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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全本作者明晓溪

_31 明晓溪(现代)
  爹会不会笑着走出来,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
  竹林中有响动!
  她腾地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旁边的石凳,她顾不得尖锐的疼痛,大惊地回过头,眼睛刹时明亮得可怕,象有千万只火把在燃烧!
  爹!
  带着哭声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如歌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
  素白的斗篷滑落在地上。
  那是战枫。
  深蓝的布衣,幽暗的宝石,在飒飒的竹风中,他浓黑的卷发闪着幽蓝的光泽。他望着如歌,离她有七八步的距离,眼中有一种隐隐闪动的感情,却看不大清楚。
  见到如歌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热地望着他,然后光芒熄灭……
  他的双手骤然握紧。
  如歌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你来了。”
  战枫道:“是。”
  “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得到了证实,江南霹雳门共制出九枚‘麒麟火雷’,师父密室外被引爆的正是其中六枚。”
  “怎样证实的?”
  “霹雳门专管制作火器的风长老承认了。”
  “风白局?”
  “是。”
  如歌又是一阵咳嗽。
  “风白局不是在两个月前已被逐出霹雳门了吗?”一个被驱逐的长老,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战枫凝注如歌,她咳出两颊病态的晕红。
  “是。”
  如歌待咳嗽轻些,抬起头来,望住他:
  “爹的死,确实是霹雳门所为吗?”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股莫名的古怪,似乎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战枫的瞳孔渐渐缩紧。
  “你在怀疑我。”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
  风,穿过竹林,竹叶飒飒而响。
  如歌坐回石桌,倒一杯茶。
  茶盏冰凉。
  茶冰凉。
  她仰首正要饮下。
  战枫握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覆在她的手上,轻轻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病了。”他的声音仿佛是僵硬的,“茶冷伤身。”
  她和他许久未曾离得这样近。
  他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她怔怔望他一眼,将茶盏放回石桌,然后微笑道:“不妨事的。多谢你关心。”
  疏远淡漠的口吻。
  战枫眼底的深蓝如狂暴的大海。
  如歌轻声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笑着,静静瞅他,“难道我还会怀疑,爹是被你害的不成?”她微笑得好像在说一个笑话,眼眸却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战枫亦望住她。
  深蓝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如歌扶住额头,轻叹道:“霹雳门嫌疑最大。如果你确认是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战枫冷道:“彻底摧毁。”
  如歌笑了。
  “好。”
  她的笑容仿佛竹叶上的雪,有说不尽的清煞。
  “我也决不会放过杀害爹的人。”
  接着,两人似乎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静默一会儿。
  如歌捧起石桌上的茶具,那是爹生前最喜欢的茶具。她站起身子,对战枫道:“没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他点头。
  如歌的长发散在素白的衣裳上,有惊人的单薄。凉风一吹,她禁不住又轻咳起来。
  忽然——
  战枫弯下腰,将她方才滑落地上的白色斗篷捡起,披在她的肩膀。
  如歌怔住,脚步微微一慢。
  “大夫开的药方,要按时吃。”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声音轻不可闻。
  竹林的风吹扬起她的裙角。
  她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多谢。”
  她离开了竹林。
  战枫的身影在午后的寒风中,深蓝孤独。
  翌日,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江南霹雳门以秘制火器暗杀前庄主烈明镜,自此但凡继续与其有交往的门派均列为本庄之敌,且,霹雳门长期研制杀伤力惊人的火器,为害一方,其野心为武林安宁带来极大的隐患。故,烈火山庄提请江湖各门派一并携手清整霹雳门,重还武林安宁。
  此公告一出,天下无刀城率先响应。
  天下无刀城选派出色弟子三百人供烈火山庄调遣。
  江南十八坞、水船帮、崆峒派、青城派等亦积极响应,表示一切行动听由烈火山庄指挥。
  顷刻间。
  江湖中大变已生。
  是夜。
  窗外明月清辉。
  窗内一灯如豆。
  柔柔的火苗轻盈跳动,将纤细的身影勾勒在淡白的墙上。
  如歌没有睡下。
  她披着厚厚的斗篷,手握一卷书,轻轻咳嗽着。她的脸庞日见消瘦,单薄的肩膀仿佛轻轻用手指一触就会碎掉。
  薰衣往暖香炉里多添些炭,轻声道:“还不睡吗?”
  如歌笑一笑,眼睛依然看着书:“还早。”
  “药吃了吗?”薰衣望一眼香案上的紫砂药盅。
  “啊……我忘了……”
  如歌笑得不好意思。
  薰衣摸摸药盅,道:“有些凉了,我重新热过再送来。”
  “不用!”如歌斟出一碗,“凉些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喝了许久的药,都未曾见好。
  薰衣没有让她喝,动作很轻柔,却很坚持:
  “药冷伤身。”
  如歌摇摇头。
  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像的一句话……
  ……
  ……“茶冷伤身。”……
  ……战枫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
  薰衣捧起药盅,忽然脸上闪过抹奇特的神情:
  “我听丫鬟们暗地里说——”
  如歌见她欲言又止的,不禁笑咳着问:
  “怎么?”
  薰衣凝视她:“听说,这几天的药都是枫少爷亲手煎的。”
  如歌一怔,然后失笑:“乱讲,枫师兄那么忙。”
  薰衣轻轻皱眉:“其实,枫少爷他——”
  屋门“呼”地一声被推开!
  黄琮兴冲冲闯进来,脸颊被寒风冻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如歌和薰衣都看向她。
  如歌咳道:“怎么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黄琮喜得张口欲言,然而终于忍住,对薰衣笑道:“薰衣姐姐在收拾药碗吗?”
  薰衣温婉道:“是。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将屋门轻轻关上。
  如歌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神神秘秘的,还不快说!”
  黄琮凑到她的耳边轻语几句。
  如歌大惊!
  她立时站起来,瞪住黄琮,震惊到说不出话。
  ******
  寂静的月光。
  淡淡飘起少许夜雾。
  乳白的夜雾月光下袅袅如烟。
  几点星光。
  在夜空中温柔璀璨。
  青色的衣衫在夜风中吹扬。
  木轮椅上,一双修长略显苍白的手。那双手虽苍白,然而映着树林中洒下的月光,仿佛有玉般的光蕴。
  萤火虫飞闹在他的膝前。
  盈盈的光芒是另一片柔美的星光。
  他闭着眼睛。
  挺秀高洁的鼻梁,染着一路赶来的风霜。
  有些疲倦。
  可是,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脚步声象又惊又喜的心跳……
  向青衣男子的方向奔来……
  他没有听见。
  依然闭着眼睛,轻皱的眉头象在思念某个心底最牵挂的人。
  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伤痛。
  他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萤火虫“扑扑”飞起来!
  一个雪白的人影风一般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可怕,仿佛她所有的生命都在眼睛里燃烧!
  “你——”
  她紧紧地望着他,只觉胸口一片火烫,象奔波疲累已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家,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心痛的怜惜:
  “我来晚了。”
  她竟然消瘦了那么多,两颊有着病态的晕红,嘴唇也有些干裂。她穿着素白的衣袍,鬓旁一朵小小的白花。她的双眸那样依恋地望着他,就像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脆弱的泪光悄悄凝聚。
  他摸摸她的脑袋:
  “风寒好些了吗?是否还咳嗽的厉害?”
  她痴痴望着他: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南方与倭国的军队作战,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玉自寒凝视她:
  “不放心你。”
  这一句话。
  她的泪水流下来。
  从听说爹的噩耗那一刻起,她所有的感情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压住,透不过气,无法呼吸。可是,在他身边,她不用扮成那样坚强。泪水淌过脸颊,一直一直滑落下,浸得她的脸刺痛。
  她哭着,抓紧他的双手:“你知道吗,他们说爹死了。”她慌乱地摇着头,“我不相信啊,怎么会那样突然就死去了呢?!离庄前,爹还是好好的,对我笑,那么疼我,怎么会一转眼就已经死去了呢?”
  她的眼泪狂乱:“我一点也不相信!”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狂乱地盯紧他:“爹没有死!!你看就只有一坛骨灰,为什么要说爹死了呢?!!他们都在骗人对不对?!”
  她哭得咳起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轻拍她呛咳的背。
  她哭得全身颤抖:“可是,我找了很多地方,爹的卧房、书房、竹林、湖边、小路、枫林……到处到处我都找了,可是……没有爹的气息……我感觉不到爹……”
  她眼眶红肿,泪水惊恐:“我感觉不到爹了!!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我真的真的永远再也见不到爹了!!”
  树林中。
  如歌放声大哭。
  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点点晕亮林中的他和她。
  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眼泪和鼻涕在他的衣裳上泛滥成灾,她像个恐惧的孩子,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泪水漫过她衣襟里的冰花……
  她悲痛绝望的哭泣沁入晶莹的冰花……
  冰花仿佛也痛了……
  忧伤的光芒幽幽自冰花幻出……
  ******
  昆仑之巅。
  亘古的冰雪耀眼生光。
  月光照在那个冰洞。
  刺骨的寒气,千万年的冰雪。
  世上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残酷的冰冷。
  只有一种感情。
  圣洁而无暇的感情。
  可以使琉璃般美丽的晶体幻幻重生。
  夜空中,冰芒仿佛自遥远的地方而来。
  那冰芒凝结着泪水……
  穿透厚厚冰层中绝美的晶魂……
  冰芒中的泪水……
  晶魂痛苦地震动了……
  她的泪吗?
  是的。
  她为什么那样悲伤……
  她病了吗?
  是的。
  冰层下的晶体挣扎着,令世间万物屏息的美丽容颜幻幻而出……
  你知道代价吗?
  凝泪的冰芒似在叹息……
  冰层渐渐有了一丝裂纹。
  可是,她在流泪啊……
  月光下的树林中。
  玉自寒抬起她淌满泪水的下巴:
  “师父如果确实已然去世,你会怎样?”
  她惊怔。
  眼泪怔怔滑下。
  他用绢帕擦拭着她的泪:“师父生前最疼爱的是你,看到你如此难过,只怕比你还要伤心。”
  “他看不到了。”她别过脸。
  他叹息:“可是,还有我啊。”绢帕温柔地将她的泪水拭去,“歌儿,你知道当我听说你生病了,心里多么焦急吗?”
  她低下头。
  “师父去世,我也非常难过。”他的声音沉痛。自他五岁起,就来到烈火山庄,师父对他而言如同另一个父亲。
  “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他温柔地擦干她最后一滴泪水,“方才大哭一场,应该将心里的痛都发泄出来了。那么,以后就不要生病了,好不好?”
  他凝视她,眼底那么担忧。
  停止了哭泣,凉风一吹,她咳嗽起来。
  玉自寒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她的身上,道:“如果你沉病不起,知道我会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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