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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35 那只狐狸(现代)
  “堡主客气了。”温靖说道,“如今加上老夫手中的九皇神器,已有六件神器在手,不知堡主下一步要如何呢?”
  魏启看着温靖,眼神里的敌意一闪而过,他微笑,道:“离这儿不远,便是岳岚剑派的地界了。我早就想会会天下闻名的‘岚剑十七式’,顺便,请太平城做个公证。到时候,还要请岛主相助呢。”
  温靖思忖片刻,了然,“好说。”
  魏启和温靖相识而笑,那笑容下有这太过深沉的东西,深不见底……
  ……
  无计不施
  连日江湖动荡,英雄堡自长子魏启掌权之后,扶植亲信,不断向外扩张势力,不少江湖门派畏忌英雄堡的地位,纷纷归附。而此时,另一个消息也传遍了江湖:神箭廉家与江湖黑白两道人士结盟,讨伐神霄派叛贼。联盟内的江湖人士包括江湖三大家的神农世家、东海七十二环岛、南海北神宫、岫风寨、玄灵道、曲坊等,甚至还有传闻,江湖最神秘的门派“破风流”的少主,也在这联盟之中。联盟的盟主,是不久之前惹得江湖风起云涌的“三弦女侠”。这联盟的声势,自然是浩大无比,引得江湖上不少黑道人士投靠归附。一时间,江湖风雨欲来。而同样是江湖三大家的太平城,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石乐儿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惊讶非常。同样惊讶的,还有岳怀江和岳怀溪两兄妹,以及认识左小小的所有人士。
  “几个月不见而已,小小竟然变成盟主了……”岳怀江感叹,“果然是高深莫测。”
  岳怀溪无奈至极,“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着小小的,唉……”
  石乐儿皱眉,“怎么,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两人立刻摆手,“不敢不敢。”
  石乐儿一挑眉,哼了一声,满脸不悦地继续看着演武堂中练刀的人。
  岳怀江和岳怀溪对望一眼,扯开话题道:“魏公子真是天资过人呢。这套刀谱只练了一个月,已经有模有样了。”
  演武堂中练刀的人,正是魏颖。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九皇神器”之一的“武灵霸刀”。“武灵霸刀”的刀法讲究刚猛烈性,但到了他手中,配上英雄堡的“燕行步”,却有了别样的清逸潇洒。
  石乐儿看着他舞刀,道:“就算是我,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能耍成这样,有什么稀奇?”
  岳家兄妹闻言,连连称是。
  石乐儿心中也知那是奉承。她从未习武,昔年老城主在世,曾想传她武艺,却被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极力阻止。父亲曾经对她说过:女儿家何苦习武。开心轻松地过一辈子,不是更好么?练武这种苦差事,折磨男人就够了。
  小时候,她觉得父亲很体贴。但如今,她完全不这么想。开心轻松地活着,哪有那么容易?若不是不会武功,她早就弘扬太平城威名,一统江湖,称霸天下了!哼!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悦,脸色也阴沉起来。
  她一扭头,道:“我去收租,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别让他偷懒。”
  岳家兄妹立刻恭敬地答应下来,恭敬地目送她离开。
  此时,魏颖已过了一遍刀法,慢慢往这边走来,稍事休息。
  “魏公子啊,要不要喝水啊?”岳怀溪殷勤地端上一杯茶,道。
  魏颖笑着接过,“多谢。”
  “公子太客气了。练了那么久,累了吧,我替您捶捶肩?”岳怀溪捏捏手指,谄媚道。
  魏颖这才觉得气氛诡异,连连拒绝。
  岳怀溪笑着,道:“魏公子,捶一捶也就收十文钱,也不算贵的么。”
  魏颖看看眼神闪亮的岳怀溪,又看了看一旁习以为常的岳怀江,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欠了三千两?”
  岳怀江和岳怀溪听到这句话,沉痛地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哪……”岳怀江仰天一笑,道。
  魏颖想起了自己与乐儿签的凭据,心中愈发不解,“我还是不明白。太平城乃天下大派,仓廪殷实,石乐儿为何会对金钱如此看重。”
  听到这句话,兄妹俩都笑了起来。
  “魏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岳怀溪笑着说道。
  “乐儿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人看低了。可惜她现在每天穿金戴银,摆富摆过头了。”岳怀江也笑,“魏公子,你不是外人,我便跟你说实话好了。太平城占地千顷,应有尽有,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太平城中的食客,何止三千。”
  “你的意思是……”魏颖明白了什么,却不敢确认。
  “老城主过身之后,太平城早已入不敷出。城内都是江湖人士,又有多少人愿意耕田种菜,自给自足?魏公子不也是来白吃白住的么。”岳怀溪补充道,“乐儿继位的时候,账房里只剩下三百两银子,还不够全城半年的花销。当时,乐儿便替全城的人都算了一笔帐,还扬言,若谁还不清欠款,就赶出太平城,自生自灭。”
  “其实,乐儿完全不必如此。赚钱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岳怀江笑道,“对吧,小溪?”
  岳怀溪点了头,“就是啊。”
  魏颖听到这里,不禁微笑。
  岳怀江带着笑意,道:“魏公子,乐儿与你合作,表面说是为了那七成收益。但这是豪赌,太平城根本输不起。这其中多少是利益,多少是情分,魏公子应该清楚。”
  魏颖的笑容依旧留在脸上,握刀的手却握紧了。即便以前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他曾经的所做作为,都是如此幼稚。责任一物,他曾弃如敝屣,但如今那份沉重,让他心安。
  三人相谈甚欢,待谈罢之后,又开始互相切磋武艺。一时间,演武场内便欢闹了起来。众人全然忘了正事。兴致一高,更同行饮酒,好不快活。而后,此事被石乐儿知悉,自然少不了一顿训斥。魏颖也在此时明白了,为何岳家兄妹此等高手,对石乐儿却唯唯诺诺,敬畏三分。全因那“亲情”二字,惟人间赤诚。
  反观自己,兄弟反目,家人决裂。他心中更觉凄凉。然而,此时,他的意念愈盛,全无迷惘。他要战胜一个人,取回失去的东西,有了这样的信念,他便有了信心。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早。
  ……
  第二日正午,岳岚剑派的弟子前来传信。说是几日之前,英雄堡向岳岚剑派发下战帖,要挑战江湖绝学“岚剑十七式”。
  英雄堡自新堡主继位之后,吞并了不少小门派,扩张势力。如今,这所谓挑战,恐怕也是向岳岚剑派施压。岳岚剑派现任掌门岳隐壑对此事甚感担忧,恐有意外。特地来向身在太平城内的兄长岳隐峰求助。
  听到这个消息,石乐儿跃跃欲试。马上召集了城内的人进大堂,商议此事。
  “哼,我还当魏启有多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么。挑战岳岚,岂不是正好给了我太平城出手的借口……”石乐儿坐在堂上,快乐地说道,“马上调集人马,支援岳岚剑派。”
  岳岚剑派的传信弟子闻言,道:“城主,此举不妥。英雄堡既然是来挑战的,本派若不迎战,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掌门遣弟子来,并不是为了要太平城出手,只是,想找前掌门一起,共挫对手罢了。”
  石乐儿笑道:“那我去旁观,总行了罢?”
  传信弟子无话可说,只得答应。
  石乐儿转头,看身旁的魏颖,“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魏颖的神色有些紧张,他握着腰间的刀柄,感觉着那种隐隐的兴奋。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乐儿,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
  石乐儿抬头,就见一众镖师打扮的人大步而入,领头的,正是“行风镖局”的总镖头,厉正海。
  “厉伯伯,乐儿怎么会忘记您呢。”石乐儿站起来,笑道。
  厉正海朗声笑着,又看了看坐在石乐儿身旁的魏颖,“没想到,你这么快定了婚事。伯伯真替你高兴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石乐儿和魏颖皆是一僵。
  石乐儿不满地开口,道:“厉伯伯,我们谈正事吧。”
  厉正海一伸手,道:“不用说了。英雄堡自三英去世之后,魏启独揽大权,排除异己,横行江湖,行事全无一点英雄风范。我听得岳岚剑派来找你,就知道是要对付英雄堡。这还有什么好谈的,我‘行风镖局’全力支持,绝无二话!”
  他说完,身后的镖师都应合了起来。
  大堂之内,立刻一片豪气冲天。而此时,姗姗来迟的岳怀江和岳怀溪两兄妹进了大堂。岳怀江的身后背了一个四尺长的木匣,神色里带着少有的严肃。他走到堂中,对石乐儿道:“城主,我与小溪都是岳岚剑派的人,这件事,责无旁贷。我爹方才吩咐了,若是英雄堡真要挑战‘岚剑十七式’,便由我和小溪迎战。还请城主允许我们破戒动手。”
  石乐儿笑笑,“正合我意。这一次,我要让魏启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商议妥当,便休息整装,第二日,快马加鞭,赶往岳岚剑派。
  ……
  岳岚剑派离太平城不远,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三日笃定能到。
  太平城的人马声势浩大,多费了些时日。待赶到的时候,以是比武当日,岳岚剑派早已焦急不堪了。看到他们赶到,才算松了口气。
  众人急忙赶往比武场地,却见那里空无一人,甚至不见岳岚剑派的掌门岳隐壑。
  众人正心生疑惑,方才那些岳岚剑派的弟子突然纷纷拔剑,迅攻而上。
  这般突发的情况,让众人反应未及。只见电光火石只见,几名岳岚弟子已将剑架在了石乐儿脖子上。
  “是陷阱……”石乐儿意识到的时候,心中一凉。
  “乐儿妹妹,现在知道,太迟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石乐儿寒毛直竖,异样的惊惧从心头涌上。
  那些持剑的岳岚剑派弟子让出了一条道,魏启就背着手,慢慢地走上前来。他身着一袭黛紫衣衫,衣襟和袖口用银丝镶了边,丝丝发亮。他的神情轻松悠闲,笑意温雅,全无戾气。
  魏颖看到他,压不住心头的一股怒气,正欲拔刀。然而,只是那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四周的情势。终是按捺下了自己的冲动。
  “魏启……你把岳岚剑派的人怎么了?”石乐儿忍下恐惧,问道。
  魏启微笑,“诸位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他们呢。”他的眼神慢慢落到岳家兄妹的身上,“二位就是岳岚剑派‘怀’字辈的传人了吧,得知家族有难,就赶来相助。果真是血浓于水,情义无私。”
  “你不是来比武的么?为何耍这种手段,快放开乐儿!”岳怀江开口,大声喝道。
  魏启笑道:“乐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绝对不会动她一根头发的。不过,岳岚剑派的人,我就不保证了。”
  “你想怎样?”岳怀溪皱眉,道。
  魏启悠然开口,道:“岳岚剑派能在江湖上有一袭之地,靠的是‘岚剑十七式’,还有,戚氏名兵:‘岚剑’。世人只知道岳岚剑派拥有‘岚剑’,却不知道‘岚剑’双生,一山一风。惟有双剑合璧,才能发挥‘岚剑十七式’的精髓,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他看着岳家兄妹,目光落到了他们携带的木匣之上,“……九皇神器,必是由戚氏打造,且不记录在名兵谱上。‘岚’之‘山’‘风’,自然就是神器。如今,用二位手中的‘风’,换岳岚一派的性命。这交易如何?”
  “原来,你根本不是想要收复岳岚剑派,你的目的是‘九皇神器’!”石乐儿霎那领悟,她看着岳家兄妹,喊道,“不准答应他!魏启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不会信守诺言!你休想!”
  魏启并不生气,“乐儿,离开了太平城,你便什么也不是。有什么资格跟我呛声。”
  石乐儿气红了脸,但确如魏启所说,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反抗。她不禁觉得懊恼,用力挣扎了起来。拿剑挟持她的人本就不敢伤她,她这么一动,反而让他们畏怯起来。
  这个空隙,魏颖看在了眼里。他拔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了挟持石乐儿的人,长剑被刀锋粉碎,碎片与阳光下闪闪发亮。那眩目的景象只是一瞬,而这一瞬,魏颖已将石乐儿护在了身后。
  “武灵霸刀……”看清魏颖手中的兵器后,魏启的语气里染了阴寒,“乐儿,你选他?”
  石乐儿突然获救,余悸未消。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道:“选他怎么了,难不成选你这个下流小人么?”
  魏启的眉头锁了起来,原先的温雅消褪,静静透了杀气,“三弟,你果然得天独厚,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选你。我将你逼至如此绝境,你竟还能翻身。”
  魏颖看到他眼中的杀机,心中不免凄寒。
  “发什么呆!还不给我教训他!”石乐儿一跺脚,推了魏颖一把,道。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地下突出无数利刃,直刺众人双脚。
  魏颖反应及时,抱起了石乐儿,险险避开。
  攻势却还未停止,十数利刃破土而出,爆出了一片烟尘,迷人双眼。隐约有无数人影穿梭,目虽不能辩,但所有的攻击都是实打实的。不少人无法应对,负了伤。
  岳怀江和岳怀溪惊愕之间,也遭了袭击。只见数枚模样怪异的暗器飞射而来,脚下又布满利刃,上下夹击,躲避不易。
  岳怀江皱眉,开匣取剑。
  只见那长剑三尺有余,剑身流彩云纹,银光熠熠,隽丽无双。
  他纵身跃起,翻身以头向下,挥剑旋身。那身形轻灵无比,剑光倏忽间,暗器均已落地。只见他以剑尖轻点地面,借力而起,一个后翻,稳了身形。
  他刚松一口气,却觉一股掌力袭来。
  他身畔的岳怀溪见状,立刻出手,替他阻挡。
  当接了一掌之后,岳怀溪却皱眉退开,气息微颤,道:“冥雷掌!”
  出手的人,正是魏启,他一掌未成,立刻再起一掌,攻向了岳怀江。
  岳怀江正忧心岳怀溪的伤势,一时之间,招式有些混乱。
  魏启一掌击向他的胸口,岳怀江弓身,让那一掌隔了空。他连退几步,稍稳身形,随即出剑,取魏启的头颅。
  魏启旋身,避开那一剑。而后,以后背对着岳怀江,向后一靠。左手抬肘,瞬时抵住了岳怀江的咽喉。随即,右手擒拿,扼住了岳怀江握剑的手腕。扣着脉门,微一使力。
  岳怀江只觉得手腕一麻,力气顿失,手中的长剑脱出。
  魏启立刻接剑,迅速退开。
  岳怀江回神之时,就见魏启已握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岚剑合璧,天下无敌。”魏启悠然开口,“而今只有一把,你们又岂是我的对手!”
  岳家兄妹对望一眼,深深皱眉……
  与此同时,一旁,魏颖护着石乐儿,躲避着攻击。突然,那烟尘之中,隐有一道赤光闪过。他本能的反手出刀,兵器相撞的声音清脆。魏颖只觉得刀锋一震,竟让他手腕发麻。
  天下,“武灵霸刀”斩不断的东西,惟有同为“九皇”的神兵!
  赤红的光再次迫近,魏颖慌忙阻挡,但烟尘蔽目,他防了那一招,却防不了紧随其后的阴寒掌力。他慌忙之间,横刀防护。掌力击中刀刃,劲力之强,迫得他手劲一松,“武灵霸刀”被击飞出去,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在了魏启脚边。
  魏颖被逼退数步,微微喘息。
  此时,烟尘减散,魏颖就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他左手持的一副赤红双刀,正是“九皇”之一的“逐旸”,右手依然是出掌之势。他不是别人,正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前岛主:温靖。他身边还有数十名东瀛忍者,方才的利刃与烟尘,皆是忍法作祟。
  温靖收掌,望向魏启,“魏公子,老夫不是早就奉劝过你,不要多费口舌了么。”
  魏启笑而点头,“岛主说的是。”
  魏启从地上拔起了“武灵霸刀”,慢慢开口:“杀。”
  话音一落,杀机立现。太平城的一众人因方才突袭皆有损伤,情势大为不利。
  就在此时,诡异的乐音飘然而来,众人只觉得一阵眩晕,内息开始紊乱。与此同时,银白的羽箭破空,直袭向魏启和温靖的人马。
  “魅海神音……”温靖慌忙闪避,说出了这个名字。
  然而,这些还不算完,淡淡的幽香弥漫而来,只见一名十岁女童身手提宫灯,翩然而降。一众着绫罗、挽飘带的女子紧随其后,捧着花篮,飘然而来。一时间,漫天飞花,倩女如云,美不胜收。
  众女子站定,半侧身子,恭敬站立,齐声道:“恭迎盟主!”
  ……
  无稽之谈
  那些女子之后,一队弓箭手策马而来,例行开道。而后,就见银枭、江城先行,李丝、洛元清随后,鬼臼再后,引着一台十六人抬的轻纱大轿。轿旁左右,各是温宿和廉钊。巴戟天、贺兰祁锋及其余诸多人马,跟在了在最后。一大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不用说,那十六台大轿上的,正是阴错阳差、莫名其妙被推为盟主的“三弦女侠”左小小。
  这台大轿,檀木所制,可容五人平躺。轿上铺着水晶垫,放一雕花矮几,上置美酒瓜果,铜炉檀香。更有绣花软垫,供人扶靠。小小身着玉色丝衣,半躺在轿上。只见她发上琉璃作簪,耳旁冰种为珰。玛瑙制璎珞,白玉雕带扣。怀中轻拥一把三弦,手指轻抚间,弦音黯哑。硬是在那浮华之中,透出了一股子深沉气韵。
  看到这种场面,即便是魏启、温靖,也有了片刻惊愕。其他人更是看傻了眼。
  而身在轿上的小小却只觉得僵硬尴尬。苍天啊。古往今来,哪个盟主出场有她这样的排场?她再看看自己一身的奢华打扮,愈发无语。这哪里是江湖的作风,分明是出来摆阔的。这叫什么?这就叫虚张声势,唬人不倦!
  她看着面前的局势,心里有些忐忑。从神农世家,马不停蹄,用了一个半月才赶到太平城附近。而一路而来,各种消息纷然不断。什么魏启前往太平城下聘、利用莫允、赵颜瓦解戚氏、联合温靖攻打岳岚剑派……
  这些事,件件都是要紧非常。但偏偏路途遥远,鞭长莫及。今日总算是在危急关头赶到哪!
  “大胆狂徒,看到盟主大驾,还不行礼?”鬼臼上前数步,如是喊道。
  还未等魏启一行反应过来。小小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用充满威严而又温柔的口吻道:“鬼臼,不得无礼。”
  “是。”鬼臼听命,退到了轿前。
  小小清清嗓子,道:“魏公子,别来无恙。”
  魏启心中没底,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得接道:“左姑娘原来真坐上盟主之位,可喜可贺。”
  小小微笑,道:“小小无德无能,蒙武林同道抬爱。不过,我既然是盟主,就会为大家主持公道。魏公子,你设下陷阱,假扮岳岚剑派弟子,暗算太平城。这种有违江湖道义的做法,我左小小绝不能坐视不理。”
  魏启冷笑:“哼,左姑娘,你勾结邪教,居心叵测。我身为英雄堡堡主,才不能坐视你为恶!”他说完,就见一大队人马涌了过来,正是英雄堡和江湖上大大小小归附的门派。
  “执迷不悟。”小小带着十足的气势,道,“今日我就同你算算新仇旧帐!”她悠然一挥手,道,“动手!”
  联盟众人早就激动雀跃,就等她这一声命令了。一时间,双方开始混战,场面激烈,撼人心魄。
  小小偷偷擦了把冷汗,吁了口气。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已不是她能力所及。她看着面前的战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从矮几上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
  话说联盟众人,先前受过神霄派的“关照”,心头一股怨气压抑已久。如今终于找到敌人,不说道义公理,单那份私怨,就能激起斗志。众人打得兴致高昂,不亦乐乎。
  而其中,绝无这般心思的,惟有温宿。
  温靖持刀而立,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受我十成功力的冥雷掌,还能活在世上,你的命真硬啊。”
  温宿沉默着,并不回应。
  “你这孽障,竟还敢统领东海余众与我作对。”温靖斥完,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往温宿身上招呼过去。
  温宿闪避开来,并不硬接。
  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温靖手中的兵器乃是九皇神器之中的“逐旸”,普通的兵刃与之硬拼,只有折断的份。原因之二,则有些妇人之仁。倒不是因为自小被灌输“忠诚”,而是如今的他,心变得柔软。曾经领受过的亲情,如今都成了枷锁。
  温靖却绝无这般想法。当计划一次次被破坏时,心中的憎恶便愈发强烈。他手上的招式凌厉,不留余地。
  温宿却依然只顾闪避。温靖见状挥刀下斩,取他肩膀。温宿侧身避开。此时,温靖收了刀,聚力出掌。
  温宿无法闪避,只得也出掌,硬接了他一掌。
  双掌互击,温靖不禁惊讶。温宿的内力,较之先前,可谓是突飞猛进。温靖片刻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玄月心经……”温靖皱眉,道,“你竟然得到了玄月心经的下册!”
  这时,一旁的洛元清上前,道:“温靖,东、南两海已经结盟,你气数已尽,还不弃械投降?!”
  温靖闻言,看着温宿的眼神愈发冰冷。他二话不说,转而出手,攻向了洛元清。
  洛元清并不含糊,立刻出手迎击。她与温宿虽交换了玄月心经的上下册,但修习时日尚短,凭现在的功力,要和温靖对战尚有些勉强。加之温靖手中使的是神兵利器,更是让洛元清有些招架不住。
  不久之后,洛元清便趋劣势。她心中一急,招式间不免落了破绽。
  温靖自然不会放过这制胜的机会,手中的刀锋红光一闪,直取她的心脏。
  洛元清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出手阻挡。
  这千钧一发之时,温宿一把将她拉开,用手腕格住了温靖握刀的手。
  温靖收刀,退了几步。又再一次聚力,攻了上来。
  温宿这才拔了刀,起身迎上。
  洛元清站稳身子,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惆怅,不禁幽幽地叹息。
  温宿心中却开始变得释然,招式之间也再无滞涩。所有恩义,早在他中了那一掌十成功力的冥雷掌时就断绝干净了。执着于那些往事,只是庸人自扰。这世上,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值得珍惜的。现在的他,不能失去的,决不是和温靖的师徒之情。
  行招之间,温靖也察觉了温宿的这般变化。他曾将温宿当成唯一的继承人,除了冥雷掌之外,所有的绝学都倾囊相授。而这双刀之技,温宿甚有天赋,自己断然不是对手。如今的不相上下,靠的是手中的“逐旸”。
  温宿自然知道不能跟“逐旸”硬拼,温靖的杀招,他决不硬挡,而是尽力闪避。出招之时,也决不与“逐旸”交锋,而是专注于攻击温宿的手腕。
  温靖见状,收了左手的刀,转而以掌相对。
  温宿也收了左手的刀,出掌。
  双掌互击,两人竟僵持了起来。然而,那僵持并为持续太久,论内力,温靖始终占了上风。
  温宿只觉得真气不济,力量开始涣散。温靖的脸上渐有笑意,右手中的刀锋蠢蠢欲动。
  眼看“逐旸”赤红的锋芒渐进,温宿躲闪不得,无奈中起刀迎上。
  双刀互击,温宿手中的刀被瞬间震断。温靖的笑意欲胜,刀势无半分停顿,直刺温宿。
  一旁的洛元清大惊失色,正欲上前。却见一道红影一晃,至了温宿背后。
  温宿惊觉有人绕至背后,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觉得背上传来一股掌力。那力量并非冲他而来,反而汇进他的身子,贯通他的右掌,爆发开来。
  正与温宿对掌的温靖怎能料到这般变化,这突至的掌力生生将他震开。他连退数步,轻咳了起来。
  温宿转头,就见李丝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笑容娇媚,神情更是轻松。
  “啊,不用谢了。”李丝笑着,狡黠道。
  正与人交手的银枭看到此情此景,抽身脱出战局,笑道:“媒婆,你这是借刀杀人,好生卑鄙哪!”
  李丝掩嘴笑道:“奴家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她眸中带一丝阴恨,道,“何况……他能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奴家为什么不能。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银枭抚掌,“好!好口才!”
  李丝又看了一眼温宿,道:“本来奴家也不能放过你,不过,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奴家便给你个便宜。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但是,他日你再为恶,奴家的姻缘簿上决少不了你。”她一转身,“温靖内息已伤,如今已无还手之力,你看着办吧。”
  她说完,一转身,加入了一旁的战局。
  银枭摇摇头,亦收敛了心神,专注于自己的战斗。
  温宿却有了几分茫然,他看着温靖,握刀的手松了又紧。
  温靖知道自己已无胜算,他皱眉,退后几步,道:“走!”
  一旁混战的忍者闻声,放出了烟雾。
  这烟雾并不普通,彼子一见,便惊呼道:“烟中有毒,大家退开!”
  一时间,众人纷纷退避,回到了小小的轿旁。
  待烟雾散尽,魏启、温靖早已不见踪影。
  但大队人马来不及逃走,看到这番局势,纷纷投降。但其中,仍有人不甘心,竟铤而走险,攻向了小小。
  小小正坐在轿上吃西瓜,见到有人攻来,她瞪大了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鬼臼和彼子一直侍奉在轿前,看到这番变化,立刻起身迎击。
  但那几人皆是殊死一拼,武功虽弱,气势却不弱。一人竟负伤突出,直冲向了轿子。
  抬轿的轿夫不是江湖中人,看到如此杀气腾腾的架势,乱了阵脚。轿子一番摇晃,小小身子一歪,手中的西瓜皮竟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人脚下。
  接下去,小小便惊讶地看着那人猝不及防,踩上瓜皮,重重摔在了地上。利刃脱手,飞向了轿上。
  小小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将那刀接在了手中。
  待众人摆平手头战事,看向小小时,就见一名英雄堡的弟子四肢伏地,跪在轿前。小小手握一把利刃,横于胸前,神色肃穆。
  那名弟子起身,仍欲攻击,但却被鬼臼和彼子制服。
  鬼臼和彼子转身,看着小小,齐声道:“盟主神武!”
  小小看看地上那块西瓜皮,悄悄地将沾满西瓜汁的手背到身后,擦了擦。她又看了看那几名被制服的人,清了清嗓子,道:“魏启和温靖多行不义,诸位何苦助纣为虐?我身为盟主,只希望江湖太平,公道长存。诸位若能弃暗投明,我保证不伤诸位分毫。”
  那些人面面相觑,思虑许久,最终,放下了兵器,拜服在了轿下。
  小小松了一口气,抬眸之时,就见廉钊、温宿表情复杂,银枭、李丝忍笑在旁,其他不明底细地则是一脸崇拜,仰望着她。
  小小正尴尬,石乐儿却疾步跑了过来,道:“小小姐姐,魏启夺了‘武灵霸刀’和‘岚剑’,要是他凑齐了九件神器就糟了!”
  小小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句:“追!”
  ……
  众人一路追赶,却始终找不到魏启、温靖的下落。一番商议之后,便赶往附近的英雄堡分舵,找寻线索。
  攻破分舵,并未花众人什么力气。只是,分舵早已人去楼空。众人一番搜索,只找到了被囚禁在地牢的戚氏门人,还有曦远、赵颜等人。
  盲目寻找只是白费力气,众人便在这分舵中安顿了下来,从长计议。
  小小身为盟主,却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倒不是要她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凡有风吹草动,大小消息,众人便都会来通报一声,这么通报来通报去,到了天黑,她才勉强能歇一会儿。
  她全身无力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鬼臼和彼子亦步亦趋,小心侍奉着。
  已过八月,一入夜,凉风入水,隐隐生寒。她走在游廊上,看着如霜的月光,继而,看到了廉钊。
  就见廉钊和江城在游廊外的院中,正切磋武艺。两人都未用自己的拿手兵器,而是取了长剑相抗。
  皓月清辉下,小小呆呆地看着廉钊练剑,竟忘了举动。
  朴实无华的长剑,朴实无华的剑技。心头的熟稔,让她不禁微笑。还记得东海之上,城门之外,神农世家之内,他一袭黑衣,一柄长剑,为她而来。
  不违背自己的立场,选择这种方法站在她身边。这样的守护,留着足够让她进退的余地。一个男人若能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立场,牺牲一切,无疑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但是,不放弃,不牺牲,尽力以最温和的方式,寻求能够长相厮守的契机,又何尝不是真情挚爱。
  而因为如此,将来的每一天,她都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亏欠。能坦然地在他面前,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感情。
  她自小跟着师父,耳濡目染之间,便懂了,世间之事不可强求。所以,不知不觉,只需遇到一点麻烦,她便自动避开,马上放弃。这样的性子,说不上好坏。但是,现在她却知道,即便要跟他在一起绝不容易,她也不会放弃。因为,值得。
  她想着想着,笑得愈发愉悦。
  她身后的鬼臼和彼子见状,面露担忧。
  “盟主,你没事吧?”彼子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小小猛然回神,“啊?没事没事……”
  她抬眸再看院中时,廉钊和江城已停下了练习。察觉到她来,江城含笑,说了几句话后便自动告辞。
  廉钊将长剑背到身后,转身看着她。
  小小见状,示意彼子和鬼臼离开,自己一人走了过去。她在廉钊面前站定,笑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廉钊看着她,也笑,“盟主事务繁忙,不也没有休息么?”
  听到这句话,小小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在这句话里听出了诡异的余音来。她了然,哀怨道:“哎?我也不是自愿的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推为盟主,怎么会没有人反对呢?”
  “盟主广施仁德,神武英明,谁敢反对?”廉钊回答。
  “廉少侠,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很满意我做盟主哦。”小小撩起袖子,道,“好,本盟主就让你开开眼界,让你心服口服!”
  她说完,迅速出手,擒廉钊的肩膀。
  廉钊微惊,侧身避开。
  小小再接再厉,继而缠他的手臂。
  廉钊右手拿剑,便只用左手应对。他隔开小小的招式,反手,转擒她的手腕。
  小小得意一笑,她这套“不得不练”也不是摆着看的哪。她的手腕一滑,轻松脱出,继而出双手,缠住了他的左手。
  廉钊左手被封,却挑眉笑道:“盟主,我还有腿呢。”
  小小微惊,就见他抬腿踢向她腰际。她惊叫一声,扭过身子,避开。继而也抬腿,压住他的攻势。
  廉钊笑着,腿微微上抬,一曲一顶。小小的力道本就不及他,这番变化让她的下盘一松,险些摔倒。
  她立刻松了手,退开身子。
  廉钊拍拍身上尘土,笑容中微带挑衅。
  小小见状,眉头一皱,她搓搓手,一脸严峻。静默片刻,她一纵身,冲向了廉钊。
  廉钊神色悠然,就站在原地,等她进攻。
  眼看就要到他面前,小小正琢磨着第一招。却不想一脚踩上了自己的裙裾,身形一个不稳,直接摔向前去。
  照理说,廉钊在前,十拿九稳能接住她。可廉钊偏偏一个侧身,避了开来。
  小小愣住了,下一瞬,便结实地摔在地上。
  看到她摔倒,廉钊也愣了。他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扶她。
  小小抬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廉钊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故意露破绽……”
  “我……”小小坐在地上,更加哀怨,“我故意露破绽?”
  廉钊看着她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以你的轻功,不该这么容易摔倒啊……”
  “谁规定会轻功就不能摔倒啊?”小小揉着膝盖,不满道。
  廉钊忍住笑,伸手替她揉膝盖,“摔疼了没有?”
  小小闻言,严肃道:“疼,断了。”
  廉钊无奈地看着她,道:“廉钊知错,任盟主惩罚可好。”
  “好啊。”小小伸出双手,“先送我回房吧。”
  廉钊微微有些尴尬,他看着小小闪亮的眼神,思索片刻,又看了看四下,确定无人之后,刚要放下右手的长剑,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句:
  “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玩啊!”
  小小和廉钊均是一愣,抬眸,就见石乐儿气恼地跺着脚,手指不偏不倚,指着他俩。两人迅速站起了身子,满脸严肃地看着石乐儿。
  石乐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道:“魏启和温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小小姐姐,你是盟主,为什么还不派人追啊!”
  小小怯怯回答,“呃,因为我不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就找啊!你们怎么个个都这么悠闲啊!啧,我本以为魏启只是想要英雄堡和太平城罢了,没想到,他的野心如此之大……他们已经集齐了九皇神器中的八件,万一真如传闻所说,他们得了天下,该怎么办哪!”石乐儿的语气急切无比。
  小小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直冒冷汗。想起这石乐儿平素就是装可爱来的,没想到如今是凶相毕露,看来,真的是急了。
  廉钊却笑,道:“若是集齐九皇便能一统天下,家父又何须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他捡起长剑,悠闲道,“九皇终究只是传言,不必当真。”
  石乐儿皱眉,“廉哥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廉钊答道:“乐儿,江湖的事,我不清楚。但朝野之争,我还略知一二。古往今来,要得天下,即便手握千军万马,仍需名正言顺。刘汉李唐,若非自称天命所归,何能称帝?”他慢慢说着,“我不妨直说,当今圣上,并不把‘九皇’放在眼里。圣上担忧的,就是有人假借‘九皇’之名,妖言惑众,扰乱朝纲。”
  “你是说神霄派?”小小了然。
  廉钊点了点头,“乱臣贼子,不足为惧。只怕神霄捧出一个‘真命天子’,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了。不过,即便他们得到‘九皇’,也需时日拥立新主。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找到他们了。”
  石乐儿听完,思忖片刻,道:“那,要是‘九皇’真是神器,能引发惊天力量,又如何?”
  廉钊笑道:“太平城自古拥有‘武灵霸刀’,可有一日见过它的神力?”他拿起一旁的剑鞘,收好长剑,平静道,“‘武灵霸刀’只有在石老城主的手上,才能武霸天下。同样,‘霜天揽月’在我廉家手中,才能发挥其威力。他人即便得到,也不过是得了一件名兵。什么惊天力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说完,看了看小小,又道,“即便真有惊天神力,恐怕神霄派暂时也不得要领。否则,为何三番四次要找小小的麻烦?”
  小小听完这番话就笑了。一直以来,人人觊觎的“九皇神器”在他口中,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普通了呢。原来,他一直都站在局外,所有的胜算,依然握在手中,不曾变化。所有人都以为她知道九皇的秘密,但如今看来,知道秘密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这么一想,小小就觉得自己有点……
  “廉哥哥,你这番话好像是在笑我们傻呐。”石乐儿说道。
  廉钊摇头,“决无此意。”
  石乐儿皱眉,道:“那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啊,让人白白担心这么久。”
  “我也是今日才见到你。”
  “那你一见到我的时候就该说呀。”
  小小见石乐儿不依不饶,便插嘴,扯开话题,道:“哎,乐儿,文熙公子呢?”
  石乐儿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你找魏颖啊,他在陪他二哥呢。”
  小小这才记起,戚氏门人先前也被魏启暗算,关押在这分舵地牢之中。而莫允更是受了伤,如今,正由神农世家的人诊治。
  “啊,对了,要是有武林盟主相助,他重回英雄堡不就简单多了。”石乐儿想到什么,一把拉起了小小,“姐姐,不如,你跟我好好商量商量这件事吧!”
  小小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拖走。
  廉钊见状,想要阻止,但又实在没有阻止的立场。最后,惟有无奈。
  ……
  无价之宝
  第二日一大早,小小就醒了过来。
  昨夜,石乐儿跟她讨论“英雄堡夺回计划”讨论至了大半夜,便理所当然地留在她房里过夜。但无奈,石乐儿的睡相实在是不敢恭维,一整夜,小小就没躺安稳过。
  她只觉得痛苦无奈。心中不禁悲叹,日后谁娶了石乐儿,必定是凄惨万分哪……
  石乐儿倒是精神奕奕,梳洗完毕之后,便兴高采烈地拉她去吃早饭。
  经昨夜廉钊的一翻开导,石乐儿对九皇的事,也看淡了不少。言行之间,便又恢复了那个故作天真的样子。
  只是,小小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特别是,吃早饭的时候还要听公事,那就更轻松不了了。
  她端着一碗糯米粥,认真地听着坐在面前的贺兰祁锋说话。
  贺兰祁锋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开口道,“盟主,昨夜‘曲坊’负责查探的弟子都被召回,今日便去各地查探。魏启这厮狡猾非常,要找到他的行踪绝非易事。我方才与其他几位掌门商议过了。纤主曦远和汐夫人的婢女赵颜都是魏启的手下,说不定会有线索。我已吩咐手下盘问,应该很快会有结果。您看可好?”
  小小无奈,什么好不好啊。她这个盟主本来就是摆着看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其他几人商议决定。她只需点头就是。于是,她认真地点了头。
  贺兰祁锋看着她,笑意更甚。“快吃饭吧,盟主。”
  听到这句话,小小才放心地舀起一匙糯米粥,送入口中前,还特地看了贺兰祁锋一眼,似恐有变。
  贺兰祁锋笑着摇头,无奈。不过,他确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盟主,这个东西交给您吧。”
  小小咬着汤匙,不解地看了贺兰祁锋手中的东西一眼。
  四四方方的木匣。无雕花纹饰,朴素至极。乍看之下,毫无特点。但小小却一眼认出了这个匣子。戚氏制作的“涵宇”,内藏精钢,刀剑不破,水火不侵。更有精密机簧,若不知开锁之法,绝无法打开,自古就用来传递机密信函。
  还记得,当初英雄堡第一次看到这个木匣。那时的莫允带着高傲漠然的态度,直闯英雄堡奇货会。而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匣中,放着九皇神器。但莫允却对赵颜说:这是你的嫁妆。
  赵颜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曲坊传来的消息,说是赵颜引魏启到了戚氏的隐居之地,夺了九皇神器之一,还囚禁了戚氏当家戚函。而莫允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正接受神农世家的治疗。这事说来也复杂,赵颜应是戚氏当家戚函的亲生女儿,当初那场名刀换美人,如今竟变成这样一出人间惨剧。不能不唏嘘世事无常,人情多变哪……
  想到这里,小小不禁有些惆怅。
  石乐儿立刻起了兴致,“传言木匣之中装着‘戚氏绝器’,也不知道是什么呢。”
  贺兰祁锋摇摇头,道:“本来这木匣当交于戚氏当家才是,不过,他坚决不要。而这开匣之法,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那就是打不开了?”石乐儿皱眉。
  贺兰祁锋道:“这‘戚氏绝器’恐怕真的无缘得见了。”
  石乐儿心生惋惜,她抱过木匣,摆弄了起来。只听“咔”的一声,那木匣的顶盖突然打开,露出了由数组天干地支组成的活锁。
  石乐儿见状,惊喜不已,“ 开了!”
  “还没呢……”小小脱口而出,“打开这锁才算。”
  石乐儿和贺兰祁锋同时看着她。片刻之后,石乐儿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姐姐熟读‘戚氏名兵图谱’,这开匣之法,姐姐定是知道的。”
  小小立刻后悔自己嘴快。她连忙摇头,道:“我只知道流程而已啊。‘涵宇’的活锁需将天干地支移放到特定的位置才能打开,这些天干地支千变万化,又能随时更改,我哪能知道……”
  “天干地支……莫非是九宫?八卦?”石乐儿举起匣子,思忖,“难不成,是时辰?”
  只是一瞬,小小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时辰?
  还记得莫允第一次捧着木匣,当着奇货会所有人的面说要找人。没有名姓,没有肖像,仅凭那生辰八字。而这木匣,是赵颜的嫁妆……
  小小努力回忆起来,她记得赵颜比她大上一岁,因此,八字前两位是“丙辰”……而后的,她记不得……
  她思索之间,不觉自语,“丙辰丙……”
  石乐儿闻言,问道:“姐姐,你念什么哪?”
  小小抬眸,道:“赵颜姑娘的八字是什么?”
  “赵颜?”石乐儿不解,“我哪知道。”
  小小抓抓头,“莫允公子在奇货会上说过一次,记不清了……”
  “啊?你说那个八字啊。那个我知道,是‘丙辰丙申乙酉壬午’。”石乐儿回答,“哎,我当时为了帮莫允找人,特地把这八字背下来了……难道当时莫允找的人就是赵颜?这么说来,赵颜是戚氏当家的女儿?”
  小小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那股惆怅又涌了上来。赵颜和莫允之间的曲折,除小小之外,别人知道的甚少。小小不禁想起当时,自己说出“赵颜”二字时的情形。若是她不说,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盟主的意思,这活锁可能是赵颜的八字?”贺兰祁锋问道。
  小小开口,“也许。试试吧……”
  她从石乐儿手中拿过那木匣,伸手移动活锁。只听机簧连响四次,木匣应声而开。
  一道光芒从匣中射出,刺得小小不得不合了眼。
  贺兰祁锋和石乐儿见到这番情状,皆是惊讶无比,忙凑过去,看个究竟。
  那匣中光芒一转而逝,小小睁开眼睛,看清楚匣中之物时,不禁愣在了原地。
  贺兰祁锋和石乐儿同样惊愣,片刻之后,石乐儿开口,声音里全是茫然不解,“这就是‘戚氏绝器’?”
  小小看着匣中的东西,感动和伤感就这样交替着,让她有些激动……
  这时,有人疾步而来,进了门一看到小小便行礼,急切道:“禀盟主,方才戚氏门人骚乱,说是要清理门户。这会儿找赵颜去了,属下不知当不当拦……”
  小小微惊。就听石乐儿开口,道:“赵颜啊……她跟魏启狼狈为奸,多行不义。就算戚氏不找她麻烦,英雄堡里的帐,我也要好好跟她算一算。哼,死了活该!”
  “盟主,这件事,你还是得出面处理一下才行。”贺兰祁锋开口,说道,“戚氏是客,如今在主人家的地盘上任意妄为,有损盟主声威。何况,赵颜是重要的线索……”
  小小依然看着手中木匣,微微皱眉,随即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
  几日来,赵颜都只是呆在房中,抱膝坐在墙角,不跟人说话,也不起身走动。
  众人攻破分舵的时候,看到她这般情状,便由她留在房内,派人看管起来。
  待戚函一行入内的时候,她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戚氏门人见到她,群情激奋。
  “当家的!请您清理门户!”
  戚函冷着脸色,不做回答。
  “当家的,你还犹豫什么。是她自己亲口承认为魏启带路,我戚氏基业就是毁在她的手上!当家既然不认她做女儿,还犹豫什么?!”
  赵颜似乎完全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她静静坐着,神色麻木至极。
  戚函眉头紧皱,举步上前,道:“起来,我有话问你。”
  赵颜并不理会。
  戚函微怒,“我跟你说话,你聋了么?”
  等不到她的反应,戚函的表情里有了一抹哀色。
  一众戚氏门人看到这般情况,倒也无法应对了。他们的面前的女子,似已万念俱灰,生死,都无法触动她一分。
  “我最后问你一句……”戚函居高,俯视着赵颜,“是不是你替魏启引路……”
  赵颜静静闭上了眼睛,一句不答。
  戚氏门人中,隐隐有私语传来。
  戚函深吸一口气,起掌。
  眼看他一掌击下,却在离赵颜头顶寸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皱眉,猛一挥手,掌力击向了别处,房中的桌子轰然碎开。戚函的眉头皱得更紧,拳头紧握,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房内的气氛凝重非常,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打破那一刻的沉寂。
  小小就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跨进了房内。
  戚氏门人不认得她,见到她时,并未多加理会。
  小小正想开口。身后随侍的彼子上前,大声喝道:“大胆,见到盟主,还不让道!”
  戚氏门人一阵骚动,片刻之后,让开了一条道。
  小小走进去,就见到那张四分五裂,宛如废柴的桌子,还有抱膝坐在墙角的赵颜。她斟酌片刻,开口道:“诸位稍安毋躁,这位赵姑娘是我的客人……”
  她还没说完,就听戚函道:“戚氏清理门户,不劳盟主操心。”
  小小抬眸,看了看戚函,方才心中的惆怅愈发深重,一浪浪地直逼得她想叹气。世上有些人,喜欢把话放在心里,持着自己的高傲,即便有情,也不愿低头。只是,等别人了解自己,又该是如何艰难的一件事。又有多少人因此错过,后悔终身……
  小小正想着要怎么往下接,却听鬼臼怒道:“戚氏!今日你不过是客,说话做事都该知道分寸!”
  彼子接道:“没错。若再放肆,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小小听罢,心中顿生感动。原来做了盟主,连吵架都不用自己动口啊……厉害……
  一想到这里,小小便有了底气,她抬眸看着戚函,略微思忖后,开口道:“想必您就是戚氏当家,戚函前辈吧。先听我说几句可好?”
  戚函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小小道:“戚氏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而我与赵姑娘,也算薄有交情……”
  “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戚函不耐烦,道。
  小小无奈,依然笑道:“我只是想说,诸位对赵姑娘的了解,恐怕,还不及我。”
  听到这一句,戚函的眼神一变,沉默了下来。
  “不瞒各位,当初英雄堡之内,是我将赵姑娘的身世告知莫允公子的。”小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更加无奈,若是当初她没有说,也许就能避免很多的事情。
  “你?”戚函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清楚,当时的赵姑娘若说要回戚氏,莫允公子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一直以来,赵姑娘竭力拒绝……”小小看了戚函一眼,“试问,她又怎么会在中途转意,想要回戚氏呢?这样的转意,莫允公子必然起疑,她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所以她才和魏启合演了一出苦肉计,骗过了少当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戚氏门人中,有人说道。
  “苦肉计啊……”小小了然地点头,“放弃了原本可以轻轻松松回到戚氏的方法,然后,用伤筋动骨的苦肉计骗取一个人的信任,回到戚氏……世上竟然有这种舍简求繁,自找麻烦的傻瓜?”小小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说,即便赵姑娘与魏启合作在后,料不到这般变化,只能用复杂的手段重回戚氏。她回戚氏的目的又是什么?”
  “报复……”戚函开口,漠然地说出这两个字。
  “报复?”小小笑道,“既然是报复,为何诸位好好地站在这里,而赵姑娘却这般模样?”
  “魏启只不过留我们性命,想问出九皇神器的秘密罢了!”门人中,有人义愤填膺,喊道。
  小小笑了,“没错。魏启的目标,始终只有‘九皇神器’。如今看来,要么就是赵姑娘利用魏启找‘九皇神器’的心思,助她破毁戚氏。要么就是魏启利用赵姑娘的报复之心,助他找到戚氏。”
  “绕来绕去,你究竟要说什么?”戚函打断道。
  小小道:“互相利用,才叫合作。不过,戚当家,赵姑娘凭什么利用魏启?”
  小小走到赵颜身前,“诸位不仅不了解赵姑娘,更不了解魏启。魏启根本不会同任何人合作。神农世家和神箭廉家也曾是他的盟友,如今也都遭背叛。赵姑娘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又没有任何权力财富。为什么魏启要被她利用,替她复仇?”小小转头,看着戚函,道:“何况,知道戚氏下落的人,不是赵姑娘,而是莫允公子。想要让莫允公子松口,何必用苦肉计这么麻烦,只需以赵姑娘的性命相胁,必定成功。不是么?”
  小小说到这里,房内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这一次,她倒不是胡诌,虽然有些部分是猜想,但恐怕与事实也相去不远。
  戚函蓦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赵颜,神色愈发复杂起来。
  “赵姑娘是不是出卖了戚氏,我并不能下定论。但是,魏启的这些行为,着实诡异,分明是别有居心。诸位今日若是一是冲动,杀了赵姑娘,怕是亲者痛,仇者快,便宜了别人。”小小又道,“诚然,赵姑娘做过很多错事,这里要找她算帐的人也不少。江湖恩怨,自有江湖的清算方法。我也无意介入。只是如今魏启一行不知所踪,赵姑娘兴许知道线索,于我是重要的客人。难道,我堂堂武林盟主,今日连保一位姑娘的面子都没有么?”
  小小一鼓作气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一回头,就见鬼臼和彼子正用万分钦佩的眼神看着她。
  戚函心中犹豫顿生,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了。这时,他的眼神落在小小身上,只见,她手中捧着一个木匣。木匣的第一重盖已经打开,露出了天干地支组成的活锁,锁上的那组八字,他再熟悉不过。
  他紧锁的眉头松了开来,惊愕不已地看着小小。
  小小察觉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戚当家,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而有些事情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复杂,对吧?”
  戚函看着,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对门人道:“走。”
  戚氏门人闻言,竟没有多说什么,四散而去。
  戚函临走之时,回头看了小小一眼,微微颔首。
  小小笑了笑,以示回应。
  待他们离开,小小蹲下了身子,对赵颜道:“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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