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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23 那只狐狸(现代)
  那一瞬间,小小想起了长久以来一直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二月末,她和师父在面摊吃饭的时候,就听邻桌提过“鬼师重现”、“冤魂作祟”、“敌友不分”什么的。当时,师父的脸色有些凝重。随后,第二天说有事出门,让她在家等着。
  只是,这一去,却是黄泉路……
  将这种种串联,她突然明白了许多。温宿的确是被刻意培养的,但却不是为了骗她……那个阴谋远比她想象得要大许多……
  魏启看着温靖,道:“温岛主,看来,这件事,您也有份吧?”
  温靖笑着,摇头,“诸位这番言论,可有证据?难不成,还想学宰相大人的‘莫须有’?”
  “呸!”李丝唾了一口,“什么公理正义,全是罗罗嗦嗦,狗屁不通!姑奶奶我今天想杀谁就杀谁!有什么冤枉,下地府去跟阎王说罢!”
  李丝喊话一出,三方人马,纷纷拔刀,气势骇人。
  “呵呵,要证明此事有何难?”魏启开口,望向了小小,“小师妹,只要请出尊师,当面对质,还怕他不招?”
  小小只觉得心中抽痛。“请出尊师”……怎么请?她抬眸,看着温宿。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沉默,仿佛默认了。
  就算他真的杀了岳飞旧部、朝廷命官,可是,师父呢?以他的身手根本就杀不了师父!何况,模仿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他自己的心意?那个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凶手啊!
  脑海里,突然响起他说过的话:我会信你。你说不是,我就信你不是。……不准再冤枉自己,知道了么?
  她的心依然茫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无法分辨。谁对她好,谁对她坏,此刻也是一片混沌。只是,她拼命渴望能抓住什么,再微小也好,抓住了,也许她就不必如此痛苦。
  “小师妹,你看,一直以来,东海都在利用你,不是么?对这样卑鄙的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你揭穿他的真实身份,不仅仅是我,还有朝廷,都会为你出头。”魏启说道。
  小小低头,沉默。
  替师父报仇。以她的武功,做得到么?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所有人加起来,要灭东海,再容易不过。不论是温宿,还是温靖,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手刃……
  银枭看了看小小,见她一脸愁苦,便皱眉对魏启道:“别‘小师妹’‘小师妹’的,叫得那么亲热。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她怎么做么?”
  小小抬眸,看着银枭,心里一阵温暖。
  李丝在一旁笑道:“强盗,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奴家说过了,爱杀便杀,要什么对质?就算不替左姑娘出头,奴家也得替自己顺顺气!”
  魏启的眉头轻皱,“二位,在下并无恶意。此番前来,是为了讨伐东海。既然二位的目的与在下一致,我们何不联手……”
  他还没说完。李丝和银枭便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呸!”
  银枭抽出腰间软剑,“我跟你的帐还没算呢!”
  李丝皱着眉头,“啧,奴家光听你说话就全身发麻,这一来,晚饭都吃不下了呐。”
  小小看傻了。
  记得齑宇山庄的地宫之内,魏启也曾用相似的借口要求温宿、廉钊、石蜜与他合作,那个时候,那三人虽然不甘,但也无法回绝。
  而此刻,三方会战。若是两方结盟,就能稳操胜券。而反之,则恐两边受敌,力有不逮。但银枭和李丝那声“呸”,却是掷地有声,毫不犹豫。
  小小不禁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银枭看着她,浅浅一笑,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丫头,南岸岬角,有人会送你走。我替你开道,见机就跑,知道了么?”
  小小用力地点头。
  李丝笑了笑,一挥手,“杀!”
  本来僵持的局势瞬间混乱,所有的疑惑、恩怨一齐爆发,撼人心魄。
  温靖本看着弟子厮杀,突然,他的嘴角有了一丝残酷笑意。他纵身,出掌,那掌风犀利非常,不少人防范不及,中掌受伤。
  “冥雷掌?!”李丝惊道,“原来你是……”
  温靖一贯的温和当然无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他说完,便攻向了银枭和李丝。
  温靖武艺高强,内力深厚,银枭和李丝当即陷入了苦战,无法脱身。
  小小不禁着急。
  而此时,魏启纵身,直擒小小而来。
  小小心惊,正想反抗。温宿却执刀闯进,隔开了魏启的攻势。
  这时,银枭抬手,“淬雪银芒”数枚齐发,开出了一条路来。
  “丫头,跑!”
  听到银枭这样喊,小小立刻扭头,冲出了包围。直奔南岸岬角而去。
  ……
  ……我是代表小小逃得很努力的分割线 = =+……
  小小拼劲全力,头也不回。海风和着厮杀声,擦过耳畔。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只要逃走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恩怨和仇恨,再与她无关!
  南岸岬角,果然有人在等。
  岸边,停着数艘船只,正待起航。
  叶璃就站在一艘船的船头,见小小跑来,她激动万分,跳下了船舷,迎了上去。
  “小小,你终于来了!快走!”
  小小顺了口气,道:“银枭和鬼媒还……”
  叶璃道:“放心,他们自会有人接应。”
  听到这些,小小不再多问,随叶璃上了船。
  船上的人见状,立刻划桨,片刻也不停留,直往海上逃去。
  “呼,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幸好坊主找了银枭和鬼媒来救我们呢!”叶璃感叹,“还是‘曲坊’最有情义了!”
  “他们是来接我们的?”小小有些惊讶。
  “那当然了!”叶璃点头,“我本是每月往外传消息,这次久久没有音讯。坊主便派人调查,后来,姐妹们也查到了你在东海。坊主就重金聘了银枭和鬼媒!嘿嘿,不知道这次是你沾了我的光,还是我沾了你的光呢!”
  小小也笑了,正想松口气。
  突然,船身一振,停了下来。
  船上的人尚未来得及惊讶,就见数具行尸扒住了船舷,正往上爬。
  “啊!!!阴魂不散啊!!!”叶璃惊呼。
  这时,海上突然出现了船只。打的是神霄派旗号,但站在那船头的,却是神农世家宗主,石蜜!
  她手中捧着薰香,神情依然淡然。
  行尸已经尽数上了船,而先前船身停顿,正是行尸作怪,破了舱底。此时,船身正在下沉,又有行尸攻击,完全的凶多吉少。
  “交出左小小,本座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石蜜开口,冷然道。
  “呸!”叶璃壮着胆子,道,“邪魔外道!不知避讳死者,小心老天打雷劈死你!”
  她刚说完,突然一阵闷雷碾过,声势徒生。只见原本就阴郁的天空,此刻已乌云满布,乃是大雨之势。
  石蜜垂眸,冷声道:“那就别怪本座无情……”
  船上混战四起,船身已没了一半,海水漫上,湿了鞋底。小小看着面前的行尸狰狞,竟丝毫不觉恐惧。身边的人,依然极力护她周全。虽不知理由为何,但这样的安心感,让她释然。
  石蜜抬眸,扬手,只见,无数漆黑的神针悬浮而起,环绕在她身周。
  “三尸神针?!”小小惊道。看这架势,是用磁石引针所至?
  石蜜抬手一挥,那些神针如同有生命一般,直冲众人而来。
  眼看那些神针逼近,突然,闪电破空,雷声又响,那些神针突然歪了方向,威力顿减。
  只是,即便磁石失效,那些行尸却毫不含糊,继续着麻木的攻击。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是,雷声一停,豆大的雨点随即落下,只是一瞬功夫,变成倾盆之势。石蜜手中的驱蛊香被雨水浇熄,行尸的动作一下子迟钝起来。
  石蜜收针,看着天空。
  “天意……”然而,她的眸中瞬间带上了怨毒,“我不信天命!”
  她话音一落,纵身跃起,出手擒拿小小。
  此时,大雨加速了船只的沉没,水已没在了小小的膝盖处。小小正努力抓着船舷,石蜜的这番攻击,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正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长剑寒光四溅,逼退了石蜜。
  小小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一身黑色劲装,黑布蒙面,甚至连头发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从身形看,应是男子。但这身行头,加上大雨如幕,根本就辨不出那人的样貌。
  小小只见他一手长剑,一手剑鞘,使的,是最普遍不过的剑法。要想从这套功夫上辨出此人的来历,困难至极。
  只是,虽然是最普通的剑招,却将石蜜的攻势牢牢钳制。小小唯一能猜到的理由,就是:熟练。虽然是朴实无华的剑术,但那用剑之人已将剑招完全参透,融会贯通,出招解招都如行云流水一般。
  看这身手,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剑术修为。这样的人,她见过么?岳怀溪?岳怀江?不对啊,若是他们两个,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为何不用家传的岳岚剑法?……
  小小疑惑之间,自己已半身没入了水下。四周,尚有立足之地的人,都与神霄派的弟子缠斗,而落水的人,在大雨中皆是自顾不暇,无人能助她一臂之力。
  小小只得松开船舷,抱着漂浮的木板,随波逐流。大雨瓢泼,海水激流,她不觉之间,已渐渐漂远。
  另一边,石蜜与那黑衣人拆了数十招,仍是胜负未分。石蜜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与我作对?”
  黑衣人并不回答,他瞥了一眼周围局势,虚晃几招,腾身离开,
  石蜜欲追,那黑衣人转身,一剑震起海水,遮了她的视线。
  小小浸在海水之中,只觉得右手臂的伤口越来越痛,全身无力,而抓着木板的手也开始麻木了。
  这时,有人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提出了水面,揽进怀里。
  小小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手揽着她的腰,纵身跃起,在悬浮的木板上轻灵跳跃。
  小小只觉得,他刻意地不看她,她静静想着原因,但却耐不出身体的疲惫。那是一种很莫名的安心感,让她靠在那陌生人的怀里,渐渐睡去……
  ……
  九霄云外
  一场大雨,让东海七十二环岛上的战局也徒生了变化。
  那些操纵行尸的“引蛊香”纷纷熄灭,魏启一方的战力立刻变弱。而银枭和李丝武功虽高,但无奈大雨阻了视线,渐渐施展不开。
  温靖和温宿早已习惯了东海天气,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魏启看了看局势,对曦远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领着下属,边战边退。
  银枭和李丝自然也不恋战,开始撤退了。
  东海弟子见对方败走,心中大喜。温靖看在眼里,便道:“追!不可让这些贼人逃离东海!”
  弟子们得令,纷纷追击。
  温宿正欲举步跟上,却被温靖按住了肩膀。
  “你不用去……”
  温宿看了看他,沉默着点了头。
  温靖转了身,开始往回走。
  温宿虽有不解,但却无法询问,只得默默跟着走。他的心神尚未缓和,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悸痛。他只觉得某样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快得让他措手不及。他从小到大,并未有过不可放弃的事物,但此刻,他却心痛。
  那瘦小的女孩子,始终都不敢直视他。她畏惧着,瑟缩在别人的身边,再不敢靠近他一步。即使他愿意拼尽一切保护她,却再也无法传达。她终究该恨的……
  未曾说过一句真话的自己,又怎能厚颜无耻地请求原谅。他欺骗她,利用她,毁了她原本幸福的姻缘……而且……杀了她最亲近的师父……
  鬼师……为什么鬼师的徒弟,偏偏是她?为什么鬼师,会有这样一个无辜至极的弟子?……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出那个人的脸。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世间竟然会有人与他拥有一模一样的相貌。即便他自小被训练,初见的时候,还是惊讶。
  和他一样,对方也同样惊讶,只是,那种惊讶里,有着无害的笑意。
  他未说半字,那被江湖传言鬼狡聪敏的“鬼师”便猜到了一切。他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鬼师对他说的话:
  “小兄弟,你真的很像我……像极了十七年前的我。只是,我每次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心中除了悔恨,别无其他。……小兄弟,难道你连这份悔恨也要模仿么?”
  悔恨……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这十七年来,他从来不曾想过,被自己伤害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就算幼年时有那般的怜悯之心,也早在残酷的训练中被抹杀了。而今天,他第一次注意到了,被人恨,是如何的凄凉……谁对?谁又错?得到九皇神器,一统天下,这是他的理想么?他循着恩师的教导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一霎那,他想起了海滩边的三弦声。他从未真心喜爱过三弦,记忆之中,唯有因日夜练习而磨破手指的痛楚。可是,那一夜,他第一次体会到,乐音能给人带来快乐。想起那一无所知的女孩,微笑着,告诉他:“其实,你跟师父一点也不像……”
  不像……只需这样一句话,他十数年的压抑,烟消云散……
  而现在,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的心一乱,便扰乱了他的气息。
  温靖止步,回头,道:“怎么,心疼那小丫头了?”
  温宿微惊,沉默。
  温靖看着他,轻叹,“我与你十几年的父子情谊,比不上那小丫头和你的数月之交么?”
  “徒儿并无此意……”温宿赶忙回答。
  温靖浅笑,“你喜欢她也罢,同情她也罢。只是,不要忘记,‘鬼师’死在你我手下,她终有一日会来报仇……她对你,可会留情?”
  温宿垂眸,不发一语。
  温靖惋惜地摇头,“儿女私情,较之天下霸业,孰轻孰重,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
  “徒儿会竭尽全力助师父完成大业。”温宿回答,声音略显麻木。
  “你终是不懂啊……”温靖道,“你是我唯一的传人,我得天下,即是你得天下。到了那一天,什么样的女子,是你得不到的?”
  温宿继而沉默。
  温靖见状,略微思忖,道:“好……你要与那丫头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
  温宿抬眸,惊讶地看着他。
  温靖的眼神中,带着苍凉,“助她杀了我这罪魁祸首,什么恩怨,都能一笔勾销!”
  “师父!”温宿有些惊恐,“徒儿绝无此意……”
  温靖沉痛地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有孝心……唉,世间姻缘,不能强求。你便看开吧……”
  温宿隐忍着心中苦涩,点了头,“徒儿知道。”
  温靖也点点头,继续转身迈步。眼神中,却突然多了一分肃杀……
  两人行走片刻,就回到了东海总堂。温靖粗略交代了几句,便直接领着温宿进了平日闭关修行的独室。
  独室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副双刀。双刀不过一尺,通体金赤,刀身略弯,刃宽一寸,精光四射,绝非凡品。
  温靖走到台前,拿起那副双刀。转身,递给了温宿。
  温宿有些惊讶,看着那副刀,迟疑。
  温靖开口,道:“你自小修炼双刀,由你拿着它,最合适不过。我不是说过了,我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温宿沉默片刻,伸手接过了那副刀。
  温靖浅笑,道:“你我身份已经暴露,新仇旧恨,朝廷必定强攻……”
  “师父的意思是?”温宿开口,问道。
  温靖转身,“离开东海,重振旗鼓。”
  温宿有些惊讶,“师父当真要放弃东海?”
  温靖看着他手中的“逐旸”,平淡道:“霸业之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东海不过是踏脚石,我已与东瀛海客结盟。离开东海之后,即可转道蓬莱,重回中土,再谋大业。”
  温靖说的事,温宿并不知晓,然而,这样的毫不知晓,以前的他并不在意。但现在,却让他觉得心寒。
  这时,突然有人出现在了门口。
  温宿转身,看到的是,是自己的师弟,林执。
  “岛主……”林执站在那里,眼神里尽是沉痛和畏惧。
  温靖微笑,“原来是你啊,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罢。”
  “岛主,弟子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东海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就为了那‘九皇神器’,诸位舵主和所有弟子的性命,您都可以不管不问么?”林执沉默片刻,质问道。
  温靖并不回答,只是淡然道:“我们行踪不能暴露,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温靖神色平静,“你可不要怨师父无情。”
  温靖转身,对温宿道,“杀了他。”
  温宿微微皱眉,执刀攻向了林执。
  林执见状,只得反击。
  温宿的身手远在林执之上,不过几招之后,便有了制胜的机会。他手中的刀锋直迫林执的眉心,用的,是实打实的杀招。
  “师兄!”林执单手握住他的刀锋,悲愤喊道。
  温宿的手劲一缓,竟有了片刻茫然。
  林执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唯有悲痛。这样的悲痛,似曾相识。
  难道你连这份悔恨也要模仿么?——鬼师说过的话,平淡地在脑海中回响,却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宿一闭眼,狠狠挥刀斩下。
  温靖看着林执倒地,脸上有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温宿睁开眼睛,转过身子,恭敬道:“师父……”
  温靖点点头,笑着走了出去。
  ……
  ……我是代表魏启童鞋逃得很郁闷的分割线 = =+……
  东海之上,一片苍茫的大雨。
  魏启站在船头,神色不悦。今日种种,皆不在他意料之内,而这般离开东海,近似落荒而逃。若这一切他还能平静应对的话,与石蜜会合之后,他便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
  他本安排石蜜守在海上,作为接应,以防万一。而小小离岛,被石蜜截下,正是应了他的计划。这一切本该很顺利,但却遭逢这场大雨,乱了一切。而后,那突然杀出的黑衣蒙面之人,更是匪夷所思。
  这里是一片汪洋,不似陆上,谁又能孤身而来,全身而退?就算救得了人,脱得了身,又是如何避开搜捕,突然消失于海上的?
  然而,这样的疑惑,在他到达廉家船阵的时候,得到了答案。船阵周围,有数十艘船只,并非廉家战船,也非东海兵力,细看之下,应是普通渔船。而海上,不断有这样的渔船驶向船阵,络绎不绝。
  魏启上了战船之后,一语不发,直接走向了廉钊的房间。
  家将们本要阻止,但念及他是盟友,不便无礼动粗,便也只能由着他。
  魏启进房,就见廉钊坐在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
  见有人进来,廉钊抬头,看到魏启全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微微皱了眉头,“魏公子,你这是……”
  “廉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魏启开口,道。
  廉钊继续下棋,道:“请说。”
  “在下在东海七十二环岛上,遇到了银枭和鬼媒。照理来说,海上有廉家船阵封锁,应该无人能入才对,在下好奇,这两人是怎么来的……”魏启的口气不善,近乎质问。
  廉钊放下棋子,抬头,认真道:“魏公子也看见了罢,自从前日退兵之后,不断有东海民众前来归降。东海一战并未结束,为防伤及无辜,我便让这些平民即刻离开东海海域。……这期间,怕是有人混入。不过,银枭和鬼媒皆是朝廷要犯,既然他们到了东海,一并擒拿便是。魏公子不必担心。”
  魏启听到这番话,不禁笑了,“廉公子宅心仁厚,对这些‘无辜民众’果然照应有加。”
  “好说。”廉钊重新执棋,道,“对了,魏公子,先前你擅自前往东海,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探探我那小师妹的伤势罢了。只可惜,她已经离开了……”魏启说道。
  廉钊将棋子握进了掌心,抬眸看着魏启,“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离开东海,不知去向。”魏启笑笑,“说起来,我那小师妹在廉公子的眼中,可也是‘无辜民众’?”
  廉钊起身,道:“魏公子何出此言?她是天下唯一知道鬼师下落的人,是关系‘九皇神器’秘密的关键人物。更不说,她先前盗了布阵图,毁我船阵。我若是见到她,又怎能让她轻易离开。”
  魏启笑望着廉钊,静静听着。
  廉钊叹口气,道:“魏公子,你说了一番银枭、鬼媒的事,又对我安抚民众多番质疑。莫非,你是想将责任推倒我头上?”
  魏启叹口气,“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寻找‘九皇神器’乃是圣上授命,若是失败,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名。”
  廉钊皱眉,重新坐下,将掌中的棋子放上了棋盘。
  “魏公子,你别忘了,这次是你私自行动。就算日后圣上怪罪,我神箭廉家也无需为你分担罪名。”他说话间,伸手提了一枚棋子。
  魏启当即笑了,“在下要请教的就这些,不打扰廉公子雅兴了。告辞。”
  廉钊目送他离开,而后,转头看着船舱外。瓢泼的雨中,归降的民众正一批批架船离开。他轻叹一口气,浅浅笑了。
  ……
  魏启走到门外,就见曦远和石蜜站在不远处。
  “准备船只,我们回神霄派。”魏启开口道。
  曦远走到他身边,略有些不解,“怎么?”
  “如今,温靖事迹败露,必然离开。东海已是空壳。唯有先回中原,从长计议。”魏启说道。
  他走上了甲板,看着海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眼神里徒有冰冷,“廉钊……我低估了你……”
  ……
  ……我是代表“我来说说女主在干嘛”的分割线 = =+……
  小小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狭小的船舱内。身上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裹着一条同样粗制的被子。
  她努力回想了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这个地方的。她正疑惑,一对老夫妇钻进了船舱,见她醒来,便慈祥地嘘寒问暖起来。
  小小这才知道,这对夫妇是东海上的渔民。朝廷讨伐东海,他们便早早归降。如今,正要前往陆上暂避。而她,是被人送上这艘渔船,交由这对老夫妇照顾的。
  “你们知道是谁救了我么?”小小想起那个黑衣蒙面的人,急切地问道。
  老人摇了头,道:“那人从头到脚都蒙得严实,怎么认得出啊。他只是让我们送你回中原,还给了我们银子呢!”
  说罢,便拿出了那些银子,给小小看。
  银子又怎么能说明一个人的身份呢?小小只得放弃。若是不想让她知道真面目,自然是有理由的……不知为何,事到如今,她连寻找理由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努力地爬到了舱外,一抬头。那场大雨已经停了,碧蓝的海水上,悬着一道彩虹。
  她看着那道彩虹,呆了好久。
  东海七十二环岛、廉家船阵、九皇神器……发生过的一切,仿佛都离她越来越远,最终,与那道彩虹一起,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
  番外 喜春来 [上]
  正月立春,天空里尚飘着点点白雪。满岭的腊梅,透骨香彻。
  这处山道,离市镇甚远,平日里就没什么行人,这般的天气,更显得萧索了。
  山道旁的土坡下,聚着十多个孩子。蹲在土坡下,似在等待什么。为首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上穿着的,是打了补丁的粗布麻衣,脸颊已冻得青红。只是,他神情专注,眼睛闪闪发亮。
  这时,山道上隐隐有人走来。
  男孩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伸手一挥。
  十多个孩子“呼啦”一下冲了出去,挡在了山道上。
  男孩冲在了最前,仰着头,用不可一世的神情看着来人。
  “东西南北,百里方圆,岫风地界,卖路看钱。”他朗声说道,尽是一派老成。
  被拦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身着灰色布衣,背行囊,负三弦,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岁上下的女娃儿。他神情冷淡,一语不发,看着面前的那群小孩。
  “怎么,还玩横的?”那小男孩双手叉腰,不悦,“来!弟兄们,上!”
  他话音一落,那群小孩便大叫着扑了上去,将那男子的双腿紧紧抱住。
  男子微微皱眉,腾出了右手,正想扯开那群小孩,却在顷刻之间,被三个孩子缠住了手臂。
  小男孩得意一笑,“现在老实了?”
  男子看着他,浅浅一笑,抬起了右手。缠住他手臂的三个孩子就挂在他的手臂上,被轻巧地提起。
  小男孩一惊,知道不妙,直觉想跑,但思忖之后,还是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那男子的手臂,“放下我兄弟!”
  男子正想动手。怀中的女娃却突然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抱了个严实,娇声笑道:“也抱~”
  男子猛得一僵,愣在了原地。
  那小男孩见状,正要一口咬上那男子的手臂,却听得一声喝骂:“作死啊?!”
  一瞬之间,所有的小孩都撒手散开,乖乖站成一排。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双手叉腰,叉腿而立,杏眼圆睁,咬牙切齿,浑身上下皆是杀气。
  她看着那为首的男孩子,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骂道:“作死啊,你!什么不学,学人家抢劫!我早就跟你说了吧!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抢人就是作死!还有,你什么眼神啊!要抢你也抢个有钱的。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穷卖唱的,还带着女娃儿,分明穷得连老婆都跑了的那种!你抢什么?啊?!”
  那男孩一脸委屈和不甘,道:“你管我!”
  “我偏管你!管你怎么了?”那女子骂完,一转头,走到那男子身边,一边伸手替他拍灰,一边道,“这位穷……呃,不是,大哥。对不住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哈。好了好了,没事了,您走您的,不打扰哈。”
  她说完,拉起那男孩子,正要走。突然,肩膀一沉。
  只听,身后响起低缓悦耳的男声,浸着微凉,“要走可以,把钱袋还我。”
  瞬间沉默,山道上静得只剩下风声。
  “你什么意思?!”突然,那小男孩叫了起来,“不让我抢,你还不是照偷?!”
  “偷比抢好吧!文雅点么!”那女子也叫。
  “我呸!抢劫光明正大!偷东西见不得人!”男孩吼道。
  “我呸!抢劫要人力的好不好!偷东西可以单干啊!”女子也吼。
  “那你不是说这个人穷得连老婆都跑了么!你偷什么?!”
  “积少成多啊!”
  ……
  眼看两人越吵越欢,丝毫没有理会周围。那男子皱着眉头,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清脆的短剑出鞘声,当即让那吵杂平静下来。
  那女子转头,看着那男子,静默片刻之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英雄!!!饶命啊!!!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大的孩子!!!你可怜我一家孤儿寡母,不要杀我啊啊啊啊啊!!!”
  她这一跪,一众小孩全跪了下来,纷纷讨饶。唯独那小男孩依然站着,拳头握得紧紧的。
  女子见状,伸出一只手,拉拉他,“跪啊。”
  “不跪!”那小男孩一脸倔强,语气里带着怒意。
  “作死啊!”女子起身,努力把他往地下摁,“跪一下怎么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小男孩拼命反抗着,怒道。
  “黄金?我呸!你用膝盖给我买个馒头来看看!”女子说完,看了看那男子,“英雄,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让他给你道歉哈!”
  “不必了。”男子垂眸,收了剑,举步离开。
  “哎?英雄,钱袋?”那女子微有不解。
  男子没有回头,沉默着,自顾自走。
  女子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也沉默了下来。
  这时,男子怀中的女孩大声哭了起来。男子不得不止步,轻声哄道:“小小,怎么了?”
  女孩哭着道:“肚子饿……”
  于是,山道上再次一片寂静。
  那女子僵硬片刻,走了上去,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道:“英雄……不打不相识,不如,我请你吃饭赔罪?”
  她话音刚落,那女孩儿便伸出了手臂,带着泪痕,冲着她欢乐地叫了一声,“抱!”
  那女子愣住了,手不自觉地僵在半空。
  只听那男子狠狠叹了口气,一转身,认真道:“好!”
  ……
  “不知英雄哪里人士,怎么称呼?”那女子边走边问。
  那男子沉默片刻,道:“怀仁……”
  “坏人?”女子愣住,“谁给你起的名?”
  男子也愣一下,说不出话来。
  “啊哈哈哈,英雄你就当我自言自语。”那女子打着哈哈,继而道,“对了,我叫齐秀,这小子是我侄子,叫齐衡。”她指指那眼带倔强的小男孩,随即又指向了那群小孩,“还有这是齐梁、齐默、齐思……”
  怀仁只是听着,并不回答,倒是她怀中的小女孩儿饶有兴致地跟着念起来。
  齐秀笑着,逗起那女孩儿来,“呀,你叫什么呀?”
  “小小!”女孩儿回答。
  “哦,小小,”齐秀笑道,“小小几岁了?”
  “三岁!”小小伸出四根手指,道。
  齐秀见状,笑得欢乐:“英雄,你没教她数数么?”
  怀仁又是一愣,依然不说话。
  齐秀见状,道:“啊哈哈哈,英雄你就当我自言自语。”
  走了约莫一刻功夫,便到了一处山前,山壁上赫然有个山洞。
  “咳咳咳……”齐秀站定,清了清嗓子,道,“英雄,您看!”她一抬手,指着洞口悬着的一块木牌,“这儿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岫风寨’……”
  怀仁抬头,看了看那块木牌,平淡地开口,“那个字是‘抽’……”
  齐秀一僵,缓缓转头,“英雄……当真?”
  怀仁看着她,笑了笑,“你说呢?”
  齐秀一转身,怒道:“什么秀才啊!!!骗了我三文钱啊!可恶!!!我去砸了他的摊子!!!”
  她正欲迈步,突然转头,对那群小孩子道:“作死啊!你们干吗不拦着我,看着我去送死么?”
  小孩子们听到这句,立刻冲上去,拉住了她。
  一番折腾之后,齐秀满意地开口,道:“这才对!如果以后寨里有那个缺心眼的像我这样,你们就拦住他,必要的时候,揍他也行。”她边说,边看了齐衡一眼。
  小孩们纷纷答应,随即三三两两跑进了山洞里。
  齐秀转身,对愣住的怀仁道:“英雄,走吧!”
  进了山洞,走过一段曲折甬道,怀仁才知别有洞天,眼前的,赫然是一个村庄。茅舍竹篱,除了房屋稍显破旧之外,与普通的村庄并无区别。要说怪异,就是村内只有妇孺,不见一个男丁。
  他慢慢往前走,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开始有了一丝压抑。
  村里的人却都含笑看着他,还有几个热心的妇人走过来,伸手替他抱孩子。他带着警戒,把孩子护在怀里,眼神里尚有冰冷。但怀中的孩子却不领情,她笑得无邪,努力伸出小手,等着被人抱。
  “小小。”他好气又好笑地低训,却换来小小无辜的眼神。
  “抱抱……”小小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开口。
  怀仁看着她,随即,无奈地把她递给了那些妇人。
  一旁的齐秀见状,忍笑拍他的肩膀,“俗话说女生外向,我今天可算见识了!可怜你这个作爹的……啧啧……”
  “我不是她爹。”他开口,说道。
  齐秀有些惊讶地抬头,却看见他的眼睛里的冰冷消尽,浅淡的温柔染着他的笑意,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她,道:“所以,我也不是穷得连老婆都跑了的那种男人。”
  齐秀猛退了一步,哀怨道:“英雄,这句话你记得这么牢做什么?”
  他笑着,道:“读过书的人,记性总是好一些。”
  齐秀听到这句话,当即双手叉腰,“读过书很了不起么?”
  他笑道,“看到那块木牌之前,我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齐秀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两人僵持了片刻,齐秀眉峰一挑,道:“好!我就跟你比一比,让你知道,读过书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这句话,他摇头,“我只是随口说说,若有冒犯,我向你赔个不是就是。你不必如此认真。”
  “喂,英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齐秀撩起袖子,道,“大家说,该不该比?”
  一众妇孺当即应合,“比!”
  喊得最响的,是小小,她的小手举得高高的,“比呀!”
  怀仁看着小小,哭笑不得。
  “哪,我当你答应了。”齐秀笑着,道。
  “比什么?”怀仁无奈,问道。
  “放心,就比你们读书人擅长的东西,画画!”齐秀认真道。
  “画画?”他笑,“你当真?”
  “那当然!”齐秀点头,“不过,规矩我定。”
  “好。”
  村内的人听到这些话,立刻欢乐地散开,不过片刻功夫,便搬了桌子,拿了笔墨纸张,在村中排开。
  齐秀拿起一支笔,笑道:“规矩很简单,我画什么,你画什么。”
  怀仁点点头,“好。”
  齐秀眼珠一转,笑道,“哎,光比没什么意思,来赌一把吧。”
  “你真的要赌?”怀仁有些疑惑。
  “当然了。……哪,如果你赢了,我就把钱袋还你,再加十倍的银两!若你输了,就要替我做件事,怎么样?”
  他听到这番话,愈发疑惑,“我……”
  村中的妇孺听到这番话,又撺掇了起来,“赌!一定要赌!”
  小小也顺势大喊:“赌!”
  怀仁低头,狠狠叹气。“好,跟你赌。”
  齐秀的脸上有了一抹奸邪的笑意,她提笔,奸笑着开始画。片刻之后,她停笔,道:“该你了!”
  怀仁满心狐疑地走了过去,看到那张图的时候,一脸惊讶,僵在了原地。
  “快画吧,画完了,我们把图给大家看,让大家说说像不像。”齐秀双手环胸,得意道。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一众妇孺,每一个都是饶有兴致,万分期待,等着看结果。
  给人看?这种图?怀仁低头,看着那张图,僵硬了片刻,道:“我……我认输。”
  “啊哈哈哈……我赢了!”齐秀朗声笑道,随即将那张图团成一团,往怀里一塞,“看到了没有,大家,读过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么!嗯!”
  一众妇孺纷纷拍手。
  “好了,愿赌服输。”齐秀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坏人’的,嘿嘿嘿……”
  他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
  洞中不知晨昏,靠的是滴漏记时。晚饭一过,村内众人,便早早歇下。
  怀仁坐在床沿,看着小小在床上打滚玩。
  小小见他看着自己,便起身,扑到他膝盖上,呀呀说着听不懂的话。
  他伸手,戳她的脑袋,“我输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小小翻个身,抓着他的手,笑得欢乐。
  “我捡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捡到你啊……”他笑着,抱怨。
  看着孩子嬉戏,他眉间渐渐有了惆怅,转而,那深切的冰冷又重回了他的双眸,让人心寒。
  “英雄!”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齐秀大步进来,“啊,你没睡,太好了!”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冰冷,语气也隐隐有杀机,“这里都不敲门的么?”
  齐秀被那杀机震住,愣了愣,“啊,抱歉抱歉,寨里只有女人,我一时疏忽。嘿,我是来跟你说赌局的事……”
  他低头看着小小,沉默片刻,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画那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齐秀走到他身边,在床沿坐下,“我不是会画……”她认真道,“我靠这个吃饭的!”
  他抬眸,难以置信。
  齐秀从怀里掏出数本春宫图,一脸认真道:“一本十文,便宜点给你,七文,要不要?”
  他原先的冰冷和杀机土崩瓦解,只剩下惊讶。
  “要!”小小突然站起,伸出手,满脸期待。
  他一惊,一手抱起小小,一手隔开那些书,看着齐秀,紧张道:“你不要乱来!”
  齐秀一脸无辜,“我?我能对谁乱来啊?”她笑着,收起那些书,“好啦,不买就不买么。你们这些读书人也真是的,不过是几张春宫图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依然一脸戒备,认真地道:“你离孩子远一点。”
  齐秀看着小小,笑了起来,“不用这样吧?”她的语气里,微有苍凉,“……我也是混口饭吃……”
  听到那苍凉的时候,他沉默片刻,抬眸,“你要我做什么?”
  齐秀看着他,笑得眯起了眼睛,“简单得很……教这里的孩子读书……”
  他看着她,眼神里,竟是惊讶。
  齐秀有些不好意思,她抓抓头发,低声道:“其实吧,读过书,真的挺了不起的……”
  那是短暂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他俯身低笑。
  “……”齐秀皱眉,“英雄,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么?”
  他坐起身子,笑着摇头。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又有了温柔的笑意,如此赏心悦目。
  她呆呆看着,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要帮你把‘抽’字改回去么?”他笑着,说道。
  她回过神来,高兴道:“哎?真的?”
  他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只收你两文。”
  她皱眉,“坐地起价啊,你!”
  “那就‘抽风’好了……”
  “哎,英雄,有话好说,大家又不是外人,一文,一文怎么样?”
  “两文!”小小突然凑过来,伸出三根手指,喊道。
  “哇,英雄,你还是先教她数数吧!”
  ……
  番外 喜春来 [中]
  翌日,怀仁站在村中空地,看着面前席地而坐的一大群小孩,竟觉得手足无措。
  想起自己也曾统帅万人之军战场厮杀,也曾单枪匹马挑战江湖大家……只是,如今想来,不过是过眼云烟,此时此刻,还有比这群小孩更麻烦的事么。
  “呃……”他顿了顿,“跟着我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孩子们看着他,一脸茫然。
  “英雄,这是什么啊?”齐秀盘膝坐在他面前,伸手道。
  “《道德经》……”他开口,回答。
  “……有没有简单一点的?”齐秀道。
  “这是最简单的……”他平淡道。
  齐秀皱眉,“哇,英雄,你是故意报复我么?”
  他转头,看着一旁自顾自玩耍的小小,开口道:“小小,道可道……”
  小小抓着一把泥,边玩边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齐秀哑然。
  他浅笑,略有些得意。
  这一来二往,原本乖乖坐着的孩子们已玩闹开来,乱成了一片。
  “作死啊!”齐秀站起来,大吼一声,“统统给我坐好!谁再不听话,我就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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