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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说百物语by京极夏彦

_20 京极夏彦(日)
什么?——客官还真是喜欢问些古怪的问题呢。
结果,据说这剥马皮的小姑娘因受不了众人的歧视而投河自尽,死后就变成了提马。
这是一种夺取马命的妖魔。可能是那姑娘认为如果马都死光,就不会再有剥马皮这种卑贱的职业。要不然就是她以为死了更多马,就会有更多剥马皮的工作,生活便能因此改善。两种说法都说得通啦。
真是个悲剧啊。
所以啦,我说他们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我的意思是,那混帐哪可能了解这种悲哀。
然后很多讲话刻薄的马夫都说,长次郎那家伙一定是被提马附身了。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他撒饼布施呀。
你怎么对长次郎这家伙如此好奇?什么?你说他很受好评?真的吗?呋,那是想拍有钱人马屁的狗腿子说的吧。
的确,他布施的对象是不分贵贱。但事实上,他对人并没这么慷慨。
真的没有。
当然,不论是木地师(注16)、流浪汉、乞丐乃至走投无路的百姓,他都是来者不拒,在撒饼布施时,对平时特别被瞧不起的人反而很客气。但问题是,他对马夫特别刻薄,认为马夫和马一样,不过是不惜在劳动中酷使的生财工具。
当然,对和他做生意的马贩,他会很客气,但那也只是为了做生意。相反的,他对手下的马夫就很刻薄了。我前年也曾在他手下工作过三个月,饶了我吧。这家伙实在太刻薄了。那儿的大掌柜平助也很粗暴,动不动就揍人。
薪水总是一砍再砍,对待马匹也很粗鲁。说起谎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就连下等的驮马,他也佯装是名驹以高价卖出。他所卖出的马,五匹里就有一匹是这么鱼目混珠卖出去的。
长次郎真的太会骗人了。
然后,他把赚来的钱布施给穷人,对马夫们却又很不公乎。我那些同行就全都说,长次郎这家伙出身一定很低贱,才会施舍那些人,后来才又演变成提马附身这个说法的吧。
不过,在我看来,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出身好坏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人格,而那家伙人格真是烂透了,如此而已。
对马很残忍,对马夫很刻薄,做生意很狡诈。他根本是个畜生一这不就罪证确凿了?也不必说他出身卑贱或者被妖魔鬼怪附身什么的。
噢?
可是,坦白讲——。
这下我想起来了。长次郎这家伙真的曾碰到过提马——我好像曾这也听说过。或许因此才会有这种谣言吧。
也记不得是从谁那儿听来的了。
对了,就是我还在他那儿工作的时候。当时——听说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么至今就有十二、三年了吧。我记不太得了,或许只是个不实谣言啦。
不,应该就是个谣言吧。
毕竟长次郎那混蛋根本不懂马。
他甚至连牵着马走都不会。他既不会骑马,也不懂得安抚,就只会吃马而已。
也不知道他曾碰到过什么事。
什么?客官你还真怪呀。客官是干哪行的?
噢?
你是写书的?写书的是做什么的?
百物语?这我就不懂了。我们马夫都目不识丁的。喔,你写的是租书铺带着走的那种书?那我倒是看过。字是读不懂啦,但图画很好看呢,尤其是锦画(注17)实在漂亮。江户真的有那么漂亮的姑娘吗?
唉。我连城下的商店街都不曾去过,一辈子就是与马为伍而已。唉呀,为什么要到那崖边去?那儿太危险啦。你站的那个地方万一掉下去,可是很难救起来的呀。
到这儿就行吗?到村里还有一大段路呢。
唉,客官,你还真是个怪人哪。
【陆】
马饲长者宅邸出现怪象的时间,乃是五月中旬。
据说当时是个晴朗的傍晚时分。
这天适逢撤饼施舍之日,从宅邸庭院到门前,里里外外挤满百余名不知来自何方的各色人等,争先恐后吃着饼,喝着汤。
不只是这座宅邸,全村子都是热闹非凡。
当夕阳西下、视线逐渐朦胧之际。
嘶——嘶——空中突然传来未曾听过的声音。
据说在宅邸门前,有许多人抬头仰望天空。
有人说此时看到一条麻绳从天际垂降而下。
也有人说,天空瞬间一片闪光。
更有人说,有一只天狗边笑边飞越天际。
当然,这些都是民众后来口耳相传的说法,当时似乎只有几名民众仰望天际。
而这时候竟有东西从空中落下。
只有这是千真万确的。至于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则无人知晓。总之就是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引起一片大骚动,这也是理所当然,大概没几个人会想到,一无所有的空中竟然会有东西掉下来。
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一个姑娘。
一听到外头一片吵吵闹闹,正在指挥手下煮杂烩粥的掌柜平助走出门外查看。
平助一看——。
顿时哑口无言。
没想到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十二年前分明已在自己眼前丧命的老板女儿——坠崖的千金小姐。
不,应该说是个看似长大成人的小姐的姑娘。
看她的五官样貌——真的很像。
她并不只是脸上残留着儿时的面影,而是似乎只有身体长大,一张小脸蛋仿佛还停留在十二年前那稚气未脱的模样。
平助赶紧呼喊家人,把昏倒的姑娘抱进屋里。
当然,她很可能只是个长相类似的外人。但这件事发生在以慈悲闻名的饲马长者宅邸前,目睹者又颇众。在这个布施的日子里见人倒路旁,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
人嘴原本就爱以讹传讹,一个姑娘从天而降——好像是长者的女儿呢——转眼间这类斩钉截铁的传言就传了开来。毕竟当时有数不清的人在现场目睹了这个异象。
平助在客房铺了床垫被暂时让这姑娘休息。她虽然双眼紧闭,但人显然还活着;身体是有点肮脏,但看样子还好,并没有什么外伤。然后平助叫来几个曾照顾过小姐的老佣人,要他们帮忙辨识,结果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表示眼前这姑娘确实是小姐。平助自己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即便长得再神似,毕竟也没有十足把握。这姑娘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供判明身份的东西。
过了整整一天,这姑娘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教人完全无法确认真相。
此事让平助困扰不已。
这件事该如何向老板长次郎禀报?
不,就连该不该禀报,也是问题。
按理说,这种事原本是没什么好困扰的。门前出现不可思议的异象,来了一个年龄、五官与身材都很像小姐的姑娘,我怀疑她会不会就是小姐——他只需如此据实以报即可,个中真伪就不是平助有资格判断的了。
但平助却犹豫不决。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首先,即便这姑娘长得不像小姐——但光是在禀报时该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说她是倒在路上被救回来的,就已经是个问题了。再者,她是否就是小姐攸关重大,该如何禀报当然不得马虎。其他的细节都还无所谓,但光这点就——。
——看来还是谨慎为要。
但犹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平助无计可施,实在是困惑极了。
所幸老板并没有出来查看。
因此他便先下令负责内房的仆佣三缄其口,不可把这件事告诉老板。
一般而言,长次郎不会和仆佣直接交谈。而且此时——虽然没对外宣布,老板长次郎正卧病在床。
其实他的病也没严重到爬不起来的程度,但最近每天腹部都会剧痛好几次。吃东西时也老是无法下咽,一吞下去就吐出来,更糟的是还会严重下痢。对食量不小的长次郎而言,这简直是个天大的折磨。发病至今的十日里,长次郎变得一天比一天消瘦。而且除了频繁地出去如厕之外,他几乎无法离开房间。
那件事就发生在这时候。
——先隐瞒一下,等弄清楚真相再禀报上去吧。
但是,若是先隐瞒真相,不管这姑娘真是小姐还是只是路上救回来的人,长次郎铁定都会暴怒。
平助再度困扰了起来。
长次郎很难伺候,不,应该说是难以理解。他虽然处事慎重,但其实也很急躁;虽然勇敢大胆,看似很有肚量,私下却又非常吝啬。他那双慈悲为怀、乐善好施的手,却也常毫无理由地责打平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平助如此认为。
这一切都导因于十二年前那场不祥的事件。
平助很清楚。不,平助如此认为,打从发生那件事之后,长次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也没办法,事情就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或者正因为他如此认为,这十二年来平助都只能默默忍受。不论长次郎说什么,他都是默默听从。平助告诉自己不管怎样,他对长次郎都得是绝对服从。
平助认为任何人遭到这种灾难,都是会变的。
就连平助本人,至今都还会梦到当时的景象。
他还记得当时老爷在马背上被歹徒砍得浑身喷血后倒下,从马上趺落的老板夫人也是浑身血肉模糊。还有,一面哭嚎一面被连同行李拉下马匹的——年幼的小姐。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长次郎的哀嚎。
凌空朝平助劈下的山刀。
就在那时候——。
长次郎不顾性命救了平助。
当然,或许只是由于长次郎对杀害妻子与岳父的歹徒恨之入骨,但当时他之所以冲向那满脸胡须的山贼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当时山贼手上的山刀正朝平助砍去。所以,长次郎是为了救平助才和歹徒发生缠斗的。
因此——。
为了救平助,长次郎来不及救自己的女儿。
当时长次郎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从马上跌落而号啕大哭,便笔直地冲过去。这时却又看到平助就要被歹徒砍死,为了阻挡凶刀,长次郎最后和山贼一起摔落悬崖。
至于平助——。
哪还顾得及救小姐,便迳自逃命了。
至少当时小姐还活着。如果要带着小姐一起逃走,应该也能成功。不,他本应该这么做。在当时的情况下,就做人的道理而言,平助即使赔上这条老板冒死救回来的命,也该全力搭救小姐。
只是。
这是自己逃过一劫后才有的想法,当时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平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理
虽然那群盗匪也因为顿失头目而陷入混乱,但这些手持武器的凶恶暴徒毕竟还有十人左右。若留下来和他们拼命,也只会与小姐共赴黄泉.
——即便如此。
老板舍命救了自己,自己却是溜之大吉,对老板的女儿见死不救。
平助觉得如此窝囊的行为别说是报恩了,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平助活了下来。但内心毫不舒坦。因此便开始四处寻找小姐,寻找长次郎。
后来知道长次郎得救,平助内心感受之复杂,可说是终生难忘。不,何止难忘,他根本就是每天咬牙痛恨自己的窝囊。
一接到长次郎获救的消息,平助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致意。长次郎得救,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也很想好好向他道谢,当然更要向他赔罪。他内心充满罪恶感和自卑感。只是……
小姐终究没被寻获。
你这个不知报恩的家伙,我拼命救了你,你却丢下我女儿自个儿开溜!?——一想到长次郎可能如此斥责自己,平助便退缩了,完全不敢和长次郎见面。
此时他甚至产生背叛长次郎、与其扯破脸的想法。甚至即使已经过了十二个年头,这种感觉还是隐约在平助心底温存着。
这不能怪他。因为长次郎活着回来后,见到平助时什么话都没说。
长次郎很有肚量,并不是那种会向人讨人情债,或者会记恨的人。这点平助很了解,但即使如此——。
长次郎不和自己说半句话,还是让平助十分难受。
事情发生后过了整整一年,长次郎才再度与平助交谈。平助心想,可能是因为这桩惨事带给他太大的刺激,长次郎才会无法说话。这虽然可以解释原因,但在这整整一年里,平助可说是度日如年。
而且事情发生后,长次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
这是事实。他做生意原本就很机灵,这下又变得更狡猾、更市侩。他会毫不留情地攻击竞争对手,也不遵守对客户的约定。甚至会表现得十分跋扈,只要是无利可图的客户,立刻切断关系。反之,只要有钱赚,就什么事都干。生意上若遭挫败便暴跳如雷,而被骂得最凶的一定就是平助。也不知是何故,除了平助之外,长次郎完全不和任何人交谈。
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但即使如此,长次郎跟平助的谈话内容极其简单,且只局限于生意方面。
但平助认为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而只要一有差错,乎助就得遭长次郎斥责,甚至痛殴。
但平助还是忍了下来。即便觉得长次郎的经商手法极为龌龊、残酷非常,他还是甘于为长次郎卖命。每逢对外需要有人扮黑脸,全部由平助出面。甚至即便遵照长次郎的指示后招致失败,平助仍会觉得犯错的是自己而甘心受罚。
对这些事,他早已了然于心。
渐渐的,平助对下属愈来愈蛮横严厉,除了藉此保护自己。他似乎也是想藉此告诉大家真正差劲的不是大爷,而是自己,强迫自己继续把这黑脸演下去。
平助把委屈自己当成一种赎罪方式。
即便如此,平助仍觉得长次郎其实是心地善良。撒饼布施等善举,全都是长次郎自己想出来的。如此慈悲的人之所以变得这么古怪,都是那桩惨事所致。平助认为当时自己若能把小姐救回来,长次郎大概也不至于变成这模样吧。
因此平助下定决心,为了帮助长次郎,自己无论招惹世间多少嫌恶,都得承担下来。
却不料——。
让平助下了如此决心的关键人物,也就是小姐——。
突然活着回来了。
这个十二年来让乎助懊悔、痛苦的根源,竟然从天而降地回来了。
平助抱着头,非常困惑。
如果她真的是小姐本人,长次郎一定会非常高兴。说不定长次郎可以因此恢复正常,但如果不是的话——。
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长次郎若听到女儿可能活着回来了,想必会很高兴,但如果最后证明不是——他一定会更加悲伤。若是如此,平助的内心也必然会更不好过。
除非有确定结果,这件事还是不该先向老板禀报。只不过,全村子都已在议论纷纷,这件事还瞒得住吗?
平助凝视着仍在昏睡的姑娘脸庞。
如果她真的是小姐,这件事只能说是个奇迹。被盗贼袭击之际,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没想到事隔十二年,她反而从异界返回人世——道真会有这种事?
——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吗?
应该不可能吧——平助开始思索了起来;不管这姑娘是不是小姐,都是个天赐的礼物,以感谢长次郎长年来的乐善好施。即便不是小姐,看她们长得如此相像,可能也是小姐投胎转世,或是老天爷刻意赐给他一个长相神似的姑娘的吧——。
——不,这是不可能的。
恐怕连长次郎本人也不会相信这种事吧。
还用说,那女人保证是专程来骗财产的。快把她赶走!老板八成会这么说。即使知道她真的就是小姐,除非有充分证据,否则老板大概也会这么说吧。
不,——如果这姑娘真是他女儿,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吧?只要长次郎一看到她,应该就可当场判定其真伪。若是如此——。
平助实在无法下判断。
——可是。
还真是愈看愈像。
当然,也有可能是希望小姐复活的欲望过于强烈,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她就是小姐的错觉。一定是这样子没错。若是如此,这姑娘就是别人了。就说她不是小姐,赶走她吧——平助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啪答。
——怎么回事?
只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平助紧张地抬起头来。
纸门外的走廊上似乎有个非常巨大的东西跑过。
“什么东西!”
他大吼一声,打开了纸门。
走廊上——却是一片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刚刚不是有个东西跑过吗?
“马——有匹马冲到里头去了——”
“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女佣、男仆纷纷惊慌大喊地跑了过来。
你们在吵什么?这儿睡着个病人呢……平助大喝道。
“可是,大掌柜,刚刚有匹马从这儿跑过去——”
“马?胡说八道。马怎么会跑进家里!”
虽然斥责佣人胡说八道,但确实是有个巨大的东西从走廊跑过。只见佣人们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
“可是——那真的是匹马吧。”
也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头就是老板的房间。你们不能进去。若是把他吵醒——”
这时候。
传来一阵野兽呼号的声音。
“老板!”
平助拔腿冲进走廊,朝屋内深处的房间跑去。
打开纸门,只见长次郎四脚朝天地躺在棉被上。
“大、大爷,长次郎大爷……”
平助跨进门槛伸出了手,但马上被挥了开来。
长次郎手脚拼命挣扎,他身体半裸地一直抓着自己的腹部,而且全身冒汗,眼睛周围变成血红色,脸其他部分则黑漆漆。
“马,马来了。”
“马——在哪里?”
真的有马跑进来?平助环视了房间内各角落。
这儿哪可能有马。房间里如果有这么大的东西,一进来就会看到了,更何况刚刚进来的时候纸门是关着的。马总不可能打开纸门,进来后又把门关上吧。
“啊、啊、啊——“长次郎不断高声吼叫着。过去他从没发作到这种程度过。
“来人啊,拿药来、快拿药来——”平助大喊道。
但服了药也没什么起色。特地悄悄从城里找来名医为长次郎把脉,花了不少银两熬药给他吃,但病情也一直没好转,只有助眠药还算得上有效,病情严重时只好让他服用些睡个觉。
于是,长次郎把四,五个下男叫进来,要大家帮忙抓住老板强迫喂药。但即使吃下了药,长次郎还是挣扎了四个半刻钟才睡着。
长次郎睡着后,这下又传来马匹在厨房出现的消息。为了了解真相,平助召集了所有马夫,结果发现,今几个一整天所有马匹都很焦躁。只不过,马都关在马厩中,绝不可能闯进主屋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
平助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到客厅时,那姑娘还在睡觉。
——小姐。
看着这小姑娘的睡姿,平助突然打起了瞌睡,当场在这姑娘身旁的榻榻米上躺了下来,睡着了。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弹什么东西。
翌日也发生同样的情况。长次郎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是随着马匹的骚动愈来愈严重。
小姐还是没醒过来。不过她面色颇为红润,看不出半点虚弱的迹象。
到了第三天——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于是马夫们纷纷传说,那会不会是上个月宰杀的老马亡灵。但平助严厉告诫所有马夫,切勿散播这种不实谣言。
到了第四天午后——那名男子出现了。
应门的女佣表示来访者是名彬彬有礼的男子,自称有要事求见大掌柜。虽然老板重病缠身,目前难以与任何人谈生意,平助还是接见了这名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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