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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7 老庄墨韩(现代)
二人只得相视一眼,各自叹息一声罢了。
就连像狄一和狄九这样的强者都生出如此无力的心态,更别提其他人了。
此时此刻,千万双望向傅汉卿的眼睛,到底有多少震动,多少惊恐,只怕也没有人能计算的清了。
而傅汉卿自己却浑然无知。他气哼哼的瞪着四下的人,愤怒的道:“不就是要我出手吗?不就是一定要见到武力你们才肯退吗?好,我出手给你们看。”话音未落,他一掌拍了出去。
阿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这一次出手的后果,就是天崩地裂,天摇地动,天塌地陷。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四章 神话由来
那一天,有一个叫傅汉卿的神秘人在振宇武馆大门前的演武场上发了威。
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在后来,已经被天下人传为神话。
那一天,在武林史上,留下了六个字的记载。傅汉卿,神人也。
那一天,曾参与这次踢馆事件,并到最后还对傅汉卿紧逼不舍的一位高手,在多年后的一次醉酒中,于众人之前失言大喊:“傅汉卿,他不是人。”
那一天,街市上有个十岁小童,手脚灵活,爬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上,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多年后,已然是苍颜白发的他,笑着对他的孙儿说:“那一年啊。降龙罗汉下凡,渡化世人。我曾经亲眼看过他施展大神通呢。”他拨开长长的白发,指着额上一道疤痕“这就是当时从树上被震下来时,撞出来的伤。”
言下无限欣然自豪,而他的小孙儿,也同样用无比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爷爷。
那一天,曾在振宇武馆门前发生的事,已在漫长的岁月,无数国度,无数人的口耳相传中,演变出了无数种不同的版本,而每一个版本里,都有着傅汉卿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和大展神威的惊天之力。
那一天之后,民间已经开始轰传,傅汉卿是天神降世,而在多年后,傅汉卿做过很多,在大家看来是功德无量的大事之后,人们相信,这样慈悲的神灵,当然是佛前罗汉了。
那一天,傅汉卿一掌击下,击得是他自己脚下的大地。轰天的巨响之中烟尘四起,沙尘弥漫。一时间,大家的眼睛,再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整个大地无由震动,整个演武场再没有人能站住脚步,而四周无数条街道的百姓也感觉到地上的奇特震感,不觉发出惊异至极的叫声。
好在巨震的中心是演武场正中,而四周街道只是感受到了余波。百姓们才不至于因为误会成地震而四下奔逃造成伤亡。
身在震动中心的两帮眼看就要刀兵相见的人,全都是高手,全在感觉脚下发虚的时候,立刻尽全力跃起,拼命向震区外退去。
而即使是站在演武场外围的齐皓狄九等一干人,也同样感觉到大地摇晃,功力高的,不是跃身后退,就是运力稳住步桩。功力低的,早就站立不稳,直接东倒西歪栽了一地。
远处的小孩子已经放声大哭,老百姓们惶恐的彼此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人们抬首望天,嘴里念念有词,无数人双手合在胸前。迷迷茫茫地开始诵念神明保佑。
这样如同神威一般的力量,把所有人都震慑在当场,近处的人,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看热闹的百姓,胆战心惊,又不敢一哄而散。
他们呆如木鸡的望着演武场,一直等到烟尘散尽,等到眼前勉强可以视物,才看到偌大的演武场,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得出奇的巨坑。
这个坑竟达方圆数丈,几乎是整个演武场内层已经被全部变成了巨大的深坑。
而巨坑周围一片狼藉。被生生轰开的演武场,可是用巨大的青石一整块一整块铺成的,此刻无数被击破震起的石头碎片洒得满地都是。
演武场外围站的那干子人。除了寥寥几人灰头土脸,披着馒头满身的碎石傻站着之外,其他人全都东倒西歪,被半埋在碎土渣子里,此刻正灰头土脸的挣扎爬起来呢。
人的力量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戴国武风极盛,就是普通百姓也常看到所谓高手出招,也不过就是一掌拍断块石头,一拳击断根柱子,何曾想象过,纯以人力,一掌拍下,击出几丈的巨大深坑。
就算是老天忽然打下一道雷霆来,威力也不足以达到这么大的范围,让这么坚硬的青石以及厚实的泥土全被击开成这样。
这一击之威,如神如魔,这一击之强,直若天崩地裂。
但是,打出这一击的人在哪里呢。
大家的目光呆滞的看着,一片寂静中,那“快救我出去。”的叫声,极之清晰。
狄九是最早回过神的,他一跃到了坑边,探头向下一看,果不其然,傅汉卿掉进被自己打穿的大坑,然后又被那些震到半空中,再落下来的碎石泥尘完全埋住了。
此刻他挣扎着想从碎石沙砾里冒头出来,衣服早已破破烂烂,额上手上,还被碎石边缘划出好多道伤口来。样子之狼狈,简直让人见之喷饭。
狄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刚才因为这惊世之力而生出的巨大震撼,此刻迅速被满心的无力感所驱走。唉,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愚蠢的绝顶高手呢。
叫他们这些手下人,是应该为之骄傲呢,还是该为他感到丢脸。
狄九叹口气,跃下去,一掌轰开一堆碎石,毫不客气的拎起傅汉卿的衣领子,把他提拎着跃到坑边上去。
二人刚刚站定。傅汉卿用已经变成破布的两片袖子擦了擦满是灰尘泥巴的脸,也不知道越擦越难看,正想说什么,四周又是一阵惊叫。
百姓们看着傅汉卿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中,正要用敬仰的目光来仔细看看这个神威无比的人,不知道谁发现大家身后,振宇武馆那巨大的馆门,居然晃动起来。
最初看到这一幕的几个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擦了擦眼睛再看,发现振宇武馆的大门居然还在晃动,且越晃越厉害,不由发出惊叫之声。
其他人受惊,纷纷跟着望过去,然后,大家再次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振宇武馆占地极之广大。各处馆所,练武场,屋舍全都绵延不绝。而振宇武馆的大门,自然更是极之巨大气派,仅四个巨柱都是二人合抱尚有所不及。巨柱上方,巨大的振宇武馆的匾额更是金碧辉煌,极之气派,仿佛向天下人宣告着,这个武馆,必会千秋万代,光耀气派下去。
然而,此刻随着这一番震动,如此气派的大门就这么在无数人眼中,轰轰然的倒了下去。
刚刚才手忙脚乱,略略把自己身上灰尘拍掉的一堆人,重又再被灰尘盖住,刚刚才勉力站起来的一干人,又被这一番大震,给震得跌回地上。
刚才傅汉卿那一掌。不但震动了四下街道,击穿了半个演武场,也震毁了那大门地基。所以才几次晃动之后,就轰然倒塌了。
刚刚从坑里出来的傅汉卿吓得一哆嗦,差点又掉回坑里去,他直着眼,怔怔望着那倒下来的无比巨大辉煌气派的大门,再傻乎乎望向齐皓。双手乱摇:“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叫我赔啊。”
狄九被这没出息的一句话,气得也差点一抖手,再把他扔回坑里去。
而可怜的齐皓等人,因为震惊太过。到现在还在两眼发直中,完全无法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
傅汉卿见没人答他,更加忐忑了,回头望望那些好不容易跃出巨震中心,没有掉进巨坑里,但也同样如被人点了穴一般,再也不能动弹的一众踢馆高手。
“我说,你们已经看过我出手了,不用要求再比了吧。”
同样,回答他的,还是无数双发直的眼睛,还有同样因为过于震惊而完全僵木,再不能动弹的身体,再不能有表情的面容。
傅汉卿傻乎乎站着等了半天,没有人答,只好小心的又说一句:“要是不比了,我可要回去睡觉休息了。”
而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一声尖叫。
“神仙啊!”
傅汉卿吓了一大跳,脑袋四下乱转的望,哪里有神仙。
却见演武场外观战的一干百姓,不知是谁先带头对着这里屈膝下拜,然后无数人就跟随着做出同样的姿势。
站在傅汉卿的角度,只看到无数身子陆陆续续矮了半截,放眼望去,无数个人在对着他磕头,无数个声音在喃喃念道:“神仙啊!”
傅汉卿打了个寒战,这才明白过来,慌得摇手不迭,就待分辨。
狄九现在差不多完全了解傅汉卿的为人个性了,哪里再敢让他多说话平白再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好不容易争来的面子,摆出的神威,在所有人心中留下的巨大震撼,可不能让傅汉卿这个白痴,就这么一下子毁了。
他极不耐烦的一手揪住傅汉卿后领,也不管他愿不愿,拖了就走,走到齐皓身边,平淡的吩咐:“我和教主有事需要谈一谈,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吧。”
齐皓的脑袋还没能正常转动,只是神色有些僵木的点点头。
狄九大咧咧拖了傅汉卿就往振宇武馆里面走。沿途所有振宇武馆弟子,自动向两旁让开,无数双敬佩,钦慕到极点的眼神跟随着他们,所有人都抱拳弯腰以极恭敬的姿态,在遥送着他们。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五章 一语惊心
傅汉卿乖乖的让狄九牵着一路往里去,因为振宇武馆大部分人都在演武场看热闹了,现在到了武馆内部,反倒四周不见什么人。
没有一堆人疯狂大叫神仙,傅汉卿勉强恢复了点镇定,想到那个被破坏的巨大演武场,和同样巨大却又在一瞬间倒塌的大门,他就又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声的问:“我说,那个,我以前一直忘了问,当教主每个月会有工钱拿的吧?”
狄九长长的叹了口气,放开手,转过身,用一种极无力的眼神看着傅汉卿,半日才道:“放心,没有人会要你赔的。”
傅汉卿仍有些忐忑:“可是,要修复那些,需要很多钱。”
狄九冷冷的道:“我不认为他们会特意去修复。”
“啊!”傅汉卿很白痴的望着他,脸上略带不解,不过,他也不会去认真思考原因,只要不用赔钱,不用担责任就好,上次他一不小心掉下悬崖,就莫名其妙欠了某个所谓大魔头一条命,再莫名其妙被迫成为魔教教主,弄到现在,更要为了救一堆人的命上蹿下跳,磨尽嘴皮,可见欠了人家的债,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现在心情一松,他那天真到有些单纯的眼睛又开始慢慢合在一起了。
狄九现在连气都叹不出来了。这种怪物,最简单的事,也不肯动脑子想一想,却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去劳神费力。
他到底懂不懂教主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又到底明不明白他做的事,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
他几乎都要对着傅汉卿怒斥出声了,可是看他那两眼眯成一条线。身体又再次开始自然摇晃,配上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灰灰惨惨,还有几处隐约血痕的狼狈样子,忽然又觉得,这个时候提醒他身为修罗之主,是多么可笑,又是多么的侮辱“修罗教主”这四个字。
最后,到了嘴边的话重又吞回去。狄九叹一声:“想睡就去睡吧。剩下的事我们处理好了。”
傅汉卿其实一直强撑着倦意应付外头一干事已经很疲惫了。听了这话,真是如闻天音一般,立刻来了点精神。只是他欢欢喜喜四下望了望,转了个圈:“我去哪睡?”
在这个混乱的情况下,没有人来接待照顾,振宇武馆的房舍屋宇那么多,他总不能随便推开一扇门就直接去睡大觉吧。
可是,狄九居然说:“随便,你随便找一个有床的房间就行,我相信主人绝对不会介意的,相反,还会为你居然在他的床上睡过一次而感到无限荣幸。”
傅汉卿听了立刻如奉纶旨,难得勤奋的快跑起来,朝着看起来可能像是卧房的位置飞奔而去。
狄九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傅汉卿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前方一个院落的门户后,而狄一那轻若无痕的身影也静悄悄追了上去。
虽然是个摆设,不过,那家伙的影卫倒还做的有模有样,整天什么也不用做,就只跟这个白痴身后。看大大小小的笑话和好戏,这样的生活真是……
狄九莫名的叹息一声,为自己眼前劳心劳力自讨苦吃的一切愚蠢行径而感到无奈。
他就这么站了一会子,不多时,便见舒放领了几个心腹手下飞一般的跑了来。恭敬的在面前行了一礼:“堂主在外面收拾残局,一时脱身不得。令属下等人前来听教主和天王差遣。”
因为此刻他身边带的几个,都是正式的修罗教弟子,所以在狄九面前,他已经很自然地改用了修罗教内的称呼。
狄九淡淡点点头:“派人把我们带来的弟子都安顿一下,我们一路赶来,颇受了些风尘之苦,准备好热水和衣物,我们都要沐浴更衣,对了,替教主也准备一下,派两个伶俐的人,帮他沐浴。”
舒放应了一声是,又迟疑着问:“教主在……”
狄九信手往前一指:“从那处院子进去,你算着,最近的那个卧房,推开门就能在床上找到他了……”
这个回答,让舒放当场就愣在那儿了,傻了一下才勉强接口道:“都是属下无礼,让教主一路风尘赶来,还要替我们武馆操心劳神,教主的寝室我们早已准备好了,属下这就去请教主……”
“不用了。”狄九淡淡道:“这个时候哪怕是睡在柴堆上,也比你们把他叫醒了,再扔到什么豪华房间里更让他舒服,你们只管准备热水新衣,给他洗澡就是。这人睡着了的时候,只要不碰他的禁忌,就算是把他捆出去卖了他都不会醒的。”
他答的漫不经心,可怜的舒放听出一身冷汗。
是不是太久没到总坛去,所以跟不上教中形势了,怎么一直以来规矩最严,惩罚最重的神教,下头人可以这样随便数落教主了?而且数落的还是那神一般强大到恐怖的人物。
他又不敢出口置疑什么,只得满头大汗的应是罢了。
狄九自然无心去同情这些可怜的小人物不知如何自处的痛苦。在这些人诚惶诚恐的招待下,大大方方,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坐着喝了口茶,歇了一会儿。看着齐皓还没能脱身回来,舒放又一直诚惶诚恐陪在身彼,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以前经过几处分坛,他都可以从容的运用一切心机权术,不着痕迹的收复每一个可用的人才,然而现在,忽然间感觉,当初费的那番辛苦,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眼前这个舒放,也算是分堂的精英了,同他亲切地说说话,漫不经心得了点他的经历和功劳,让他为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天王,居然记得他这么个小人物而深深感动。这本来是既不费力又好处多多的行为。
可此时狄九却只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和焦躁。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站起来,去看傅汉卿。
虽然他事先说了不用,但舒放还是安排了人,替傅汉卿换了房间。所以狄九找到傅汉卿时他已经躺在整个振宇武馆最大最豪华且拥有舒适柔软大床的房间里,身边当然例外的会有一堆服侍的人。
狄九照例挥挥手,把闲杂人等都从眼前驱走,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睡得好不香甜的傅汉卿。
这个幸福的家伙,估计一边做着美梦,就由着下人给他刷洗干净,换了温暖舒适的衣裳,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因为头发刚刚洗过,还带着湿意,这样睡觉容易着凉,狄九刚进来时,正有两个侍女,拿了干燥的毛巾,替他揉搓头发,以便加快长发的干爽程度。
狄九这时见他长长的头发都从床上散了开来,想到刚才侍女的动作,也很自然的信手抓了一把。
刚刚洗过不久,半湿润的头发,抓在手里,特别柔顺,特别舒适,指掌间那种带点湿意的滑贴,让狄九有些意外的扬扬眉,看看傅汉卿那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这个家伙,其实长得还是很英俊。让人见之可亲的,只可惜睡觉时那副傻样子太破坏形象了。
原本心绪沉重的狄九不知为什么笑了一笑,左手闲闲托起傅汉卿的头发,右掌虚张,徐徐覆过。掌心轻柔的涌出一股炽热的气息,如此反复几次,傅汉卿的头发,也就自然干透了。
狄九也没想到这火焰掌除了打人之外,居然还能用来快速干燥头发,自己也颇觉有趣的笑了一笑。
大概即使是在梦中,傅汉卿也觉得有这么一股暖流袭来甚是舒适,现在忽然暖气没有了,便不满的双手乱抓起来。
狄九正好在出神,没能及时躲避,自己的手被傅汉卿一把抓住,他才一愣神,就觉被拉的向前一倾,再定睛看时,自己的右手已叫傅汉卿拉到怀里,当宝一样搂着了。
狄九哭笑不得,估计是掌心还没有褪尽的热气,让这个睡觉都不会忘记发傻的混蛋把他的手当成暖炉来用了吧。
看着这个睡得一点不知道人间烦恼,无限心满意足的家伙,满脸那傻乎乎的笑容,狄九又是没来由的眼红心热,怒向胆边生,真不知道这种人活着到底有什么追求,有什么期望。
他恶狠狠看着傅汉卿,几次想把手抽回来,不知为什么没有抽,忽得心头一动,俯身凑到傅汉卿耳边,运上摄魂音,用轻柔的声音问:“阿汉,你现在人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这段日子他也算是掌握了傅汉卿的性子了,用这种方法,只要不涉及小楼的诸事,不问那些个让傅汉卿敏感的问题,基本上是百问百答的。
果然,警戒线没有被触及的傅汉卿是非常好骗的,他迷迷糊糊的道:“让狄九快点篡我的位吧。”
狄九一震,整个人愣在床上,这一刻,他心中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这一刻,傅汉卿的梦中之言,对狄九有多大的冲击,天地间,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然而,就这么一呆一怔之间,傅汉卿在睡梦中却正好梦到了极香极大的烤猪蹄,自自然然抓起怀里那只手,流着口水,用尽全力的啃了下去。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六章 神秘事件
齐皓作为修罗教资历最老的分堂主,苦活累活免不了是要硬着头皮上的。虽然也很想和其他人一样,就这么一直目瞪口呆的站下去,却又不得不先行收拢恍惚迷乱的神智,一边急匆匆吩咐舒放带上人去招待教主和天王,叮咛他切记不可失礼,一边赶紧着收拾善后。
把那帮可怜的上门踢馆的高手一一从迷乱中叫醒,笑容可掬的问他们是否对振宇武馆的实力还有疑问,是否还需要把刚才那位高手请出来和他们过过招。毫无意外的看着一个个高人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套话都没空说一句就面色惨白,跌跌撞撞的跑了。
更丢脸的是,他们带来的弟子,有一半乖乖跟着师父们灰溜溜逃了,有一半,直接就赖着不走,哭着喊着说受人愚弄,投错武馆,如果齐馆主不允许他们弃暗投明,投入振宇武馆,学习真正的绝世神功,他们就永远不离开。
采取的方法,或是说要跪死门前,让你吃官司,或是赖死你们武馆,让你包吃包住还收不到学费,赔死你。
在这种威胁下,齐皓让了又让,劝了又劝,全都无效之后,也就满脸无可奈何,但暗中笑破肚皮的吩咐手下,勉勉强强,为了不弄出人命,为了体谅大家少年热血,想学有所成的愿望,就替他们登记接收了吧。不过,事先声明,这些徒弟们的师门归属权万一引发任何纠纷,作为一个不负任何责任,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悲天悯人,不肯看别人白白赖死门口罢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学费照收,麻烦不管,除了任何问题,这批学徒自己负责。
至于此举是不是等同于往其他各大武馆脸面上扇耳光,齐皓齐老堂主也就懒得在乎了,反正照他的估计,今日的事传出去,振宇武馆的弟子们必会纷来如云,不但老百姓中还没有投师的青壮少年们会挤破了头的的想进来。就是其他各大武馆,肯定也会涌来一批又一批。因为误信人言,错投师门,却能及时察觉,幡然醒悟的少年英杰们。
天上掉馅饼,岂有不接的道理,更何况,凡事走一步想三步的齐老馆主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增加学费,扩建屋舍,增开分馆,等等相关的后续工作了。
当然,在开展振宇武馆伟大的扩张事业之前,必须先把眼前的善后事宜先给收拾妥了。
一堆叫着神仙下跪磕头的老百姓需要安抚,齐皓派了武馆专门负责宣传拉生源工作的几个嘴皮子特利索的骨干过去,诚恳的告诉老百姓,刚才那个不是神仙,是他们武馆新请来的总馆主,顺便说明一下总馆主的来历。
什么什么生来异兆,幼时便天赋异禀,为海外异人所看中,携往海外仙山。习练惊世之艺,如今艺成归来,身怀不世之功,意欲广收门徒,传扬神功异术。等等等玄之又玄的故事,他们是张嘴就来。足够蒙骗纯朴老百姓,制造新的武林神话了。
这里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各个衙门,当然也都会派人问话,振宇武馆一向和官府关系颇近,这方面的处理更是驾轻就熟,齐皓派出几个善交际应酬的人去应付就是。
他再又把一干受伤的武师高手们,一一安排妥当,又把一群又一群,激动不已的振宇武馆弟子们给安抚下来了,一再向他们保证,会让他们有机会再次见到新任总馆主,并向总馆主表达崇敬之情的。
他忙的团团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总算暂时把眼前的情况给分派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又招来几个弟子,喝令他们保护新任总馆主大展神功之后的神迹现场,然后才急急赶到里头,准备去拜见教主,并为自己忙于处理事务,没有做好接待工作而请罪。
然而,见了舒放才知道,教主的人,又安枕高睡去了,而天王也探望教主去了。
以齐皓对这位教主的了解,知道他又在睡觉,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天王居然还紧赶着探望,倒有些少见。
齐皓肚子里满打满算,全是各式小九九。
唉,一直以来,都认定那位教主是假的,对他言行之间,多有不敬,如今才知道,教主他,他竟真是……
齐皓额上渐渐冒汗的想,真个是货真价实的绝世高手啊,真个是我神教未来昌盛的希望啊,那样的神威,那样的力量,他不当教主还有谁当得了。
天王虽是了不起的英杰人物,但同教主相比那简直……
根本就没的可比啊。
齐皓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的立场动摇的有多门迅速,只是想到自己对教主的无礼就心头紧张,紧赶慢赶的赶去傅汉卿的寝室,准备在外头侯到教主醒来,第一个请罪。
舒放当然也领着几个骨干,寸步不离的紧跟在齐皓身后,一行人刚刚走到房间外,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惨叫。
齐皓心中一惊,他知道教主虽然神功盖世,但在睡觉的时候总是没有防备的,某非有人乘教主入睡时……
教主可是神教未来的希望,断然不能出半点差池的。
随着一颗心猛然收紧,齐皓再也顾不得上下之分的礼仪,一掌把大门轰倒,直冲进去。
舒放自然紧跟在后,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堂主全力冲刺。才冲出近两步,忽然发觉前方的堂主猛然停住了步子。
可怜舒放的功夫比齐皓差了一大截,当然没有可能收发自如,双方距离只有半尺,什么轻功身法也来不及用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直撞到齐皓的背上。
他一把捂住自己撞得生疼的鼻子,既不敢惨叫,又不敢埋怨。虽想要请罪,奈何此时已把房中的情形全部收入眼底,被无形的凝肃气氛压迫的半点声息也不敢出。只得忍着委屈,捂着鼻子,拼了命弯腰弓背,恨不得把身子缩成一团,好让别人忽略掉他的存在罢了。
齐皓本来以为出了大事,才猛然冲了进来。一冲进房间,却发现情形非常诡异。
教主的大床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木头。所有的棉被枕头,都变成了漫天飞絮,飘飘扬扬的往下落。
一点不出人意料的,神功盖世,但又永远迷糊白痴的教主大人正在一堆木片和破棉絮之间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刚刚洗干净,处理好小伤口的额头又多了若干划伤,还有几处小血痕。他自己正睁着惺忪的睡眼。略带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望着狄九。
而永远能干,永远沉肃,永远刚毅决断,永远凛然不可犯的天王大人……
看到狄九的脸色时,齐皓都不由得悄悄打了个寒战。
那样铁青的面色,那样冰冷让人心胆皆寒的眼神,以及,那一直死握住的双拳实在是太过吓人……不对……
齐皓视线在看到狄九的手时,微微一凝,然后迅速往下移,果然看到了鲜血。鲜红的血,小小的,一滴一滴,几乎完全不引人注意的落在狄九足边,然后又很快渗入地板。若不是齐皓眼睛够尖,人足够镇定,根本发现不了。
齐皓被这种诡异的情形吓住了。进又不能。退又不得。只好干站在那里发呆,就连背后被舒放重重撞了一下,他自己也并没有察觉,只是心里头一个劲打鼓,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是天崩地裂,又是鲜血淋漓的,该不会是教主和天王打起来了吧?
齐皓从没有哪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冲动,以及对教主的忠心,当时要是镇定一点,不要这么想也不想的冲进来就好了。
可事到如今,退也退不出去了,他勉力振作精神,干笑两声:“教主……天王……”
可怜的和事老还在为该说什么而头痛,狄九已经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而傅汉卿也勉勉强强挣扎着站了起来,满心的委屈,也不知道该找谁叫冤去。
狄九暗怀野心,想要夺他的教主之位,他是早就猜出来的,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狄九为什么总要在无关紧要的大事上找他的麻烦呢,可怜他连好好睡个觉都总是被狄九破坏。
这已经不是狄九第一次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的床砸成碎片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他在睡觉的时候,让人把门打破了冲进来了。
他心里闷闷的,又不好发作,只得叹口气对齐皓说:“能给我换个房间,换张床吗?”
齐皓也还在发愣呢,此时见教主不追究任何事情,自是赶紧道:“是是是,教主请随我来。”
就这样,这件被振宇武馆几个首脑人物,秘密封档,不许所有知情人外穿的所谓内讧惨叫事件,就此莫名其妙的结束,再没有任何人提起。
只是齐皓事后想来想去,竟觉得当时太急太慌,也没认真分辨出那声惨叫到底是谁发出来的,私下找了舒放来问。
舒放呼天喊地的叫了一声冤“堂主,我今天才见到天王和教主的,跟他们不熟啊,当时那么紧张,那声惨叫又那么短,我哪里分得出来啊。”
齐皓当然也不敢去问狄九或是傅汉卿,只得把这个疑问永远的藏在了心中。
至于当时发出那声惨叫的,到底是睡梦中被硬生生连床一起砸倒的瞌睡虫教主,还是好端端,一只手被人咬出个血淋漓牙印,伤痕深的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完全平复的倒霉蛋天王,恐怕只有那永远不动声色,藏在傅汉卿身边,从不错过任何好戏的影卫狄一才知道。
不过,即使是他这样的顶尖高手,也从来不敢再狄九面前,提起这件事一个字。反倒为了担心狄九恼羞成怒杀人灭口而悄悄愁白了不少头发。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七章 高人忙人
知府大人又派人来递帖子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毕竟是一地父母官,总该给些面子。前两回,大人派了人来请,公子总推说是山野之人,不习礼法而回避了过去,如今知府大人准备亲自上门来看望的,只问公子什么时候有空,公子你看,我们该如何回话……”
“宗无极和杜松坡又送厚礼过来了,这已经是十天之内的第七次大礼了。公子,我们是不是该回点话了?”
“十天内,已经有上千人要来我们武馆习武了,武馆里供弟子们居住的房舍明显不够,因此我们只能限制名额的招收弟子,在外头,我们武馆的一个弟子名额,动则引发一群人比斗拼抢,在黑市上,也被抬到很高的价格。教主,这些事,我们是不是要插手管一管,也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分,另外,应不应该及时调拨银子,购买土地,广建房舍呢?”
“其他那些受惊离去的馆主们,也写了道歉信来赔罪,不过,在信里又指责我们收录他们的门下弟子,有违规矩,希望我们能把那些改投的弟子赶出来。教主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回应这些无理要求?”
“对了,还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跑来挑战教主,属下已经让人把他们痛打驱赶了,教主若是以为教训的太轻了,属下这就再去下令……”
因为是修罗教在本地的骨干会议,所以参与的人并不多。振宇武馆虽然声势浩大,但其中,真正了解修罗教是幕后大东家,并成为修罗教一份子的人并不多,其他的武师教头们,大多是被齐皓招揽利用。而盲不知情的工具罢了。
齐皓当年以神秘高手的身份在戴国开创的第一个基业就是振宇武馆。也只有这处基业,是他自己亲自出面主持的,而其他几处分坛则多是隐身于暗处控制。
他对外宣称的师门来历,只不过是些生来孤苦,蒙海外异人,隐世高手所看中,携入深山海外抚养教导,如今艺成而踏入红尘,却碍于师门规矩,不能详说师门之事。
其实,在戴国武风极盛。每年都有不少新踏入江湖的人,因为自己的出身师门不够高明厉害,为了抬高身份,就编出这样的来历来。基本上这种神秘侠客来自神秘师门的传说,江湖上一抓一大把。
你要是没有成功,谁也不会理你师门何处,你要是真的成功了,你的师门到底是哪里,也就不重要了。
所以,这一次傅汉卿搞了一次恐怖震撼性的神功表演后,齐皓不止是对外,就是对振宇武馆内部,也只说,这是自己师门出来的掌门大弟子。别看他年轻,在师门中的身份。可是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
只是对方毕竟是师门的掌门弟子,偶尔出来游历,帮帮忙是可以的,但不可能久留,武馆里的一切俗务,也不会过多插手。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多多劝说他,让他多和大家接触,多让大家瞻仰瞻仰这位新鲜出炉,天下第一高手的绝世风采的。
以此方法安抚了武馆里所有人之后。齐皓方召集目前总馆里真正的修罗教精英骨干,开始等待教主的垂询和查问。
查看账目,翻阅花名册,细问众人功过,对分坛多年来的成就加以肯定,并对未来的发展方向作出指示。这些都是教主巡查各地必然会做的事。
不过,齐皓在赵国时就一直跟着傅汉卿一行人,自然知道,这些事,一般都是由天王代劳的。
不过,这一次也不知道天王为什么生气了,整天板着脸,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万事不理不问,谁又敢嫌命长的把这些麻烦的琐务送到他的手头上去。
于是,可怜的爱睡觉的教主的人就不得不被打鸭子上架,每天无限痛苦的来查看一堆又一堆齐皓交上来的文册了。
基本上,狄九可以在一个上午处理完的事,没用的瞌睡虫用了十天,离着工作结束,感觉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有着精准的记忆力和快速阅读能力,可惜他的工作,不止是背诵账目和名册,还必须对所有人的功过奖惩做出适当的决定,必须召见每一个分坛重要人物,按照他们曾有的表现,和自己内心的忖度,选择或夸或勉或斥或激或远或近各种不同的态度,必须给手下分析分坛多年来发展的一切利弊,必须提醒他们什么地方需要注意,需要改正,也必须对分坛的未来方向做出伟大正确的指示。
每一带的新教主上任,巡视各地,不止是教主查看接收自己手下势力的必要程序,也往往是向手下展现自己的实力,确认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让属下接受自己领导身份必不可少的过程。
这种极大考验上位者权术运用,虑事城府,和高瞻远瞩的工作,对于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从来不当决策者的傅汉卿,这该是多么高难度的工作啊。
更何况,除了例行的教主巡视分坛必须处理的事务外,这次因为傅汉卿的大出风头,又临时多出了许多的琐事。
比如说,地方最高官员,知府大人想要亲自和他见个面啦,比如说,全城有名的士绅,还有几百里内的所有武林人物,轮着班的登门求见想要拉近乎啦。还有因为他的表现太出色,甚至很多大门派的低级弟子们,都想改投师门,成为振宇武馆的弟子,因而引发了一系列什么什么不合江湖规矩的指责和矛盾啦。
齐皓还因为来投的人太多,不得不考虑,紧急扩张武馆,而必须就这种扩张的决策请求他的指示啊。
还有杜松坡和宗无极,回去之后始终放心不下,怕他泄露自己的武功秘密,派人三番四次送礼。送来的礼一次比一次厚,随着礼单寄来的信,一次比一次卑躬屈膝,身为收礼人,就算再懒,也不好意思再不给人家写回信,让人放心了。
最有趣的是,还莫名其妙冒出一堆无名小辈来找傅汉卿挑战。
说起来,这也是江湖上的常事,一般的小人物。或混了很久还只是三四流的家伙,要想出名,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找顶尖高手挑战,反正输了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会丢脸,还会顺便名声大震呢。
某某某曾经输给天下第一剑,某某某曾经被天下第一刀视为敌人。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名动天下了吗?
至于杀身之祸,倒也不用太担心,那种最顶尖的高手,怎么屑于杀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呢,传出去了,多么丢人,多么有失身份啊。
江湖上排名在前十位以内的所谓高手,谁没有尝过成天被一堆人追着要求挑战决斗的痛苦啊。傅汉卿既然出了名,当然也没法幸免了。
好在,这种人倒可以轻易处理,一般来说,齐皓连回傅汉卿一声都不必,直接让人打出去就成了。
江湖人面对挑战一般是两种态度。如果是象宗无极那种武功相若,身份地位相当的人来挑战,哪怕自己状况不佳,哪怕是应战必死,也很少有人敢于不应战的。一旦怯战避让,那就是声名尽毁。在江湖人看来,这种结果比死还惨。
可如果来的是这种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三四流,甚至不入流的人物,有着明显巨大的实力差距摆给天下人看,自是可以理直气壮,关门不理会。谁也不会说三道四,指责你没胆子,没勇气,反而要夸你自重身份,不和小人物计较了。
可话虽如此,傅汉卿一下子出名太过了,有人纯是冲着沾他名声的光而来,有人并未亲眼见过他的本领,只是忽然间听到一个名不经传的人,被奉为顶尖高手,只以为其中或许有夸大,便不免打点侥幸的主意,万一真能赢了那个所谓的顶尖高手,那自己可就是顶尖尖高手了。
因此,日以继夜的,那些来挑战的家伙,居然是络绎不绝,就算是振宇武馆也有点不胜其扰,所以齐皓也要来请示傅汉卿,是不是允许他们动用更凶狠,更血腥的手段,震一震那帮不知死活的小人物。
可惜了,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禀报,傅汉卿到底有几句听进去了,实在值得推敲一番。
傅汉卿坐在宽宽大大的貂皮椅子上,身前是一个巨大的紫檀木桌子,桌上摆满了多日以来,他一直没有批示处理的所有文书秘档。
因为一本本书册堆得太高,基本上可以把他的人遮住了,所以他就摊手摊脚趴在桌子上,虽然良心让他觉得应该好好听齐皓说话,但眼睛却总是不受控制的似闭非闭,闭上了,又尽力睁开,但撑不了多久,又再次闭了起来。
他自以为有一堆的书册挡着,人间看不见他偷懒,却不知道,这些修罗教分坛的精英无不是老江湖,几摞书册,哪里能把他们的视线完全挡得住,哪一个不是目光惊人敏锐的家伙,只是修罗教血律极严,上下之间,不可有半点逾越,大家又都见识过他的神功,自是敢怒而不敢言,装不知道罢了。
可怜的齐皓,一辈子替修罗教出生入死,每次回总坛,诸王待他都客客气气,敬重他的资历和功劳。如今他亲自一条条念诵若干等待教主指示的要务,可人家没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可叹他一张老脸,又红又紫,白发长须无风自拂,双手上青筋崩起,却又找不到出气的对象,甚至还要努力控制自己的请求指示的语气,不能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夹杂其中。
好在,并不是所有修罗教的属下都被教主的淫威所压制,至少对教主有废谏制衡之权的诸王就不用怕他。所以此刻天王大人化身正义使者,愤然一掌击在案上,怒喝道:“你给我坐好了。”
傅汉卿猛地惊醒,立刻挺腰抬头,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干笑两声:“在议什么呢?”
在场其他人是什么表情,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记录,大家心里,是有胸中闷气出尽的畅快感,还是对教主行事的迷茫感,也许只有他们自己以后回味才能明白。
在这个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感到心情微微一松,感觉到在天王吧教主给吓住的那一刻,他们都觉得整个议事厅压抑的气氛终于开始轻松和平起来。
大家只能你在这时安慰自己,现在教主还年少,还刚刚执掌大位,处事未免轻率,需要天王的协助提醒,等到以后,经验多了,老成多了,行事想必就不会这么让人不放心了。
然而,这个时候,包括傅汉卿和狄九在内,都没有想到。今日议事厅发生的事,在很久以后,几乎天天在修罗教总坛上演。
而修罗教最高领导人之间的议事流程,也几乎是在翻版今日的小议。
在成为修罗教主多年之后,并且认命的发现,没有人肯罢免自己,也没有人回来篡位之后,傅汉卿依然会抓紧一切时间偷懒,而每次都要天王大人,声色俱厉拍桌打凳大吼大叫一番,才会乖乖的坐有坐相,在极短的时间内,保持休罗教主的威风气派。
好在,此时此刻现场诸人没有一个拥有预知未来的神奇力量,所以也不会为将来的神教决策层的可怕未来而叹息沮丧,只知专心处理眼前事务。
“属下刚才在请示教主,那些来挑战的家伙,是不是应该重重的下手教训才好?”
傅汉卿打个寒战,修罗教,魔教,天下第一黑社会,以杀人如麻,手段狠辣而名传各国,他们所说的重重下手教训,那得重到什么程度啊?
“不不不,不用了,只不过是一群想挑战的家伙啊,又没犯什么大罪,不用教训了。”他和和气气,笑得像尊大肚弥勒佛。
齐皓却微微一挑白眉:“教主,若不惩戒,只怕这些人得寸进尺,不断骚扰,则我们武馆连正常的教学都不能进行了。”
“这样啊。”傅汉卿为难的想了想,便道:“那就答应他们的挑战要求吧。”
一句话出来,自然又引来所有人不能置信的目光。
以傅汉卿修罗教主的身份,以及他如今的名望和武功,怎么可能接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三李四的挑战呢,那也太自轻身份了。
更何况,此先例一开,后果将不可设想。会有无数想要借机出名的家伙,前赴后继的涌上来的。
这边决斗打倒一个,那边千万个新的挑战者又站起来了,这可是打不胜打啊。
就连狄九也不觉皱眉凝望傅汉卿,唉,是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笨了吗?怎么永远猜不出这家伙想要干什么?这白痴到底明不明白,此例一开,他就别想再有一个时辰的懒觉可以睡了?
一阵沉寂之后,总算是有个人回过神来了,舒放拍拍手,眉飞色舞的道:“属下明白了,教主是要杀一儆百,在决斗时下狠手,让几个挑战者死的惨不忍睹,其他人就再不敢冒犯教主神威了。”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八章 心意已定
狄九觉得很郁闷,好端端的教主位子让人抢了,自己还要辛苦替人干活顶雷处理琐事。
他也曾野心勃勃不甘伺服,他也曾暗怀机心另有所图。他帮助傅汉卿,更多的是为了顺便建立自己的势力。每到一地,都认真了解当地的分坛所有虚实,全部势力,以各种方法结纳教中英才,并巧妙的展现自己强大的力量,超人的智慧,以及对下属的赏罚分明,对他们的赏识认可,很自然的让每一个人心中刻下他深深地印记,认可他是值得追随的上司。将来若有机会,这些人都是可以收为羽翼的。
同样,他也总是有意无意的让所有人尽早发现教主的无能,充分感受教主的懒散,不留痕迹的诱导着所有人对傅汉卿的轻视和不满越来越深。
修罗教诸王各有势力,各统所部,皆不容教主染指,事实上教主真正可以掌控的,还是各地分堂的力量。如果不能让那些在天下各地,为了神教扩张而多年隐姓埋名,吃苦受累的精英骨干们认同,不能让他们觉得多年的辛苦是值得的,那么教主的名位再尊,也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一切的一切,本来进行的非常顺利,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愚蠢冲动和疯狂,平白的把自己所有的心血,一瞬间全部毁掉的话。
明明在赵国大名府时,就已经发现傅汉卿不是愚蠢,只是懒惰,明明知道,只要他认真面对,总会有惊人之举,却还是为着哪一种完全不知因何而来的莫名期待,而逼迫着傅汉卿走到了当众立威这一步。
为什么,会那样不可抑制的想要看清他所有的才智,为什么会那样疯狂可笑的,一定要看到他的真实力量。
而当傅汉卿充分展示了力量之后,他的所有的努力就在一瞬间化作了流水落花。
在所有人心目中,傅汉卿的懒散嗜睡,全变成了特立独行,傅汉卿的荒唐胡闹,全变成了高人风范。
人们不再指责傅汉卿所有不负责人的行为。反而自责自己太没用,那样小的琐事,还要去烦扰他。
人们不再责怪傅汉卿永远晕头晕脑睡大觉,反而说他这叫是真名士自风流,反而责难其他的俗人无法了解高雅之士的心胸行径。
所有曾鄙夷过他的总坛弟子们,现在提起他,都是满眼的崇拜,满脸的向往,说出来的话,全是斩钉截铁的一口咬定,他们从第一眼看到教主就认定他不同凡响,就确定他是盖世英雄,就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背离之心。
至于这么久以来,曾在他们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曾让他们无比钦佩敬仰,曾令他们无数次叹息,没能继承教主之位的天王,早就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天,他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转瞬之间。那一天,他甚至可以强忍心中所有的失落和痛楚,放纵傅汉卿继续嗜睡胡闹。
那一天,他守在傅汉卿的床边,漫不经心的用掌力替他烘干头发,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个混蛋,睡觉时永远傻乎乎带笑的脸。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傅汉卿的强大。
是的,他愚蠢,他白痴,他迷糊,他不懂心计,他不擅谋略。但是,原来,人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所有的心计,所有的谋算,都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
他蠢得起,因为他不需要心计,不需要城府,不需要去处处思虑,时时在意。因为他太强了,强到再聪明的人,也伤害不了他,再大的阴谋,再多的陷阱,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所有的谋划,到不了他的面前,都不过是枉费心机。
那一天,他俯下身,在那人的耳边轻轻的问:“阿汉,你现在人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然后,他听到了,叫他至今想来,依旧惊心动魄的回答“让狄九快点篡我的位吧。”
时至今日,回想那一瞬自己的震撼,自己的心境,狄九依旧会有一种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
那个他以为是白痴的家伙,或者比他更洞悉世情与人心。比他更加清楚,他所有深深隐藏的野心和图谋。那个人给他机会接触权利,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有足够的强大和自信,所以,那人可以利用他的细心和能力来处理琐务,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偷懒睡大觉。
这一路行来,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操劳,所有枯燥的工作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而他呢,好吃懒做不干活,只要随便露一手,自己全部的辛苦努力,都及不上他在这一瞬间的光芒四射。
也只有强大到这种程度的人,才永远不会担心大权旁落,才不需要对其他人处处防范,才不会似自己这样,万事思虑过重,从来一夜三惊,至今不曾有过一刻真正的安心,真正的快乐,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香甜的睡眠,安然的休息。
然而,狄九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促成傅汉卿的当众显示神威。哪怕最微小的希望终于泯灭,哪怕仅有的光明因此黯淡,他宁可面对绝望的后果,也不愿抱着希望自欺欺人。如果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力都是傅汉卿的恩赐,只要傅汉卿一抬手,就可以轻易毁灭,那么,他也情愿比任何人更早的看清这个事实。
纵然这一生都是一个最大的笑话,他依旧有着她的尊严与骄傲,所以在傅汉卿大展神威之后,在其他人眼中,也只剩下他还能从容如旧,态度不改从前的对傅汉卿嚣张的怒视或吼叫。
其实傅汉卿本人可能比狄九更加郁闷。他自觉自己对人生的要求,几乎已低到极限了,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闻达天下,不求美人青眼,不求一世逍遥。他只不过希望吃吃喝喝睡睡。好好混过这一辈子就完了。
结果莫名其妙砸死一个魔教教主,为了负起责任,只好跑到修罗教去自荐当教主。本来以为,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修罗教里的人不能回这么笨,可是人家居然真的同意让他干了。
这样他又不得不负起,整个修罗教的责任……天啊,他连自己都顾不了。却要去顾,被全武林仇视的公敌。让天下各国下令剿灭的整个修罗教。
好在还有一个狄九,分分明明于心不甘,明明白白的暗藏野心。他高高兴兴的带了狄九同行,万事有他担当管理,自己不用操心,只等着哪一天,他羽翼丰满。实力蓄足,把自己从教主位子上赶下来,自己就从此可以继续省心的吃吃喝喝蒙头混日子了。哪怕是被关进牢里,或干脆杀掉,怕也比这样劳心劳力幸福多了。
可是,为什么,一转眼,这家伙就开始当甩手大掌柜。万事不管,所有的事务都当头砸下来,逼着自己死撑呢。
为什么,他好心好意,阻止了一群上门踢馆的倒霉蛋走向死路,结果却又给自己惹下一堆麻烦。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个很守法,很讲道理,很重视生命的人,可手下硬生生把他看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
他万分郁闷的望着舒放,不明白自己脸上到底哪个部位长的狰狞了。让舒放觉得自己打算大开杀戒大施杀戮。
只要看看傅汉卿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舒放赶紧低下了头:“教主才智天纵,恕属下愚鲁,难以猜度一二。”
傅汉卿懒洋洋道:“你们去外面,写一个大大的公告,摆上桌子凳子和纸笔,派个人在那里登记,凡事要向我提出决斗要求的,全部登记在案。然后安排决斗时间,但是既然要决斗,那总要开出输赢条件,既然提出决斗的是他们,那作为接受方的我,就有提条件的权利了。”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也都明白了,这玄虚奥秘就在这条件上,但到底有什么条件,可以吓退这么多急于成名的江湖人呢?
砍脑袋?砍手?砍脚?
好像都未必百分之百有用啊。将忽然,尤其是年轻人,过于热血澎湃,基本上,都不会把性命看得太重,所谓的武林少侠,有一种奇怪的观念,总觉得,为了伟大壮烈的决斗去死,是最光荣的事。
为了可以名扬天下,名传武林,死也不是不能付出的代价。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介意吗?
然而面对大家略带惊疑的目光,傅汉卿却只是淡淡说:“给我在告示牌上,把输了的条件,用最大的字写出来。凡是输给我的人,要打扮成一只小狗,绕着全城爬一圈,还要不停的汪汪叫。还有,凡是想我挑战的人,都当成默认接受这一约定,如果有人事后不遵守承诺,全城都会贴满某某人说话不算话的白纸黑字的大招贴,这一点,你们也要在告示牌上写明白。”
他说的是漫不经心,轻飘飘如同游戏,听的人却因为受惊太过无不把眼睛瞪得老大。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告示一贴出去,再不会有人敢来挑战。
那年轻的,热血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英雄少侠们,想的全是如何出名,为此四是绝对不怕的,可是如果以扮成小狗满城爬着汪汪叫的方式出名,那恐怕是比死还惨十倍的事。
从此之后,天下人倒真是知道他们的名声了,只不过每次提起来,不是艳羡,不是向往,而是哈哈大笑罢了。
只要是男人,只要还想当英雄,只要还要自己的脸面,就没有任何人敢于接受这样的条件的。
可是,大家还是无法不震惊的瞪着傅汉卿,甚至没有办法去佩服他的神妙手段。
这种处理方法,完全超出了正常江湖人物的理解范围,和思考规律,让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愕和迷茫。
对于大家的迷乱,傅汉卿还是很难了解的,就像他深深明白,这项条件一拿出来,只要是正常的江湖人物,就绝不会再来找麻烦一样,虽然他至今也不理解江湖人物奇特的思维方式,但是他明白,他知道,并且懂得利用,也就够了。
极是往深处想一想,他依然会因为江湖人觉得学两声狗叫,比死人更可怕,学学狗爬比杀人更让人难以容忍的价值观而叹息。
其实这还是很好玩,很和平,且能逗大家都跟着笑一笑的有趣的事吧。哪个当爹的不学学动物叫来哄孩子玩,不当牛做马的背着孩子满地爬呢。
反正如果换了傅汉卿自己来选,他自己肯定选择小狗扮演游戏,而坚定的抛弃为了无聊的理由而打生打死这样的荒唐事。
想到这里,傅汉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观念,想法和世人有着太大的差距和不同,也从来没有想过,以自己的观念去影响世人,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只想这么浑浑噩噩混在红尘中,过完这一世也就算了。
然而,如今,只怕他不得不想办法改变很多人固有的观念了,因为……作为修罗教的主人,这是他的责任。而他虽然出奇的懒散,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该做的事,他一定要做到。
所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不得不,强睁着睡眼坐在这里。因为一个必然会对当今武林,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带来极大冲击的想法,正在他心间,慢慢成形。
这一刻,除了狄九之外,所有人都被傅汉卿那如同天马行空般的神奇想法给震得不能正常思考。
只有狄九,在这一瞬,眼睛微微一亮,深深的凝在傅汉卿的身上。
这个人,处理问题的方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却有绝对有效。
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永远是其他人想问题的死角。
为什么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能这样的思考,这样的决断,拿出这样的方法,为什么,他竟可以……
狄九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定在傅汉卿身上,看着傅汉卿漫不经心的用手掩着嘴打呵欠,看着傅汉卿眼眸中那深深的疲惫和倦意,他甚至能从那黑黑眸子更深处找到一点落寞无奈和叹息。
狄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微微一紧,又略略一惊。
他不快乐?为什么?
那个永远只关心如何睡大觉的傅汉卿,从来没有特别快乐过,却也难得见他不快乐?
他为什么不快乐?
他总是很懒,总是抓紧一切时间睡大觉,但却极少流露疲惫和倦怠。
他那深深的疲惫,又是为何而来。
他怔怔看着傅汉卿,见他闭了闭眼,复又决然睁开,没有自己呵斥他,他居然乖乖的重新又端正的坐好。
狄九觉得自己的心悄悄地,激烈的跳动了几下,在刚才一瞬间,傅汉卿,那个小懒猪,是否悄无声息的决定了什么事?
一种莫名的激动在胸中翻腾,狄九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十九章 困惑人生
议事厅里一阵出奇的沉寂,让傅汉卿懒洋洋打了三五个呵欠,人已软绵绵的想往桌子上瘫了,只是因为一双冰冷的眼眸一直森然瞪着他,就算迟钝到他这种程度,也不免略有些芒刺在背的不适,只得勉强提起精神,干笑两声问:“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可以散了吧?”
齐皓暗自苦笑,果然自己刚开始的一通禀报,这位主子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教主,如今欲求投入我们振宇武馆的弟子,人满为患,为了争夺名额,民间常有厮斗争抢和哄抬黑市价之事发生……”
傅汉卿摇摇头,略有责备地说:“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呢,就不怕有碍武馆的名声吗?应当严格规范招收细则,谁合格就收谁,让外界无法因此争抢转让才对啊。”
“那教主以为,我等应当如何……”
傅汉卿再次努力把眼睛瞪大做不悦状:“这些事,还要我亲自过问吗?”
其实他只知道要人家定规矩,这规矩怎么定,他心里也完全没谱,好在,教主的架子摆开来果然非常有效。齐皓立刻点头不迭,自称不该让教主为此等琐事费心。
傅汉卿至此略觉满意,教主嘛,最高领导人嘛,当然就是随便指一指大的方向,怎么去实行,怎么去规划,怎么去细分那些条条框框,那都是下头人的工作。作为教主,他只要担负轻松的领导工作就好了。
齐皓不敢再提振宇武馆扩招的问题,干咳一声道:“如今教主名望如日中天,知府大人,武林中的有名望的人物,无不纷纷有意来拜。教主若一直避而不见,只怕未必妥当,教主,你看……”
傅汉卿伸手揉着眉心,苦笑一声:“其实我真的不明白,我只不过是接受了一次所谓的挑衅,为什么会一下子出名到这种地步。”
这一次,不等齐皓答话。舒放又眉飞色舞的道:“教主显示盖世神功,天下震动……”
傅汉卿再次打断他的歌功颂德。这一次简直要叹气了:“你们觉得,我是因为显示了力量才名动天下,可我自己却觉得,这样做,是最大的失败。”
他语气微顿,看看一众神色不解的所谓江湖人物,神教精英。心中的无力感更加深重:“我阻止他们,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这种为了无聊的事,而以暴力相争的行为,只是因为,我知道,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死人,可是最后我还是没能用道理说服他们。虽然……”他眉宇微皱,虽然他心中所以为的道理,在别人看来,却是歪理。他是诚心诚意,想说服别人不要打架。不要以命相拼,在别人看来,却仅仅只是胆小怕事狡词以便。
狄九看出他想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实力做后盾,天大的道理,也只是笑话,只有当你显示出你的力量之后,你以前所的一切歪理,也就立刻变作了真理。”
“可是,那是不对的。”傅汉卿依旧是在别人眼中,固执的有些愚蠢的说“我想要告诉他们,以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对的,但最后,我自己采取的,也是同样的方式。我能成功阻止拼杀和死亡,不是因为我的道理是对的,只是因为我的力量最强。那么,我所做得事,和他们,又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微微蹙眉,眼中是深深的困惑。
他可以看尽世情,却永远不会真正明白世情,他可以拥有七世的经验,却永远不能理解人心变幻。
狄九冷冷道:“这又有什么不同,你又有什么必要去为这种事困扰迷惑。你不就是天生慈悲吗?你不就是想救苦救难吗,你的本事这么大,想干什么行侠仗义的事干不成,谁要为非作歹,谁敢胡乱杀人,你立刻下手教训不就行了。”
傅汉卿吓了一大跳,急忙用力摇头,大声分辨:“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行侠仗义了,那样每天辛辛苦苦,到处管闲事,饭都没空多吃一口,更别说好好睡觉的日子太可怕了。你们传说中真正的侠客听起来都伟大的不像真人,我是肯定学不了的。”
他惟恐会被人硬拖着去行侠仗义,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我只是不愿意有人死在我面前,不想有人在我面前杀人而已。正常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看到有人要死,有人要做坏事,而自己可以阻止的话,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啊。而且,我是修罗教的教主,我还要替我的手下们想一想,我也不希望他们的生命永远在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危险中渡过。这跟行侠,救苦救难,没什么关系啊,再说,完全仗恃着力量去行侠,也未必是好事。”
他的眉头又微微皱到一起,略略显出困惑之色:“我的力量很强大,我用它去行侠,的确没有什么人能够对抗我。但同理,如果我用这力量去做恶,也一样没有力量可以控制我。一切的成败对错,只取决于力量,而不在于善恶是非本身,这样对吗?过分强大,不受控制,不能制衡的力量,它的存在又到底好不好呢?”
他这样连发数问,问的齐皓等人一个个眼睛都直了。他们都是老成了精的江湖人物,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滚刀肉般精明能干,也油滑伶俐的老江湖了。
他们的生命充斥着永远数不尽的争斗,谋算,危险,杀戮。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空闲,也没有雅兴,会去思考人生,研究哲理。
天啊,新主子这一堆太深奥的问题可就为难死人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啊,强者为尊有什么问题?凭教主的力量,慑服天下,这是最大的荣耀啊。
教主的烦恼到底因何而来?
打架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赞叹教主的思虑太过高深,还是应该无礼的在心底里骂一声,自找麻烦。
傅汉卿面对每一张迷茫的,不解的,甚至带点隐隐不以为然的面容,心中也只有淡淡的无力感。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观念,他们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人生的看法,实在距离的太远太远了,远的让人觉得想要拉近,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工作。
这样明知会很辛苦,明知成效会极微小的工作,如果硬要去做,实在大违他自己懒散的性子,只是,他已经是修罗教之主了,且不管他是怎么上任的,也不管这个身份到底有无实至名归。
寂然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既然他承担了这样的责任,那么,他又怎么可以真的什么也不做,安心的天天睡大觉呢。
傅汉卿伸手掩着嘴,努力克制自己别再打一个呵欠,别再伸一次懒腰,努力的驱散全身那懒洋洋的倦意。
而他那一番思考人生的话,却触怒了狄九,狄九不像别人那样敢怒而不敢言,心里不痛快就给他硬顶回去:“大话谁不会说,大道理谁不会讲,你自己拥有天下最强的力量,自然可以指手画脚,说人家愚蠢,人家不理智,人家只懂得靠暴力去拼杀。别的人,是怎么一点点从泥泞中挣扎着活下来,是怎么在刀山剑海里,靠血汗拼出如今的地位,这其中的艰险苦难,你有哪里会明白。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已有的一切,不得不拿性命拿声名当赌注拼死一搏的苦处,你又怎么会了解。你大方,你超脱,有本事把你那身天下无敌的功夫渡给我,等你自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之人,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么一套套的所谓道理来。”
因为愤恨傅汉卿身怀神功才讲大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所以他这番话,说的极冲极不客气,齐皓等人虽见多他对教主的无礼行径,还是不免被吓得瞠目结舌,屏息闭气的不敢出半点声息。
傅汉卿本人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淡淡点点头,淡淡说出差点让齐皓舒放等人一跤坐倒在地的话:“其实如果你能答应我,好好做人,不要乱杀人,外加供我白吃白喝白住一辈子,这个要求我答应你也无妨。”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三十章 何谓尽责
即使是在多年以后,回想起当日所亲睹亲闻亲历的那一幕,齐皓依然会遍身汗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亲眼目睹了一次神教差点发生的内讧。
在神教历史上,教主和天王翻脸反目,彼此拼杀,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而几乎每一次都会带来神教的衰败和没落。
而这一次,最大的危机又逼到眼前。
天王大人的话,可以很好的理解为“你说的比唱得都好听,有本事,你滚下来,把你的教主大位让给我坐坐,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轻松的指手画脚,说东讲西。”
而教主的人的回应,则同样可以理解为:“行啊,你既然想当,这个位子就让给你,你过来坐吧,就怕你坐不稳啊。”
齐皓作为神教最年长的堂主,作为在戴国打拼多年创下诺大基业的一方豪强,这类因权势引发的夺位之争,这可真个是看熟看惯毫不稀奇的常事了。
本来诸王和教主历来就不算太和睦,而这位教主的行事方法又这么奇怪,思考方式又这么诡异,天王看不顺眼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把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天王,也逾越了,教主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齐皓至死都记得那一刻,听到教主的回答后,整个议事厅死一般的寂静。不过,幸好啊,教主也好,天王也好,还是顾全大局的,最终没有让神教因内讧而走向分崩离析,这才带来了后来的辉煌光明。
事实上,当时傅汉卿说完那句话后,所有人都给吓愣了,包括狄九在内。
就算是狄九也料不到傅汉卿会这样回答的。结果他愣愣望着傅汉卿半日,才勉力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是,我要相信你的话,我就是猪了。
傅汉卿干笑两声,他也知道,所有人都误解了他的话,齐皓等然把这当成所谓的示威决裂,而狄九则以为这是戏弄。
每一次都这样。他认认真真说真心话,人家从来都不相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狄九不信还是好事,他要真跳起来,要让自己渡武功,只怕还有更多的麻烦呢。
想到这里,傅汉卿又不由得叹口气,如果他还是第一世那样不知世事,从来不懂怀疑的阿汉该多好。可惜,这七世之中,他经历过了太多的背叛,太多的伤害,就算他自己对自己的事不介意,却也不敢拿全天下的人来冒险,狄靖当年吸尽他的内力,之后的肆无忌惮,任性疯狂,杀戮无数,他都不曾忘记过。
如果狄靖真的答应,真的要同他交换条件,那么,用什么方法,确保狄靖不会倒行逆施,不会杀人如麻,而真的能够信守诺言,也是一件极头疼的事。
所以现在狄靖不相信,傅汉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大家笑笑道:“我希望改变武林人动则喜欢以武力私斗,性命相拼来解决问题的习惯。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这一次轮到狄九伸手去揉隐隐发疼的头了:“我建议你干脆大发神威,打遍天下,独霸武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然后再下令,所有人不许私斗,这样比较容易一些。”
傅汉卿好想完全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认认真真的说:“我就是因为不赞同这种凡事以力为尊,以力量判断是非对错,以力量决定成败的定例,所以才想改变这些的,又怎么能用同样的方法做事呢。就算我能真的独霸天下又怎么样?这世上没有永远的霸主,总会不断有人站起来打倒你的。麻烦还是无穷无尽。”
齐皓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教主英明天纵,我等愚鲁,自难知教主袖底玄机,但属下实在不明白,以我教如今的实力,教主此刻的神功,有什么必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且基本上那个没有多大可能成功的事。”
傅汉卿沉默了一会,这才道:“振宇武馆初创时,就是你带领一干亲信,四处踢馆,挑战高手,制造风波,以便扬名立万,在此期间,我教弟子战死三十四人,其中十七人是你亲自带出来的精锐心腹,而重伤者二十三人,残疾者八人,其他轻伤者四十五人。至近三十六年,在这三十余年间,为了扩大振宇武馆的影响,一步步把振宇武馆推向戴国第一武馆的宝座,不断的打击其他武馆,也不断的应付其他敌对势力的挑衅,我教弟子共计战死三百八十九人,这其中,就有你一子一弟,还有舒放的一位兄长,重伤者五百四十二人,残疾者一百余人,舒放的妻子也因受辱而致疯,其他轻伤者,甚至连你们交上来的文册中也没有正式确切足够的统计。”
他有着最强的记忆力,和最快的阅读能力,复述那些文件上的数字,是极简单之事,但在旁人看来,却只会深深为教主竟肯认真记住这些无名小卒死伤的数字而感动。
“我也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振宇武馆都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挑衅,冲突,争斗,我教还会有更多的弟子在这些无聊的,并没有重大意义的战斗中死去。我作为教主,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傅汉卿难得认真地说。
齐皓略觉感动:“教主如此关心下属,我等自是铭感五内,但有教主神威护佑,料来旁人亦不敢造次。”
傅汉卿冲着他摇摇头:“你欺负我没有听说过武林传说,江湖故事吗?那些是非争端,可以凭着武功高就全部躲过去的吗?哪个天下第一高手,不是老被人烦扰,越是强大的基业,不就越是容易被人觊觎吗?振宇武馆只要一日还是戴国第一武馆,一日就是很多人的眼中钉,那些人想要出头,想要出名,就总要从振宇武馆下手。振宇武馆一旦没落,昔日那些结下旧仇的人,怕也会群起而攻。总之,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你们这些江湖人物最喜欢的暴力处事方法,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再说,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振宇武馆啊。我还要回总坛呢。”
他这样徐徐说来,心中却有些迷迷茫茫的忆起。第一世里,被人拷打逼问,他曾经那样天真而不解的去问行刑手,为什么五大帮要击倒狄飞,夺占他的势力,这一切的纷争和杀戮,背后的理由,为什么那样可笑而无聊。那个时候,他被绑在最肮脏污秽阴暗的牢狱中,承受最冷酷的刑罚伤害,心境却如琉璃澄澈,不染尘垢。
七世之后,他可以坐在最豪华的貂皮大椅上,面对一群随时准备为他的命令去死的人,平平淡淡的分析一切的纷乱和隐患。迟钝如他,明白所有纷争的根源,却无法懂得,这一刻,心中隐隐升起的悲凉,是因何而来。
齐皓躬身施了一礼,正色道:“教主如此关切,是我等之幸,然教主即手掌神教兴衰。便当负起全教之责,出处为神教未来打算。而不需思虑我小小一处分坛一时一地之得失,区区若干弟子一生一死之存续。”
傅汉卿平静的望着他,平静地说:“正是因为我是教主,所以我才要负起责任来啊。保护我的属下,保护我的弟子,不让他们受伤害,不让他们枉死,替他们打算,尽力帮他们避免危难,这难道不是身为教主,该做的事吗?”
他问的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平淡和缓,仿佛是在问,难道太阳不是应该从东边升起来的吗?
然而,没有人能答他。
满室寂然。
狄九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教主培育的,受的是驭下控权的教导,齐皓也久掌一地势力,就算是舒放等人,也无不是手上有不小权力的一方精英。
如何诱导属下为自己去送死,如何哄骗下属替上司卖命,如何打出一个又一个光明的旗号,压下一个又一个凛然的大义,驱使别人去出生入死,这都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了。
身为神教的弟子,他们一方面随时准备着为神教而死,一方面,也同样时刻准备着毫不动容的为神教去牺牲任何人。
然而,这一刻,有一个人告诉他们,教主的责任就是保护属下。
他们以前只记得,身为属下的责任是什么,为了神教应当做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原来,教主也有责任去保护属下,神教也有责任去守护它的弟子。
他们已经不是热血少年,不会为了别人一句温言软语而感动莫名,不会因为上司一句关切的话,一句所谓平等的诺言,就感激涕零。
然而,原来,这么多年江湖铁血,这么多年苦难磨折,还没有让人心变作木石。还会有这一瞬间的震撼和触动。
那人的眼神如此明澈,那人的语气如此坦然,那人把最不可思议的道理和责任,说的最最理直气壮,叫人不能置疑半句。
保护我的属下,保护我的弟子,不让他们受伤害,不让他们枉死,替他们打算,尽力帮他们避免危难,这难道不是身为教主,该做的事吗?
齐皓低下头,忽然间心中一阵羞愧,这么多年来,作为一方首领,他可曾想过,抛开神教一时一地的得失,尽力保全他的弟子和下属。
舒放黯然无言,若是多年前,有一个上司说出这样的话,并挺身去做一些尽力保全下属的事,他的兄长和妻子,是否就能依然留在他的身旁。
狄九却忽然愤怒起来了,他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他不明白,这么多年铁血训练,他的定力,他的坚忍,在这一刻都悄悄飞到哪里去了:“一个平时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所有该做的事都只会扔给属下的所谓教主,原来还是个如此尽责的人啊。”
他的语气极尽嘲讽之能事,然而傅汉卿却只是一笑,目光仍旧明澈坦然:“你觉得当教主一定要劳心劳力,天天伏案干活,每天批示所有文书,不停的下命令吗?可是我却觉得,当教主只要把适当的事,交给适当的人去做,只要学会信任,懂得放手,这就好了。以前那些是我不做,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而我坚持去做的那些事,是因为我可以做得比你更恰当。所以我阻止你们在大名府杀人,我不希望你出面应对别人的挑战,我想要尝试改变江湖人固有的想法和斗争方式,我觉得,这就是在尽教主的责任。”
他看看表情有些呆滞的狄九,又是一笑,笑容里,又带起了点懒懒的倦意:“这一路上来,我误过事,失过职吗?你又为什么认为我没有尽责呢?我虽然很懒,但是,我从来不会逃避任何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的语声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他只是从容而坦然的说明一个事实,纠正别人的一个小误会,然而,听在人耳中,却有如雷霆般的震撼感。
这位教主,永远用最奇特,却总是最有效,最不可思议,也最难以辩驳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改变着其他人正常的思维和判断。
就连狄九都愣了半天才能回过神来,回想一下出巡各地的所有历程,不觉咬牙切齿:“你没有误过事,失过职。”当然没误过,所有的活,自己不都出头代干了吗,感情累死累活这么久,功劳全成他的了。使他懂得用适当的人做适当的事,是他学会信任,懂得放手,妈的……
狄九咬了咬牙,把一句粗话吞进肚子里。
今天这个有些一反常态的傅汉卿让他略有顾忌,不敢骂的太凶,怕一句说错,这小子再正色说一堆莫名其妙的大道理,生生把自己给呕死。
他强忍一口气,冷冷道:“好,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你是教主,喜欢白费力气也由你就是。”
傅汉卿知道只要他不反对,别人就不会说什么,心中松一口气,人就立刻懒下来,再也不能端正的坐着,整个人又开始往桌上趴:“虽然希望不大,但是,只要去做,总会有一点用的吧,就算不能成功,只要能让世人稍稍有些动摇,也不算白费力气了。”
他把手招动:“我有一个想法,需要你们帮忙找一些资料,而且,在如何实施的细节上,要你们出主意才行。”
大家虽然都不抱什么太大希望,却也不由的一起注目认真的望着他,竖起耳朵,听听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傅汉卿半趴在桌上,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带着傻乎乎让极大感觉很刺眼的笑容:“不是有很多人想见我吗,不见又得罪人,一个个见又太累了,要不,我们开场宴会,一下子全见了吧!”
这一天,他们在议事厅一直说到很晚,很晚,最后出来的时候,教主的人是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着让人直接抬出来的。
而在五天之后,振宇武馆的请帖,开始纷传各处。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三十一章 突来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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