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远离尘嚣-

哈代(英)
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1 盖伯瑞尔·奥克在恋爱
盖伯瑞尔·奥克有头脑,性格好,他的父亲把他带大成为一个牧羊人。以后他设法攒足了钱在多塞特的诺科姆租下自己的农场。他28岁,身材高大魁梧,不过他好像并不认为自己的外表很重要。
一个冬日的早晨,他正在诺科姆山边的一块地里。越过大门,盖伯瑞尔能够看到一辆黄色的装满家具和花木的马车朝路这边驶来。在那一堆东西的顶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当盖伯瑞尔正盯着看时,马车在山顶停了下来。车夫爬下马车,回去拣掉了的东西。
姑娘在太阳下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然后她拿起身边的一个包袱,四下看看车夫是否回来了。没有车夫的影子。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镜子。太阳照在她漂亮的脸上和头发上。身着红色上衣坐在那里,被鲜绿的花木簇拥着,虽然是在12月,看上去她像在夏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以为只有鸟会看到。但是在大门后边盖伯瑞尔也正在看着。
“她一定很虚荣,”他想,“她根本不需要照镜子!”
当姑娘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笑着羞红了脸时,她似乎在做梦,也许幻想着赢得的和失去的男人心。当听到车夫的脚步声时,她收起了镜子。马车继续向山下的路卡驶去。盖伯瑞尔徒步跟随着。当他走近时,他听到车夫在和守卡人争吵。
“我的女主人的侄女就坐在家具上,不会再给你两便士,”车夫说。“她说她给你的钱已足够了。”
“好吧,如果你的女主人的侄女不付过路钱,她就不能从路卡通过,”守卡人回答。
盖伯瑞尔觉得不值得为两便士如此劳神,所以他走向前。“给,”他说,把硬币递给了守卡人,“让这个姑娘过去。”
穿红色上衣的姑娘不经意地向下看看盖伯瑞尔,吩咐车夫继续赶路,甚至都没有谢一声农夫。盖伯瑞尔和守卡人看着马车走远了。“那个年轻姑娘很漂亮,”守卡人说。
“不过她有她的缺点,”盖伯瑞尔回答。
“没错,农夫。”
“最严重的缺点总是与女人为伴。”
“每次都想取胜?噢,你说得对。”
“不,她最大的缺点是虚荣。”
几天后,在一年中夜最长的那个午夜,可以听到盖伯瑞尔·奥克在诺科姆山上吹笛子。天空是那样晴朗,星星是那样清晰可辨,似乎都能看到地球在转动。在那寒冷的空中回荡着甜美的笛声。在田野的一隅停着一辆车,车上有一间棚屋,音乐即从此传出。冬春两季里,当牧羊人必须整夜呆在户外田野里照料羊羔时,他们的这种棚屋就权当做遮风避寒处。
盖伯瑞尔的250只羊还没有付钱。他懂得若想靠养羊发迹,他就得保证这些羊能生出大批健康的羊羔。所以他决定需要多少个夜晚留在田野上他就化多少个夜晚,以免羊羔被冻死、饿死。
棚屋里很温暖也很舒眼。有一个炉子,架子上有面包和啤酒。在棚屋的两侧各有一个像窗户的圆孔.可以用一块木头关上。当炉子燃着火时,这些通气孔通常是开着的,因为狭小、不通风的小屋中若有过多的烟,会使牧羊人丧生的。
笛声不时地停下来,盖伯瑞尔走出他的小屋查看羊群。一旦发现一只半死的新生羊羔,他就把那可怜的东西带到屋里。新生羊羔在炉子前很快就活过来了,然后他就把羊羔送还给它的妈妈。
盖伯瑞尔注意到在山下有灯光。灯光来自田地边的一座木屋。他下山走近木屋,把眼睛凑向木屋的一个洞。里边两个女人正在喂一头生病的母牛。其中一个是中年妇女,另一个年轻,穿着一件斗篷。盖伯瑞尔看不到她的脸。
“姑妈,我想她很快会好的,”年轻些的那个女人说。“早晨我可以再来喂她。多可惜,我来这里的路上把帽子丢了!”就在这个时候,姑娘脱掉了斗篷,长长的头发披在她的红色上衣的肩上。盖伯瑞尔认出这个姑娘就是坐在黄色马车上照镜子的姑娘,那个欠他两便士的姑娘。
两个女人离开了小屋,盖伯瑞尔也回到羊群中。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升起时,盖伯瑞尔在他的小屋外等着,后来他看见那个姑娘骑马上山来。她以女士通常所用的姿势双腿朝向一边地坐在马上。突然他想起她丢失的帽子,就去找寻,他在地上的落叶中发现了那顶帽子。他正打算上前把帽子还给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却做了件很特别的事。骑马行进在一棵树的矮枝下,她向后平躺在马背上,两脚搭在马的肩上。接着,她先四下看看,确信没有人在看她时,又重新坐直,把裙子拉至膝部,两腿分开,搭在马的两侧。这样骑起来当然容易些,只是不像女士所为。盖伯瑞尔对她的行为觉得又惊奇又有趣。他一直等到她从她的姑妈屋里返回时,才走到路上停在她的面前。
“我找到了一顶帽子,”他说。
“是我的,”她说。她把帽子戴上笑了笑。“是被风刮跑的。”
“是在今天凌晨一点的时候?”
“是的。我今早需要我的帽子。我得骑马去那块地里的那间小屋,那儿,我姑妈的一头牛生病了。”
“对,我知道。我看见你了。”
“在哪儿?”她问,大吃一惊。
“我看见你沿着这条路一路骑马上了山,”盖伯瑞尔说,想到了她骑在马上不雅观的姿势。
她从头到脖子变得绯红。盖伯瑞尔同情地转身走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敢再看她。当他回身时,她已走了。
以后的五个早晚,这个姑娘都定期来照料病牛,但一直没与盖伯瑞尔讲话。盖伯瑞尔对惹恼她深感不安,因为他告诉她自己看见了她,而她却以为那时无人在旁。
在一个滴水成冰的夜晚,盖伯瑞尔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小屋。炉子里散出的热气让他感到瞌睡,在睡着前,他忘记打开一个通气孔。接下来他知道的就是那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和他一起在屋里,用胳膊扶着他的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迷迷糊糊地问。
“现在没事了,”她回答说,“你本来也许会死在你的这间小屋里。”
“是的,我想会的,”盖伯瑞尔说。他希望能挨着她呆很长时间。他想让她知道,但他明白他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就沉默不语。“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最后问道。
“我听到你的狗在抓门,就来看是怎么回事。我打开门,发现你正昏迷不醒。一定是炉子里的烟熏的。”
“我想你救了我的命,小姐——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没有必要知道。我也许不会再见到你。”
“我叫盖伯瑞尔·奥克。”
“我的名字不一样。你好像很为你的名字骄傲。”
“是的,它将是我唯一的名字。”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我想不久你就会有一个新名字。”
“哼,那是我的事,盖伯瑞尔·奥克。”
“我不很善于交谈,小姐,不过我想谢谢你。来,把手给我!”
她有点犹豫,接着伸出了手。他接住她的手,但只握了一下。“很抱歉,”他说。“我并不是故意这么快就松开你的手。”
“那你还可以再握住。给你。”
盖伯瑞尔这一次握得时间长一些。“多么柔软呵,即便在冬天也一点不粗糙!”他说。
“喂,你握的时间够长了,”她说,但并没有抽回手。“我猜你是否正在考虑要吻我的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这么做。”
“我根本没这么想,”盖伯瑞尔说,“不过——”
“欧,不,你不可以!”她突然把手抽了回去。“现在看你能不能搞清我叫什么名字,”她加了一句,笑着走掉了。
2 盖伯瑞尔·奥克遭遇灾难
年轻的农夫奥克陷入了爱河。他急切地等待着那个姑娘定期地去看病牛,就像他的狗等着喂食一样。他发现她叫芭丝谢芭·伊芙丁,她与她的姑妈赫思特太太住在一起。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别的什么也不想。
“我要让她做我的妻子,”他心想,“否则我将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工作!”
当她不再来喂病牛时,他只好找个理由去拜访她。他带了一只失去妈妈的小羊羔,把小羊羔装在筐里,穿过田地来到赫思特太太的家。
“我给伊芙丁小姐带来一只小羊羔,”他对芭丝谢芭的姑妈说,“姑娘们一般都喜欢照料羊羔。”
“谢谢你,奥克先生,”赫思特太太回答说,“可是芭丝谢芭在这儿只是个客人。我不知道她是否会留着这只羊羔。”
“不瞒您说,赫思特太太,这只羊羔并非我来这儿的真正原因。我想问问伊芙丁小姐她是否愿意结婚。”
“是吗?”赫思特太太问,认真地看着他。
“是的。如果她愿意,我想和她结婚。您知不知道目前是否有其他的年轻人在追求她?”
“噢,有,有许多年轻人,”赫思特太太说。”你知道,农夫奥克,她长得那么漂亮,又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追求她的年轻人我实际上一个也没见过,不过,她至少有十多个追求者。”
“那可太糟糕了,”农夫奥克说,沮丧地盯着地板。“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唯一的机会在于是第一个向她求婚的人。好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现在我该回家了,赫思特太太。”
他在第一块地里刚走了一半的路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他转身看到一个姑娘向他跑来。正是芭丝谢芭。盖伯瑞尔红了脸。
“农夫奥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姑妈说有许多年轻人在追求我,我想说她搞错了。事实上,我一个也没有,从来也没有过。”
“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盖伯瑞尔说,开心地笑着,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她很快就抽回了她的手。“我有一个收益不薄的小农场,”他补充说,显得有点不自信。“咱们结婚后,我一定会加倍工作,挣更多的钱。”
他向她伸出胳膊。芭丝谢芭跑到树后躲避他。“可是,农夫奥克,”她吃惊地说,“我可从没说要与你结婚。”
“算了!”盖伯瑞尔失望地说。“这么在后边追我,然后又说你不需要我!”
“我只是想解释我姑妈搞错了,”她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得跑着追你,所以我没有时间决定是否要与你结婚。”
“那就考虑几分钟,”盖伯瑞尔满怀希望地回答。“我可以等一会儿,伊芙丁小姐。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和我结婚吧,芭丝谢芭。我非常爱你!”
“我会认真考虑的,”她回答说。“给我时间,”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向远处的山峦。
“我会使你幸福的,”他冲着她的后脑勺说。“你将会有一架钢琴,我吹笛子,晚上可以与你一起演奏。”
“是啊,能那样我很高兴。”
“在家中的炉火旁,无论你什么时候抬起头,我都会在跟前,无论我什么时候抬起头,你就在跟前。”
“等等,让我想想!”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他。“不,”她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举行婚礼固然不错,但有一个丈夫——唉,他总在你的眼前。就如同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我抬起头来,他就在跟前。”
“当然他会在你的跟前——那就是我呀。”
“问题就在这儿。如果能做新娘又不必有一个丈夫,我倒是不介意做新娘。但是既然一个女人独自不可能成为新娘,我就不愿意结婚,至少现在还不愿意。”
“一个姑娘这样说多傻呀!”盖伯瑞尔大声说。接着他柔声说道,“亲爱的,再想一想!”他绕到树后去够她。“你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我不爱你,”她回答,躲开了。
“可是我爱你——不过有人喜欢我,我也非常幸福,当然假如你喜欢我的话。”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肃地说。“在我的一生中只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我会爱你,需要你,终生需要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从他诚实的脸上可以明白无误地看出他的感情,他黝黑的大手在颤抖。
“在你感情这么强烈时,不接受你似乎是不合适的,”她闷闷不乐地说。“我真希望刚才没有追你!不过,奥克先生,咱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个性很要强。我需要一个能管得了我的丈夫,我肯定你做不到。”
盖伯瑞尔失望地把目光移开,默不作声。
“奥克先生,”她用清晰的声音继续说,“我很穷,都得要我的姑妈给我提供住处。你的农场刚刚起步,找一个有钱的女人对你来说更明智。那样你就可以买更多的羊发展你的农场。”
“这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盖伯瑞尔惊讶地回答。她多明白事理啊,他不无称赞地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我和你结婚?”她生气地说。
“我理智上觉得明智的事,我做不到。我只能做我的心要我去做的事情。”他没有看出她给他设的圈套。
“奥克先生,既然你已承认和我结婚是不明智的,你认为我得知这个以后还会与你结婚吗?”
“别误会我的意思,”他喊道,“因为我诚实地告诉了你实情!我知道对我来说你会是个好妻子。你说起话来像一个淑女,人们都这么说,我听说过你的叔叔在威瑟伯里有一个大农场。我可以在晚上拜访你吗?要么星期天你出来和我一起散步?你不必立刻决定。”
“不、不,不行。别坚持了,千万别了。我不爱你,所以与你接触是愚蠢的,”她大笑着说。
没有哪个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感情被嘲笑,所以盖伯瑞尔边转身准备走边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再不会向你提起此事。”
盖伯瑞尔没有再见到芭丝谢芭,两天后,他听说她已离开了这个地方。她去了威瑟伯里,距这里20英里的一个村庄。她的离去并没有使盖伯瑞尔停止爱她。事实上,由于他们分开了,他对她爱得更深了。
第二天夜里,睡觉前,盖伯瑞尔把两条狗唤到屋里过夜。那条年龄大的狗,乔治,听从呼唤,而那条年龄小的则不见了踪影。盖伯瑞尔一直未能把这条小狗训练出来。它很有热情,但不懂得一个牧羊犬的职责。狗虽然不在,但他并没有多想,就上床睡觉了。
一大早,他就被剧烈的羊铃声惊醒了。牧羊人懂得羊铃所发出的每一声声响,盖伯瑞尔立刻意识到他的羊群在飞快地奔跑。他从床上跳起来,匆忙穿上衣眼,向诺科姆山上白垩矿场旁自己的田地跑去。
50只母羊和它们的小羊羔都安全地在一块地里。另一块地里,两百只怀孕的羊却踪影全无。他注意到一个被弄坏的门,断定羊是从那里跑走的。旁边的一块地里也没有羊的影子,在他面前的山顶上,他看到了那只年龄小的狗,在晨光的映衬下像一个黑影子。它一动不动地站着,俯视着白垩矿场。
盖伯瑞尔意识到了可怕的事实,他感到一阵揪心。他跑到山上的白垩矿场旁,向下面望去。两百只羊,死了的和快要死的,都躺在矿场底部。这两百只羊再过几个星期本来就可以生产两百多只羊羔。一定是那只年幼的,不驯顺的狗把它们追赶到矿场边,它们从那里掉下去丧了命。
他首先是为那些温顺的羊和它们尚未出世的羊羔感到惋惜。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过去十年中他辛苦劳动积攒的积蓄都被用来租农场。现在他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农场主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谢天谢地,我没有和芭丝谢芭结婚,”他想。“嫁给一个像我这样一贫如洗的丈夫,她该如何是好呢!”
第二天,那只年幼的狗被杀死了。盖伯瑞尔卖掉了他所有的农具,为的是付他买羊所欠的钱。他不再是个农场主了,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拥有的只有身上穿的衣服,除此,别无所有。现在他得去别人的农场去找工作。
3 火灾
两个月后,盖伯瑞尔去了位于卡斯特桥的大集市,希望找一份农场经理的工作。在下午,快结束时,他意识到卡斯特桥没有哪个农场主需要农场经理,甚或是一个牧羊人,他决定第二天到另一个集市去碰碰运气。这个集市在威瑟伯里另一边的一个村庄,还要再走15英里。威瑟伯里这个名字使他想起了芭丝谢芭,他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儿。天将黑时,他步行着上路了。走了三四英里,他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上装着半车干草。“那个地方睡觉挺舒服,”他想,经过在集市上漫长、令人失望的一天后,他太累了。一爬上车他立刻就睡着了。
一两个小时后,马车的颠簸惊醒了他。两个农场工人正把马车赶向威瑟伯里,他们没有注意到盖伯瑞尔。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倒不假,”一个说,“可是太傲慢!人们都说她很自负!”
“唉,比利·斯摩伯里,要是她很自以为是,我就连正眼看她也不敢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害羞的人!”另一个说。“一个单身女人,而且自负!她给她的农场工人报酬高吗?”
“这个我不知道,约瑟夫·普格拉斯。”
盖伯瑞尔想他们谈论的可能是芭丝谢芭,只是他们谈论的女人好像是一个农场的女主人。马车快到威瑟伯里时,盖伯瑞尔跳下了车,那两个人也未发现。他翻越过一个大门进了一块地里,打算在一个干草垛下过夜,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大约一英里远的地方黑暗中有不寻常的火光。有东西着火了。
他穿过田地向着火的地方跑去。接着,他看到熊熊的火光中,干草垛肆虐地燃烧着。现在已来不及救干草垛了,有好几分钟他就站在那儿盯着火焰。可是当烟散开一点后,他吃惊地看到有一排麦垛就紧挨着燃烧着的干草垛。这个农场这一年产的大部分麦子可能都在这儿,这些麦垛随时有着火的可能。
当他向最危急的一个麦垛冲去时,他看到在场的并不只是他一人。一群农场工人看到着了火,跑到地里来帮着抢救麦子。只是他们太混乱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盖伯瑞尔控制住局面,开始发号施令。
“找一块大布来!”他喊道。“用布把麦垛裹住,这样干草垛上的火苗就不会被吹到麦垛上!你,拿一桶水站在这儿,让布保持湿润!”人们立刻听从他的指挥。烧不着麦垛底部和边部的火焰开始袭击顶部。
“给我找一架梯子!”盖伯瑞尔大声说,‘再找一个树枝和一些水!”他爬上麦垛,坐在顶上,用树枝打灭火苗。斯摩伯里,马车上两人中的一个,提着一桶水爬了上来。他把水浇在盖伯瑞尔身上以免火苗烧到他的身上。盖伯瑞尔呆的这个角上浓烟滚滚,但他却一刻也没有停歇。
地面上村民们也在尽自己所能地灭着火,尽管地面上的火并不大。不远处有一位骑马刚到的年轻姑娘,她的女仆步行跟着她。她们望着大火,议论着盖伯瑞尔。
“小姐,他真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女仆利蒂说。“看他的衣服!全都烧了!”
“他为谁做事?”女人用清晰的嗓音问。
“我不知道,小姐,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没来过这儿。”
“简·考根!”女人向她的一个工人喊道。”麦子现在没有危险了吗?”
“我想没有危险了,小姐,”他答道。“如果火烧到这个麦垛,所有其它麦垛也都会着火的。垛顶上那位勇敢的年轻人就是救了你的麦子的人。”
“他确实很卖力,”年轻姑娘抬头看着盖伯瑞尔说道,他却没注意到她。“我真希望他是我的雇工。”
麦垛没有什么危险了,盖伯瑞尔爬了下来,在下面他遇到了女仆。
“我带来了农场主的口信,农场主想为你所做的一切感谢你,”她说。
“他在哪儿?”盖伯瑞尔问,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找些活干的机会。
“不是他,是她,”姑娘答道。
“女农场主?”盖伯瑞尔问。
“是的,而且还是个富有的农场主!”站在附近的一个村民说。“她的叔叔去世后,她继承了他的农场。她与卡斯特桥的每家银行都有来往!”
“她就在那儿,裹着斗篷,骑着马,”女仆加了一句。黑暗中盖伯瑞尔只能看见马上一个女人的轮廓。他向她走去。尽管他的脸被烟熏黑了,衣服也被火烧坏了,但他并没有忘记有礼貌地举举帽子。他抬头看着她问道,“小姐,你需要牧羊人吗?”她吃了一惊,斗篷从头上滑落下来,盖伯瑞尔与他冷酷的心上人,芭丝谢芭·伊芙丁,对视着。她没有说话。他沮丧地又问了一句,“你需要牧羊人吗,小姐?”
芭丝谢芭把头扭向阴影里考虑着。她有点为他难过,但又很高兴自从他们上次见面后自己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了。她意识到她差不多都不记得他在诺科姆山上曾向她求婚。
“需要,”她平静地回答,脸有点红,“我的确需要一个牧羊人。只是——”
“小姐,他很合适.”一个村民说。
“一点不错!”第二个村民、第三个村民说。
“那你们告诉他去和农场经理说一声,好吗?”芭丝谢芭一边骑马离开,一边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盖伯瑞尔很快就与芭丝谢芭的农场经理宾尼威斯安排妥了有关他受雇的一些具体事宜,然后向村里走去,去找一个住的地方。他一边走,一边想芭丝谢芭。他认识的那个年轻姑娘才几天就成了一个农场的女主人!
在经过教堂及教堂周围的古树时,他注意到有个人站在一棵树后。
“这是去威瑟伯里的路吗?”他问。
“噢,是的,一直往前走,”一个姑娘的声音,声音虽然低但甜美。停了一下她又说,“你不是威瑟伯里人?”
“不是,我是新来的牧羊人,刚到这里。”
“不过是个牧羊人!我觉得你差不多像个农场主。”
“不过是个牧羊人,”盖伯瑞尔闷声闷气地重复着,想到了那场灾难,那场灾难破灭了他想成为农场主的希望。
“请你千万别对村里的任何人说看见了我,”姑娘哀求说。“我很穷,我不想让人们知道我的事。”她的瘦弱的胳膊由于天冷而颤抖着。
“我谁也不告诉,”盖伯瑞尔说,“你在这样的晚上应该穿一件斗篷。”
“噢,没关系。请你继续赶路吧,你走吧。”
他犹豫着。“也许你会接受这个。虽然不多,我就这点富余。”他把一枚硬币放进她的小手里,触到她的手腕时,他察觉到她的脉搏跳动得异常快。他的羊羔临近死亡时,他也曾在它们身上感到了同样迅速、剧烈的跳动。
“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帮你吗?”他问道。他感到这瘦弱可怜的人儿怀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不,不!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再见!”她呆在黑暗中,盖伯瑞尔继续向威瑟伯里走去。
4 范妮·罗宾失踪了
农场经理劝盖伯瑞尔径直去威瑟伯里的酒吧问问住的地方。这是一个村里的人消磨晚上的时光、喝酒、围着火聊天的地方。盖伯瑞尔进到这个暖和、昏暗的屋子时,芭丝谢芭的一些雇工认出了他。
“进来,牧羊人,欢迎你,”一个村民说。
“我叫盖伯瑞尔·奥克,乡亲们。”
年老的酒店老板,留着白发和长长的白胡子,僵硬地把头转向盖伯瑞尔。“诺科姆的盖伯瑞尔·奥克!”他说,“我与你的祖父母很熟!我儿子雅各布和他的小儿子比利也认识你们家。”他的儿子雅各布头秃了,牙也没了。小儿子比利大约有四十岁。
“有雅各布这样大的儿子,你一定年纪不小了,老板,”盖伯瑞尔礼貌地说。
“是的,我活了有一百多年了,”小老头骄傲地答道。“牧羊人,坐下和我们喝一杯。”
盛有热啤酒的杯子在一圈饮酒者中传递着。一阵沉默之后,盖伯瑞尔把话题转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
“伊芙丁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主人?”他问。
“牧羊人,我们对她几乎一无所知,”简·考根答道。这是一个有着一张红脸,大大的个子,快快活活的人。“几天前她叔叔死后她才来到这里。不过,给伊芙丁家族干活没错。当然,对我们发号施令的是农场经理。”
“噢!”酒店老板皱着眉说。“本杰·宾尼威斯!”
“他让人信不过!”雅各布恨恨地接着说。
盖伯瑞尔接着就与简·考根离开了,简说在他家里可以给盖伯瑞尔找个床位。正当其他人准备离去时,一个名叫拉班·托尔的年轻人冲进酒店。他激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是本杰·宾尼威斯!”他大声说。“伊芙丁小姐抓住他在谷仓偷麦子!小姐已把他打发走了!还有更糟的事呢——伊芙丁小姐最年幼的女仆范妮·罗宾失踪了!女主人要我们明天去找她。另外,比利·斯摩伯里,女主人要你去卡斯特桥,看是否能找到一直在追求范妮的那个年轻士兵。”
那天夜里,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唯有盖伯瑞尔不知晓,因为他脑子里只想着芭丝谢芭。在漫长的黑夜里,他看到了她姣美的面庞,忘记她并不爱他。
第二天早晨,芭丝谢芭和女仆利蒂在清扫书上的灰尘时,一位来访者站在了前门。此人是伯德伍德先生,他在威瑟伯里拥有一个大农场。
“利蒂,我不能这样去见他!”芭丝谢芭说,惊慌地看着自己满是灰尘的裙子。“下去告诉他我很忙。”
伯德伍德先生走后,利蒂返了回来,芭丝谢芭问,“他有什么事,利蒂?他究意是谁?”
“小姐,他只想问问范妮是否找到了。你知道,范妮没有家,也没有朋友,伯德伍德先生好心地给她付钱让她去上学,还在你叔叔这里给她找了事干。他是你的邻居,他的农场就挨着你的农场。”
“他结婚了吗?他有多大年纪?”
“他还没有结婚。四十来岁,很英俊,也很有钱。这个地方的姑娘们都想劝说他结婚。可他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小姐,有人向你求过婚吗?”
“有过,利蒂,”芭丝谢芭停了一下说,想起了盖伯瑞尔。“不过,他有点配不上我。”
“噢,我们大部分人都是一有人求婚就赶快接受,而你却能拒绝,多好啊!小姐,你爱他吗?”
‘不,不过我挺喜欢他。”
下午,芭丝谢芭把她的雇工都召集到屋子里的旧大厅里。
“乡亲们,我想告诉你们我并不打算雇一个新的农场经理。我想自己管理农场。”人群中传出惊叹声。她布置了下星期农场的工作,然后转向其中一人。“比利·斯摩伯里,范妮·罗宾有消息吗?”
“小姐,我猜她是跟她的那个年轻人跑了。士兵们已经离开了卡斯特桥,我想她跟他们一起走了。”
“好吧,也许以后会发现些什么。你们一个人去告诉伯德伍德先生比利所说的。乡亲们,我希望我可以相信你们所有的人会为我好好干的。晚安。”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在威瑟伯里以北好几英里的一个镇上,人们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矮小的影子在一幢大建筑物旁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这是一个阴沉的、下着雪的夜晚,乌云低低地挂在天边,这是那种破灭希望、失去爱情的夜晚。
“一、二、三、四、五。”白色的影子数着建筑物上的窗户。然后她开始朝第五个窗口投掷裹着雪的小石头。终于,窗户打开了,一个人喊道,“谁在那儿?”
“是托伊中士吗?”一个姑娘的声音问。
“是我,”那人答道。“你是谁?”
“欧,弗兰克,你不认识我了吗?”姑娘绝望地喊道。“我是你的——我是范妮·罗宾。”
“范妮!’那人惊叫道。“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我从威瑟伯里一路走着来的。弗兰克,见到我你高兴吗?弗兰克,那事定在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
“你知道,你答应过。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弗兰克?”
“噢,明白了。可是——你需要合适的衣服——我们需要通知牧师。这些需要时间。我没料到你这么早就会来。”
“欧,弗兰克,我非常爱你。你说过要和我结婚——”
“好了,别哭。别犯傻。如果我那样说过,当然我会和你结婚。我明天去看你,咱们到时商量细节。”
“好的,弗兰克,你可一定来!我住在北街退尔太太旅店。明天一定来,弗兰克!再见,弗兰克!”
5 芭丝谢芭寄出一张情人卡
在每周一次的卡斯特桥集市上,农场主们买卖着自己的麦子和牲畜。芭丝谢芭第一次出现在集市上就引起了一阵轰动。男人们的头都扭过去看她,因为她是集市上唯一的女人。象所有的女人一样,受到别人的赞扬,她很高兴。不过,她也决心要把她的麦子卖个好价钱,象男人一样地和其他农场主做买卖。只有一个农场主似乎没注意到她,这使她有点不高兴。这人就是伯德伍德先生。
2月13日,这个星期日的下午,芭丝谢芭和利蒂都在起居室。天气阴沉、寒冷,她们两人都觉得很无聊。
“小姐,你试没试过用一本圣经或是一把钥匙算出你将与谁结婚?”利蒂问。
“利蒂,我不相信这种愚蠢的游戏。”
“可是有人觉得它很灵验。”
“好吧,那我们试试,”芭丝谢芭一边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边突然说。她们一起打开一本大的家里用的圣经,把一把钥匙放在一页上。
下一页 尾页 共5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