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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坏事多磨

_18 那只狐狸(现代)
  “啊?我是不小心踩死的……”小小立刻解释。
  巴戟天摇头,“世人皆视长生蛊为稀世珍宝,就算忌讳伦常,不去染指,也必定战战兢兢、不敢轻视。姑娘的‘不小心’实在让吾钦佩。”
  小小听了这些话,只能傻笑了。
  巴戟天轻叹口气,“生死有命,天道轮回。要是多几个姑娘这般的人,我神农就不必闭门不医了……”
  “呃……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小小眨巴着眼睛,开口。
  巴戟天笑着,道:“姑娘心境空明,实乃幸事。”
  小小无语了。
  巴戟天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小小,“姑娘所逢劫难,皆由吾派而起。这块赤炎令,是吾神农信物。天下药房医馆凡见此令,必尊神农号令。姑娘且拿去傍身,算是吾派的歉意。”
  小小看着那块令牌,更加无语。她看了看巴戟天,巴戟天也看着她,笑意慈祥。小小犹豫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道了谢。
  巴戟天满意地点了头,又道:“方才,东海的温大侠和神箭廉家的廉公子都向吾打听姑娘的伤势……”
  小小正把令牌往怀里放,听到这句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姑娘腕中的淬雪银芒是谁取出的,吾并不知晓,也无意深究。”巴戟天笑着,道,“只是,那两位似乎不满意吾的回答。姑娘若是有心,就去稍加解释吧。”
  小小干笑几声,点了头。
  巴戟天含笑离开,留下小小一个人,对天长叹。
  世事难预料啊,这年头,踩死了稀世宝物,都能算是心境空明……神农世家的处世之道,果然不同一般。也罢,顺其自然吧……
  小小放好令牌,转身下山。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温宿站在前方山路上,一脸冷漠。
  虽说已是四月,虽说这满山的都是药草,但春色未尽,风光尚好。带着那么一身冷寒之气,站在这郁郁葱葱的山路上,实在是有些煞风景。小小有些无奈地走过去,开口:“师叔……”
  温宿看她一眼,道:“廉家的车马已经到了……”
  小小怎么也想不到,温宿第一句会说这个,她茫然答:“哦……”
  温宿微怒,“你当真要去?”
  小小想了想,点头。
  温宿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你果然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我便与你赌一局……”
  小小有些不解。
  “我可以让你去廉家,若廉家接受你,我便答应了这门婚事。”温宿道,“……反之……你须立刻随我回东海,断了念想。”
  小小笑了出来,“啊?赌这个?”
  温宿皱眉,“有何不妥。”
  小小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温宿不悦,道:“没有就好。东海弟子伤势未愈,我会留在神农世家。五天之后,我在上海浦等你……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转身离开。
  小小继续仰天长叹。何须赌呢,廉家会接受她才奇怪吧?……也许,唯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死心,如温宿所言那般“断了念想”。
  她笑笑,步履轻快地跑下了山,一直跑到了神农世家的大门口。
  她微喘着气,看着那些雕着飞廉穿云家徽的马车。
  “小小!”岳怀溪一见她便冲了上来,“你怎么才来?是不是要见公婆了,害羞了?”她拉起小小的手,笑道。
  小小笑了笑,不说话。
  这时,石乐儿也走了过来,叹道:“唉,本想待姐姐疗伤完毕,便请姐姐到太平城小住的……”石乐儿笑得一脸欣慰,“嗯,不过,去神箭廉家的话,乐儿也没理由阻止了。”
  小小还是笑着,沉默。
  她抬眸,就看见廉钊站在不远的地方,亦是含笑不语。四月温暖的风,掠过他的发梢,如同眷恋一般,不忍离去。
  小小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上去……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京城临安,自是一派繁华气象。小小却满心忐忑,丝毫没有浏览的兴致。
  陵安府南四、五里,就是神箭廉家的府邸。廉家世代为官,现任家主廉益在朝中官至正侍大夫。小小却怎么也没想到,堂堂正侍大夫的府邸,竟会这般朴素。除了大门上的阳雕家徽和匾额算是气派不凡外,其他地方,与普通民宅一般无二。
  小小依稀记得英雄堡门口那五间六柱十一楼的牌坊,还有齑宇山庄那朱漆大门,烫金匾额……跟这两家比起来,廉家不免有些寒碜。
  小小站在门口,看看那颜色黯淡的梁柱,又仰头看着那块御笔亲题的“廉府”匾额,思绪万千。
  这时,廉府的大门打开,只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带着家丁迎了上来,看到廉钊和廉盈,含笑低头,道:“姑姑。大哥。”
  大哥?小小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这男孩一番。看那眉目神情,果然与廉钊有五六分相似,想必是一母同胞。
  “爹和娘都已在堂上等着了。”那男孩说道。
  他年纪虽小,但口气温和有礼,颇有些老成。
  廉钊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口,对小小道:“小小,我们进去吧。”
  小小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男孩这才注意到了小小。他抬眸,略微打量了小小一番。
  小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吧,上次那件破了之后,她也就剩这件衣服了。虽然是旧了点,但还算干净。不过……的确是有些穷酸……
  小小正想着,却听那孩子开口,谦和道:“廉钰见过嫂嫂。”
  小小一惊,怔在了原地。
  那孩子笑得温柔,一脸诚挚。
  小小无语,只得转头看廉钊。廉钊的表情里却带着理所当然,他见小小望着她,浅浅一笑,“我弟弟,廉钰……”
  廉盈叹口气,道:“好啦,别在这儿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她说完,伸手在小小背后轻轻一推,“走吧,小小。”
  这一推,让正发呆的小小一个踉跄,就这样一步踏进了廉府。她抬头,就发觉府中无论是家丁还是婢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了她身上,刺得她发慌……
  她慢慢往大堂走,心中暗暗叫苦。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不要以为门口看起来朴素就是真的朴素了!早就听过坊间传闻,廉家的家丁即是家将,各个身手不凡,随时能上阵杀敌。而那些看似娇弱的婢女,也都身怀武艺,不让须眉。而此刻,那些人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怀疑、有玩味……
  小小无奈地走到大堂门口,然后,心一横,跨了进去。
  堂上,坐着一对夫妇。男子约莫四十出头,就见他身形挺拔,神情严谨,虽是儒雅温和的相貌,但眉宇之间,隐隐透着武霸之气。想必就是家主廉益了。在他身边坐着的,是个约莫三十四五的妇人,正是廉益的夫人。那一派温婉端庄的风仪,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
  小小不自觉地在堂中站定,呆呆地看着那两人。
  “爹,娘。”廉钊开口,行了礼。
  看到他,夫人的眸中染了笑意。廉益微微颔首,道:“坐。”随即,他又看了看小小,“这位想必是左姑娘了?”
  小小一惊,道:“呃,草民见过廉大人、廉夫人。”
  她这句话一出口,大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小眨眨眼睛。没错啊,廉家官及正侍大夫,她是白丁,叫声“大人”理所当然的吧?
  她正不解,就听廉益开口,温和道:“左姑娘不必拘礼,请坐。”
  小小有点僵硬地坐下,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廉盈笑着,开口道:“大哥,看你这排场,把人家姑娘都吓到了。”
  廉益看她一眼,道:“你这般口无遮拦才会吓到人。”
  廉盈笑吟吟地坐下,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有什么遮不遮的?”
  此话一出,大堂内的人都带上了笑意。
  廉益有些无奈,不再开口。
  夫人早已对小小打量许久,此刻便开口,问道:“左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小听到这个问题,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她早就预料过这场景,于是,她抬眸,诚实地回答:“我是孤儿,居无定所。”
  夫人微微一愣,看了身旁的廉益一眼。
  小小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没错,她这样的出生,怎么也不可能招人待见的。她和廉钊,本就是地位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小小的双手放在膝上,捏着袖子。鄙视吧,而后,她便能死心。
  “妾身失言……”这时,夫人开口,道,“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这是?大户人家的礼仪客套?小小茫然地点点头。
  “容妾身冒昧,姑娘当真一个亲人都没有?”夫人小心斟酌着,又问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小小不解起来。
  夫人见她沉默,便补上了一句,“这……日后行礼,总要有长辈在场才好……”
  听到这一句,小小僵在了椅子上。怎么……怎么是这个?完全跟料想的不一样啊!难道不是该嫌弃她出生的么???
  一旁地廉钊见状,略微思忖,轻声对小小道:“小小,你不是还有师叔么?”
  小小回过神来,回答:“哦……我还有一个师叔。”
  “师叔?”夫人点了点头,“不知令师叔为何没有一起前来?”
  听到这个问题,小小又叹了口气,好吧,这个她也料到了。她那冰冷霜寒的师叔怎么也是朝廷的眼中钉,东海七十二环岛的首席弟子,说出来了,廉家不把她扫地出门才怪……不,运气不好的话,直接把她打进大牢都有可能!嗯!这样就好,这样她就能死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师叔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弟子,不方便前来。”
  这话一出,夫人一脸茫然。而廉益的神情则微微一变,抬眸看着小小。
  小小也看着廉益,静等着事态发展。
  “钊儿,你可知道此事?”廉益开口,问廉钊。
  廉钊点头,道:“她的师叔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温宿。”
  “重阴双刀温宿?”廉益道,“那,姑娘可是东海门下?”
  小小想了想,“现在不是,以后可能……”
  廉益点了点头,道:“公是公,私是私。这些事,廉家不会过问。日后廉家若受命剿灭东海七十二环岛,姑娘不要插手就是。”
  廉益刚说完,廉盈就插嘴道:“大哥,这就太不近人情了。我们若与东海为敌,岂不让左姑娘为难?何不禀明圣上,推却这差事?反正想灭了东海立功的,大有人在!”
  堂上的夫人听罢,笑了起来,“小姑说得有理,妾身也觉得这样最好。”
  廉益略有些无奈,道:“这样也好。”
  小小彻底无语了。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夫人笑颜如花,道:“问东问西这么久,都忘了左姑娘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妾身已命人准备了热水,为姑娘洗尘。”
  她刚说完,几名婢女就走到了小小身边。小小慌忙起身,道:“多谢夫人!”
  廉益也起身,道:“姑娘不必拘谨,凡事随意就好。”他又看着廉钊,“钊儿,你先随我去书房。”
  廉钊点头。他转头,看了小小一眼,微笑道:“我待会儿来找你。”
  小小愣愣地点头,而后,跟着婢女离开。一出大堂,她含泪仰天,这一家子,什么情况???
  ……
  九世之仇
  廉家的书房设在后院,幽静雅致。
  廉钊随廉益进了书房。
  廉益走到书房中央,背起双手,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此次为父让你去英雄堡参加奇货会,你有何收获?”
  廉钊略微思忖,恭谨道:“江湖险,人心较江湖更险。”
  廉益打量了一下廉钊身上的伤势,道:“你自小天资过人,武艺在同辈之中亦是出类拔萃,但可惜阅历尚浅……此次为父让你一人去英雄堡,你可以知道用意?”
  廉钊点头。
  廉益道:“……神霄派归朝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听到这话题,廉钊有些义愤,“爹,孩儿不明白。冲和道人一直拒绝圣上召还,为什么现在归朝?而且,我们为何要出手替神霄解围?”
  廉益听着这番话,只是平静地回答:“九皇现世,天下归一。”
  “为了九皇神器?”
  “没错。当今世上,知道九皇神器秘密的人,只有神霄派。而圣上一直召神霄派还朝,亦是为了此事。”廉益说道。
  “孩儿不明白,圣上已经贵为天子,为何还要这九皇神器?”廉钊皱眉,道。
  “九皇神器是大凶之物,与其落入贼人手中,不如由朝廷收藏。”廉益走到廉钊身边,道,“……圣上已下了密诏,让廉家协助神霄派找寻九皇神器。为父想让你接手此事。”
  “我?”廉钊有些惊讶。
  廉益叹口气,道:“近年来西夏边境时有动乱,为父已经请命镇守。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能独当一面,如何继承家业?”
  廉钊低头,道:“孩儿一定竭尽所能。”
  “嗯。”廉益道,“这次江湖之行,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为父知你心有不忿……”
  廉钊沉默,不作回答。
  “单论身手,你绝不输任何一个武林人士。但若较起内力……少阳流的内力讲的是循序渐进,你才十几年的修为,自然不敌。吃点苦头,也算是历练。”廉益笑了笑,道,“不过,你也无需妄自菲薄。待下月初十你行了冠礼,为父便会将‘平严正宗’最后的心诀传授于你,只需勤加练习,自可一日千里。”
  “谢谢爹。”廉钊笑道。
  廉益点点头,开口道:“不说这些了,说说那位左姑娘吧……”
  听到这个话题,廉钊的脸色微微一变。
  “依你信上所言,你为了保全她的名节才执意与她成婚……”廉益叹口气,“你这么做自然没错,不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那姑娘身家复杂,又自小在江湖上打滚,你对她了解多少?”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她的确有很多事瞒着孩儿……不过,孩儿确信,若得她为妻,是孩儿之幸。”
  “哦?”
  廉钊带着笑容,道:“孩儿信上已经说了,英雄堡奇货会上,孩儿遭人暗算,不得已与她有肌肤之亲。当时,她急中生智,化解了这场闹剧。事后,孩儿仔细想过,她是女子,无论是不是误会,她的名节都不可能保全。后来,孩儿向她提亲,她一口拒绝,并告诉孩儿,她不是处子之身……”
  廉益听着这番话,表情复杂莫辨。
  廉钊却依然笑着,道:“孩儿当时就知道了,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被谁暗算。事实上,那时她所保全的,只有孩儿一人的名节罢了。……而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而每一次,孩儿都是为她所救。”
  “那就是报恩?”廉益笑道。
  廉钊略有些尴尬地笑,“孩儿只是想,一次也好,要好好护着她。义理也罢,报恩也罢,总之,孩儿想娶她为妻……”
  廉益看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认定了,为父自然不会反对。廉家的男儿免不了一生戎马,早些成亲也是好事。待你行过冠礼,就把这婚事办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廉钊笑着,点了头,“多谢爹成全。”
  廉益也笑,道:“对了,待会儿吩咐厨房做几样她喜欢吃的菜……”
  廉钊还没听完就愣住了。
  廉益皱眉,道:“怎么,你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欢吃什么?”
  廉钊神色微窘,答不上来。
  廉益叹口气,摇头,“还不去问。”
  廉钊立刻点头,“孩儿知道!”他说完,便转身跑出了书房。
  廉益只得带着无奈的笑意,目送他离开。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廉府的客房内,小小紧拉着自己的衣襟,惊恐不已地对两名婢女道:“我……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那两名婢女对望一眼,行礼,“姑娘有什么事,再唤我们吧。”
  两人说完,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看看那盆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思忖了一会儿,开始放下行李,解衣服。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小声谈话。那声音虽已压低,但小小还是听清了。下一刻,她便开始抱怨自己的好耳力。有些话,总是听到不如听不到。
  只听婢女中一人笑道:“听说了没,这姑娘是与少爷有了肌肤之亲,少爷执意负责,才要娶她为妻的。”
  “真的?……我就想这姑娘样貌平平,也无显赫家世,怎么就能做少夫人。”
  “就是啊。这么一比,那礼部侍郎的千金也不错了。”
  “呵呵,谁让我们少爷是死心眼呢。你要有本事把他拐上床,你也能做少夫人呢!”
  “呸呸呸,让你胡说八道!打死你!”
  ……
  小小无语至极……好吧,看来廉家的家风甚是豪放啊,婢女也敢这么开少爷的玩笑。啧啧,佩服佩服……唉,没错,她左小小的确是无才无貌,一穷二白,这门婚事,也的确是老天瞎了眼睛。只是,听别人这么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啊……
  她叹着气,正要跨进澡盆,却冷不防脚下一滑,她一个尴尬,直接摔进了澡盆里。
  门外的婢女听到响声,立刻推门进来,“左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而后,那两名婢女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澡盆中的水溅出了大半,小小倒栽葱在澡盆里,就剩两截小腿在水面上晃悠。
  婢女不禁失笑。
  小小好不容易爬起来,趴在澡盆边不住地咳嗽。
  婢女含笑,走了上来,“左姑娘,没事吧?”
  “没……”小小无奈至极地回答。
  婢女相视而笑,随即开始收拾起来。
  小小见那两人要动她的衣物,便开口道:“不用……咳……我自己……”
  她还没说完,婢女已经捧起了那叠衣物。而那一刻,一大堆东西哗啦啦地从衣物里落了出来。
  那两名婢女愣愣地看着掉出来的东西:廉家特制骨牒、英雄堡天英令、太平城神武令、神农世家赤炎令、戚氏短剑“胐”、淬雪银芒数枚……
  片刻的静默之后,两名婢女震惊地看着小小。
  小小尴尬地笑笑,怯怯道:“两位姐姐,能不能帮我加点热水?”
  两名婢女点头如捣葱,然后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小小只听见远远的一声惊呼:
  “啊!!!她原来是‘三弦女侠’啊啊啊啊啊!!!”
  小小嘴角抽动。三……三弦女侠???什么东西???
  一盏茶之后,小小便领略到了所谓“三弦女侠”的神力。只见原本的两名婢女带着一众姐妹回来,不说加热水了,香花按摩美酒水果,全部招呼了上来。小小受宠若惊,缩在澡盆里,手足无措。而那些婢女则个个面带憧憬,先前的冷淡、讥嘲早已荡然无存。不时有婢女温声软语,向小小询问当时在英雄堡勇斗歹人,救众人于危难的细节。
  七手八脚地洗完澡,她刚换上衣服,婢女们又争先恐后地抢着帮她梳头。一时间,这小小的客房里,闹成一团。
  小小很无语,小小很无奈。她终于明白了……误会如果一开始不解释,那以后就别想解释了……
  她正感叹,却听有人敲门。
  婢女略有些不悦地开了门,随即,带着笑意道:“少爷。我们正替少夫人梳头呢,你站外头等一下吧。”
  “好。”廉钊的声音,温和谦逊。
  小小更加肯定,廉家的确是门风豪放了。那种婢女跟少爷说话的态度,闻所未闻啊……不过,先前不是还称“左姑娘”的么?现在竟然变成了“少夫人”???!!!
  好不容易折腾完,小小立马起身,迅速开门,逃离客房。
  廉钊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微微一笑。
  小小愣住了。廉钊换下了布衣,着了居家的衣服。廉家重武,那身墨绿衣衫束腰窄袖,想必是为了方便骑射。他的头发仔细地束起,佩上了青玉戚壁。那身装束,让小小的脑海里闪过了诸如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等等的词来。只是平时她吹牛拍马,胡诌起来都不用腹稿,此刻却偏偏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廉钊看了看他,笑道:“衣服的袖子有些长呢……”
  小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婢女拿给她穿的。说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不过,她身材瘦小,这衣服还是稍稍大了点。
  “还是要请人来量身定做才好。”廉钊看了看那群看热闹的婢女,道,“你们都不用干活么?”
  婢女们嬉笑起来,道:“少爷啊,后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好,一定要带少夫人去看看哪!”
  廉钊点了头,对小小道:“走吧,我带你四处看看。”
  小小被侍女推搡着,跟上了廉钊的步伐。
  小小看着廉钊的背影,安静地走着。廉钊却慢下了步子,待她走到自己的身旁,而后配合着她的步调跟她并肩而行。
  “去看牡丹?”他开口,问道。
  “啊?随便……”小小回答。
  廉钊笑了笑,道:“那……我房间就在前面。”
  小小猛地定住了步子,道:“我师父说,女孩子不能随便进男人的房间!”小小一脸严肃,正义凛然。
  廉钊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她,无语了。
  小小笑得狡黠,正想补上几句。忽听得一声柔腻婉转的“喵~”
  猫?小小转身,就见背后不知何时蹲着一只三花玳瑁的猫儿。
  廉钊笑了起来,走过去,抱起了那只猫,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猫儿慵懒地叫了一声,头蹭着他的颈窝,满意地咕噜着。
  小小看着那一人一猫,笑了起来,“你的猫?”
  “嗯。”廉钊轻抚着那只猫,道。
  小小刚凑近,就见那只猫眯缝着眼睛,盯着她瞧。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猫儿的头,猫儿闭上了眼睛,不作任何反抗。
  “它是不是睡着了?”小小看着那猫一动不动的样子,问道。
  廉钊的笑容里有一丝哀伤,“许是年纪大了罢……它睡得时间很长,平时也不怎么走动……”
  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捏起猫儿的爪子,笑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廉钊微微皱眉,犹豫着,道:“……花花。”
  “花花?”小小眨眨眼睛,随即,笑了出来。好吧,谁能料到这堂堂廉家的猫儿,会有这么个名字?
  廉钊开口,“我那时候年纪小,取出来的名字是简单了点……”
  “哪里哪里,大少爷起的这个名字真是振聋发聩,过耳不忘!”小小拍手,忍笑道。
  “没这么好笑吧?”廉钊看着她,不满道。
  小小又笑了出来,“花花啊……”
  “……”廉钊无语了。
  这时,就听一个沉静的男声响起,“廉钊?”
  廉钊抬眸,笑道:“姑丈。”
  小小回头,就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缓步而来。小小突然觉得全身都冰凉了。那男子的眼睛上有着狰狞的疤痕,看那行动举止,分明是双目失明。
  她清楚地记得,廉钊说过这样的话:……十七年前,鬼师曾闯入廉家。那时,为了阻止他,死伤甚多。我姑丈也因此瞎了双眼……
  廉钊与那男子寒暄几句,便开口向小小介绍道:“小小,这位是我姑丈。”
  那男子含笑,道:“朱宸彦,左姑娘,幸会。”
  小小说不出话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双眼。疤痕从右至左,横贯双目。下手伤他的人,显然没有丝毫留手。而那个人,会是她的师父?
  “左姑娘?”朱宸彦听她沉默,又问了一句。
  小小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呃……幸会……”
  朱宸彦微微一笑,道:“我不打搅你们了。”
  他说完,迈步离开。
  小小目送他离开。他的步伐很慢,每走一段路,就会伸手轻触一下墙壁。
  “小小,怎么了?”廉钊见她看得出神,有些不解。
  小小回头,道:“啊?没什么……你姑丈的眼睛……”
  廉钊的神色一凛,沉默了一会儿,道:“旧伤,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
  那一刻,小小又想起他说过的另一句话:……虽然当时我还年幼,也没什么印象,但这笔账,始终是要向‘鬼师’讨回来的……
  她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只是,胸口渐渐压抑起来。
  “对了……”廉钊换了话题,道,“小小,你喜欢吃什么?”
  “啊?”小小道,“我什么都吃的。”
  廉钊的表情有些困扰,“总有特别喜爱的吧?”
  小小想了想,“鸡蛋。”
  “鸡蛋?”廉钊笑了起来,“好。”
  小小笑得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
  晚些时候,廉府开饭。饭桌上赫然有一道炒鸡蛋。左右是清蒸鲥鱼、滑炒虾仁、东坡肉、酒蒸鸡……这盘炒鸡蛋摆在桌上,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小小站在桌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左姑娘,坐。”廉益坐在主位,笑道。
  小小笑了笑,有些僵硬地坐下。
  廉夫人就坐在小小身边,见她神情僵硬,笑着开口道:“也不知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钊儿这孩子,也不问问清楚,单说是鸡蛋。这鸡蛋的做法何止千百?厨房的大师傅都没辙了……”
  廉钊有些尴尬地抱怨,“孩儿又没做过菜,哪知道这些……”
  廉夫人听罢,摇了摇头,“小小,你就先将就着……”
  “哈,嫂嫂,你这是让小小将就这炒鸡蛋,还是将就钊儿?”廉盈笑了起来。
  廉夫人微惊,道:“自然是炒鸡蛋!”
  “哦……”廉盈应道,但声音里分明带着十曲九转的深意。
  那一刻,两旁随侍的婢女都笑了起来。
  廉益轻咳了几声,道:“大家都饿了,动筷吧。”
  嬉笑顿止,众人纷纷举筷,开始吃饭。
  小小静坐着,看着这一桌的人。廉夫人皱了眉头,小声地跟廉益抱怨。廉益无奈,轻声提醒身旁廉盈。廉盈却是一脸的充耳不闻,自顾自吃菜。坐在廉盈左侧的朱宸彦带着浅笑,不置可否。朱宸彦的左边,廉钊的神情里依然有些许不满,他身旁的廉钰正含笑安慰。
  “小小,怎么不吃?”廉钊见她不动筷,开口道。
  小小回过神来,抓起筷子,“我正在想先吃哪道菜!”她看了看饭桌,随即把筷子伸向了那盘炒鸡蛋。
  突然,全桌静默了下来。
  小小的手僵住了,大惑不解。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手。她手中的筷子交叉,食指微微翘起。她曾被许多人训过,说这样握筷子,毫无规矩,不雅至极。小小无奈,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拿筷子。没想到,今天一个不小心,竟然露了本相?
  她怯怯抬头,看了看众人。
  “大哥,你看……”廉钰突然开口,认真道,“这样握筷子的,并不止我一个。”
  小小愣住了,转头看着廉钊。
  廉钊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呵呵,当然不止你一个啦。”廉盈开口,“你大哥小时候啊,也是这么拿筷子的。”她转头,看着廉益,“还有大哥你……其实……”
  “咳咳!”廉益不满地打断,“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想当年戍守边防,手抓还不是一样吃饭?”
  廉盈叹口气,“又开始想当年了?……啧,这虾仁不错,不吃就凉了!”
  “是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廉夫人举筷,附和道。
  “盈儿,别光吃荤腥……”朱宸彦开口,道。
  “哎?你又看不见,哪知道我光吃荤腥?”廉盈不满。
  朱宸彦道,“不用看。用猜的就知道了。”
  “你……”廉盈微怒,猛地挟起一块大肉放进朱宸彦的碗里,“那你也别光吃素,男人就该多吃点肉!”
  饭桌上立刻热闹了起来,再也无人理会小小的握筷。
  小小笑了,挟起一筷炒鸡蛋,放进了嘴里。那种香软适口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地微笑。只是心里,却愈发地忐忑起来。
  小小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某天吃晚饭的时候,师父看着她,叹了好几口气。
  于是,她端着饭碗,不满地说道:师父,就算我做的饭菜不好吃,您也不用这样叹气吧?
  师父笑着挟起一口菜送入口中,道:不是你的饭菜难吃,是师父突然想起,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听到那句话,小小本来要挟豆腐的筷子戳在了桌面上,她瞪大眼睛,道:啥?嫁人?
  师父认真地点头:是啊。女大当嫁,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粘着师父?
  小小一口咬住筷子,道:不行么?
  师父摇头,笑道:等你遇上自己心仪的男子,就会觉得刚才的话傻气十足。
  小小仰头,叹道:师父啊,您珠玉在前,我怕找不到比您更好的男子啊……
  师父不假思索,一筷子敲上了她的脑袋,道:胆子真大,敢开你师父我的玩笑!找打!
  小小捂头,哀怨。
  师父叹口气,道:女大不中留,总有一天,你会遇上自己倾心喜爱的男子,到时候,师父还不知道被排在什么位置哩。
  小小眨巴着眼睛,问道:倾心喜爱,是怎么个喜爱法?
  师父摸额叹气。但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略有些苍凉。他笑着抬头,道:如果有一天,师父伤了他,你为此怨我恨我,那便是了。
  小小万般不解,道:您干嘛好端端地要伤人咧?
  师父皱眉,道:我不是打个比方么?
  小小也皱眉,道:那您也打个实际点的么!
  师父无语,半晌之后,愤然道:不说了,吃饭!
  那时,小小拌嘴得胜,心中窃喜了很久。而现在,感觉却全然不同。她端着饭碗,难以下咽。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的会有埋怨师父的一天。为什么当初他要闯神箭廉家,为什么他要弄瞎朱宸彦的眼睛,为什么……她偏偏是“鬼师”的弟子……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廉钊一眼,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浅浅微笑,顺势举筷,替她挟菜。而此举,引来廉盈好一阵揶揄。
  小小低了头,突然觉得心酸。她本是为了彻底死心而来,却为什么愈发不能死心了呢?她是鬼师“韩卿”的弟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若是廉家知道这个事实,还会这般温柔地对她么?她做得到么?一辈子骗下去?
  在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食之无味……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没有做骗子的天赋……
  ……
  九曲回肠
  是夜,小小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她翻身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摸过枕旁的三弦,抱在了怀里。指甲划过琴弦,激起了轻响。她立刻按住琴弦,抑住了余响。她用头蹭蹭三弦,低唤了一句:“师父……”
  她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起了床。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映出自己的样子。
  她伸手,指着铜镜里的自己,道:“左小小!你不要脸!”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国色天香你有么?琴棋书画你会么?门当户对你配么?真心诚意你给过么?!你是个骗子!一直以来,连一句真话都没说过!凭你这样,也想做廉家的少夫人?!你竟然还为了这样的事情,怨恨师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禽兽不如,一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小骂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这样才对么!怎么就是没有人这么说呢?”
  她深吸一口气,笑得释然,然后,开始穿衣。披衣、系扣、束腰带,所有的动作流畅迅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她扎起头发,甩了甩头。然后,将那身廉家给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边。
  她拿起桌上的行囊,摸出了一包梅干,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酸涩让她眯起了眼睛,脑海中霎时一片清明。
  她背起行囊、拿上三弦、又将令牌一块块收好。当她的手指触到那枚骨鞢时,静静地顿了顿。她拿起那枚骨鞢,微笑。
  她的美梦,是时候醒来了。
  她利落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从小小的房间出来,往左走,绕过一个游廊,不过百步远的地方,就是廉钊的房间。现在已过了丑时,廉府内的人都安然入睡。小小在那扇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而后,蹲下身子,正要将那枚骨鞢放在地上。
  突然,背后有人开口。
  “小小?”
  小小猛地一惊,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廉钊的手中握着长弓,身后背着箭匣。就着月光,能清楚地看见他额角的汗水。
  “你……怎么……”小小惊讶道。
  廉钊微微一笑,“我睡不着,起来练箭……”他看着小小的装束,神色里染了惊讶,“……你这身打扮是?”
  小小退了几步,背贴上了房门。“我……”
  廉钊走近几步,急切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小看着他,沉默。
  廉钊隐隐觉得异样,“小小,到底怎么了?”
  小小避开他的眼神,许久,她开口道:“廉钊,我不能嫁给你。”
  廉钊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说什么?”
  小小低着头,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认真地说道:“我是个骗子……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银枭没有杀我父母,我和他根本无怨无仇。当初英雄堡之内,地道中银枭的另一个同伙就是我,你射中的人也是我……齑宇山庄之内,我根本不是受了师叔之命去查探地宫,跟我同行的人,就是银枭和莫允……”
  廉钊听完,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
  小小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他。
  廉钊的神情里,温柔得不可思议,“齑宇山庄地宫,看到你身上的护身甲时,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小小说话都结巴了,“你知道,还……”
  “我说过了……”廉钊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原谅你。”
  小小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廉钊垂眸,“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亲口对我说出来……”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过,在我家人面前,一个字都不要提起……就这样一直骗下去也没关系……”
  小小从不知道这种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诚实如他,竟也会对父母说谎么?
  “我……”小小颤着声音道,“我不是好人……”
  廉钊点头,“的确算不上。”
  小小只觉得心口发紧,她看着他,移不开视线。
  廉钊犹豫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是不是好人,都没关系。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认定你了。一心一意,心甘情愿。”他微笑,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温暖,让小小微微颤抖着。突然,她猛地挥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廉钊一惊,几步上前,拉住了她。
  “小小……”
  小小的声音,依然是颤抖的,“……我不能嫁给你!”
  廉钊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起来,“小小,你到底怎么了?”
  “我是鬼师的徒弟!”
  当小小把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周围突然一片寂静。就像是一切都覆灭消失了一般……
  小小不敢看他,只是感觉得到,原本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
  小小猛得甩开那只手,跳出游廊,纵身跃上了屋顶,拼命地跑。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步,甚至连听他回答的勇气都没有。莫名的恐惧,让她无法思考,那个时候,她只知道一件事,逃,越远越好。然后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梦,彻底地忘记……
  廉府内中的人听到争执声,纷纷出门。
  廉盈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廉钊背对着她站着,呆呆地看着屋顶。
  “钊儿?发生什么事了?”她上前一步,问道。
  廉钊没有转身,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朱宸彦也摸索着走了过来,“听声音,是左姑娘?”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嗯。”
  廉盈看着他,皱了眉,“吵架了?”
  廉钊并不回答,而此刻,来的人越来越多。廉益一脸严肃地走到廉钊身边,开口道:“到底怎么了?”
  廉钊抬眸,道:“……她找孩儿,说有急事要走。孩儿不允,便起了争执。”
  “什么事这么急?”廉盈道。
  “这么晚了,还执意要走,想必是大事吧。”廉夫人开口,“钊儿,你也该体谅她才是,怎么能吵架呢?”
  廉钊沉默着。
  廉益看了看四周,道:“没事了,大家都回房吧。”他走到廉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不说,走开了。
  待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廉钊依然站在原地,手中的长弓,缓缓脱手,落了地……
  ……
  ……我是代表小小跑得又快又远的分割线 = =+……
  上海浦,位于春申江的入海口。自帝都南迁之后,朝廷愈加偏重水路航运,这本不起眼的港口,也蒙了圣眷,一片繁华。
  日暮黄昏,温宿站在港口的栈桥上,眉头紧锁。
  今日,是五天之约的最后期限。只是,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两个时辰,依然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师兄。”一旁,东海那名唤为林执的弟子上前,开口道,“船已经到了,还要等么?小师侄也许……”
  温宿冷着脸,开口:“她会来的。”
  林执闭上了嘴,乖乖走开,继续张罗开船的事宜。
  温宿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他低声自语,“……不可能……”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人群渐散。温宿的神情愈发冷寒,他抬头,看了看月色,转身,往岸上走去。
  “师兄,你去哪?”林执见状,几步追了上去,问道。
  “神箭廉家。”温宿的声音依旧冰冷。
  林执大惑不解,正想继续问。
  突然,两人前方的一堆干草塌了下来,伴随着一阵悲惨的声音。
  “啊呀呀呀……”
  温宿和林执都退了一步,看着那个随着干草一起滑下来的少女。
  “小小?”温宿的惊讶浸在了声音里。
  那连连惊呼的少女,正是小小。
  小小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猛然抬头,看到温宿的时候,便跳了起来。“师叔!”
  温宿看着她满身干草的狼狈样子,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小小捡着头发上的干草,道:“昨晚……”
  “昨晚?”温宿看了看那堆干草。
  小小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我等您等累了,就想睡一下……没想到……”
  林执听罢,笑了出来。
  小小干笑着,看着温宿的脸色。
  温宿却转了身,道:“起航,回东海。”
  “是,师兄。”林执应道,又转头看小小,“走吧,小师侄。”
  小小点点头,看着那艘大船。东海……是天涯海角了吧……
  她走了几步,刚跟上温宿的步伐,就听温宿冷冷开口,道:“我早就说过了吧,廉家是朝廷重臣,定会看不起你的出身……你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结果的……”
  小小愣了愣。她不禁想起了先前廉家的种种。那一盘摆在珍馐中的炒鸡蛋,恐怕是她拥有过的最温暖的包容了。想起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微笑着对她说:就这样一直骗下去也没关系……这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让她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温宿有些不悦,看着她,道。
  小小一抬头,笑道:“师叔,是你输了哦……”
  温宿皱眉,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小小迈步,转过了身子,倒退着走,“……因为,我看不起我自己……”
  那一刻,她笑着,用最诚实的语气说话。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唇角扬起,不高也不低,有着最温柔的角度。她的笑容里,永远带着温和和满足,甚至,有着感激。就像是,从来不曾受过伤害一般……
  看到她笑的时候,温宿垂下眼睫,道:“……无论如何,回来就好……”
  小小点了头,道:“嗯,师父……”
  温宿听到那句话,猛地抬了头。
  而那一刻,小小转身,轻快地跑上了船。
  温宿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我不是你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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