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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25 那只狐狸(现代)
  赵颜走到桌边,将粥端给了汐夫人,服侍她喝完。又哄她睡下,这才离开了房间。
  她刚出门,一个家丁便迎了上来,交给了她一封信。
  她回房,有些疑惑地将信封打开,读完之后,却变了脸色。
  她看着那封信,眉头紧皱。
  信中,还附着一个小纸包。她将纸包放在手心,静静看着,眼神里,旋即有了阴毒之色。
  她将纸包放进怀里,又将信放进了香炉里。
  殷红的火苗,无声地蔓上了信纸,将那最后一行字,衬得触目惊心:
  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取回来。
  ……
  无所忌惮
  小小后来才知道,她路遇的这位知府大人,姓叶名彰,本是武将,也曾投身抗金。岳飞元帅冤死之后,他也受牵连而遭贬谪。但叶彰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几番沉浮之后,不久前升迁到这沿海县城里做了知府。
  这几日,街上民众都在传,说是叶知府乃昔日岳飞帐下,自然是俊才英豪。况他爱民如子。这次东海一战,他受命安抚逃出的百姓,更是事必躬亲。众人都说,苍天有眼,好人总有好报。
  小小也觉得苍天有眼。她饿着肚子,举目无亲的时候,能遇上这样一个父母官,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入了叶府,她便随其他婢女一起洗衣扫地,端茶送水,每日都是平顺恬淡的。她并没有想错,城内大举搜捕东海流寇,但却无人上叶府盘查,而那看过画像的叶彰,也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她虽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庆幸。
  几日之后,她坐在杂院的台阶上,端着一碗饭,一边吃,一边想,干脆长住这里算了……
  人么,活在世上,也就是求个三餐温饱,平安无事。她左小小也就这么点志气。坏人也好,宵小也好,反正,她做来做去,就没成功过……干脆就这样做个好人吧……
  她正想得纠结,就见三两家丁走进杂院,准备吃午饭。
  小小见到他们,便起身,给他们让了道。她正要跑到别处吃饭,却听见那些家丁谈论道:
  “还以为叫我们去有好事呢,原来是搬东西入库。唉,我们又不是衙役。累死人了……”
  “东海搜来的东西,一定很贵重吧。”
  “可不是,珍珠珊瑚的总不会少。”
  “唉,我倒是听说,朝廷这次好像就是为了什么宝物才急着剿灭东海的呢。”
  “真的?你们说,会是什么呢?”
  小小听到东海二字,不自觉地怔了怔。随即,猛力甩头。
  “哎,说到宝物,我倒想起来,刚才搬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一样稀罕物咧。”
  “什么?”
  “三弦。”
  正想迈步离开的小小,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三弦有什么稀奇的?”
  “怎么,你没听说过‘三弦女侠’?”
  “什么?”
  “‘三弦女侠’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就是那个在英雄堡智擒内贼,齑宇山庄大破行尸的那个啊!还有还有,这次神箭廉家剿灭东海,听说她也出现了。说是有人在东海下毒,女侠仗义出手,不仅救了那些无辜百姓,还逼退了廉家船阵咧!”
  “哇,这么厉害?”
  “是啊!听说她身世显赫、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冰雪聪明!江湖三大家都欠她恩情,对她俯首称臣!她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英雄堡三少爷对她一见钟情,江湖大盗银枭为她出生入死,连那个廉家少主也被她迷得是神魂颠倒!据闻,她的兵器是一把三弦,所以,江湖上就称她为‘三弦女侠’!不过,她的真面目始终是一个谜啊……”
  “我上次听人说,女侠的真名,叫‘罗娇娇’!”
  “我怎么听说是‘卓小乔’?”
  “你们都不对,是‘左渺渺’!”
  “哎,女侠这么神秘莫测,怎么会让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呢!你们不要乱猜了,吃饭吧吃饭吧……”
  家丁一行走远,小小原地僵硬。
  身世显赫???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冰雪聪明???倾国倾城???三弦女侠???……这个,不是说她吧???
  小小咽咽口水,抬头看看夕阳。嗯……江湖传闻果然可怕……
  她僵硬了一会儿,平复了心绪,想起了刚才家丁们说的正题。
  东海收缴来的物品里有三弦?难道,是她的那把?
  她低头,沉思。令牌和银两,没了也就没了。账本么……丢了也好,省得还钱了。可是,三弦是师父的随身之物,是唯一的凭吊……不对不对,这摆明了是为了引她出来的陷阱,她如果去拿三弦,就中计了!啊,好阴险的伎俩!
  小小抱着碗,一脸严肃。没错,绝对是陷阱!而且,就算她能得手,带着那把三弦,不是找死么?嗯,去了就死定了!!!
  她正这么想着,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听家丁说三弦女侠的事,分明是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可若是她被通缉,这些事情早就该公诸于世了,又怎么可能“神秘”呢。而且,当初叶彰看完了所有画像,也没有认出她来,难道……
  难道,那些通缉的画像里,根本没有她……
  她的心中霎时百感交集,她没有被通缉?那就是不用躲了?……她抱着饭碗,低头,想起了那个连谎都不怎么会说的大少爷……
  是他放她一马,还是她自作多情?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家丁的那段胡言乱语,“连那个廉家少主也被她迷得是神魂颠倒”……只是这一句,若是这一句是真的,该有多好……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萌生了出去看看通缉令的念头。然而,也是在一瞬间,她的急躁就冷却了下来……
  她低着头,静静地想: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这样的平静,不打破的话,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
  ……我是表示我要打破平静的分割线 = =+……
  傍晚时分,她拿着扫帚和鸡毛掸子,例行公事地进叶彰的书房打扫。
  叶彰勤政,这个时辰尚未回来。小小放心大胆地推门进去,就见叶彰的独生女儿:叶知惠正坐在小桌前写字。她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是明理懂事,温婉可人。小小很难不拿她和石乐儿相比,而这一比,叶知惠便愈发显得可爱起来。
  见到小小,叶知惠抬头,甜甜一笑,道:“姐姐,你来打扫么?”
  小小笑着,点头称是。
  叶知惠不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写字。
  小小举着鸡毛掸子,拿着扫帚,正想着要先扫地,还是先掸灰。她正犹豫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书桌正中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通缉令,平整地摊在书桌正中,两边还用镇纸压实。显然,不是随手放上去的。
  她看着那张通缉令,不自觉地茫然。
  温宿……
  “姐姐,你也喜欢江湖大侠么?”
  叶知惠突然开口,把小小吓了一跳。
  “啊?……我?我只是……”小小干笑几声,“我只是觉得这个人长得还蛮俊俏的……”
  叶知惠放下笔,走到了书桌前,看了看那张通缉令。
  “‘重阴双刀’,听起来很厉害哪。”叶知惠开口。
  “呃……”小小不知如何回答。
  “姐姐,你见过大侠么?”叶知惠抬头,问道。
  小小摇摇头。
  “我也没见过呢。”叶知惠笑笑,“真想去江湖见识见识呢……不过,我爹肯定不会答应的。”
  小小还真没想到这个温柔的小姑娘竟然会喜欢江湖。
  “对了,姐姐,你听过‘三弦女侠’么?”叶知惠满脸笑意,问道。
  小小一惊,抱紧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和扫帚。
  叶知惠的眼睛闪闪发亮,“女侠哎,真的好厉害!听说,连这个‘重阴双刀’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呢!”她指着通缉令,兴奋道。
  小小的嘴角抽动一下,这个……传闻,是不是越来越离谱了?
  “要是能认识‘三弦女侠’就好了!”叶知惠笑着,这样说道。
  小小彻底无语了。
  这时,莫名的异样让小小警觉起来。
  “姐姐,怎么了?”叶知惠有些不解。
  小小笑着摇头,但仍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夕阳落进书房,造出了一块块的阴影。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扫帚和鸡毛掸子,稳定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姐……”叶知惠还想问什么,却猛地扼住了声音。
  只见地上的阴影突然蔓延开来,瞬间,几个黑衣人从阴影中窜出,手中长刀冷寒,直接冲向了小小二人。
  小小不假思索,直接就钻进了书桌底。
  那些黑衣人也不理会她,目标显然是叶知惠。
  “救……”叶知惠的尖叫尚未来得及出口,就被捂住了嘴。
  小小抱着头,闭着眼睛,细小的挣扎声和说话声却还是闯进了双耳。
  东瀛语?难道这些人是传说中的东瀛忍者?那种来无影去无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忍者???好凶险啊!她只是在这里帮佣啊,不关她的事啊……
  不知怎么的,小小的心一沉,竟觉得可怕。她难道,就这样躲在桌子底下么?见死不救、明哲保身,的确是坏人的做法。她现在自身难保,何况师父也说了,千万不要做好人!
  可是,不要做好人,就是要做坏人么?不是好人,就是坏人么?这个世界,是如此黑白分明的么?……
  她刚想到这里,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被收留时的种种。她欠了人情,难道不还了么?她的师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也细细地记着所有的账目,丝毫也不敢忘记么?为什么,她却选择要忘记?
  她是从几时开始,变得如此畏怯?一步也不敢跨出叶府门口,连通缉令都没有胆量去看一眼,甚至连直面那些黑衣人的勇气都没有……曾经,她的手腕里埋着能取她性命的银针,遭遇了种种凶险的情势,不论发生了什么,她却从没有如此狼狈地躲在桌下。如今呢,她为何变了?
  负债算什么?被骗算什么?被通缉算什么?一无所有又算什么?……她在害怕什么?此时此刻,她真正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刹那的顿悟,小小只觉得浑身的血脉都沸了起来,心跳瞬时加快。管它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像个坏人!
  她想到这里,就见黑衣人将叶知惠捆了起来,正准备离开。
  小小一咬牙,“噌”一下推翻书桌,站了起来。一手扫帚,一手鸡毛掸子,大喊一声:“救命啊——”
  那些黑衣人压根就没理她,直接甩出了一把暗器。
  小小不闪不避,挺身迎了上去。她什么都忘在了东海,可唯独“纤绣百罗”一直穿在身上。那些暗器伤不了她分毫,反而给了她攻击的机会。
  她挥着鸡毛掸子,直击那名挟着叶知惠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怎能料到,方才躲在桌下惊慌失措的丫鬟,片刻功夫竟变得如此英勇。一时无措,松了手。
  小小见状,拿着扫帚和鸡毛掸子,舞了几招。她随温宿学了一个月的双刀,虽然武艺不精,但套路熟练,虎虎生威。一众黑衣人摸不清底细,竟被逼退。
  小小见好就收,扔下手里的“武器”,一把抱起叶知惠,冲出了书房。
  那些黑衣人见状,紧追而上。
  小小一纵身跃上了房顶,深吸一口气,愈发大声地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叶府之内的家丁、护院闻声而来,那群黑衣人见事情演变如此,纷纷拔刀,准备突围。而其中有几个身手矫健的,也纵身上了屋顶,冲着小小而来。
  小小惊呼一声,抱起叶知惠,运起轻功,拔腿就跑。护院和家丁绝对不是这些东瀛忍者的对手,此时此刻,只有找到叶彰,靠官府保护了。
  说起府衙,倒也不远。一街而隔,以她的轻功,带着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应该能平安到达。
  不知怎么的,耳畔的微风,身后的呼喝,却让小小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就好像,那身后追赶的,是她一直都放不下的种种似的……
  怀里的叶知惠紧紧抱着她,脸上的惧色和惊讶都已消失,只剩下了兴奋。
  “姐姐,你到底是谁啊?”
  小小嘿嘿一笑,想起了一些流言。她几番跳跃,稳了稳身形,“三弦女侠呀!”
  叶知惠的眼神闪亮了起来。
  小小跑着,笑着,把一切甩得远远的。
  ……
  ……我是场景分割线 = =+……
  入夜之后,府衙之内略显得有些空荡。
  叶彰坐在案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公案。
  突然,他桌上的油灯一晃,火焰顿灭,房内里霎时盈满了皓月清辉。若有似无的风,抚过了案台,让人顿感寒意。
  叶彰皱眉,抬了头。
  屋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清丽的月光染在他的发梢,将他衬得超凡出尘。而他那一身黑色云袍,更添了道骨仙风,飘然如神祗。
  叶彰的表情惊讶非常。
  那人微微颔首,浅笑道:“别来无恙。”
  叶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起身,走到他面前,道:“韩兄!你果然还活着!”
  那人开口,“朱仙镇一别,也有十几年了吧……”
  叶彰微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哪……”他笑望着来人,道,“修道之人果然驻颜有方,十几年了,韩兄的相貌还是一如当年。”
  “见笑了。”那人的声音平缓,却如流水,暗藏灵动。
  “韩兄,你今日来找我,看来不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吧?”叶彰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岳元帅而来……”
  “岳元帅?”叶彰有些讶异。
  那人点头,走上了几步,“当年大捷在望,岳元帅却含冤屈死。这十几年来,我隐姓埋名,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他平反。”
  听到这些话,叶彰的眉头紧皱,“如今奸臣当道,要想平反,谈何容易?”
  那人含笑,道:“昔日,你我皆是元帅帐下,难道,你不想为元帅昭雪冤屈?”
  “元帅一生精忠报国,叶彰当年亦是仰慕元帅才投身军戎,要为元帅平反,叶彰义不容辞。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叶彰义正言辞,道。
  “你放心。我已有周详计划,如今,只缺一件信物。”那人平静地说道。
  叶彰思忖片刻,道:“韩兄说的,莫非是元帅的兵器:沥泉神矛?”
  “正是。”那人应道,“若是能有神矛,我的计划便万无一失。”
  “呵呵呵……”叶彰笑了起来,“不瞒韩兄,‘沥泉’如今就在我手上。”
  “当真?”
  “当然。”叶彰走回案前,伸手抚上了桌角,“昔日元帅被金牌召回,就将‘沥泉’托付于我……”他说话间,眼神里笑意渐消,锐利的杀机隐现,“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韩兄。”
  “不敢。”那人的语气里渐生冰冷,全无方才的热络。
  “昔年朱仙镇,韩兄应该早知‘沥泉’在我手中,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反而先找那些无辜兄弟?!”叶彰猛地一拍桌角,一杆长枪从桌下弹出。他执枪,直指那人,厉声道,“‘重阴双刀’温宿,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叶彰!”
  没错,那造访之人,正是温宿。
  温宿见状,并无恐惧,脸上的笑意轻浅。“叶大人好眼力……”
  “哼!通缉你的画像早已广发天下!说!可是你假扮‘鬼师’,杀害朝廷命官?!”叶彰杀气顿显,犀利非常。
  “是又如何?”温宿看着抢尖,平淡道。
  “今日,本官就将你绳之以法,告慰死者!”叶彰说完,出枪攻击。
  温宿侧身避开,取出兵器。两人便在这斗室里斗了起来。
  叶彰本就是武将,虽从文职,但手上功夫丝毫没有荒废。那枪法苍劲,招招制敌。只是,温宿却每每避过,用刀尖推开长枪,迫得叶彰不得不改攻为守。
  温宿以双刀架住长枪,开口道:“好一手‘岳家枪’,只可惜,你不是岳飞。”
  叶彰收枪,退后几步。“哼!大胆逆贼,少呈口舌之利!来人!”
  叶彰一声大吼,只见一大群士兵涌了进来,将这斗室团团包围。
  “本官见到通缉画像的第一天,就派人上街放出消息,设了此局,等你来投。今日,你插翅难飞!”叶彰怒道。
  温宿摇头,含笑。“东海一战,我早已是朝廷要犯,您以为,我会如此大意么?”
  他话音一落,纵身跃起,冲出了屋顶,落在街道上。
  叶彰立刻领着士兵追击出去。
  温宿静静站着,突然,数十名黑衣人凭空而现,个个执刀,杀气腾腾,样子不似中原人士。
  “你竟勾结东瀛人?”叶彰认出那些兵器,微惊。
  一时间,情势变得势均力敌,双方开始僵持。
  “叶大人,交出‘沥泉’,我可放你一条生路。”温宿开口,道。
  “大胆贼寇,官府重地,岂容你放肆!”
  威严的呵斥,伴随着马蹄疾响,不期而来。
  温宿皱眉,转头。
  月光之下,一队弓箭手策马而来,片刻功夫,就将这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开弓上弦,箭锋在月光下冷冽异常。
  一骑人马缓缓上前,马背上的,正是廉钊。月光之下,他身着战甲,腰携长剑,一手控缰,一手握弓。看那战马喘息之态,应是仓促赶来,他身上风尘未去,但眉宇间,却满是凛冽战意,不可逼视。
  他翻身下马,看着叶彰,握弓抱拳道:“叶世伯,廉钊来迟。”
  叶彰的脸上,笑意顿显,“不迟。待拿下这贼人,世伯与你痛饮,替你洗尘。”
  廉钊浅笑,随即,收了笑意看向温宿。
  温宿避开他的目光,对叶彰道:“看来叶大人的确是有备而来……叶大人忠义,令人钦佩,不知令爱是否如此呢?”温宿的语调冰冷,直彻人心。
  叶彰大惊,“难道……”
  廉钊蹙眉,“温宿,你们东海,只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么?”
  温宿并不理会,带着一丝笑意,道:“叶大人,我奉劝一句,您还是……”
  温宿的话还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呼唤,“爹!”
  众人皆惊,望向了声音来处。
  只见一道身影从空中跃下,落进了包围阵中。
  “爹!”叶知惠的声音里,满是愉悦,毫无恐惧。
  “知惠!”叶彰喜出望外,他看着那抱着自己女儿的少女,感激万分,“是你,小小?”
  温宿和廉钊的神情均是一变。
  小小放下叶知惠,站直了身子,冷静地看着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回书桌底下,还来得及不?
  ……
  无中生有
  现在回书桌底下,还来得及不?
  ……我是表示联系上一章的分割线 = =+……
  月光之下,街道之上,三方人马围在一起,僵持不下。骚动引来了镇上居民,聚在周围看起了热闹。
  叶知惠跑到了叶彰身边,笑得愉悦。
  叶彰抬眸,含怒对温宿一众道:“哼,你们这些贼寇,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样,给我拿下!”
  情势一触即发,这时,温宿开口,说了一声:“走。”
  那冰冷果断的声音一起,黑衣的东瀛人便迅速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扔了出来。瞬间,刺目的光辉亮起,待众人睁眼时,温宿一行早已无影无踪。
  短暂的寂静之后,街道上一片哗然。
  小小睁开眼睛,顿时懊恼。为什么……为什么她愣住了,没有跟着一起走呢???不不不,东瀛忍者都是飞天遁地的,那种倏忽来去的功夫,她根本没学过……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到底该怎么办啊???
  “原来你还活着。”
  小小正懊恼,却听廉钊开口,这么说道。她慢慢转头,看着廉钊。
  廉钊双目低垂,并不直视她。
  原来你还活着……
  小小忆起东海之上,自己偷布阵图,而被他射中一箭的情形。当时,她落海,生死未卜。所以,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发通缉令追捕她?原来……事情是这样么……她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拿下。”廉钊转身,下令道。
  小小一惊,看着那些逼近自己的弓手。
  他是兵,她是贼,他要捉她,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到了现在,她还在奢想些什么啊?想办法脱身,才是真的!
  “姐姐!”一旁,叶知惠出声喊道,“爹,廉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抓小小姐姐啊?!她救了我啊!”
  小小听到这句话,突然心生一计。她瞥了一眼周围聚着的寻常百姓,稳了稳心神,抬手一伸。
  “慢着!”小小抬眸,眼神里全无畏惧。
  那些弓手顿步,警戒地看着她。
  小小放下手臂,笑着开口,理直气壮道:“拿人见官总要有个罪名,敢问廉公子,我犯的,是什么罪?”
  听她这么说,廉钊开口:“明知故问。你是东海门下,与贼寇同流合污。还盗布阵图,破我船阵。证据确凿,你有什么话,去官府说……”
  不等他说完,小小便笑了起来。
  “呵呵呵,廉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小故作镇定,语气悠然,“大家都看见了,刚才那些,才是东海弟子。我若和他们一伙,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何况……”小小深吸一口气,加大了声音,“我乃堂堂‘三弦女侠’,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说我是东海门下?真是笑话!”
  她话一出口,众人哗然。
  廉钊愣住了,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小小见形势大好,继续扯道:“东海一战,若不是你的盟友手段卑鄙,累及无辜百姓,我断不会出手盗你的布阵图。敢问廉公子,我可曾伤你一兵一卒?事后,官府又可有损失?”小小含笑,“……若我没有记错,东海是廉公子的初战,你当更珍惜自己的羽翼才是。算起来,你该谢我,不是么?”
  这番话出来,围观众人中骚动更甚。有关“三弦女侠”的种种传闻,本就是妇孺皆知,此刻,有人这么头头是道地说出来,不由得众人不信。
  廉钊的表情愈发僵硬,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小,哑口无言。
  小小吁口气,道:“叶大人,我说的可对?”
  叶彰愣了半天,开口:“既然姑娘是名动江湖的‘三弦女侠’,又为何……”
  “又为何去您府上做婢女?”小小笑了笑,义正言辞道,“几日前,我得知东海与东瀛海客勾结,图谋不轨,而目标,正是您叶大人。于是,我先行一步,混入贵府。否则,今日,我又怎能及时救出令爱呢?”
  围观众人听到这里,纷纷赞叹。
  “说起来,廉公子至今应该尚无官职吧?”小小踱了几步,挑衅道,“东海一战你只是协助地方官府,能抓人定罪的,应该只有叶大人才对吧?”
  被反驳至此,廉钊只能沉默再沉默。
  “那么,叶大人,您看来,我左小小可有作奸犯科?”小小理直气壮,问了一句。
  叶彰有些尴尬,“这……”
  小小一转身,朗声道:“诸位乡亲,你们说,我有没有罪?”
  围观人群中一片骚动,一会儿之后,便喊出了“没有”、“无罪”、“女侠”等口号来……
  小小暗暗松口气,一转身,笑得没心没肺。
  “廉公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抓我哪?给我一个理由,我就乖乖伏法……当然了,什么‘始乱终弃’、‘玩弄感情’,我可是不承认的。”
  围观人群听到这种带暧昧的挑逗,兴致更加高昂起来,大声附和着小小,要听理由。
  小小面带笑容,心里却满是愧疚。“九皇神器”的事必然是机密,廉钊绝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她这番话下来,他恐怕只有认栽的份了。她想到这里,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廉钊一眼。
  廉钊的表情已经复杂到了极点,他站在原地,竟一步也动不了。
  不知怎么的,小小的心中泛起一丝酸涩。然而,她没有多想,心一横,扬眉笑道:“廉公子,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廉钊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小小甩甩头发,潇洒地一跃而起,站在了洒满月光的屋顶上。那姿势轻灵俊俏,宛如飞燕。
  鼓掌声瞬时响起。
  廉钊和叶彰见状,根本无法下令追缉,只能茫然地仰视。
  “廉公子,后会有期!”小小笑着挥挥手,旋身腾空,几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瞬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响成一片。
  廉钊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立刻又将笑意狠狠压制。他一脸严肃地转身,却见所有人都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叶彰笑着,走到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牵着女儿的手,组织士兵追缉东海贼寇去了。
  那一刻,什么叫哭笑不得,廉钊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
  话说小小旋身一跃,眩人耳目,实际上,倒也没跑多远。她找了个僻静小巷,蹲身躲在一堆杂物里,喘气。
  哇咧,那个扭腰转身,一跃而上,平稳落地,双脚分立,单手叉腰,发丝轻扬,低头含笑……的系列动作,果然不是简单!她左小小练轻功这么多年,第一次差点闪到自己的腰!大侠不好做啊!!!她还是适合蹲着……
  她就这样抱着脑袋,蹲着身子,听一批批地士兵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似乎是在搜索东海贼寇。小小虽然已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但此刻,也不宜贸然出现在街上。她老老实实地躲着,听着四周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街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小小探出一个头,四下看看,这才踏踏实实地吁了口气,站起了身子。
  她偷偷摸摸地走出小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情况,才大步踏了出去。
  突然,墙角的阴影移动,她的周围,瞬间多了数名黑衣人。
  她一惊,转身想跑,看到的,却是温宿。
  他的神情冰冷淡然,一如往常。身上那袭黑色云袍,更添了肃杀阴冷之气。
  小小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惊恐万分。
  温宿自然看到了那种惊恐,他的眉睫微动,低声开口:“你们退下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群东瀛人闻言,瞬时消失了。
  小小有些不明就里,但依然戒备着。
  温宿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没有跟你动手的打算。”
  不知为何,他的这句话,让小小放下心来。
  两人之间,又剩沉默。
  小小只觉得心头压抑,仿似大石在胸。想起第一次见他,也是这般皎洁的月色。
  她还记得,那一天,是师父的头七,一瞬间的恍惚,让她以为见到了“回魂”,那时的狂喜和悲伤,还刻在心上,经久不忘。然而,这样的相遇,竟能引出日后诸般波折。如果当时,她没有喊出那一句“师父”,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算不算是因果循环,天意弄人?或是,她那在天有灵的师父刻意安排……
  她想到这里,开口:“师……不,温大侠……”
  温宿听她开口,心中一紧。
  小小低了头,“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如果我说不是,你就信我不是,对不对?”
  温宿点头,“对。”
  小小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九皇神器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么?”
  温宿看着她,神情竟染了哀伤,“我信。”
  “那你……”小小的笑容带着凄凉,“那你放我走,行么?”
  温宿皱眉,垂眸,道:“即便我放过你,你又能去哪里?”
  小小想了想,“我……我没想那么多……”
  温宿思忖再三,开口道:“你师父……”
  他的话还没出口,却被小小打断。
  “我师父临终前,什么都没告诉我……”小小说道。
  温宿轻叹,“我知道……否则,你第一眼见我,就该察觉……”
  小小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你是不是觉得,我师父很傻?”
  温宿沉默,不回答。
  “照常理来说,都会把凶手说出来的吧……”小小说着,声音里的温柔,直入人心,“不过,师父总有师父的道理。以我的功夫,只有被杀的份,对吧?何况……一旦被人知道了身份,我恐怕连一天平静的日子都过不上了吧。”
  温宿熟悉她的笑容,那般的明朗,丝毫不染阴霾。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笑起来,依然如此。
  “……我想过了,不是你主动招惹我的,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我的身份一旦曝露,被骗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即使都是骗人的,你也切切实实地救了我好几次。现在看来,我得的好处,还比较多一点……”小小诚恳地说道,“报仇什么的……我看我是做不到的……”
  小小顿了顿,笑道:“温大侠,你若是能放我走,就算恩怨扯平,两不相欠……我们能不能就当作从来不认识……”
  夏夜,风里还带着燥热。但温宿却只觉得全身冰冷,当作从来不认识?她想要忘记么?如果她忘记,他该怎么办?
  他的神情一冷,开口道:“你想得太天真了……恩怨扯平,两不相欠?你可知我做过些什么?”
  小小的笑容渐逝,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是我杀了‘鬼师’!他对我手下留情,可我却出了杀招,碎了他的心脉……”温宿的声音冰冷如刀锋,“你说我拆散你和廉钊,只对了一半。廉钊是官府中人,又随时在你身旁,阻我计划。我从一开始就想要除去他。长江之上,齑宇山庄之内,我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杀他。你以为当日地宫中他身上的伤是如何而来?若不是他运气好,早就毙命在我手下。他难道,从来都没跟你提过?”
  小小愣住了。长江之上?她蓦然想起,当时,廉钊对付行尸,有一枚暗器破水而出,险些要他性命。而那时,从水下出来的温宿,说的话是:水下已经没有活口了……
  她又记起,后来,他们去陵游家借宿。廉钊曾让她小心温宿。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在她面前说温宿的不是。当时,她并不理解。如今想来,廉钊一开始就察觉了温宿的杀机,所以才……
  后来,齑宇山庄的地宫中,廉钊受伤,她也怀疑过温宿,可是,难道……
  温宿冷笑,道:“当时,你去廉家,我说跟你赌,是骗你的。就算廉家接受你,我也不会让你平安留在廉家的。你真傻,竟然还会来东海,甚至,去偷布阵图……”
  小小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左小小,你当真以为我会放过你?”温宿笑了起来,“我为了得天下,早已满手杀孽,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报不报仇?!……恩怨扯平,两不相欠……当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小小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他的神情嚣张,语气极致猖狂,全不似往日的清冷高傲。她不自觉地感到恐惧。
  突然,温宿的身子一颤,神情忽变,原本要说的话,都硬生生吞进了喉咙。只是一瞬的功夫,疼痛便更为张狂地席卷身体,深至骨髓,痛彻心扉。他踉跄退了几步,剧烈地喘息起来。
  小小不解,但见他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像是内伤。可他先前的样子,不像是受了内伤啊……
  温宿只觉得全身脱力,再无法站稳,他跪倒在地,意识模糊起来。
  小小有些茫然,不知该上前,还是该逃离。她犹豫良久,还是闭上了眼睛,转身跑开。
  温宿抬头,看着她奔跑的背影,笑得凄然。
  “……我宁可你恨我……”
  ……
  无怨无德
  小小跑着跑着,慢慢停下了步子。
  心跳并未平静,刚才听到的一切,让她惊惶,却不知是怒是悲。
  真傻,自己不是也说了么,他明明救她的次数比害她多,以她的立场,要说仇恨,太过勉强了。他说师父是被他所杀,可以他的功夫,根本做不到才是。而且,师父是中冥雷掌而死。离开东海的时候,她亲眼见过温靖使用冥雷掌。无论怎么想,凶手都该是温靖……这一切,她不是都清楚得很么?至于廉钊……是真是假,又要如何分辨?
  既然如此,为何还介意?她什么时候傻成这样的?
  眼前,突然浮现出他方才痛苦跪地的样子来。他究竟是受了内伤,还是中了毒?……恩怨扯平,两不相欠。照这么个说法,就该先把恩还了,再算怨才是……无论如何,回去看一眼也好……
  想到这里,小小鼓足了勇气,转身。
  突然,周围传来了细小的响动,小小猛地抬头,就见自己已被五个黑衣人包围。
  东瀛人?!
  难道……小小不禁慌乱起来,她如今手无寸铁,又怎能与这些东瀛人抗衡?而且,这个时候,叫救命也不合适。求饶?那就更……
  她还没想完,那些黑衣人就攻了上来,她只得出手,仓皇应战。
  那些黑衣人的目的,显然是活捉。下手都有三分保留,用的都是近身擒拿的招式。
  小小窃喜,她虽然学艺不精,但论到近身擒拿,指不定还能在江湖上排上号。况她身上还有“纤绣百罗”,分明是上风。
  十几招下来,那些黑衣人就发觉不妥,退开数步,拉大了包围的圈子。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了某物,用力一撒。
  小小抬头,就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直冲她而来。她下意识地伸起双手,想阻挡什么,但那大网依然毫无偏差地罩住了她。五个黑衣人拉着网纬一番换位,网当即把她缠得死死的。
  小小欲哭无泪了,难道她就这么被抓???
  突然,几道银色的光芒闪过,那些黑衣人察觉,纷纷避开。
  “淬雪银芒!”一瞬的狂喜,让小小喊了出来。
  银色的身影飘然落地,软剑出鞘,“唰唰”几下,挑断了大网。
  小小万分激动地看着来人,道:“银大爷!”
  银枭闻声,怒道:“说了不要叫‘银大爷’!怎么改不了!”
  他一闪神的功夫,那些黑衣人手中暗器激射,只向银枭而来。
  银枭却不躲闪,只是笑笑。
  只见数道红色的丝线袭来,将那些暗器打落在地。一抹红色疏忽而至,檀香在空气里一层层漫延开来。
  “呀,原来是东瀛忍者么……”李丝看了看地上的暗器,抿唇而笑。
  那群黑衣人见这两人出手不凡,四散逃开,不再纠缠。
  “哟!”李丝叹口气,道:“素闻东瀛忍者向来不顾尊严,只求保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逃得真是一个快啊。”
  “无胆匪类。”银枭冷笑一声,转而回头,看着小小,“丫头,没受伤吧?”
  小小感激地摇头,“银……不,齐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银枭笑道:“不在这里,难道还留在东海么?倒是你,看样子是过得有声有色么,大老远就听到‘三弦女侠勇救少女,侠肝义胆威震官府’……”
  “呵呵,强盗,你忘了说重点了,‘廉家公子难舍旧情誓擒恋人,三弦女侠始乱终弃巧妙脱身’!”李丝笑得暧昧,道。
  小小僵住了,这个,这个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
  “言归正传,丫头,这些东瀛人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抓你?”银枭看她尴尬,便换了话题。
  被这么一问,小小顿时觉得难过起来,“他们……他们好像是和东海在一起行动的……”
  “呀!还有此事?”李丝惊讶,“想当年,东海七十二环岛创派,本就是为了与东瀛、高丽海寇抗衡,没想到,今日竟还能结盟。当真是忘了祖宗了……”
  银枭皱眉,道:“东海一派已经没落,多说无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小小茫然。
  “去了不就知道了。”银枭笑笑,转身迈步。
  小小不再多想,跟了上去。临行时,她却回了头,静静看着来路。想起温宿用无比阴狠的口气说:左小小,你当真以为我会放过你?
  而后,又不自觉地想起廉钊那句:拿下。
  果然,还是不认识比认识好么?
  ……
  走了约莫两刻功夫,小小愣在了一间教坊的后门口。
  “银大爷……为什么你每次都带我来教坊呢?”小小开口,无辜地问道。
  银枭立刻揪她的耳朵,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的是酒坊!”
  小小含泪,道:“大爷饶命……”
  李丝笑了起来,道:“左姑娘,你有所不知,天下消息汇聚地无非三个:酒楼、茶馆、教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么。”
  “消息?”小小顿悟,“难道是……”
  这时,后门一下子打开,一道身影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小小。
  “小小!!!太好了,你没事!!!”
  小小认得那个声音,惊讶道:“叶璃师姐!”
  那人正是叶璃。
  叶璃松开怀抱,激动万分,道:“小小,你不知道啊,那天东海上,你下落不明,我……我被埋怨了好久啊!!!好惨的!!!我都说了,这不能怪我啊,是那个黑衣人把你带走的么!说起来,那个黑衣人是谁啊?曲坊数那么多姐妹,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合理啊!!!”
  “啊……这个……”小小无奈。
  “叶璃,有话进去再说。”银枭也无奈起来,伸手推了那二人一把。
  众人进门之后,立刻被引进了一个僻静院落。
  小小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东海一战之后,银枭和李丝便仓促脱身,最后遇上了海上遭袭的叶璃一行,也得知了她下落不明的消息。当时情势紧张,众人便决意先回岸上,从长计议。
  恰好当时官府收纳东海民众,他们便混在普通民众之中上了岸。又恰逢通缉令传到,城门封锁,进退不得。众人只得暂时避居在曲坊分舵。连日来,曲坊门人虽然多番找寻打探,但依然没有她的线索。众人唯恐有失,便想出了一记妙招:将“三弦女侠”的事迹到处吹捧,弄得满城皆知。而且,还本着只说好,不说坏的法子,硬生生地把她这个“宵小”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文韬武略的武林翘楚。
  银枭总结道:“看来,这计策还是蛮管用的么。昔日英雄堡内,就见过你借势唬人,这次特地替你造了势,你果然不负众望哪。照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你连皇帝老儿都唬得住啊!”
  小小对此只得无奈傻笑。
  “呵呵,也亏得魏启那厮先行离开,不然,以他的奸险,你今日又岂能如此简单就脱身。”李丝啜口茶,说道。
  “还有还有,那个廉家大少爷一定是难忘旧情,故意放了小小一马!”叶璃欢乐地插上了一句。
  银枭和李丝同时笑了起来。
  “小叶,你这句话,真是说得太中听了。”银枭笑道,“是不是啊,丫头?”
  小小笑不出来,老老实实地道:“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叶璃起身,拿过了一叠通缉令,“你看,这是廉家发的通缉令,上面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你。”
  “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才没发我的通缉令……”
  “哇,你傻的啊!魏启都看见你了,他和魏启是盟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生死!”
  “他刚才要抓我……”
  “他可是廉家的公子,奉了朝廷之命剿灭东海,见到你要是不抓你,那岂不是落人话柄?我看,就算他今天抓到你,指不定改天也找个理由把你放了。总而言之,他那句话分明就是说给别人听的么!”
  “可是……”
  “‘可是’你个头啊!我还真不明白,你不是喜欢他么?既然喜欢,干嘛非把他往坏里想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么?”
  小小无言。
  叶璃得意地双手叉腰,“嘿嘿,事实肯定就是我说的这样!小小,我看你不如自首吧!然后,归顺朝廷,戴罪立功,以后就名正言顺嫁进廉家,皆大欢喜!”
  叶璃刚说完,就被银枭打了一下头。
  “疯丫头,胡言乱语!再怎么样,也不能归顺朝廷!”银枭怒道。
  叶璃摸着自己的头,有些不甘心。
  李丝敛了笑意,对小小道:“没错。朝廷这次表面是为了讨伐东海贼寇,暗地却是为了‘九皇神器’。魏启恐怕已将你的身份告知朝廷,朝廷又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你。何况,奴家要是没猜错,尊师怕是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你又如何能归顺朝廷。而现在,即便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怕也无法取信于人。实属进退两难。廉钊若真是有意放你,你便领了这心意,远走高飞,才是上策。”
  小小听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李丝见她的脸色微戚,便伸手揽着她的肩,轻轻替她打扇子,道:“左姑娘,方才所言,皆是猜测,你不要往心里去。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说起来,今日,奴家与这强盗本是要去衙门盗出城手令的。可惜旁生枝节,未能得手。如今这么一折腾,要想再入衙门就不容易了……”
  小小听她这段话,心思立刻回了正途。
  李丝继续道:“不过,左姑娘倒是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小小大惑不解,“我?我能帮你们什么?”
  李丝用扇子掩着嘴,笑得妩媚,“一切交给奴家就是了,呵呵呵……”
  小小只觉得不妙,为什么她明明是所谓的“三弦女侠”,到了一定的时候,却依然只能受人“摆布”呢???
  ……
  ……我是代表我同情一下炮灰的分割线 = =+……
  城西三里,有一处废园。这里原本住着一户大户,但前几年遭了一道落雷,大屋起火。因是深夜,一家十几口人,无一生还。
  城中的人皆忌讳此处阴煞之气,平日都甚少接近。
  温宿醒来的时候,自己就躺在这废园的厢房中。床边不远的地方,站着温靖。
  温宿起身,顺了一下气息,开口道:“岛主……”
  “你什么时候中的毒?”温靖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
  温宿沉默片刻,开口:“当日徒儿漂流至南海地界,困于孤岛。为求脱身,便服了南海的毒药……”
  “‘七杀’?”温靖依旧不悦。
  “是。”
  温靖走到温宿身边,道:“‘七杀’从来不用在杀人,而用在拷问。告诉为师,你可是与南海做了交易?”
  温宿听罢,跪下身子,道:“岛主恕罪,徒儿当日许诺交出东海所持的半部玄月心经,这才得以脱身。但请岛主放心,徒儿决不会将心经内容泄露半点……”
  “你毒发多久了?”
  “三天。”
  “三天……‘七杀’之毒,最初七日毫无异常,只是,这七日之后,每日毒发一个时辰,再七日,便是两个时辰……等到十二个时辰都如此时,便是死期。老夫与南海交手多年,从来未有人捱过四十九天。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该比为师清楚才是……”温靖说话的口气冷冽非常,“这样,你还有自信告诉为师,你不会交出心经?”
  温宿平静地点头,“是。”
  “你自小在为师身边长大,世上没有人比为师更了解你。当日南海之上,你完全能自己突围,如果为师没猜错,你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才如此委曲求全。好一番深情厚谊,当真教为师唏嘘!”
  “岛主,徒儿绝无此意。她是天下唯一知道九皇神器秘密的人,保全她,是徒儿的任务。”
  “好,既然是任务,今天你为何喝退旁人,又为何空手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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