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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全本作者明晓溪

_30 明晓溪(现代)
  这一刻。
  世间宁静如月光。
  ******
  几日后。
  朝廷下诏,令静渊王亲率十万威远军征伐倭寇。
  景献王府。
  画眉在金丝笼中婉转啼叫,一根略微发胖的白皙手指逗弄着它,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
  “万一静渊王得胜而归……”刘尚书搓手叹气。
  原本是很好的计策。将静渊王的画像呈给倭国长公主,促成和亲之事。待他日倭国再次进犯,静渊王的王妃便会成为朝臣们攻击的最好借口。
  可是,万料不到静渊王竟会奏请皇上,指出倭寇生性凶残好战、一向对沿海居民虎视眈眈,只不过近段时间因其国内民众反抗骚乱事件频发,才提出和亲作为拖延之策。静渊王请求率军征伐,一举击溃倭国的精锐,彻底解除倭国的威胁。
  “就凭那个残废?”景献王玩着画眉,没有回头,“他还不如我的鸟儿。鸟儿,唱个曲子听听!”
  画眉啾啾地唱起来。
  刘尚书满脸堆笑:“这画眉真乖巧。”
  “同倭国打了十多年都是败多胜少,那残废此一去,保不定连命都会丢下了。”景献王冷笑。
  “是!是!”
  景献王推开鸟笼,打量额角淌汗的刘尚书:
  “你派到军中的人可靠吗?”
  “王爷放心!”
  景献王点点头,用雪白的绢帕擦拭双手。
  “绝不能让那个残废活着回来。”
  画眉娇声啼叫。
  刘尚书汗如雨下。
  他明白,静渊王必须死去。否则,万一他战胜归来,朝中的局势就将再也无法掌控。
  ******
  玉自寒离去后,静渊王府顿时变得有些冷清。
  晌午了,庭院中仍旧有一些雾。
  阳光清疏。
  树木淡黑朦胧。
  屋里,如歌忙着整理包袱。
  她笑着推开欲帮忙的黄琮,将她压坐在椅中,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又不是我的丫头。”
  黄琮苦着脸:“王爷不放心,让我今后贴身照顾你,我就是你的丫头了呀!”
  如歌眨眼笑:“我又没有答应。咱们只是好姐妹罢了。”她想了想,停下收拾衣裳的手,“明天我就要回烈火山庄,你不用跟着我,那里有人照顾我的。”
  “王爷走了,你也走了,我在王府有什么意思呢?”黄琮捧着脑袋哀叹。
  “你可以追上师兄他们啊……”如歌笑笑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很希望能象玄璜、白琥他们一样陪在师兄身边。”
  黄琮眼睛亮了亮。
  如歌将包袱扎起来,微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陪在师兄身边,女孩子总是比他们要细心些。”这样,她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在远方的师兄了。
  黄琮有些心动,可是,马上就摇头道:“不行!我答应了王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必须要做到!”她笑得促狭,“在王爷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把你照顾好,王爷最欢喜了。”
  如歌脸一红,正想轻叱她,却忽然听见王府的管事在门外通报——
  “烈小姐,烈火山庄来人求见。”
  烈火山庄?
  如歌有些惊奇,是来接她回去的吗?莫非是静渊王府的人通知了家里?怎么来的速度这么快。
  “请进来。”
  她扬声道。
  黄琮已然立身站起。
  棉帘一挑。
  一阵寒气卷进温暖的屋中。
  如歌骤然打了个寒战。
  进来的人,却是钟离无泪。
  如歌眉心一皱。
  钟离无泪隶属负责暗杀的幽火堂,是幽火堂出色的杀手。他一直跟随战枫,那次平安镇谢小风被杀时,正是他在旁边。裔浪不应该会派一个杀手接她回去才对。
  钟离无泪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到如歌。
  他忽然双膝跪地!
  晌午的庭院,飘渺的白雾缭绕不散。
  雾气仿佛透过窗纸。
  屋里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钟离无泪眼睛血红,声音沙哑干涩。
  “庄主前夜两更时刻亡故。”
  如歌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白雾疯涌至她的眼前!
  她什么也看不见。
  刹那间。
  一切都轰然倒塌……
  第三章
  江湖风云突变!
  执掌武林十九年的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一夜间亡故!
  这十九年,随着暗河宫的隐退,在烈明镜的努力下,天下局势呈现出一片难得的平和之态。而烈明镜之死,如此突然和毫无征兆,不由得令四海群豪瞩目。
  烈火山庄满目净是缟素。
  屋檐挂着白色的灯笼,白绫在寒冽的冬风中漫天飞扬,厚重的雾气仿佛终日不散,树上的枝丫结着白霜。
  惨白的“奠”字在阴霾的午后透出寒意。
  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
  淡淡燃起的纸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显得更加压抑。
  紫檀灵案上,一个灵牌。
  “烈明镜”三字刻在灵牌之上。
  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许多曾经参加过一个月前战枫的婚宴。那时的烈火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烈明镜朗声大笑,满面红光……
  这样快,已物是人非。
  烈明镜的大弟子战枫、三弟子姬惊雷身披麻孝立于灵前。
  姬惊雷俊容憔悴,朗目中有隐隐的血丝,他的胡须仿佛突然长了出来,有种颓废潦倒的感觉。
  战枫却很冷静。
  如常的冷静。
  他静静站着,眸底一片冰冷的深蓝,身躯挺直如剑,右耳的蓝宝石泛出幽黯的光芒。
  裔浪亦在堂前。
  他的头垂得很低,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神情。
  慕容一招神情肃穆地接待前来的客人。
  凌冼秋和其他的堂主们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灵堂中来客很多,有几百人之众,武林中各门各派皆有前来。
  人虽多,可是堂中寂静非常。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当午后的雾气渐渐散开。
  庄外一直等候的弟子忽然颤抖着扬声高道:
  “小姐回来了!”
  众人向灵堂门口望去!
  一个月前战枫婚宴中,烈明镜曾当众宣布——烈如歌将接掌烈火山庄。可是,这样一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女,果真能够继任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位子吗?
  这样一个少女,会将天下武林引往怎样的方向呢?
  雪白的绫幔在冬日的寒风中“呼呼”地扬舞!
  那红衣少女的脸色比白绫还要惨白!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眼睛睁得极大!
  她瞪着灵案上的那个牌位,嘴唇一霎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一路上,她在想,会不会,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可怕的玩笑,是他们在骗她,是爹太想念她了,所以才开的玩笑。虽然爹从来不曾同她开过这样的玩笑,可是,或许是爹心血来潮呢?如果是那样,她会扑进爹的怀里痛哭,责怪爹为什么要这样吓唬她,然后,等她生完气,她就会答应爹,她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爹了……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只要她的爹。
  慕容一招沉步走到她身边,将一件麻衣披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说些什么,终究却只是叹了口气。
  如歌的身子颤了颤。
  望着灵牌上爹的名字,她的瞳孔渐渐紧缩,眼底仅存的光亮一点点消逝。她向前走了几步,脚步是虚浮的,象在噩梦中无措的人。可是,待她走到灵前时,背脊已经挺直,不见一丝颤抖。
  偌大的灵堂鸦雀无声,香烛的火光忽明忽暗。无风自舞的白色灵幔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灵牌和一个白瓷的小坛子。
  “爹呢?为何只有一个灵位?”
  她的声音很静。
  烈火山庄众人神情皆是一黯。
  裔浪依然低垂着头:“庄主的遗骸尽在白瓷坛中。”
  如歌转过头,目中透出寒光:
  “为何?”
  旁边的慕容一招暗暗吃惊。原以为如歌会惊惶失措,或者晕倒当场,但她的自持与气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裔浪垂首道:“爆炸中,庄主的遗骸变为灰烬。”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灵堂里寂静得令人窒息。
  如歌的嘴唇煞白发青:“调查清楚了吗?是谁做的。”
  裔浪微微抬起头。
  他灰色的瞳孔只有针尖般大。
  “当夜三更时刻,庄主练功的密室发生爆炸。已查出爆炸是有人引爆了六颗威力极强的火器所致。”裔浪顿一下,眼中闪过尖锐的恨意,“经查证,那些火器是由江南霹雳门秘制。”
  灵堂中江湖群豪陡然倒吸口凉气!
  江南霹雳门。
  武林新崛起的门派,近几年发展极快,在江南一带已有霸主之像。霹雳门擅使各种火器,威力惊人,杀伤力强,其他门派轻易不愿与之为敌。霹雳门掌门人雷恨天阴厉狂妄,喜怒无常,曾多次挑衅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
  如果烈明镜之死果然与江南霹雳门有关联,那么,天下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如歌的眉头皱了皱。
  她望向爹的灵位,没有说话。
  这时,裔浪的眼睛又闪过一道暗光。
  “小姐,在您回庄之前,烈火山庄各堂堂主商议决定了一些事情。”
  如歌点头,表示她在听。
  “庄主曾经宣布您为山庄的继承者,我等不敢有违。”裔浪道,“只是庄主此去突然,小姐素未有经验,我等商议——”
  如歌看着他。
  “裔堂主,有话请讲。”
  江湖群豪屏息静观其变。
  裔浪沉吟道:“战枫身为庄主大弟子,做事果决沉稳。不如由他暂代庄主之职,他日再转交于小姐。”
  猛烈的寒风卷着雾气冲开灵堂的大门,烈烈地灌进来!
  白幔狂烈地翻舞!
  香烛骤然一黯!
  堂内阴沉得象黑夜。
  如歌的眼珠异常沉静,她静默着,目光向各堂堂主扫去。
  堂主们有的避开了视线,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稍有愧色,有的漠然回视。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
  “师妹确实需要大家的扶助,不过,战师兄也不必担着代庄主之名。”
  说话的竟然是满面胡须略带憔悴的姬惊雷!
  姬惊雷凝视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战枫:“师兄,协助师妹接管烈火山庄,师父九泉下亦会欣慰。”
  战枫恍若没有听见。
  他幽蓝的卷发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微微飞扬,右耳的宝石幽蓝深谙,冰冷的唇边却隐隐有抹冷笑。
  裔浪的眼神仿佛是死灰色的:“战枫只有代庄主之职,许多事情才方便处理。”他又淡淡望向如歌,“不知道小姐的意思……”
  如歌身上披着麻衣。
  麻衣下原本的红裳早已褪尽了昔日的鲜艳。
  她笔直站在爹的灵前。
  她的双眸似乎十分的平静。
  可是——
  她的手指僵硬发青。
  灵堂中,江湖群豪等着烈如歌的回答。
  她的睫毛轻轻扬起,在幽暗的烛光下,映出一片美丽的阴影。她凝望着冰冷的战枫,宣布——“从即日起,战枫接任烈火山庄副庄主之位,拥有一切事情的处置权。”
  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天空似乎总是灰色,树木落尽了叶子,淡黑的枝丫在连日不散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地面覆着薄薄的冰霜,踩上去轻微作响。
  烈明镜去世已有半月。
  烈火山庄内依然一片缟素,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象是惟恐惊扰到什么。
  每天都有各地分堂分舵的首领赶来,聚萃堂中整日在商议着事情。战枫鲜少说话,他总是沉默地听,最后将他的决定告诉众人。各首领原本极不习惯,因为烈明镜在时总是谈笑着与他们沟通,而战枫未免太过冷漠阴沉了些。
  可是,一向握有重权的青火堂堂主裔浪对战枫甚为恭敬,对不满战枫的言行惩罚极严。渐渐地,再没有人轻易对战枫有微词了。而且,名义上继承庄主之位的烈如歌自回庄后一直身体不适,没有过问庄内的事务。她的庄主身份,仿佛只是一个名称。
  时日一久,众人发现战枫行事作风虽然冷酷独行,可是也十分有效,烈火山庄在武林中的影响和地位似乎比烈明镜时期还要强盛。渐渐,一提起烈火山庄,每个人想到的都是“战枫”两字。
  竹林中。
  没有阳光。
  清冷的石桌上,茶的热气已经淡淡散去。
  如歌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拂弄,她的目光悠长,好像在想些什么,唇边有清茶一般淡远的笑意。
  忽然,她咳嗽起来。
  肩膀咳得微微发抖,素白的衣裳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咳得似乎连肺都要呛出来。
  蝶衣急得眼泪打旋,她冲过去用厚厚的斗篷包住如歌,连声急道:“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你会受不住的!”
  如歌咳着拍拍她的手,微笑道:
  “总在屋里很闷。”
  “可是……”蝶衣心痛如割。她知道,这个竹林是庄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小姐经常同庄主在这里品茶谈笑。
  如歌用力忍住咳嗽,道:
  “蝶衣姐姐,你们先回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蝶衣惊慌地摇摇头:“不可以!”
  薰衣走上来,扯扯蝶衣的袖子,温婉道:“我们走吧。心里的伤痛如果不宣泄出来,一直积压着,恐怕对身子更不好。”小姐这一场风寒,已经持续了十几天,她的咳嗽日益加重,面色越发苍白。
  几声轻咳逸出来,如歌感激地笑:
  “谢谢薰衣姐姐。”
  蝶衣别过头。她不能看小姐笑。不知为什么,小姐每每微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在流血。
  薰衣轻轻将蝶衣拉走了。
  竹林中只剩下如歌。
  冬日的竹林。
  竹叶稀疏了很多。
  竹子却依然青翠,如往日一般青翠。
  风穿过竹林“沙沙”地响。
  ……
  ……那一日……
  ……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爹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
  那一次。
  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歌闭上眼睛,冰冷的茶盏紧握在她冰冷的手心,素白的斗篷衬得她恍若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丝暖气的雪雕。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可以向爹撒娇。
  如果她知道。
  为什么,一切这样突然……
  她将头埋在胳膊里,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她瑟缩着,整个人仿佛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如果,她变成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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