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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从今夜白》墨舞碧歌

_2 墨舞碧歌(现代)
  转动的酒瓶子在怀安面前停下。楚可做的庄,力道倒是恰好。
  众人相视一笑,看楚可发问。楚可与怀安,两大美人,再说风闻这楚可与顾学长纠结未清,还有一前任悠言。这场热闹,谁不爱看。
  楚可不动声色看了怀安一眼,笑道:“学姐,那我问了哦。你与顾大哥的第一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样做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言。这楚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林子晏甚至夸张地滑下椅子。
  谁也没想到楚可竟问得如此私密露骨。
  林子晏笑道:“楚小妹,时间,地点,行为,一,二,三,这可是三个问题了。”
  怀安想起与顾夜白的种种,脸上一热,随即心内冷笑,神色却平整,拿起酒杯,嘴角噙笑,举了举杯子。
  悠言捏在衣袋里的手攥得死紧,许晴突然握住了她另一侧的手,自嘲一笑,又摇摇头。
  楚可娇笑道:“学姐,既然无心冒险,喝酒,便不该只喝这杯,不然,人人效法,可就不好玩了。”
  说着,眼光一侧,有意无意地瞥了桌上的一樽红酒,和大得吓人的特制高脚杯。
  这一下,无疑把全场的气氛调至最高点,本微微繁喧的调笑低语之声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怀安身上。
  怀安心里冷冷道:楚可,你狠。脸上依旧微笑曼妙,手够向桌中的瓶子。
  衣衫蓝如晴海,有人更快,不多,只半分。
  众人只觉眼前微微一晃,再看时,一瓶子酒已轻握在那个俊美又淡漠的男子手上。
  顾夜白朝近侧的侍应一招手,那人立刻恭谨地递上开酒器。
  他接过了,淡淡道:“05年份的波尔多红,还不算太坏,怀安,你不介意我我喝这一杯吧?”
  怀安眸光闪动,欢悦盈上眉梢。唇微敛,斜看了楚可一眼,目光收处,却是悠言。
  脸色苍白的悠言。往日不肯替她喝的酒,却替今日的情人喝了。
  
  第十五话 他的女孩&大冒险
  众人的笑声与掌声中,顾夜白擎杯饮尽那酒,楚可微变了脸色。
  第二轮游戏便在这升级的气氛中开始。顺序而下,是林子晏。
  酒瓶子停下时,悠言瞪着眼前正对着自个的酒瓶子,幽怨无比地看向林子晏,林子晏擦了一额汗,道:“手误,手误。”
  他说着,不又下意识地看了顾夜白一眼。
  那时那二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老喜欢惹悠言,顾夜白这人不易动气,整天就老神在在,然有一次他把悠言惹哭了,顾夜白却怒了,出手黑了他电脑里所有的资料,让他鬼嚎神叫。
  顾夜白说:我的女孩,只有我才能欺负,不做他想。
  这个可怕的惯性跟随他到现在,尽管此刻看去,他的老板眉眼不抬,不惊不乍。
  坐林子晏一旁的女子却笑道:“学长,这个问题送我,如何?”
  林子晏立刻眉开眼笑,差点没跳出来,道:“好好好,拿去,拿去,不必客气。”
  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那女子娇笑连连,悠言却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路学姐,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你,到底喜欢顾社长还是迟学长?当年为什么劈腿了?”
  这问题比刚才楚可的问题更勾人心痒,不过数秒,全场肃静。
  悠言一愣,心里疼痛,咬着唇,下意识想去看那人,又怯。
  怀安,楚可,甚至许晴的眼光均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或放肆,或微敛。
  顾夜白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嘴角噙笑,若有若无。
  悠言知道,自己的脸色必定再次,慢慢白了。因为心闷涩得慌。
  咬牙看向桌子中央的酒。红酒已被换走,这次是酒精度极高的白酒。不知谁的提议,游戏逐级而上,才叫刺激。
  瞥了悠言一眼,林子晏心下竟有几分不忍,抬眸却惊觉顾夜白的目光似乎淡睐过他。
  他心里一动,在反应过来前,话已出口,道:“悠言,如真心话不说,要不来个大冒险吧。每个人都喝酒,就像楚小妹刚才说的,这场游戏便失去它的乐趣了。”
  悠言犹自怔愣。
  林子晏早转向身旁的女子:笑道:“学妹,大冒险的权利,我要回,可好?”
  对方还未答话,他已不管三七,道:“既无异议,那就这样了。悠言,你呢。”
  悠言想了想,低低道:“冒就冒吧。”
  各人一听有戏,皆来了精神,望向林子晏。
  林子晏眸光微闪,嘴巴朝桌上一努,许晴哼了一声,众人已看去。却是一小盘子提拉米苏。
  拣起一块手指饼干,林子晏笑得叫一个狡猾,道:“悠言,布巾覆上眼睛,与这里在座的某一人一起分食这件提拉米苏,如何?”
  
  第十六话 提拉米苏的传世意义
  “这人,就由悠言挑吧。当然了,挑到的人一定要合作。人家mm也不容易,在理不在理?”林子晏一口气说完,看也不敢看他老板一眼。
  林副社长安的什么心眼,在座的人这下莫不知悉,冷笑也罢,看戏也罢,这视线便漂移于顾夜白与悠言之间。
  楚可脸色有点难看,怀安却平静不紊乱,除却桌下慢慢攥紧的手心。
  悠言恍似未见,却又终于看向顾夜白。怔怔的看,呆呆的看,今晚的第一回凝视。
  讥笑声四起,往昔的同学,今日的学弟学妹。
  “真蠢。”楚可心下冷笑。
  许晴对顾夜白感情复杂,本也尚自恼恨着悠言,看着她,此刻却颇觉几分心酸。
  突然有人问起提拉米苏的传说。
  提拉米苏,有过太多的传说。
  最流传的版本据说是正值战乱,意大利的士兵即将赴战场,家中羞涩,心爱的妻子把家中能用的食材做成蛋糕,以赠丈夫。
  天涯海角的相随,何惧人世变幻。乱世又怎样,生死又如何。
  微细的糕点,自此有了传世的意义“带我走”。
  怀安便就着这妩媚的灯色,在顾夜白的怀中中娓娓道来。幸福满眉。
  “好美。不就像顾学长与周学姐么?”不知谁带头说了句,众人一时反响热烈。
  座中女人聚在怀安身上的眼光无不艳羡又嫉妒。
  许晴却突然道:“悠言,你会做提拉米苏,传说是这样吗。”
  声息遽然而止,目光又返回悠言身上。
  悠言咬咬唇,想了想,低声道:“我想,其实,提拉米苏,还有一个意义。”
  “要回来。那是妻子没有出口的话。如果无法带走,那么就请一定要回来。”
  众人顿时静默,有人看向悠言的眼光却愈加不屑。
  “回来作什么?看着好便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有人冷笑道,接着几个女子便斜着悠言,议论开。林子晏微叹了一声。
  悠言低下头。
  是的。要回来。
  可是。四年前,她离开,她带不走他。她有一千个理由要带他走,只是,却有一千零一个理由对自己说不能。
  四年后,抵不过思念的蚕食,办完迟濮的事后,她回来了。
  然而,他已不再期望她回来。他身边已有了很好的女人。怀安是适合他的人,一样聪慧。她知道怀安爱他,深深爱着他。
  所以她,也期望他的期望。
  回来,看看他,就好。知道他好,就好。那么她便心安了。这辈子,她无法给他的,她希望有人能给。
  她只要他好。
  数字是理性的美妙。构建这世界的最初。
  如果,要给爱情数字化,那绝对不是1+1=2。公式既然无法恒等,那么注定爱情永远不能完美,有完满亦自有缺陷。
  残缺并非不美。端看途经。
  小白,小白。悠言在心里唤着那个名字。
  曾经的沧海,今日已桑田。
  顾夜白没有回避。知道她看他,礼节性的一瞥,疏离淡漠,如同那年的初见。
  那中间的四年时间,仿佛被架空。仿佛他从没吻过她,仿佛她从没在过他的怀里哭过与笑过。
  
  第十七话 折子戏
  悠言却突然笑了,眉眼弯弯。
  顾夜白微晃动着酒杯,杯里醇红的残液映出了女子的容颜,弯弯的眉,弯弯的嘴角。那年的雨天,他遇见了她。她撑了伞,伞往他那边倾着,护着他的期末统考的画稿作品,雨水顺着她一侧的肩膀,滴落地面。因冷而颤抖,她还是微微笑着。
  举杯把剩下的津液吞掉。
  这样的笑,初见的微笑。她怎还能这样笑?就像她从不曾离开过一样,就像他想她想得疯狂却不曾在自己的臂上划下数十刀一样。
  这笑令他想把她毁掉,狠狠地,不顾一切。
  悠言轻轻道:“小林子学长,是不是挑谁都可以?”
  “那当然。大家说是不是。”林子晏哈哈而笑,又俯身到悠言的耳边道:“言啊,叫学长就好,前面那个定语,就拿掉吧。”
  悠言点点头,再次望向顾夜白,目光柔软,小心翼翼。
  卡其斜呢方格桌布铺就,本用作聚餐的轻檀长桌并不算窄小,但这时一下子变得拥挤。
  厅上的人刚才还三两散开,此刻均拢集到这桌的四周。
  俗套的冒险游戏,却是有趣的人。
  劈腿回巢的旧日情人,今非昔比的亿万社长。
  “知不知羞耻!”几个站在怀安背后的学弟学妹,其中一人愤怒道,却是刚才那个被林子晏祸害湿身的鬈发学妹。
  她的同伴赶紧拉了拉她,她却忿忿挣脱了,冷笑道:“我偏要说!怎能有这样的人?当年顾学长还不是艺讯社的社长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她留下?你们就不替怀安学姐抱不平吗?楚可,你怎么说。”
  楚可一笑,挑挑眉道:“有人希望这个小冒险叫作鸳梦重温。”
  人群里笑声立起。尚自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学弟学妹问起,有知情的便细声叙说。
  几名昔日与悠言同班的男女离了座,站到外围去,唯恐沾染了她的是与非。
  怀安转身,微愠了脸色,对那鬈发女子道:“学妹,你喝醉了。”
  那女子一跺脚,挽上怀安的手臂,急道:“学姐,就你忍,都教人欺上门——”
  怀安轻瞥了顾夜白一眼,后者淡抿了唇,重瞳沉邃,深浅难测。
  她捏了捏那女子的手,语气一沉,道:“你再说,我可不爱听了。”
  散围在餐桌四周的人,说是咬耳朵的叙述,却放肆。
  笑声狠辣。
  看着灯光下,头垂得低低的悠言抚上胸口的手,微微泛着清惨的白,林子晏恨不得拿块豆腐去撞了。
  许晴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光依旧放肆,笑声仍旧毒辣。仿佛这是场折子戏,这才算*****。
  顾夜白翻着手中的高脚杯,突然手一扬,“噹”的一声,杯子倒悬在桌中的白酒瓶子上。细碎清脆的声息却这样便掩住了这片嚣闹。
  “很好笑是吗?有没有谁可以告诉我一声这是为了什么如此好笑?”
  
  第十八话 意外
  一句话,缄默了全场。
  顾夜白轻环了众人一眼,便再没有说话。这里的人,生意上,工作上或多或少与这位社长沾惹了些关系,并没有人想得失他。
  他脾性淡漠,不多话,却是个狠角色。顾家二代三代子孙众多,他却独受顾家爷子青睐,拿了当家做主的权,凭的又岂只天赋的惊人画技。
  气氛渐凝息。
  顾夜白眸光微敛,知道效果已达,目的已到,便转对林子晏道:“子晏,你的游戏还继续不继续?”
  林子晏被他一看,心里叫了声娘,忙笑道:“回阁下,继续,那是自然。大家别愣着。继续这一场。”
  一伙人悬了的心才算掂下。
  怀安心里一涩,轻叹了口气。不确定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夜白。你仍看不得她难过是吗。
  下意识想去看看楚可的表情,想必精彩。她或多或少知道顾夜白与楚可的关系,只是却不敢亲口去问,这何曾是众人所见的独立自主的怀安。她的爱情,她竟无法自主。
  她知道,她爱他比他爱她多。甚至,她无法确定,他爱或不爱。
  都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其实,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何尝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知道我爱你,我却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正式成为他的女人两年了,然而两年的时间,她仍无法探寻他心思。
  一如他现在的画作,可恨的抽象画。早已摒弃具体影像与客观,独留意念,一千人眼中的哈姆雷特,个个迥异,如何去度。
  林子晏唤悠言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路悠言,这次回来,如你想把他要回,我必将不惜一切!
  怀安听到心里花落的声音。
  此刻的悠言,手却在口袋里颤抖着,他为她解了围。她可以这样认为吗。
  林子晏悲哀地发现自己被彻底无视了,只好再次晃到悠言面前,呼道:“悠言,悠言。”
  悠言一怔,抬眸,微微一笑。
  林子晏笑容灿烂,道:“你挑的谁啊。”
  “学长,如果谁都可以,那么——”悠言仍是没忍住,朝顾夜白一瞥。
  不少人刚被摄下的心思又脉涨起来。
  林子晏伸长了脖子。
  悠言皱皱小鼻子,突然道:“学长,就你,好不好。”
  招惹一片静默。再静默。鸦雀无声。
  林子晏嘴巴张大,陷入莫大的悲壮情结中。
  有人格格而笑,却是许晴。顾夜白看了许晴一眼,许晴下巴一仰,目光大胆无惧,顾夜白嘴角便勾出浅淡的笑意。
  场上,有人惊讶这个意外,却也再次热闹。
  悠言却失了神。心里碾过默默的疼。
  还是那年。秋日的黄昏。
  从顾夜白的寝室离开,她甩着手,欢快地小跑着,期待晚自修的图书馆之约,顾夜白便笑着站在她背后看她一路傻气。
  后想起有东西搁下,她便折了回去,却看到那不意不堪的一幕。
  
  第十九话 秘密
  他就在夕阳下静静站着,眉敛,目光若沉,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女生。
  短发齐耳,容颜俏丽。
  那女孩扯扯嘴角,突然起步,未几,整个身子扑进他的怀。
  他似乎微微一怔,却没有推开她。
  他没有推开的人,是她,她的同室寝友,许晴。
  当悠言看到他的手拢上她的腰时,转了身。
  还未及解开的谜,不久,却已到了离开的时限。
  悠言笑笑,那一秘密的一帧便隐回心里。
  “学长。”悠言拍拍尚在石化的林子晏,道:“准备好了吗。我借餐巾去。”
  林子晏这厢终是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与悠言亲呢,他并不讨厌,却是——
  惯性地估量着去看他的老板,那松松软软的声音已道:“学长,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喝酒就好。”
  “喝,喝,喝!”桌内外的人声鼎沸,只等着这刻好戏。
  悠言笑笑,手够上那白酒瓶子。
  她动作竟飞快,已倒了一杯,闭了眼睛,吞进口。
  有些人却想到一事,那是刚才顾夜白用过的杯子。楚可咬了咬牙,心道,好,又一个女人!
  她笑道:“路学姐,瓶子里的酒还满着,不急,慢慢喝就是。”
  猜测顾社长的心思,想是恨极悠言的。楚可素来极得顾夜白关顾,岂不会观颜察色?这话,即招来一片附和声。那为怀安不平的鬈发女子更是冷笑连连。
  悠言紧锁了眉,一杯见底,脸色殷红,抚着胸口,便猛烈咳嗽起来。
  许晴欲言又止,悠言擦擦嘴角,已拿起酒瓶斟起酒来。
  玻璃片折射着眩迷的光彩,杯子的另一端,顾夜白暗沉了眸。
  悠言不会喝酒。林子晏突然想到这事,一下慌了。
  “子晏。”正怔忪着,却听到顾夜白的声音。
  他头皮有点发麻。顾夜白对悠言的感情,他不敢确定。四年来,也不曾多问。毕竟如有谁见过他当日的疯狂,便不会开这个口。
  林子晏应了,忐忑,有蹲墙角的冲动。
  顾夜白道:“子晏,待会游戏散了,你也散了吧,别待太晚。明天S市的那个合约,还得你去签。”
  林子晏一听,亟待倒地。S市的合约,是和政府合作的慈善义卖画展。他好磨歹磨才磨得顾夜白亲跑一趟,只为S市的那个女副市实在难缠。
  现在——,他正想申诉,却瞥见顾夜白眸光闲落悠言身上,只一眼,便离开,那么不经意。
  他知道,顾夜白知道他知道。
  他一惊,却又福灵心至,一把夺过悠言的酒瓶,笑道:“顾社长替红颜知己喝酒可以,我林子晏替学妹喝个酒就不成么?”
  悠言一愣,旋即只觉胸口窒闷难受,头上细汗沁出,她急急捂住嘴,低低一声抱歉,便匆匆往盥洗室的方向奔去。
  奔走间,撞翻了迎面而来的侍应的盆子,一身狼狈。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而笑,轰动全场,笑声遂彻整个大厅。
  
  第二十话 定义
  言出得来,便愣住了,她上洗盥室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怎么出来便曲终人散了。大厅里的人已散得。
  他,还在。当然,还有怀安。此外,许晴,林子晏,楚可,方明辉,另外还有两个女子,和楚可神态亲密,想是她的朋友。
  “悠言,没事吧。”许晴迎上来,神色倒有几分担忧。
  悠言脸色有点白,摇摇头。
  许晴道,“就等你了。男士们都是有车的,看你要坐谁的车。”
  “我自己坐车就行。”
  “小方,你带阿楚走,也带路小姐一程吧。”
  这话教所有人一怔,悠言更是一震,那低醇的声音,是他。哪怕一丝一毫,她对他的心思,看不透。她没想到有关自己的信息还会从他的口里出来。
  只是,这一句话,叫她酸涩。
  路小姐。他们有过最甜蜜的时光最私密的时刻,到现在却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四年前,她背叛了他的曾经。四年后的今天,他划定了她的天涯。
  方明辉恭恭敬敬答应了。
  悠言绞着袋子里的手,紧紧的。
  林子晏正为悠言的事负疚,这时一挽方明辉的肩,笑道:“小方,你学长我喝了酒,为了你学姐的安全,你就捎上我和你学姐吧。”
  言下知意,他自己不开车,他要坐霸王车。
  “可是,这——座次不够。”方明辉一愣,道。
  楚可潋滟的唇边勾起抹笑,道:“笨蛋,不是还有顾学长和怀安学姐么。路学姐跟他们走不就得了。我说得对么,怀安学姐?”
  很好!等的就是你一句顺水推舟。林子晏心里一笑,这小妮子果然不安份,只想把悠言搪塞给怀安,给怀安难看。
  一旁的许晴冷笑,又悄悄看了顾夜白一眼。后者神色轻淡,端倪不展。
  “既然这样,悠言,你便和我们一起走吧。”怀安淡淡而笑,走上前挽了悠言的手。
  悠言一怔,随即静静点头。
  不得矫情了。今天过后,这一见,只怕日后再难。
  看着他的时间多分毫,不好么。
  顾夜白轻睨了林子晏一眼,便挽了怀安,道:“走吧。”
  许晴淡淡道:“悠言,再联络。”
  悠言与许晴说了数句,道了再见,便在后面急急跟上。
  那二人已走远,远远看去,他与她,如此合衬。她想,她明白了Susan说的契合无间的定义。
  
  第二十一话 雪茄之城&命中注定
  削去城市璀闪的光影,沿海公路,寂静无媚。黑夜模糊了海岸线的行踪。浅鸣的海,灯塔依旧孤茕。
  “白,月底就是夏教授的生日,我们该送点什么过去。”怀安道。
  “你挑就好。”
  怀安一笑,道:“你就把事情都推托给我好了,届时你的恩师不满意,你可别向我找茬来着。”
  顾夜白道:“与老师许久不见,想来他也惦着你,到时你去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怀安嗔道:“你不是夏老,惦不惦念,你可没这个发言权利。礼物还是得好好挑。”
  “嗯。”
  悠言便坐在后座上,听他们间或的聊天。
  不论何种感情,总是最怕扛不住流年的侵蚀。
  他与她,却过得很好,细水长流,来日可望方长。
  镜中,看到悠言微微入神的侧廓,怀安心里那抹不明所以的恨意便放大起来。
  ”白,今晚我不过你那了。“怀安抿了抹笑,声音轻柔,“明早陪副局飞西恩富戈斯。我功课还来不及做呢。今晚得回去好好用功,事情办完后就到处走走,那座城是你喜欢的,我想好好去看看。让你陪我过去,你又总是不肯。”
  “功课,却是不必。”顾夜白道。
  怀安一怔。
  ”联系了那边的一个老朋友,待你公事一了,他自会过去带你环城游转。”他温声道。
  与顾夜白之间的亲密,本有意给悠言一看,然而他这话一出,怀安竟也愣住了。他安排好了。不曾想到,这个男人,他早为她的出行安排好了。
  怀安心里一暖,不伸手握上顾夜白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悠言心里疼极,扯扯嘴角,笑不出,便作罢。
  古巴的这座小城,纯净无暇。闻说街上甚至不见人踪,安静宁谧,产极好的雪茄。
  他曾对她说过,有一天,他将携了她去。她便俏皮笑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亦扬眉而笑,本便清俊谪艳,这一笑,风华不二。
  把下巴搁她头顶上,他淡淡道,逝也不妨。有画,有雪茄,有——
  她笑着问还有什么。
  “有悠言。”
  她心里欣喜若狂,却又撇嘴道:“谁要跟你去。”
  浮在他嘴角的,净是浅浅的笑。
  她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却不意被他紧紧锢在怀里。
  “听Susan说,言的语文是学得极差。”
  她本待听甜蜜的话,却被他一拐话末,怒了,道:“谁造的谣,姐姐语文好着呢。”
  “有一首小诗不知言听过没有。”
  “当然!!”她下巴微仰,哼了一声。
  “那诗这样说来着。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他一笑,道。
  “露从今夜白,月是——”
  “言,你说什么。”
  “露从今夜白。”她皱着鼻子,恼恼道。
  “露从今夜白,确是。”
  她的眸大睁,怔怔看着他。
  他却敛去笑意,俯身凑上她的唇,余下的话便消失在他的深吻之中。
  “你巴巴要跟着,我怎能拒绝……”
  路,从今夜白。原来,这叫命中注定。
  
  第二十二话 爱情共城市沉睡
  怀安的声音敲落了她的回忆。
  “悠言,按你刚才报的地址,就是这附近了,你看,该在哪儿停。”
  悠言一愣,皱皱眉,往窗外看去,OMG>_<,天知道这里是哪儿。她就随口诬了个地方。
  早知道,乱报就该报远点,怪不得,那时他总说她笨。
  不过,终究是看过他,听过他说话了。
  悠言笑了笑道:“就在前面的便利店停。我走进去就行。”
  倏地一声,黑色的兰博已在7-11前停靠,刹车的声音干脆利落。
  车门已开至一半,悠言忍不住再凝了前方的男子一眼。
  车镜子里,那人的表情,有点冷漠,有点淡。
  小白。即使是这样,我也要记住。
  “白,我们也下车,送悠言一程,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总归不好。”怀安笑道。
  顾夜白轻睨怀安一眼,嘴角噙笑,道:“这里是停区。”
  “你顾社长就吝啬那点小分小钱吧。”怀安一笑,已飞快下了车。
  他淡淡而笑,也下了车。
  留在车上怔忪的反倒是悠言。
  送她?悠言苦笑,怀安是太豁达还是试探着什么。谁知道。
  问题是,谁来告诉她,这里的路,她该怎么走>_<下得车来,初秋的风,竟有丝冷。悠言缩了缩身子,伸手环上肩。
  眼光不经意一扬,却随之胶住。
  不远的地方,顾夜白的外套已披在怀安身上,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子袋里,此刻正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
  悠言心里又疼又怯,赶忙低下了头。
  怀安走了过来,神色数分关切。
  “悠言,你冷么。”
  怀安几近170公分的身高,悠言才160多点,她手一舒,那深海之澄蓝的外套便罩落在悠言的肩上。
  暖暖的,带了他的温度。
  她一颤。
  顾夜白淡淡道:“怀安,过来。”
  怀安朝悠言一笑,便奔向情人。
  顾夜白皱了眉,在她额上轻轻一点,以示惩戒,怀安便小小的笑出声来。
  然后,他伸臂环住了她。
  情人的怀抱绝对抵得上一件外套。
  他们相视一笑,动作流畅。
  悠言怔怔地看着,眼睛不眨,哪怕一下。
  在她的目光中,他们向她走来。
  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甲完全陷进了血肉里。
  未待他们走近,她紧捏着他的外套,已小跑了过去。
  “我坚持。”她说。
  顾夜白眸光平静,只淡淡看向她。
  怀安道:“悠言?”
  “谢谢你们送我。怀安,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也没几步路了。”她抿了抿唇,想了想,又道:“我坚持自己回去。”
  “这——”怀安蹙了眉,又看了看顾夜白。
  顾夜白却已颔首,道:“也罢,你自己小心点。”
  四年来,他与她的第一句话。不咸不淡。在这个城市沉睡的晚上,秋风渗透身体每个毛孔,传播着叫的细菌。
  
  第二十三话 请求
  悠言咬紧了牙,抵抗着心里的叫嚣,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好。”末了,她低声道。
  “如此,再见。”他淡淡道,挽了怀安,转身便待离开。
  “小白——”
  那个字的余音断裂在唇瓣里。意识到这称呼的不妥。
  那二人看向她。怀安的眼神似乎未及调整过来,竟有一丝冷鶩。
  悠言又捏了捏那外套,方才拿下,却微颤了手。
  走到他面前。
  “你的衣服。”
  “不必。”低沉的声音漫过他的喉结。顾夜白眸色素淡,隐约带了丝许不耐。
  悠言愣住,半空中的手,就此僵硬了姿势。
  她失神地点着头,慢慢转过身子。
  转身的一瞬,眼泪滑下。
  闭上眼睛,耳边是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比此刻更清晰,他终于走出了她的生命。
  悠言,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还在犹豫什么。走吧。自此放他远飞。
  “小白。”猛地转过身,她朝那远去的背影大喊。
  悠言,你最终还是输给了迟濮。
  顾夜白顿住了脚步。怀安心中一凛,抬眸看他。
  还是无法看清他的情绪,怀安咬牙,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隐了微末笑意。
  “怀安的这个表情,真是叫人心痒。”
  搂在她腰肢上的手一紧,怀安脸上一热,正待分辨,他已转过身子。
  深邃的天幕下,星点散布,悠言的瘦削的身影便在天幕下的另一端。
  只需凝目,便可见。重瞳里,便落满了她的模样,她的动作。
  看她抱着他宽大的外套,一路小跑过来。
  怀安的心往下一沉,嘴上却道:“悠言,还是我们送你回去吧。”
  悠言看向怀安,眼光灼灼而坚定。
  “怀安,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与他单独说会话,可以吗?”
  怀安笑了,笑意藏冷。
  “悠言,你这问题,我不好回答吧。毕竟不是当事人。”
  悠言慢慢看向她身旁的男子。
  “怀安,你回车上等我。我一会过来。”漠漠的,却是他的答案。
  怀安原以为他会拒绝,咬牙道:“好。”
  不远的地方,有人在7-11进出,街心,人来人往。
  在这片天空下,每个人演绎着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所以,即使,此刻,他们之间静默得骇人,经过他们身边的年轻男女投过好奇的目光,却无意探究。
  谁知道,很多年以后,他与她的经历又将是谁与谁的重复。
  顾夜白看着悠言,并不说话,眸光淡漠。
  悠言侧头想了想,小心地把抱在臂弯里的外套穿在身上,瘦瘦的身子套上他宽大的外套,显得更削薄。
  他想,她瘦了。
  “小白。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嘴唇蠕动数遍,她终于把话说出。
  他冷冷一笑,反唇而讥。
  “言,你总喜欢这样求人吗。”
  
  第二十四话 不能拒绝的理由
  言?
  悠言一震,原以为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如此唤她。
  “可以么。”他沉默,她便不死心的再提一遍。
  “很多事情,并非人力能为。我只做量力的事。在你说出所求前,抱歉,不可以。”唇边的笑,勾勒出数分嘲弄。
  她脸色顿白,咬了咬唇,却向他走近,直至二人之间的距离拆整成零。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看清他的轮廓,无需只在梦中描绘。
  眉是俊朗,重瞳绝艳,锋芒内敛,唇线弧度优美,却冷漠薄抿。
  抬眸,怔然。
  “小白,可以抱你一下吗?”
  顾夜白挑眉,蓦地,扬声而笑。
  “一下,只一下就好。”悠言的眉目越发苍白。
  “言,这话,你不觉着熟悉吗?可惜,那年,你不爱听,如今,我也一样。”
  时间,场景仿佛被定格,四年前与四年后,变更的不过是对象。
  “路小姐,除非你能拿出一个非此不可的理由,否则,抱歉。代问迟濮好。”
  当低哑又压抑的笑歇止时,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已走出她的视线。不急不缓,方寸有度处是冷静的决绝。
  灯火阑珊处,有一个人在等他。
  至于她,他确是彻底放下了。悠言脑子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便只得这句。
  攥紧了身上他的外套。仿佛这样,便可抵挡住那撕心裂肺的疼。
  看着他上车,看着黑色的轿车绝尘,她只在原地打转,向黑暗深处走去。
  她想,她迷了路。
  “老板,你看,前面那黑糊糊的一团是什么?!”典小二嗤的一声,就差没整个扑到章磊身上。
  章磊皱眉,面无表情的把他的爪子拍落。
  直后悔跟小二这混世魔王出来喝酒,半更三夜,不好好在家睡觉,喝什劳子,反正这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失恋,天涯芳草,草去草还在。他真是有病他。
  出得公寓,便见这么一团东西窝在墙角,不外是醉汉什么,他看也不看,径直走过。
  小二却是个多事的主,一脚便朝那物事踹了过去。
  那东西吃痛,呜呜地叫了一声,立了起来,小二吓了一跳,一下窜到章磊身上。
  章磊忍着把他敲晕的冲动,利眸一眯,淡扫过前方那轻微的骚动。
  街灯微弱的下,一点一点露出来的,是张清秀的小脸。
  章磊心里微微一动,小二已嚎叫起来。
  “小三,你怎会在这里?不会是给人欺负了去吧。”
  月眉弯弯,眼圈通红,泪水污了一张小脸,这坨东西,正是他们的咖啡店月前新招的小招待悠言。
  悠言抬手擦擦眼泪,怒道:“我不是小三。”
  章磊蹙了眉,道:“小二,你先走,去拿个位子。我和言随后过来。”
  小二贼贼一笑:“福利啊福利。”
  章磊眉毛一挑,他便吐吐舌,一溜烟的跑了。
  街心公园。
  悠言低头看着脚尖。
  章磊俯下身子,凝着她,温声道:“言,发生什么事了?”
  悠言突然抬起头,这下动作甚急,章磊猝不及防,下巴被撞个正着。
  悠言“呀”的一声,圆圆的眼睛大睁,一脸“不关我事”的无辜表情。
  他不失笑:“不撞也被你撞了,这下你该高兴起来了吧。”
  悠言扯了扯嘴角,却撑不出一个弧度,低低道:“老板,对不起。”
  除却知道她常常闯祸,章磊对这个小招待其实并不了解。她此刻过分苍白的小脸,却让他心里莫名一窒。他暗咒,真是见鬼了!
  “他说,让我代问迟大哥好。”悠言站了起来,望向远方。
  她向来方向不辩,星云下,那边会是落伽的方向么。
  风,微微卷起她的长发,发丝飘散在侧脸上,她回过头,哀哀道:“老板,你说,这个好,我该如何问。”
  章磊习惯地皱了皱眉,为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下意识却接口道:“不过是问个好,怎么便不能问了。”
  “迟大哥,他死了。”
  
  第二十五话 我在云上爱你(1)
  慵懒的吹着口哨,林子晏推开了“Sofia”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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