一冲而出质问上官透的欲望,却又一次被原双双阻拦下来:
  “我就说为什么小雪芝会放弃了我们轻眉。原来啊,是跟上官公子裹上了。”
  那个“裹”字,终于成功把雪芝激怒。她回头,恶狠狠道:“你再侮辱人看看!”
  “我哪里侮辱你了?”原双双娇笑道,“是人都知道,和一品摧花透在一起的女人,没一个是清白之身的,你和他同行走遍大江南北,不是裹是什么?”
  “他把我当妹妹看,你去问他就知道!”
  林轩凤道:“原双双,你住嘴!”
  原双双像是没有听进他们说的话:“重雪芝啊重雪芝,我真是小看你,把你当孩子了。原来你玩这些事的本领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还强。”
  雪芝指着她,气得手指发抖:“你……你再乱说看看!”
  林轩凤叱道:“原双双,我一向尊敬你,但倘若你今天再多说一个字,天下再没雪燕教这个门派!”
  “我什么不是帮着你的,你居然还吼我!”原双双眼泪唰地流下来,“你要剔掉雪燕教是吧,那你去啊,你去就是!”
  林轩凤无视她,走近雪芝,低声道:“雪芝,虽然原教主说话过分,但也不无道理。为了你自己的清誉,离上官透远一点。”
  雪芝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不能掉泪。
  她转身,一语不发跑出灵剑山庄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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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在习武闯荡江湖都吃过不少苦,但上一次为这种小事掉眼泪的时间,她自己都记不住。她身上有些许女孩子都不应该有的伤疤,但她鲜少自怜,反而觉得那些是一种成就。她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摔得连海棠都看不过去了,告诉她疼就哭出来,不要憋着。但雪芝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要为了身上的小伤口哭。
  她生长在封闭的重火宫,对男女之事了解几乎为零,初出江湖略微懂了点,但依然处于最单纯的小女孩幻想阶段,从来不曾被人这样说过。从来不曾因为过度羞辱而掉眼泪,这一回,刚一跨出正厅大门,她就再难控制,哭得一塌糊涂。
  但是还没出去,林轩凤和夏轻眉就已经出来。
  “雪芝,对不起。”林轩凤略垂头,“我答应你二爹爹,要保护好你和奉紫,但我什么都没做到。”
  雪芝背对着他们,擦拭眼泪都不敢。
  “原双双心疼奉紫,也希望她变成最优秀的女孩,所以对你多少不公平。”林轩凤长长叹了一口气,“会给你带来这么多困难的是你的身份,但人的出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虽说如此,是否鼓足勇气走下去,是取决于你。你的敌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天下。”
  脚下有半融的雪,眼泪一旦没入,便再也找不到。
  “叔叔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林轩凤又道:“我相信你会变得很强,强到像你大爹爹那样,无人超越。”
  雪芝点点头,依然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但刚一到灵剑山庄的正门口,又有人追上来了。
  “重姑娘。”
  这一回是夏轻眉。
  “我都知道,不要再说了。”
  夏轻眉绕道雪芝面前,垂头看看她:“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来,笑一个。”
  雪芝没有任何反应。
  夏轻眉递给她一块手帕:“奉紫要我给你的。”
  雪芝看了看那块手帕,接过来看了看,扔到地上。夏轻眉轻轻吐一口气:“果然脾气不小啊。你要因为那个八婆几句酸言酸语就受不了,那实在太亏了。”
  雪芝愕然抬头:“八……婆?”
  “咳。虽然她很喜欢我,但我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她跟你说话的方式。其实你要体谅体谅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如果她像当年薛红那样满足于现状风骚到底,也没有问题,但她又偏偏想嫁得不得了。好的不要她,不好的她看不上,除了欺负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能做什么?”
  “她……可是奉紫的师父。”
  “奉紫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了这么个师父。不过还好她没被原双双影响,不然就太可惜了。你也别在意她说的话。肮脏的人眼中,再干净的东西也是肮脏的。”
  雪芝揉揉眼睛,破涕而笑:“没想到夏公子性格如此开朗。”
  夏轻眉又清清喉咙:“我是看你哭才这样的,平时我很稳重。”说罢又笑起来:“不要难过了。赶快把眼泪擦干净,上官公子还在下面等你吧?给他看到你这样子多不好。”
  雪芝这才反应过来,往下看去。
  上官透还站在阶梯半中腰,不过是背对着他们的。
  “我真该走了。”雪芝连忙跑下去,又回头,笑得无比灿烂,“谢谢你。”
  夏轻眉怔了怔:“不客气。有缘再会。”
  雪芝刚一下去,上官透便回过头来:“说好了么。”
  “嗯。”
  “怎么眼睛有点红?”
  “没,没有啊。”
  “是不是刚才在门口那人把你弄哭了?”上官透戴上斗篷连襟帽,立即往上面走,“我去收拾他。”
  “没有没有,夏公子是来向我道别的。”
  上官透慢慢转过头,几粒微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夏公子?……他就是夏轻眉?”
  “嗯。”
  “你等我,我去把他皮剥下来。”上官透又往上走。
  雪芝连忙拽住他的手臂:“等等,传言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但是如果没有他,别人也不会这样说你。这样的人好了也没用,消失比较好。”
  雪芝还是死命拽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往下拖:“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你脾气这么倔。他是我朋友——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才会被人说。实际他人很好的。”
  上官透回头,看了雪芝许久。直到看到她头皮发麻,才微笑道:“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给我说,知道么。”
  “是,昭君姐姐!”
  上官透又一次看着她不动了。
  雪芝声音放低了很多:“透哥哥……”
  “这才听话。”上官透摸摸她的头发,“过两天这里会有庙会,你想不想去看看?还是说直接去少林寺?”
  “当然是庙会!”雪芝想了想,“不过我没想到,你剃过光头,还真的信起佛了。”
  “傻丫头,谁说去庙会就是烧香了?”
  “那是去做什么?”
  “以前是为了寻乐子去,不过这一回就是陪你了。让你红袖姐姐和狼牙哥哥去玩。”
  “寻乐子?”
  上官透想了想道:“就是寻一些乐子。”
  “这算解释吗?”
  “以后你会懂的。”
  雪芝还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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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灵剑山庄回到仙山英州,雪芝突然大转变。仙山英州的一二楼是饭厅,三四楼是客房,上官透和雪芝都住在三楼,两人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空房。即便如此,前一夜他还是被叮叮咚咚的声音惊醒了数次。奇怪的是他们一回去,雪芝的房间一直都很安静,直到晚饭时分,上官透去她的房间叫她,发现她不在,于是下楼找仲涛。
  这一日仙山英州又开始营业了,所以一到用膳时间人就特别多。裘红袖腾了个包间出来让他们先休息。上官透问仲涛雪芝去了哪里,仲涛指了指厨房。上官透一脸疑虑地去了厨房,竟然看到雪芝在里面蹿来蹿去,帮忙洗菜切菜。
  上菜的时候,雪芝才跟着裘红袖一起端着菜过来了,还笑盈盈地像是非常开心。上官透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佳肴,终于忍不住道:“芝儿,你去做饭了?”
  “没有,我不过帮红袖姐姐而已。我不是很会做饭。”说到这里,用筷子指了指一盘水晶饺子中形状最奇异的一个,“这个是我做的。”
  仲涛清清嗓子,用手在脸上擦了擦,转过身去。
  雪芝不是很高兴:“放心,这一个我来吃。”
  开饭后,雪芝立刻给上官透盛了汤,又夹了碧螺虾仁,然后笑道:“透哥哥请用膳。”
  女人捧着哄着上官透这种事,仲涛和红袖早已习以为常,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上官透目瞪口呆。他已经过了要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的年纪,只好笑着说谢谢,然后莫名其妙地吃饭。
  雪芝看着上官透吃下去,然后继续笑道:“好吃吗?”
  上官透表情有点僵:“好吃。”
  雪芝又三下五除二吃下自己的饭,快步走到上官透身后:“透哥哥,今天辛苦你了,有没有觉得很累?”
  上官透道:“还好。你不吃了?”
  雪芝立刻把双手放在上官透肩上:“我帮你捶背吧。”语毕开始在他背后捶打按捏。上官透身子都僵了,但还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裘红袖道:“真没想到雪芝这么乖巧。”
  仲涛道:“光头,啧啧,你在哪去找这么好的妹妹啊。”
  上官透没有说话,饭也没吃下去。他原本打算等雪芝按完再吃的,最后终于忍不住转头拦住雪芝:“谢谢,我还好。你去玩吧。”
  “没有关系,你吃饭,我帮你捶背。”
  裘红袖慢慢将身子探前,歪头看着上官透:“第一次看到一品透这么紧张。芝儿,你停停吧,再捶下去要折寿了。”
  仲涛道:“今天怎么了?以前不是三个女人帮你……”
  上官透抢先道:“芝儿,你喜不喜欢逛道场?”
  “透哥哥喜不喜欢呢?”
  “我不是很喜欢。”
  “那我也不喜欢。”
  上官透又一次沉默。仲涛看看雪芝,又看看上官透,再看看裘红袖。裘红袖嘴边挂着诡异的笑容。然后上官透又开始找话题,但无论说什么,雪芝总是迎合他,奇怪的气氛就持续了一个晚上。最后雪芝犯困回去睡觉,上官透才松口气,和另外两人正常说话。
  仲涛道:“我说光头啊,你出什么问题了?我看妹子这么乖巧,你还表现得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芝儿平时性格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裘红袖单手撑着下巴,玩着灯芯上的小火苗:“也不是做什么,小孩子说要改变的时候,绝对是说变就变了。刚才妹子在厨房里说,去过一次灵剑山庄吃了不少教训,从今以后她要更加珍惜对她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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