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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谈

_22 可蕊(现代)
  可惜他这番表演并没有收到效果,至少有四个人同时打断他的话:“九婴是什么?”
  “九婴是有九个头的大蛇,可以操纵水火,是一种很强大的妖怪。”
  “喔,我记得当年羿为民除害,射杀的怪物中就有这种东西。”张倩记起自己在哪里看过“九婴”这个名字了。
  “对,就是那种怪兽。那只九婴在这里兴风作浪,弄得民不聊生,这时有一只开明兽正巧路过这里——开明兽就像是那石牌上刻的那样,九头、人面、虎身,是为天帝看守昆仑的神兽。”这次不等别人发问,刘地自己先作了注解。
  “那只开明兽心地善良,为了拯救万民,它与九婴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在这座山上将九婴制服。后来这里的人们为了向开明兽表示感激,就把这座山命名为开明山。我看那块碑多半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有的吧。”
  “刘地真厉害,连这些也知道!”唐诗雅先抢着叫起来。
  “照刘地这么说,那块碑就一定是古董了!”陈术显得很兴奋。
  “我们明天就去把它弄出来研究研究,写个学术论文什么的。”周峰也很有兴趣。
  秦长路也高兴地说:“这样看来这块碑的年代还很久远呢!你们知道吗?九婴和开明兽在《山海经》里都有记载,是传说中远古时代的怪物,自从佛教传入我国之后,这些‘土生土长’的怪物已经慢慢被人们遗忘了,所以那块碑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是啊,那些‘怪物’在人们心目中都已经不存在了……”刘地似乎有些走神,低声自言自语着,不过马上恢复过来,笑着说道,“那么奇怪的东西不存在了还不是好事!什么九头蛇九头虎的,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有趣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留心他的话,而是在讨论要不要把那块碑弄出来,只有张倩忽然问:“那只九婴后来怎么样了?”
  “九婴?”
  “是啊,按照那个传说它就被封在这座开明山上,现在不是应该还在这里吗?”这么说着,张倩想到也许那个怪物就在自己脚下的土地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刘地笑了:“其实在另一个传说中,开明兽并不是封住了九婴,也不是杀了它,而是双方决斗之前有约定,失败者要任凭胜利者处置,因此九婴输了之后就乖乖地按照开明兽的要求留在这座山上,不再离开,也不再吃人。据说当时九婴曾问开明兽何时释放它,开明兽就说‘我下次路过这里时就放你走。’然后它回归昆仑,不再从这里路过。”
  张倩按着胸口说:“这个传说更可怕,如果那只九婴根本没有被封住的话,它岂不是随时可以再出来做怪。”
  刘地一笑:“就算它明知道那只开明兽永远也不会回来释放它,它也会一直等下去。一诺千金,愿赌服输,它的这一点倒是很叫人佩服。”
  “呵呵,那只是个传说呢。”张倩也笑了,“不过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它确实让人佩服。”
  “是啊,传说……”刘地手搭膝盖,头枕在手臂上,脸上带着微笑,凝视着张倩。
  这时其他人已经讨论到挖出石碑的具体步骤了,唐诗雅娇声娇气地征求刘地的意见:“刘地,你说怎么办好?”
  “去看看再说。”刘地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到秦长路在和白若琳说“那块石碑也许是镇压九婴的法宝,一旦挖出来九婴就会被放跑”什么的猜测,他耸了耸肩,歪着头看了看天空,“要下雨了啊。”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向天上看去,一起叫起来:“怎么一下子阴天了!”
  天空中的皓月与繁星不知何时已经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了,云层贴着山顶流卷,像是要从空中压下来一样,空气中的湿气也开始增加,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几天都是晴天,怎么会下雨?!”吴尚立挥着手向天空抗议。
  一道电光划过,巨大的雷声在空中炸将开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就下雨了,大家回帐篷里去,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而且明天的空气会更好。”秦长路信心十足地说。
  “是啊,也该睡觉了,不然明天就没力气爬山了。”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向各自的帐篷走去。一共五顶帐篷,张倩他们八个人带了四顶,刘地自己带了一顶,理所当然是他们两人共用一顶,刘地自己独住。刘地在那里叫着:“欢迎女士们来跟我一起住啊。”这句话遭到了男子们的白眼,却得到了唐诗雅的笑容。
  不过再怎么样一个女孩子也是不能跑去和男人住在一起的。大家分别进入分配好的帐篷里,空旷的营地上只剩下了刘地一个人。张倩最后回头时看到刘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脸上已经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了。张倩正想再仔细看,又是一个闷雷滚过,雨像瓢泼一样下起来,篝火在暴雨中微弱地闪动几下便熄灭了,刘地也变成了雨夜中一个飘渺的剪影,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向上仰着头,似乎没感觉到雨打在身上似的。
  “倩,帮我拿那个。”白若琳的声音打断了张倩的思绪。虽然是今天刚刚认识,但白若琳已经很亲切地叫起了张倩的名字。按照她的想法,有才女之称的张倩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大概她永远不会明白,别人也许会有和她不一样的想法。
  “这个吗?”张倩把一个化妆包递给她。等张倩再回头向外看去的时候,帐篷上当作窗口的透明玻璃已经被雨打湿,一片模糊中依稀可以看到刘地已经不在那里了。
  外面传来雨声和雷声,略有些神经质的张倩很难入睡,她身边的白若琳却已经睡得很熟了。张倩看着她苦笑一下,也许是和陌生人距离这么近的缘故,她根本无法入睡。
  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可以出去走走——张倩一向有在细雨中散步的习惯。
  帐篷的门打开的时候,雨和泥土混和的味道扑面而来。雨还在下,而且比张倩想象中下得还大。她显然没法走出去,那么就坐在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正这么想着,一个影出现在雨中,快步向树林中走去。
  “刘地?”张倩从背影认出了那个人,“他下雨时还乱跑?”不过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样的打算,她只好笑了笑。
  雨忽然又大了起来,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似的。忽然,张倩听到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一声咆哮。没错,是一声咆哮!张倩无法想像这声咆哮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只能迅速回到帐篷里躺下,紧紧地把眼睛闭上。
  雨后的山林格外怡人,大家从帐篷中一拥而出,昨夜因为雷雨产生的郁闷就在清晨的空气、阳光和鸟鸣声中一扫而光了。宋真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口中唱着什么“天多么蓝、山多么高、我多么快乐”之类的歌,其他人有的在伸展四肢做深呼吸,有的在聊天,目光却都集中在正在做饭的刘地身上。不管怎么说,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之后,心里喜欢他和不喜欢他的人都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大厨了。
  “周峰,吃饭。”吴尚立向帐篷里喊。
  回答他的是沉默。
  “不会吧,你还睡!起来,猪!”吴尚立走进了帐篷,抬脚向周峰睡的地方踢去,却只踢到一个空睡袋,接着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问,“周峰那家伙哪去了?有谁看见他了吗?”
  陈术正和宋真借着大好的晨光躲在树下卿卿我我,听见了这句话,向山林中一指:“我看见他进林子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吗?”
  又过了一会,大家吃过饭,收拾了帐篷,背起行李准备出发了,周峰还是没回来。“也许他自己跑到前面去找那块石碑了。”吴尚立不得不将周峰的行李也背在身上,撇撇嘴这么说。
  “等陈术领路不更方便吗?”白若琳插嘴。
  “哼,他也许正在想怎么瞒着我们把那块碑搬回家呢,怎么可能等陈术。”吴尚立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了对自己好朋友的不满。
  “放心吧,那么大的东西他搬不走的,我们快点跟上就行了。”秦长路拍着吴尚立的肩说,看起来他倒是很希望看见这两个情敌彼此不合。
  张倩淡淡笑了一下,觉得他们争夺女朋友好像小孩子在争夺玩具一样。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刘地,他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前方皱起眉头,一脸古怪的表情。
  当看到那块石碑的时候,大家全都呆在那里。良久,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目光都停在那块石碑边,周峰的身上。
  他已经死了。
  他仰躺在地上,头骨凹陷下去,眼睛还没有闭上,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从胸口到腹部都被撕开了,血肉和白骨向外翻开,露出空荡荡的腹腔。
  “啊……”
  唐诗雅疯狂地叫起来,转身就跑。她的行动提醒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拔腿跑起来。张倩紧跟着宋真,觉得血腥的味道一直在脑后跟着自己,她闭上眼想把那副可怕的景象从脑海中赶出去,用力摇着头,突然觉得撞到了什么。睁眼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撞在了刘地身上。。
  刘地张开双臂,挡住了张倩和同样闭着眼在向前冲的宋真,避免她们撞在树上。在他身后,其他人都坐在地上大口着喘气,有的甚至干脆呕吐起来。
  “周峰死了!他死了!”白若琳的声音显得有点竭斯底里,似乎很难相信那个平时总是跟着她,向她献殷勤的周峰已经死了。
  “报警,快报警!”吴尚立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按着键,数分钟后又颓然把它扔在地下。不用说也知道,手机在这样的深山中是不可能信号的。
  秦长路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妖怪,一定是妖怪!因为周峰去动那块石碑,所以妖怪把他吃了!你们没看见他的内脏都没有了吗!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
  “别发神经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陈术大喝了一声,把大家从慌乱中惊醒过来,“周峰是被杀的,你们没看见他的头骨被打碎了吗!他的内脏……也许是被山中的野兽吞吃了。我们现在必须保持镇静,先回山下去,再报警处理。”他的面色苍白,但是好歹看起来比其他人镇定一些。
  离开这里是所有人都巴不得的事,于是大家马上按照陈术的建议按原路向回走去。按照来时的时间推算,即使除掉玩耍和欣赏风景的时间,他们恐怕还要在山上过一晚才行。想到山上有周峰的尸体,还可能有一个杀人犯存在,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用小跑的方式向前赶路。
  陈术毕竟比其他人大几岁,所以现在大家不知不觉把他当作了领头人。天色渐暗,陈术计算了剩下的路程,然后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我们最少还要走四个小时才能下山,在夜里走需要更长时间。谁也不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危险存在,所以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夜更安全。”虽然大家都急于逃离这里,但是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都怪我不好,我不提议来登山就好了。”白若琳一边哭一边说,秦长路和吴尚立在两边轻声安慰她。虽然现在情敌少了一个,但看起来他们一点不觉得高兴。
  唐诗雅也在哭个不停,宋真含着眼泪尽力劝着她。陈术则坐在石头上,两眼紧盯着地图,双手微微发抖。
  张倩觉得现在这支队伍中最镇定的人并不是陈术,而是那个正在忙着搭帐篷、生火做饭的刘地。松开宋真的肩膀,张倩向刘地走去。
  刘地一边固定帐篷,一边用脚移动一下火边的水壶,让它能更好地加热。张倩发现他的脸上甚至挂着一抹笑容。
  “我来帮你的忙,这么多人都不干活,却让你一人来侍候,这太不公平了。”张倩有些气愤。大家都经历了一样的事情,却放手让刘地自己去做他们必需做的一切,好像他没看见那些情形一样。
  刘地耸耸肩:“我不认识他,所以不像你们那么伤心。”他说“伤心”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似乎里面包含了一些别的东西。
  张倩帮他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招呼大家来吃饭,看刘地还在和那些绳子搏斗,又过去用力帮他。“行了,别把火气使在绳子上,去吃饭吧。”刘地轻声对她说。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张倩脱口说出了心里话,“有点事做,也许会好点。”
  “有什么好怕的,明天就没事了。”
  “明天……”张倩苦笑一下,忽然一句侦探们常用的台词涌上心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想到这里,她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对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弥漫在大家当中的气氛也很奇怪,也许……她心中越来越怕,竟然开始发抖,急忙跑回火边去了。
  “凶手……那算什么,可怕的是……”刘地看向林中喃喃自语着,“她已经来了……”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不过为了明天有力气下山,都逼自己吃了一些。饭后谁也不再去碰刘地煮的茶,生怕喝茶会让自己更加无法入睡。他们沉默着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提去休息的事。
  就在这时,秦长路忽然说道:“凶手也许就在我们之中。”
  大家依旧不作声,也许所有人心中都想过这句话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而且如果有其他人进山来,路就这么一条,我们总能有所察觉吧!再说如果是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呢!”秦长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口气地说出来。
  吴尚立低声咕哝了一句:“难道我们就有杀他的理由?”
  “当然有!”秦长路大声说,“你欠他很多钱吧?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家庭又不富裕,作为朋友的周峰一定曾借给你很多钱,现在你们为了……为了那件事,他也许会向你要账,那么大的数目,你绝对拿不出来吧。”
  “我从来没有借过他的钱!他那么小气的人会借钱给我?做梦吧!我和他根本没有金钱上的纠葛,更不会为钱杀人!”吴尚立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说。
  不过大家都知道周峰对朋友一向大方,像吴尚立这样亲近的朋友不太可能和他没有金钱方面的纠葛,不过现在吴尚立这样撇清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谁也不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身正不怕影斜!”吴尚立这么加上了一句,“我不怕某人想诬陷我!”
  “我不是诬陷你,只是在说可能性。”秦长路平静地说,“不止你,我也一样,我们是情敌,我也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也不一定;还有陈术,你最近刚刚被降了职,原因好像是得罪了周峰的父亲,被他运用金钱做了手脚吧。”
  陈术抓抓头:“可是在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还有唐诗雅,你不是周峰以前的女朋友吗,他移情别恋,难道你不想杀他?”
  “明明是我甩了他!”唐诗雅急着叫起来,“谁会喜欢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家伙呀!”
  “张倩,原本是你该成为文学社社长的吧?你出过书,才华出众,人缘也比周峰好,结果他却凭关系当上了社长,你会真的不生气?那你为什么退出文学社。”
  张倩苦笑摇头,没有成为文学社社长是她自己推辞的结果,退出文学社则是因为她那一阵子因为一件怪事而心情十分不好,几乎认为自己快精神崩溃了,根本无暇顾及社团活动,后来觉得也不是一定要在社团中才可以写东西,就没再加入。她看着秦长路,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种带着神经质的异常举动一点也不像那个自信稳重的学生会主席。
  “你是和他不熟,可是你男朋友和他有矛盾……”秦长路已经指到了宋真那里,而宋真瞪着眼,看起来几乎要和他吵起来了。
  “最可疑就是你!”秦长路将矛头指向了刘地。
  刘地耸耸肩,笑着等他往下说。
  “你是半路突然跑出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们?你可是自己一顶帐篷住,谁知道你干了什么!”
  刘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他不理还在说的秦长路,向大家说:“女孩子快去睡吧,我们四个分两组,上、下半夜轮班,陈术,这里先交给你俩,我们先去睡了,啊……困死人了。”他打着哈欠,先钻进了吴尚立的帐篷。
  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刘地只搭了四顶帐篷,看来他早已想到自己独自住一顶帐篷会惹人怀疑,因此准备今天和吴尚立同住了。搭帐篷的工作全是刘地一个人干的,所以吴尚立也提不出什么异议,就连秦长路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大家慢慢走回了各自的帐篷。
  一阵风刮过营地,湿气弥漫,乌云集聚,天又阴下来。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暴雨骤至,把准备守夜的陈术和秦长路淋回了帐篷里。
  吴尚立埋怨着:“怎么又下雨,嫌事不够多吗?”刘地却一下打开了帐篷,盯着外面的雨幕。
  “你干什么?雨刮进来了!”吴尚立叫起来。
  “我看看他们回帐篷没。”
  “他们又不傻!”吴尚立没好气地说。
  “是吗……”刘地关上帐篷的一瞬间,风把一声轻笑从林中送到了他耳边,“我不会出手的,记住,你也不许干涉啊……”
  张倩抱膝坐着,她对面的白若琳也睡不着。两人之间又没有话题,就那么沉默地相对着。时间慢慢过去,雨声小了一些,白若琳好像已经睡着了,张倩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种事简直像个噩梦,可是就算到了明天早上,自己也不会从这“梦”中醒来。
  张倩和周峰同是文学社的成员,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心里也很难接受他的死。那么如果凶手在我们之中的话会是谁?仔细想想大家都不可能有作案时间,不管是在那个石碑边杀害周峰,还是杀了他之后弄到那里去,都需要好几个钟头,他们之中谁也没离开那么久过。也许是独自跑在大家前面的周峰遇见了什么事才被杀害的,那个凶手也就在这片林子中。想到这里,张倩打个寒颤,似乎真的有一个杀人凶手就躲在林子中,盯着他们这一队人。
  可周峰为什么撇开大家一个人赶到前面呢?为了那块石碑?可他又不可能搬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会是什么缘故呢?难道这里真的有怪物潜伏?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
  她胡思乱想着,耳边听着雷鸣风啸,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
  清晨醒来,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也开始帮着刘地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唐诗雅呢?”宋真忽然尖叫一声。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队伍中又少了一个人,大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慌乱地开始寻找。“她吃饭的时候还在啊,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了?”
  “秦长路,她收拾东西时不是在和你说话?”
  “就说两句话,我没再留意她。”
  “谁看见她去哪了?”
  帐篷里,附近的树林,灌木丛后面……大家一通乱找,可是都没有唐诗雅的影子,不祥的感觉涌上大家的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呀?”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诗雅特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从树后走出来,不解地盯着大家。
  “你去哪里了?让大家四处找!”
  对大家的指责唐雅一点也不以为意,而是带着委屈的表情看着大家:“我只是去……去……你们不用问那么明白吧!变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他们确实有点神经过敏,紧张过度了。
  大家都急着快点下山,于是收拾好东西立即出发。山路上生满了青草,虽然湿滑,却不至于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难行。大家沿着来时的路,快速前进着。
  唐诗雅跟在刘地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你来干什么?”刘地低声问。
  “我还没有吃饱啊。”唐诗雅娇滴滴地回答,“你带来的那点东西怎么够吃。”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我当然是啊,我哪里不是了。”因为刘地的话,唐诗雅嘟起了嘴。
  “可是……”
  “我可什么也没干哦,你很清楚吧!”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戳着刘地的胸膛,“我可警告你,你也不要随便出手哦──除非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小狗。”
  刘地一把打开她的手:“我最讨厌被叫做狗!”
  “呵呵。”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平时的伶牙利齿都哪儿去了?我记得你一开口就像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啊,现在怎么老实了?”她把整个身体靠在刘地身上,慢悠悠地问,“是不是这些人中有让你关心到意乱情迷,心神不定的对像啊,是这个吗?还是这个?”她指点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子,从白若琳到宋真,最后在张倩身上划了个圈,“还是她?”
  刘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不过随即就冷静下来,用他惯有的口气懒洋洋地说:“关你什么事?”
  唐诗雅一下子贴近了他的脸,甜美地笑着说:“那她就是我的情敌了。”
  刘地拥住她的腰笑着说:“想做我的女朋友就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这二百多年来你一直在暗恋我,像我这样英俊、潇洒、体贴、聪明、大方、沉稳、高雅、不凡……(以下省略300字)的男人,女性能不为我动心吗!”
  “哈哈。”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和他相拥着向前走去。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张倩听到身后传来刘地和唐诗雅的耳语和嬉笑声,忍不住摇摇头。她却不知道,那“谈情说爱”中的两个人的目光,此时都停在她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尚立尖叫着向前冲去,却被陈术手疾眼快地拉住了。
  怎么会这样?!
  大家看着前方,心中都有这样大叫的冲动。
  在前面,下山的道路被阻断了。大雨引起了泥石流,泥浆、巨石、连根的大树一起沿着山坡倾泻下来,把惟一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若琳坐在泥泞的地上,哭了起来:“回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山上了!”
  “谁说的!”吴尚立大声叫道,“没有路我们还能爬山!若琳你放心,我背也要把你背下山。”他指着山顶,豪气干云地向白若琳说。
  陈术一边研究地图,一边打量地形,然后建议说:“这里不行,从地图上看这里往前是一处悬崖,而且看这山坡可能还有滑坡的危险,我们先往后退吧。”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条惟一的下山路,但是理智告诉他们站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终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向后退去。
  “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唐诗雅拍了拍还对着被堵塞的山路发呆的秦长路。
  “啊……”秦长路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吓得唐诗雅后退几步跳进了刘地怀里,尖声叫道,“干什么,好心叫你,你吓我干吗?”
  秦长路目光呆滞,目光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恐惧,粗重地呼吸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喃喃地说:“没事,我没事。”
  看来秦长路真的很不安,连向白若琳献殷勤的机会都放过了,任由吴尚立在白若琳面前拍着胸膛表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张倩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秦长路就是这样……难道自己也是吗?
  大家退到一个小山坡上,看着地图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最后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是向相反的方向走,翻过整座山,从山对面下去;另一办法是翻过山岭,穿过完全没有经过开发的山林,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到村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附近有好几个村子,我们总可以遇上一个吧?”宋真指着地图向大家说。她心中极不原意采用第一个方法,因为那样必须再从周峰尸体附近走过。大家都有和她差不多的想法,所以一致同意了她的建议。
  “那么走吧!”陈术站起来,带头向山上走去。
  张倩和宋真并肩走在一起,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她和陈术之间有种不对劲。从昨天开始,这对情侣彼此间就很少说话,而且在这种心惊胆颤的时刻,也看不出他们彼此有多么关心,甚至在根本没有路的山上行走,陈术也不会过来扶自己的女朋友一把。张倩看看双手扶着白若琳的吴尚立,看看和唐诗雅挽着手的刘地,再看看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陈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宋真一把拉住张倩,使她没有在泥泞中滑倒。她的身手敏捷,看起来不比男子们差,所以她主动地承担了照顾张倩的任务。她扶着张倩站起来,扫了一眼前面的陈术,爽直地对自己的朋友说:“别看他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了!”
  “怎么会,你们前天还好好的!”张倩不相信地叫出来。
  “前天。”宋真冷笑一下,看见刘地正往这边看过来,压低声音说,“回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了彼此的感情出了问题,本来是希望这次旅行可以弥补一下的,所以才拉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张倩,想在必要的时候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也好,不用再伪装出一副甜蜜的样子,倒也乐得轻松。只是那件事……宋真微微闭了一下眼,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事情不就……
  张倩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赶路,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知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在泥泞中走了一天,傍晚大家不得不又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后面停留下来。前面的山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远,地图上的村庄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又饿又累,垂头丧气地坐着,只有刘地在忙着搭帐篷、生火。
  张倩本来想过去帮忙,但是见唐诗雅亲热地缠在刘地身边,也就识趣地没有过去,和宋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当风带着湿气吹来时,张倩抬起头,看见空中开始翻天覆地滚起了乌云,又要下雨了。
  一连三天,都是在这种时候天就会阴下来,然后就是瓢泼大雨,联想到同伴的死和阻断道路的泥石流,张倩觉得这雨也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气氛。不止张倩,好几个人都在抬头看着笼罩着天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下雨啊,再下明天可怎么走?”刘地抱怨着,把一条绳子抛给唐诗雅要她拉起来。
  “你不喜欢下雨吗?下雨多好啊,可以灌溉万物。”她系好绳子,靠近刘地低声说,“也可以当晚上干了点什么之后,一下子就把痕迹冲得干干净净。”
  “你非在那里推波助澜不可吗?”
  “我可什么都没做──这一点很重要哦,我——什——么——都——没——做!”她拖长声调,娇声娇气地说道。
  “是、是,我知道了。”刘地悻悻地回答。
  “喂,你说下一个是谁?”唐诗雅偷眼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问,“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男人只有内脏值得一吃,女人吗……”她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整个儿吞下去也不嫌多啊!”
  “这么贪吃!”刘地看起来有些生气,一下将一个桩子按进了泥土中。
  “嘻嘻。”唐诗雅毫不介意地笑着,跑过去坐在张倩和宋真之间。
  这天晚饭时的气氛更是沉闷,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除了吴尚立向白若琳吹几句牛,陈术向大家说明明天的路线之外,谁也不出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条路线走不走得到,可也没人反驳。张倩和宋真靠在一起,她们毕竟是女性,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之后,身心都已经十分疲倦。白若琳坐在吴尚立和秦长路之间,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安全感。只是秦长路似乎比她怕得还要厉害,吃饭时有几次汤匙都从颤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看起来根本起不到护花使者的作用。
  八个人里,只有刘地和唐诗雅看起来已经把周峰的死和归路被堵等等烦心事抛在脑后,坐在旁边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张倩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赞赏他们神经坚韧呢,还是该感叹爱情力量的伟大。她一回头,发现陈术也在看着刘地和唐诗雅,还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云层中闪过一道银蛇般的闪电。秦长路像被吓坏了一样,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大家知道雨马上就会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倩,”白若琳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倩,“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怪?不然为什么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就下雨,连我们回去的路也被堵了,你读的书多,想想会不会……”
  张倩忙安慰她:“世上怎么会有鬼怪,倒是人才可怕。也许杀人凶手就在这个林子里,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们人多,只要不落单,明天走出山去就好了。”
  “也许,也许是……”白若琳咬着嘴唇半晌终于说了出来,“也许就是周峰的鬼魂不让我们离开这里!他死在这里,所以不让我们走,也许……也许他还想害死我们……”她脸色惨白,显然被自己的想像吓坏了。
  张倩摇头说:“如果真有周峰的鬼魂,他也只会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好回去报警为他报仇啊,怎么可能反过来害我们呢?特别是你,他爱护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
  她说这番话本来是为了安慰白若琳,谁知道对方听了之后却加慌乱,惊叫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然后再也不说话,钻进睡袋中瑟瑟发抖。
  男女感情的纠葛中会产生什么确实难以预料,白若琳一定认为周峰有恨她的理由吧?就连一向甜蜜的宋真和陈术,竟然也……张倩叹口气,伸手熄灭了手提灯,不过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的风雨。
  天地间全是雨声,今夜的雨比起前几天更大了,扑天盖地的雨幕好像要把这个世界淹没一样。张倩默默地想着,再下上一晚,明天的山路肯定越发难走了。难道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要把这一群人留在山上?张倩摇摇头,其实她是相信天地间有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的。“薛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这个理应不存在,却又无比亲切的朋友。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薛瞳斩钉截铁地说着,却又耸耸肩,双眼看着张倩,“不过我说有妖怪,你信不信?”然后顽皮地大笑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地,营地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张倩被吓了一跳,马上就从体形上分析出那人是刘地,接着又一道闪电,这次她看清了刘地的面容,发现他竟然是在看着自己的帐篷,脸上带着深沉的神情。
  张倩心猛跳了一下,忙收回目光来。回想起来,这个刘地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什么图书管理员吗?他那轻浮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张倩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张倩毕竟太累了,在雨声的催眠中渐渐睡着了。她反复做着恶梦,一会儿被持刀的杀人犯追杀,一会儿又被可怖的鬼怪追逐。她独自在山林中奔跑,迎面又碰上了周峰的尸体,坐在那块石碑上,滴着血、带着笑容地对她说:“你新出的诗集呢?让我看看写得好不好。”一会儿她的身边有了同伴,薛瞳拉着她,从那具尸体旁冲了过去,一边还在说:“不是说世界上没鬼吗,你看花眼了!”一眨眼间,拉着她的人又变成了刘地。这时后面的鬼怪追了上来,刘地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却被鬼怪一口咬住。
  “啊……”
  张倩惊叫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淋漓,心口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梦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找来水壶喝了口冷水,她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一点,心想自己睡觉一向不沉,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呢?环顾四周,她惊讶地发现白若琳不在帐篷里,急忙一把拉开了帐篷。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云也散开了,月光冷冷地照在空荡荡的营地上,根本没有白若琳的影子。昨夜白若琳的话和她惊恐地样子一下子浮上了张倩心头,这让她顾不上许多,跑出帐篷大声叫起来:“刘地、吴尚立、宋真!大家快起来,白若琳不见了!”张倩用力去拍每个帐篷,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若琳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吴尚立冲着张倩大叫,好像是张倩把白若琳弄丢了一样。
  “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张倩心中有种难以解释的不安,向大家解释着,“半夜三更的,她会去哪里?”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宋真看看唐诗雅,想起了她的那次“失踪”。
  “可现在是晚上,她怎么敢一个人乱走?昨天晚上她还很害怕,说是周峰的鬼魂在害大家,她怎么敢自己出去?”张倩心中有很不祥的预感,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大家分头找!”陈术气急败坏地叫着。
  “大家看,那是不是白若琳的脚印。”唐诗雅忽然说。
  地上有一长串脚印,大家看得出那是一双女式凉鞋留下的──在这个都穿着运动鞋、旅游鞋的队伍中,只有白若琳穿了一双凉鞋,一路上还在抱怨草叶钻到鞋里来,所以大家都记得十分清楚。大家的目光顺着鞋印,一直到了林子边缘,那里长草伏地,再也看不到脚印。
  “她到林子里去了。”张倩喃喃地说。
  “我们去找她,大家带上灯,记住千万别落单。”陈术口气中有种无奈。于是大家拿着手电,叫着白若琳的名字进了树林。
  开始大家还聚在一起,后来渐渐拉开了距离,但是谁也不敢独自行走,而是三三两两地组成一队,而且都保持在彼此看得见对方的范围内。张倩可以看见吴尚立拉着秦长路走得最远,宋真和唐诗雅一起走,陈术跟在她们身边,而自己身边的却是刘地。张倩觉得,或许自己去和唐诗雅换过来比较好。
  “看着脚下。”刘地提醒她。他手中的灯晃来晃去只是照路,也不呼叫白若琳的名字。
  “白若琳,白若琳!”张倩不管他,径自呼唤着,心中越来越焦急。不知不觉中,路走到了头,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山壁,张倩毫不犹豫便要转向别的方向。
  “别叫了,找不到她了。”刘地忽然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张倩一下子盯着她。
  刘地靠在一棵树上,向她耸耸肩。
  张倩几步冲到他面前,盯他的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
  “叫你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那个女人了。”刘地摊开手,又说了一次。
  张倩心中冒出一阵寒意,看看周围,发现这里竟然只有自己和刘地,其他人似乎都走远了,耳边隐约能听到吴尚立呼唤白若琳的声音,但也已经是十分遥远。她深吸一口气,警惕地问:“你干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刘地一挺身子站直了,面带笑容地向她走过去。
  张倩迅速地向后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警惕他有什么不轨的行动,直到背靠上了一棵树。
  刘地来到她面前,用手撑住那棵树,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倩,忽然一笑:“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至少会救你的。”他抚抚张倩的头发,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目光。
  “你把话说明白,白若琳到底怎么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张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刘地问:“真的想知道?”
  张倩点头,看着刘地的笑容,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什么都知道。她也想知道真相,既使会带来危险和恐惧也想知道。
  刘地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然后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就跟我来吧,也许你知道了会后悔也不一定。你啊,好奇心总是这么强。”最后一句话的口吻几乎是溺爱了。张倩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听起来好像他非常了解自己似的。
  “我们以前认识吗?”张倩轻轻说出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刘地答非所问。
  “我觉得好像认识你似的。”
  “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刘地又恢复了那种油腔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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