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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 直到世界尽头

_2 林丹(当代)
结果比赛只打了两局,我就以15比9、15比12取胜夺冠。那年我们20岁,从此开始了长达八8年的苦苦缠斗。
“五城会”后,在那年9月的丹麦公开赛上,我拿到了15分制下的第一个公开赛冠军,也是时隔一年半后再次夺得顶级公开赛冠军。在这次丹麦赛中,我第一次在赢球后向观众行军礼。有段时间,这甚至成了我的标志。不过,也只有在外战中战胜外国选手后,我才会这样做。
此后,我又连续拿下香港公开赛、中国公开赛等站的男单冠军。我的表现逐渐稳定下来,至少都能打进前四,决赛也是常有的。我把它称为世锦赛后的大爆发。
很快,2004年初,我又回到了伯明翰,等待我的是第94届全英公开赛。前一年在伯明翰失去的,我要重新夺回来。
我一路杀进决赛,面对的是我年少时的偶像——丹麦名将皮特·盖德[1]。我记得第一局是盖德赢了,但是此后我连下两城,2比1实现了逆转。这是我首次捧起全英赛的奖杯。赛后接受采访时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盖德对我表现出的冲击力非常赞赏,并用了“Super Dan”这个说法,从此“超级丹”这个名字就叫响了全世界,并延续至今。
那届全英赛,中国队席卷四金,是历届比赛中成绩最辉煌的一次。在后来的庆功宴上,坚持到最后的没几个。我去给教练敬酒,小鲍还跟在我旁边,一个劲地往我酒杯里倒酒,说我杯子里装的是可乐。其实那天我们喝的是红酒和黑啤,根本没有可乐。那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全英赛之前,我刚刚拿下瑞士公开赛的冠军,再次坐上男子单打世界第一的位置。也就是说,十天内连夺两项冠军。面对即将到来的雅典奥运会,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激励。
回国后,不断有媒体找我采访、拍杂志封面,我都蛮开心的。那时候世界排名一下子飙升60多位,他们都称我是“火箭般的速度”。
注释
[1]:丹麦著名男子羽毛球单打运动员,最高世界排名第一,并长时间地保持在世界顶尖男单选手的行列。
第十一章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汤姆斯杯——我的首个世界冠军
全英赛战罢,全队首要的重大战役就是5月的汤姆斯杯[1]。当时,中国队的上一次汤杯三连冠还要追溯到1990年。也就是说,代表着世界羽坛男子团体最高荣誉的汤姆斯杯离开中国队的怀抱已经长达14年了。
为了备战汤姆斯杯,我开始主动给自己加练。比如别人都休息的时候,或是节假日放假的时候,我依然会让自己保持竞技状态。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经历了前几年的浮浮沉沉,让我觉得在中国羽毛球队不可能有什么天才,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努力付出,都在暗自较劲。虽说是世界排名第一,但我还不是世界冠军。要爬到山顶看一看,并不是那么容易。一旦你有丝毫的放松,就很容易摔得粉身碎骨。于是我想尽办法,尽我所有的努力,让自己保持“世界第一”的好状态。
出发前,我们并没有志在必得的把握,只能去拼。2004年时的印尼队已实现了汤杯五连冠,而且这次又是主场作战,外界根本就不看好我们。说实话,那时候的我们都算新人,我是第一次打第一单打,男双的蔡赟、付海峰也是第一次出战汤杯,而且我们的男双始终被压制着,在国际舞台上还属于受欺负的角色。但恰恰就是我们这一批新生代,全队从头到尾团结一心,靠着一股顽强的团队力量,愣是在印尼主场把汤姆斯杯给夺回来了。
印尼雅加达的塞纳扬体育馆,是世界上非常特别的一个赛场。那里的球迷非常疯狂。很多球迷朋友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可能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狂热。在那里打球,就好比正经历一场重量级的拳击比赛。我还曾开玩笑说,能去那里采访的记者,大概也能胜任战地记者,因为现场的分贝大到你必须准备一副耳塞。
我不知道该如何用恰当的语言来形容,我只知道在比赛中我根本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球拍击球的声音,更别说教练在冲我喊什么了。你耳边充斥的只有观众的欢呼声和给印尼队加油的助威声。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做到心无杂念地专注于比赛。
\5\小时候我去打印尼公开赛的时候,就有所体会。2004年的汤尤杯是我第三次去印尼,如今回想起来,仍能感受到当地观众带给你的山呼海啸般的震撼。
\1\从出发去印尼之前,到后来的准备会,大家考虑得最多的就是观众的因素。因为对手之间相互都比较了解,就是怕一些外在的因素会干扰比赛。
\7\凑巧的是,我们跟印尼分在了同一个小组。赛前,媒体对这个被称为“死亡之组”的小组的出线形势大加渲染。5月的雅加达气温高达35摄氏度,酷热难耐。媒体的推波助澜,把塞纳扬体育馆中狂热躁动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z\中印之战如期打响。我记得第一场球,是由我对阵印尼选手索尼。我出场后,被主场观众的嘘声嘘得一塌糊涂,我顶了下来,拿下第一分。结果,到第二单打小鲍跟陶菲克上场的时候,小鲍受到的待遇远超过我,被嘘得更厉害了。陶菲克在那里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国民偶像,他不仅是世界上的顶级球手,而且形象也非常好,印尼的很多球迷观众都很喜欢他。给他的欢呼,和给他对手的待遇自然大不一样。
\小\整场比赛中,每当小鲍回球时,上万人就会整齐地发出“呜”的声音来嘘他,而当陶菲克进攻时则是喊“呀”。于是,我们就在“呜”“呀”的交替中,度过了这场揪心的比赛。好在当时我们的大比分已经2比0领先,小鲍也表现得非常出色,2比0就把陶菲克赢下来了。那时候,已经有鲍春来是陶菲克“克星”的说法了。所以,小组赛我们很顺利地就以3比0获胜。谁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地把印尼干掉,中国队以小组第一的身份挺进下一轮。
\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客场,我们居然把东道主给拉下了马,全队都觉得很提气。
\网\那一次,我跟小鲍住同一间房间。之前的2002年,他已经以第二单打的身份参加过汤杯,可惜在半决赛对阵马来西亚的时候输了球。当时还是第三单打的我,还没来得及出场,中国队就以1比3告负了。来到雅加达后,我们俩都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成为世界冠军,很想去努力一把,也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团队了。
半决赛对阵韩国,我们顺利过关。跨进决赛的门槛,我们都很兴奋——我们的机会来了!
决赛对阵丹麦,作为第一单打,我必须面对盖德在全英赛失利后的“复仇”之战。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第一场能够开门红赢下来的话,获胜的一方捧杯的概率就会更大。所以,在2比0赢下盖德之后,我难以自持地脱下球衣,跪地狂吼。想到这至高无上的国家荣誉,起身后我还敬了一个军礼。我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情之所至。
赢完盖德后,我保持了在2004年汤杯上的5场全胜。我做到了我该做的,也圆满地完成了我的任务,剩下的就只有交给我的队友。
随后的第一双打,蔡赟∕付海峰失利。第二单打,小鲍赢了乔纳森。中国队依然以2比1领先。为我们锁定胜局的,是第二双打郑波∕桑洋。当他们拿下最后一分后,一个躺倒在地,一个跪在地板上,大家都旋风般地冲进场地,拥抱他俩。后来看录像才发现,当时有队友已经顾不上躺在地上的那个,直接从他身上飞过去,冲向了还跪着的那个。那一刻,我们拥抱在一起。我们都是世界冠军了,我们可以登上冠军榜了!
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开心的一个夜晚。因为它最纯粹、最单纯。从我5岁开始打羽毛球起,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世界冠军。如今美梦成真,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明白。更重要的是,我还有那么多队友可以一起分享,那样快乐只会被更加放大。
尽管八8年后的我已经实现“全满贯”,人们在计算着我能拿到的是第17,、还是18个世界冠军头衔,可2004年的汤姆斯杯冠军,是我这么多冠军里面的第一个,也是最打动我的一个。与其说我怀念的是“第一次”,不如说是怀念那样的纯真岁月,那样的兄弟情义。
我以为升国旗、奏国歌的一刻会是我最激动难忘的,没想到回到驻地后还有更精彩的在等着我们。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打开汤姆斯杯的奖杯,把它洗干净之后又把庆功的香槟酒倒了进去。我记得倒了足足有三四瓶。因为我是主力,教练让我第一个喝,就这样,每个成员都举起来喝了一口,转完一圈后,里面居然还有酒。那晚的快乐,就像这喝不完的美酒一样,酒不醉人人自醉。
2012年5月,汤尤杯时隔10年后再一次在中国举办。10年间我从低谷走到全满贯,6战汤杯,连续5次夺冠,收获了自己第16个世界冠军头衔。
我的老朋友们,像盖德、陶菲克、李宗伟都说,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届汤杯了,在有点感伤的同时,我也要感谢这10年中有他们同行。
年轻的时候,当你要穿上国家队的战袍第一次参加大赛时,你可能会因为兴奋而睡不好。当你成绩越来越好之后,所有人又希望你一路胜下去,你又会因为紧张而睡不好。而现在,我不知道我还能打多少届汤杯。我只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尽可能圆满的回忆。
荣耀留在过去,未来更加可期。
注释
[1]:世界上最著名的羽毛球男子团体锦标赛,创办于1949年,以英国男子羽毛球运动员、国际羽联首任主席乔治·汤姆斯命名。至今已举办27届,没2年举办一届。中国队曾9次夺冠,并在2004年-2012年间实现五连冠。
第十二章 雅典·梦一场
奥运会就像是一盒巧克力糖,不等你自己去把它剥开,你永远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滋味。我在雅典得到的那颗巧克力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那年夏天,对雅典奥运会的向往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然而,随后两个多月的备战中发生的故事,让我的人生在此转了个弯。
奥运集训地选在了湖南益阳,就是前一年我夺得城运会男单冠军的地方[1]。但在集训期间,我却意外地受伤了。当时以为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对我的影响是致命的。
有一天训练中,我不慎把脚后跟磨破了。磨破一块皮,说起来是很小的事,我也没有太注意。所以后来还跟队友一起去练了沙坑,结果就感染了。当晚回到宿舍洗完澡,就觉得有点疼。第二天醒来起床一看,整个脚后跟都肿得老高,根本没法训练。队里建议我休息两天。可是两天后,伤势并没有好转,也没有消肿的迹象。这才赶紧去医院挂吊瓶、打消炎针,又这样连着挂了三天的吊瓶。前后算起来,我已经停训五天了,可我还是无法回到训练场上。那时候我开始心神不宁了。
这是我之前从未经历过的,除了干着急,竟没有一点对策。就算现在,我还是会为当时的林丹感到焦急。只是,现在的我懂得该如何应对了。
后来的这些年,我也经常会在训练、比赛中磨破脚,或者是大拇指发炎,但我和我的大夫知道怎么处理是最保险、也是效果最好的,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尽快回归。但2004年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这就是学习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事情就是没有捷径可以走。
那时年轻,虽然外界都说我有股霸气,可那种霸气想来其实很脆弱,因为太年轻的我,很容易就因为一个人或一件事被干扰。
就在即将结束封闭集训返回北京的前夕,还发生了一件说起来很传奇的事情。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段神话。
当时,作为集训期最后的团队活动,我们全队来到了毛主席的故里——湖南湘潭的韶山冲。在参观完毛泽东故居后,队友们决定一起跑步上山,去半山腰上的毛家祖坟祭拜。我记得那天天气非常热,我想他们大多数人都去了,少我一个也没关系,就和另外几个队友躲在大巴上打扑克。等大部队都回来了,临走之前,所有的工作人员、教练和运动员要在广场上合影留念。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摄影师还一个劲地叫我们抬头看镜头。可是天太热了,阳光又刺眼,照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我那时很不耐烦,还开玩笑地转头对着旁边的毛主席铜像说了句:“主席,你热不热?”换作是现在的我,肯定不会作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不敬的行为,我在雅典第一轮就出局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年轻气盛,心态也比较浮躁,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是幼稚。所以2004年奥运会打完以后,我跟朋友说,之前我跟毛主席开了个玩笑,到雅典后毛主席也跟我开了个玩笑。
整件事情中,让我觉得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当时上山祭拜的队友们有的人敬酒,有的人敬烟,只有张宁最特别——她点了三支烟。结果,一起祭拜的人有很多,但只有张宁最后拿了奥运会冠军。我还听说,2000年悉尼奥运会前,孔令辉在与瓦尔德内尔的比赛前,也曾在衣服内侧别了一枚毛主席像章,最终孔令辉成就了大满贯。
说起这个“神话”,倒不是因为迷信。而是我后来觉得,也许这说明了,人总要有所敬畏,才不至于太浮夸,才能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当然你也会发现,那时候的林丹并不是不谦虚,但是“世界第一”的位置把他捧得太高,不接地气。那时的林丹像个气球一样,风一吹就跑,手一点就破,好像随时要爆炸。
但当年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我们离开益阳,打算返回北京做最后的准备。走的那天,益阳当地的市民和球迷自发地组织了腰鼓队,在马路两边夹道欢送。那敲锣打鼓的场面,真让我有种悲壮的感觉。所有人都把我视作奥运会羽毛球男单冠军的头号热门,这也是我自己的目标。
队伍中,即将参加雅典奥运会的鲍春来、龚睿那、郑波都是湖南当地人。每个人都对那年夏天充满了期待。我记得出征前,龚睿那的家人还特意为她送来一副羽毛球形状的金耳钉,只为博个好彩头。而后来有媒体说,我在行李箱里甚至准备好了一顶军帽,就等着夺冠后,不仅要敬军礼,还要戴军帽。这个我需要澄清一下,绝对没有这回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谣传起来的,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但我不会愚蠢到那个程度。
抵达雅典后,发现各方面条件都一般——饮食不是特别理想,比赛场馆也离得挺远的。慢慢地,我就开始感觉到有点紧张了。
我发现,当我什么事情都特别想做好,比如我想睡得再好一点、吃得再好一点时,我就知道自己开始紧张了。因为我想万无一失,这时的我会在意很多。
抽签结果出来,我第一轮对阵新加坡的罗纳德·苏西洛,我当时就感觉第一场球挺不好打的。我知道这个对手很难缠。因为在年初的全英公开赛上,我刚刚在半决赛中赢过他。虽然比分是2比0,但我就知道他不好对付。
苏西洛这名球员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苏西洛是位出生在印尼的华裔选手,虽然他名气不是很大,但他的球还不错。正因为这样,我当时的心态并没有调整好,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就是觉得他虽然不好打,但拿下应该没问题吧。
因为担心这担心那,对自己也没有一个恰当的定位,第一场球上场后,感觉自己怎么也释放不出来。相反,我对手的出手、状态都特别棒。打了几分我就发现,这场球我将会非常艰苦。
第一局我就输了。当时有点发蒙,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只想着“我先把球打过去吧”,没有什么目的性。而局间休息时,教练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当时李永波教练老叫我进攻。可我发现在执行的过程中,进攻的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我的对手准备得实在太充分了,而面对所谓的世界排名第一,对手的心态一直是冲击我,这导致我的进攻线路不是特别好,成功率一点都不高。进攻得不了分,再加上第一局已经输了,很快就变成比分一直落后,一直落后。
0比2,世界第一首轮出局。比赛结束的一刹那,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就完了?就结束了?打完以后,我给谢杏芳发短信说“我输了”,她根本就不相信。
下场之后,教练只是说,这是为年轻付出的代价。其实我觉得,雅典的挫败不能用“年轻”“代价”简单地带过。我始终不承认2004年奥运会上的林丹表现得不好。其实我也打得很努力,只是我的对手发挥得比我更理想。竞技体育就是这样,你得将自己稳定在高水平的状态,不然就会输球。
这不是所谓的代价,而只是回归到了体育本身。我并不是因为自己不重视这场比赛导致出现“非战斗性减员”,也不是因为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导致最终输掉比赛。只是那天罗纳德打得更好,就是这样。
输完球回到奥运村的房间后,小鲍他们都知道我输了。那天他也有比赛,已经晋级到了下一轮。于是,他安慰我说:“没关系啦”,然后就休息了,因为第二天他还有比赛。
洗完澡后躺到床上,为了不影响小鲍休息,我开始躲在被窝里给所有朋友回短信。那天的比赛因为是第一轮,并没有电视直播。所有人先是不相信,紧接着就是都来安慰我,希望我没事。我都告诉他们,我挺好的,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肯定难受。短信就这么发着发着,发了一整夜,印象中雅典的天慢慢就亮了,真的是彻夜未眠。
等我早上起来,新的一天又到来时,我这才反应过来——你的奥运之旅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在那里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因为我的同伴们还有比赛要继续,我还要帮他们加油,帮他们搜集对手的资料、录比赛录像,帮他们搞后勤服务。只要他们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你就要第一时间赶过去。一大堆琐碎的事情,让你逃不开赛场。你还得继续面对,这是最痛苦的,比输球还痛苦。
想到接下来还有这么多天,我要怎么熬过去?我就给我们八一队的高主任打了个电话,我说:“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先弄回去?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当时我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了。
我明白,整个代表团都要集体行动,我这只是个空想,但我没有别的办法。电话那头,高主任冷静地开导我,他说其实现在的情况对我而言也是一种磨炼。“没错,你在那儿是有很多你不愿意面对的、不愿意看到的、不愿意回到的一些地方,比如看到你的对手,回到熟悉的那片赛场。但越是这样,对你的锻炼价值越大。而且,你还要拿出很好的姿态来,积极地去给你的同伴们加油。”我听了他的话。
于是,我在雅典前后一共待了近三个星期。因为我们是提前四天抵达的,比赛结束后,本来我们打算马上就回国的,但这时候,李导(李永波)的太太谢颖也带着艺术体操队来到了雅典,他们的比赛也开始了。后来李导就决定,等他们比赛结束后一起走。所以,在羽毛球比赛结束后,我又在雅典多待了一个星期。每一天都很煎熬、非常难熬。
后来再回想,奥运会前的训练我有点偏保守,只重质量,一味地追求“精”,而忽略了其他必要的训练。不像汤杯之前,什么都想练,什么都想提高。比如,以前训练中我跑步会跑四组,在益阳集训时我只跑两组;以前每周六训练结束后,我会主动加练跑楼梯,但在益阳时没有。不是说跑步多跑两组、多登几级楼梯,我就能在奥运会上拿冠军。而是说我对训练中的一些细节要求得太细、太精益求精之后,整个人就不够放松,反而偏离了正常的训练轨道。
在雅典,我目睹了陶菲克从8进4、4进2到最后夺冠的过程。2004年雅典奥运会之后,陶菲克是奥运冠军,而我是世界排名第一。在那以后的4年里,我和他的故事就不再只发生在赛场上,我们俩之间的任何细枝末节都会成为媒体和球迷的谈资。
注释
[1]:2003年第五届城运会的主办地是湖南长沙,但羽毛球比赛在益阳举行。
第十三章 北京·三杯聚首,中国独有
2005年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同时拥有代表世界羽坛至高荣誉的三座奖杯——汤姆斯杯、尤伯杯[1]和苏迪曼杯[2]。继2004年汤尤杯雅加达一役后,中国队想用苏杯锦上添花。
5月,当苏迪曼杯来到北京时,正是中国羽毛球队1995年首夺苏迪曼杯的10周年纪念。1995年的苏迪曼杯是李永波任总教练以后,中国队夺得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也是葛菲和孙俊这对“金牌夫妻”的第一个世界冠军。10年的山重水复后,夺取苏杯的重任交到了我和谢杏芳手中。
虽说前一年我为重夺汤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我跟谢杏芳却都还没有参加过苏杯。
2003年春天,中国队兵败埃因霍温[3],我和谢杏芳没能亲临现场。看过那场决赛的人,定能清晰地记得当年的痛楚,因为中国队原本有机会实现苏杯五连冠。
2000年悉尼奥运会,张军∕高崚在1/8决赛中战胜世界头号混双金东文∕罗景民,爆出一大冷门,其中第二2局更只让对手得到1分,令韩国人颜面尽失。谁知,当他们2003年在苏杯决赛中狭路相逢时,金东文∕罗景民组合回敬了张军∕高崚一个11比0[4]。一分未得,这也许是这对“黄金组合”这辈子最惨痛的一场失败。赛后,两人被李永波教练骂得无言以对。中韩混双也就从那时起结下了“梁子”。
而在龚睿那为中国队拿下女单这一分后,第三场男单中国队派出了陈宏,但他以0比2败在李炫一拍下。依靠还是“菜鸟”级水平的男双已无力回天,中国队最终1比3告负,失去了垄断八8年的苏迪曼杯。回国后,就连教练组临场的排兵布阵也遭到了质疑。
就这么苦等了两年,中国队终于在北京迎来了“复仇”的机会。“苏迪曼杯还在韩国人手里!”这句话一直警醒着中国羽毛球队的每一个人。《小说下载|贼吧Zei8。Com电子书》
那次苏杯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举行。说起首都体育馆,又有另外一段渊源。
从苏迪曼杯诞生之日起,就带有对付中国军团的意思。那年,中国队刚刚在首都体育馆包揽了世锦赛五项冠军。可是,世界羽坛从来不是中国人独步天下。在最初的三届苏杯中,作为运动员的李永波一直未能染指金牌。尤其是首届苏杯,中国队占据五项世界第一,却在半决赛中意外负于韩国,成为1989年世界羽坛的一条爆炸性新闻。
2005年,当苏迪曼杯来到北京时,所有人都认为,韩国将是中国队重夺苏杯的最大威胁。他们甚至召回了一度离开国家队,已经9个月没有参加过一场比赛的传奇混双金东文、罗景民,目标就是卫冕。
按照惯例,苏杯的五5个单项中女单和男单分别是第二、第三个出场。我和谢杏芳同时以世界第一的身份入选了那届苏杯阵容。
半决赛,我们终于等来了韩国。然而,“太极虎”大打太极,公布的出场名单令人大跌眼镜。他们在男单、男双、女双中分别启用了三名还没有在本次苏杯中亮过相的新人。备受瞩目的混双这一场,他们反倒雪藏了金∕罗组合,只是派出了李在珍∕李孝贞。
在张军∕高崚顺利拿下第一分后,中国队就势如破竹,3比0结束了战斗。而在另一场半决赛中,印尼淘汰了丹麦,苏杯决赛演变成中印对决。
我知道,决赛中我跟陶菲克的这一战,是我必须面对,也必须拿下的。
小组赛中印尼队曾蒙受0比5之辱,成为中国队的手下败将。谁都知道,决赛中,印尼人绝不会轻易缴械投降。小组赛中,陶菲克休战,我们擦肩而过。决赛前,陶菲克主动放出话来,说:“林丹在印尼公开赛上不是说要赢我吗?我倒要看看明天他怎么赢。”
陶菲克指的是2004年的印尼公开赛,中国男单虽然有我、陈宏、鲍春来三人打进四强,但半决赛中陶菲克2比1赢了我,继而又在决赛中打败陈宏夺冠。
这样的话题,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当他们把陶菲克的战书放到我面前,我也没有客气,我说:“明天我会好好修理他的。”
这是我的正名之战,也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在张军∕高崚和张宁为中国队拿下前两分后,第三场男单如期而至。
苏迪曼杯是以印尼羽协前主席苏迪曼先生的名字命名的,印尼人自然也想把苏杯带回家。赛前制定参赛名单时,李导问我对打陶菲克有没有“信心”,而不是问有没有“把握”。我明白,陶菲克依然是我面前的一道屏障,我必须放低自己的位置。我不能让我的队友、让主场的中国观众失望。
17比15、15比9,比赛最终是我2比0取胜。我把那次苏杯唯一的一个军礼献给了这个冠军。有人统计过,那场历时59分钟的鏖战,共更换了37只羽毛球,可见比赛的激烈程度。
那是我的第一届苏杯。没想到我们如此顺利地晋级决赛,而提前出局的却是丹麦和韩国,这才使我有机会好好地和陶菲克拼一次。
我最开心的,不仅是由我亲手把苏迪曼杯留在中国,而且是以击败陶菲克这样不能更完美的方式。我很想为自己争口气,也不允许他那样看轻中国男单。
从1995年的首次捧杯,到2005年在北京旧梦重温,10年梦萦苏迪曼,中国队终于第五次捧杯。
5场比赛未失一盘,中国队在那次苏迪曼杯上取得了完美的结局。庆功宴选在了首体对面的湘菜馆,酒是李导亲自选的“皇家礼炮”,究竟喝了多少已无从统计,但我记得的是,对酒的苏打水就搬了整整6箱。这让我又想起了前一年在雅加达“痛饮”汤杯,也想起了在雅典时的苦涩滋味。微醺中,高兴之余竟有点难受,在向教练敬酒时我说:“失去的,我都会一一夺回来。”
从2003年痛失苏杯,到2005年5月15日苏杯留在北京,我用两年的时间,和队友一起夺回了苏迪曼杯。而要夺回奥运冠军,我需要再花三年。
苏杯夺冠后的第二天,我们从首体回到天坛公寓。汤姆斯杯、尤伯杯、苏迪曼杯终于在李导的办公室三杯聚首。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局长阎世铎送来了一个大蛋糕,上面写着八个大字“轻取苏杯,08称雄”。
在我的前辈葛菲、孙俊家里,有两个壁橱陈列着两位主人所获的各种奖牌、奖杯。其中有三枚金牌是成双成对的,那就是第四、第五、第六届苏迪曼杯金牌。
而现在在我和谢杏芳的家里,2005年、2007年、2009年的苏迪曼杯金牌,也是成双成对[5]。我们不辱使命,这是我们对前辈最好的致敬。
注释
[1]:即世界女子羽毛球团体锦标赛,创办于1957年,至今已举办24届。其奖杯由英国女子羽毛球运动员贝蒂·尤伯向国际羽联捐赠,故命名尤伯杯。尤伯杯的每场比赛由两队各派三名单打和两队双打参赛,五场三胜。中国队从1984年到2012年已连续15次打入尤伯杯决赛,并曾实现创纪录的六连冠。
[2]:即世界羽毛球混合团体锦标赛,通称苏迪曼杯,由国际羽联创办于1989年,每两年举办一届。苏迪曼为印尼“羽毛球之父”。苏迪曼杯的每场比赛由两队的男女单打、男女双打和混合双打各进行一场,五场三胜。中国队自1995年至2011年连续9届打入决赛,并8次夺冠。
[3]:2003年在荷兰小城埃因霍温举行的苏迪曼杯决赛上,中国队以1比3负于韩国队,痛失冠军。
[4]:当时在男单、男双比赛中,单局为15分制;而在女单、女双和混双比赛中,单局为11分制。
[5]:这三届苏杯,林丹和谢杏芳都是中国队的主力成员。
第十四章 阿纳海姆和多哈不属于我
如果说雅典只是从所谓的“世界第一”向顶峰攀登的第一步,那么随后的阿纳海姆和多哈,则像是前进路上遭遇的疾风骤雨。它们迎面而来,你扛住了,全世界都属于你;你若被打垮,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2004年之前,我和陶菲克并没有怎么真正地交过手。我们几乎没有在大赛的决赛中相遇过。而经过了2005年苏杯决赛中的一场血战,我对当年的世锦赛充满了期待。
羽毛球世锦赛那次罕见地离开了欧亚大陆,来到了美国洛杉矶的阿纳海姆。抽签的结果是,我和陶菲克被分到了上、下两个半区。那时的李宗伟还没崛起,男单冠军之争多半便是看我们俩的了。
看到陶菲克半决赛战胜李宗伟,或者是之前赢文萨,你会发现,当时的陶菲克状态非常好,想夺冠必须过他这一关。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真正震慑到我,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大赛的单项决赛中交手,我对他的了解还很肤浅。我当时想的还是,我要如何通过我和教练一起制定的战术去限制他。但我和教练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当外在的因素限制到我们的发挥水平的时候,相比之下,陶菲克会比我老练很多。
比赛的结果惨不忍睹。只用了36分钟,陶菲克就直落两局赢了,而且第一局还曾以13比0领先。这直接就导致我在场上垮掉了,两局总共只得10分。对于这样耻辱性的失利,后来有球迷留言说:“即使换成右手,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吧?”“无冕之王林丹显然是个大话王。”甚至有人说:“我宁愿他第一轮就输掉,也不要受这样的折磨。”
这是陶菲克的第一个世锦赛男单冠军,同时也成就了他集奥运会、世锦赛、汤杯冠军于一身的“大满贯”,他也非常高兴。况且,在决赛中,他还是以完胜的方式击败了我。
“等待了这么多年的大满贯,竟然如此轻易地得到,真有点不敢相信。”陶菲克赛后这么说。
“半决赛打败盖德的林丹和决赛中的林丹,完全是两个人。我可以很轻松地调动他,从而控制比赛节奏。本来我准备了很多套战术,我们相互之间各赢过几次,我更看重在比赛中学习到的经验。例如在苏杯上,我从林丹那里学到了一些,并且成功地运用在随后的比赛中。他的速度很快,但是我的打法不是太消耗体力,所以比赛拖下去对我有利,我的胜率也更高。不过一开场我什么战术都没换,就已经13比0了……”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陶菲克的这席话也令我自省。
阿纳海姆的箭头池体育馆非常开阔,它并不是专业的羽毛球馆。在夏天举行羽毛球比赛,空调的风向成为困扰所有选手的最大难题。这也令阿纳海姆成为历届世锦赛上诞生冷门最多的地方。美国男双的夺冠,新西兰、泰国的混双首次杀进四强,都一再说明,在这里能最终夺冠的不一定是实力最强的,却一定是最幸运的。而中国队这边,却是周蜜女单首轮出局,奥运冠军张军∕高崚无缘混双四强。所以严格来讲,那场球我不是输给他,而是输在了当时我的能力还没有办法驾驭那样多变的场地。当出现像风向这样不确定的因素时,我发现自己很容易受影响,一下就不自信,也放不开了。
在那样的条件下,只有当时鼎盛期的陶菲克一个人能控制得很好,只有最顶尖的陶菲克才能驾驭那样的场地。在2005年的时候,他当时的技术,说实话,确实要比任何一个男单选手都要先进,这是我承认的。
陶菲克有先进的技术,最主要的是,他有他的自信。我发现他在场上特别自如、镇定、目空一切。这就是一个经历过很多大赛、拿了很多冠军的运动员所散发出的一种很自然的魅力。
其实,风向对陶菲克不是没有影响。他也认为,能在这个场地夺冠的,一定最幸运。但是他说:“风大得难以捉摸,而我从来不想捉摸不透的事情。”而他甚至还开玩笑说,“一开始我也问了几个队友,发现原来风在每个场地、每个时间都是不同的,那我干脆不去想这事了。林丹就是想得太多了。”
从成就大满贯的那天开始,陶菲克就瞄准了北京奥运会,因为还没有人蝉联过奥运会羽毛球男单冠军[1]。不过,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办法想那么远。只是,我依然感谢陶菲克后来说的那番话:“不要以为我今天赢得很轻松,就意味着什么。今天这个绝对不是真正的林丹。我在2000年奥运会的时候已经是头号种子,直到两年后的亚运会才有真正的成绩[2],而我的奥运冠军离我的世界第一也隔了四年。林丹估计也是这条路。但他要拿奥运冠军,还要过我这关就是了。”
说句开玩笑的话,当年的陶菲克猜中了结局,却没猜中过程。但我依然看重陶菲克在那场比赛中教给我的一些教训。
比起奥运会首轮出局的“猝死”,世锦赛上的林丹无疑是“自杀”。不过,再痛也痛不过奥运会。我记得世锦赛那场球结束后,我在全队总结的时候提出了一点——我跟男单组的教练还有所有队友说,现在的中国运动员,没有一个人的打法有能力去驾驭有不确定因素的场地,一个人都没有。当时我说完以后,相信肯定有很多人心里会不舒服。但我是那届世锦赛上中国男单成绩最好的,我每天跟他们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比赛,我非常了解他们,真的就是这样。
临去美国前,在晋江的25天集训,每天100分钟的技术训练课是我最珍惜、也练得最投入的时候。每次大赛前,教练都要给我控制训练量。男人或许只有经历过失败和坎坷之后,才能成大事。
有些巧合的确很难解释。晋江集训即将结束时,我的脚底又磨出了血泡,不得不在房间里休息了两天。这一切竟和雅典奥运会前的益阳集训惊人相似。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益阳时的林丹用心保护着自己,缺席了最后的队内热身赛;晋江时的林丹太珍惜最后的训练时间,刚能下地就拼命地折腾自己。在全队的身体指标测试中,我的疲劳指数和我的战绩一样,总是位列前茅。教练后来给我的评语是:林丹个性外向,出状态容易,出意外也不难。
一年后的多哈亚运会,是又一次的华山论剑。中国队在团体赛小组赛、决赛中面对印尼时连战连捷。而我也在三天内连续两次战胜了陶菲克。然而,最终我还是输掉了分量最重的男单金牌,而决赛中的对手正是之前刚刚两连胜的陶菲克。
当时,我刚刚在三个月前赢得自己职业生涯中的重要一战——马德里世锦赛。成为单项世界冠军后,我自以为这时候的林丹比一年前的自己更成熟了一些。当时所有人包括李永波教练都觉得我与陶菲克的亚运会决赛会是一场2比0的比赛。然而,他们猜中了比分,却猜错了胜负。
那一晚,整个体育馆拥进了大量的印尼球迷,连台阶上都坐满了人,体育馆外的栏杆外还拦着数百号人。决赛之夜,整个体育馆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我“快”,裁判催我赶快发球,不允许我擦汗或是换球,这打乱了我自己的节奏。我原本在第二局有非常好的机会,以20比17握有三个局点。眼看比赛就将被拖入决胜局,却一时大意被陶菲克追到了20平,最后以15比21、20比22输掉了我非常渴望的这块金牌。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陶菲克时隔四年之后再次登上亚洲之巅。
巧合的是,也许是在团体赛中消耗太大,而其他国家的选手都把精力放在了单项赛中,中国女单那一次也提前出局。谢杏芳和张宁先后倒在半决赛中,最后的女单决赛变成了王晨和叶佩延之间的中国香港内战。
后来,李永波教练在面对媒体时说:“短短一个星期内三次交手,这恐怕创下了世界羽坛的一个纪录,以前从没有过的。如果三次都是林丹赢,那他们就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了。这样连续的高强度的比赛,哪怕林丹是和一个普通队员打,打10次也总有输的时候。我认为正常情况下,林丹赢陶菲克没问题,他比陶菲克要更全面。”
但我心里明白,其实我并没有跨过那道坎。“心病”若不除,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出现一些毛病。
2005年世锦赛我输给陶菲克,而且是惨败;2006年多哈亚运会,我还是输给了他,而且这两场都是决赛。我发现,陶菲克已经是我必须要过的一道坎了,没有人能够帮我。
“亚运会我又输了,奥运会我甚至还是第一轮出局,所以将来面对这样重大的比赛,我一样还是会紧张。”当我在全队总结上作出这样的反思时,有很多队友都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们觉得通过努力,是可以让自己排除干扰、化解这种紧张的。当然,我理解他们。但是有些时候,理论终归是理论,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又会不一样。我很真实地把我的体会告诉自己,告诉我的教练,包括我的队友,我说:“我还是会紧张,因为那是我从没染指过的冠军,我一定会紧张。”
亚运会结束后,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非常关心我,他也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我想看到你的总结,对2006年多哈亚运会那场决赛的总结。”
通过与蔡局的谈话,我也在自问:“如果在2008年的奥运赛场上或者将来的大赛中,我的每个主要对手都发挥得这么好,我怎么办?当比分开始落后,或是对手当天发挥得超好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怕了,不敢打了?又或者是,我的战术还有没有可以再提高的地方?”2006年,陶菲克给我留下了一长串问号。
注释
[1]:羽毛球从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开始列入正式比赛项目,男单历届冠军为魏仁芳(印尼)、拉尔森(丹麦)、吉新鹏、陶菲克(印尼)和林丹。
[2]:在2002年釜山亚运会羽毛球男单决赛中,陶菲克击败韩国的李炫一夺冠。
第十五章 马德里·不思议
第一次问鼎汤杯时,是一种纯粹的快乐;而第一次在世锦赛上登顶,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瞬间空白。
从2004年开始,我连续两年半占据世界排名第一的王座,公开赛冠军也拿了无数,有人称我是“无冕之王”。2004年的雅典、2005年的阿纳海姆,我领跑了大半程,最后却都功亏一篑。我一度甚至害怕听到别人叫我“超级丹”,因为“超级”好像就不应该输球。
时间来到2006年。上半年,我们卫冕了汤姆斯杯。就在备战世锦赛的当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有一次我和几个小队员犯了队规,教练震怒,在没想好怎么处罚我之前,教练先当着我的面,让那几个小队员收拾东西回家。我当即出面承担了全部责任,只希望教练能给几个小队员一次改过的机会。当时因为马上要出征马来西亚和中国台北两站公开赛,我便立下“军令状”:如果能拿回两个冠军,希望教练能从轻发落;如果不能,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处罚。
结果是一个冠军、一个亚军,我必须接受惩罚了。那是一个星期天,全队放假休息,我一个人到训练馆,用一天的时间把整个球馆扫了一遍,又擦了一遍,然后又把全队用作多球训练的每只羽毛球重新挑拣整理好。当时我一边干活,一边脑袋里想到的都是樱木花道打扫篮球馆的形象。也许,我也是这么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形象吧。
我们再次回到晋江封闭集训,为9月的马德里世锦赛作准备。就在世锦赛之前,鲍春来刚刚在韩国首尔夺得了他五5年来的首个六星级赛事[1]冠军。他带着这分信心和好运,希望在世锦赛上更进一步。小鲍与陈金、李宗伟、李炫一分在上半区,而我则与陈宏、盖德、陶菲克分在了下半区。
我一直做着打硬仗的准备,但半决赛我没有等到陶菲克,而是我的队友陈宏。随后在决赛中,等待我的则是鲍春来。→文·冇·人·冇·书·冇·屋←
此前连克索尼、李宗伟、李炫一闯进决赛的鲍春来信心达到顶点。果然,决赛中首局他就以21比18先下一城,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可以感觉到小鲍在那场比赛中展现出的决心。换边之后,他依然没有给我太多机会,比分打到17平。庆幸的是,这时我打出了一轮小高潮,连拿4分将比分扳平。那场比赛我们都没有场外指导。李永波教练受央视邀请,担任了那场比赛的解说嘉宾。后来我听说,他在比赛打到决胜盘后表示:“以我对林丹的了解,打满三盘的比赛,一般都是林丹胜出的概率比较大。”也许这么说在统计学上有其意义,但其实那不是我打球的风格。先输一局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也会让我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如果能够轻松地以2比0击败对手,我有什么理由不那么做呢?
不过,结果倒恰好应验了李导的预测——决胜盘在小鲍体能下降的情况下,我以21比12结束了战斗。
球落地的一刻,我竟不知该如何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单项世界冠军。一切来得太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我躺倒在地,用衣服蒙住脸,没有起身,很久很久。而球网的另一边,鲍春来在向全场观众致意。听朋友说,当时因为插播新闻,决赛的直播信号直到这时才又重新切回去。他们在电视机前看到这一幕,差点以为夺冠的是小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有一段时间我的脑袋里竟一片空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包揽男单冠亚季军在中国羽毛球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那次,我的师哥陈宏击败了卫冕冠军陶菲克闯进四强,为我的最终夺冠铲除了一道障碍。因此有人说我这个冠军有点“坐享其成”。其实我打得并不轻松,有时候,面对队友的困难相反还大一些。不容易放开打,到了关键分或比分接近的时候压力更大。和陈宏的半决赛、鲍春来的决赛都打满了三局。我也很紧张。比赛赢了,也没有酣畅淋漓的舒畅,比赛中甚至连叫都不敢叫,感觉上总有些怪怪的。
这么多年来,世界冠军一直是我的梦想。虽然2005年底我拿了世界杯[2]的冠军,但还不够有说服力。等了一年后,我终于把握住机会。回过神来之后,我告诉自己是世界冠军,当之无愧的冠军,这个很重要。
因为决赛中面对的是自己的队友,所以夺冠并没有让我太激动,只是让我感觉到踏实了。我记得8进4的时候,陈金被淘汰了,但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他睡得死沉死沉的。而我夺冠后的感觉也和他那晚一模一样——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2005年阿纳海姆世锦赛,首先出场的谢杏芳尽了最大的努力,赢得了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个世锦赛冠军。但随后,我却让她与我一起接受了我的一场惨败。马德里是阿芳的卫冕战,决赛中面对的依然是张宁。决赛前我们就互相鼓励,但我们基本不谈球,因为我们彼此相信对方能够打好自己的比赛。
谢杏芳亲眼见证了我首获世锦赛冠军的激情一刻。但和上次一样,我们来不及分享对方的喜悦,阿芳就不得不站到了赛场上。那场决赛她也打得非常精彩。可惜的是,我没能在球场里看她的这场球。等我忙完新闻发布会、兴奋剂检查之后,正好赶上她的颁奖仪式。还好还好!
我们曾很多次在公开赛上携手夺冠,这次在世锦赛上双双登顶,终于一偿夙愿。然而,这第一次后来也成了唯一一次。几年后,阿芳曾感叹,如果奥运会是在2006年举行就好了。我明白她的意思,2006年世锦赛是我们职业生涯中难忘的一幕。
老天是个绝妙的编剧。他没有把林丹称王的时间安排在2004年的雅典,也没有安排在2005年的阿纳海姆,而是2006年的马德里。他让我和阿芳先后在同一片场地上登顶,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
这个冠军开启了我在2006年、2007年、2009年三届世锦赛上的三连冠[3]。虽然我在2011年与李宗伟联手奉献了一场经典对决,已经第四次站上了男子单打的最高领奖台。但马德里的这个冠军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这是我走向成熟必须经历的一步,也是我向真正的领军人物迈进的一步。
注释:
[1]:在2007年改革赛制之前,世界羽毛球赛事除奥运会、世锦赛、汤尤杯外,各国举行的公开赛等赛事根据奖金与积分的不同,分为1~6级,六星级为最高级别。
[2]:20世纪八九十年代,羽毛球的三大顶级单项赛事为奥运会、世锦赛和世界杯,后因赛程密集、资金短缺、大牌球星缺席等原因,羽毛球世界杯于1997年停办。后来湖南省益阳市申办羽毛球世界杯,欲恢复此项赛事,但国际羽联只批准举办“世界杯邀请赛”。中文名为“世界杯”的此项赛事实际上是一项有奖金无积分的商业赛事,和昔日的世界杯不可同日而语。益阳世界杯于2005年、2006年举办了两届,林丹两次均夺冠。中国国家体育总局对赛事冠军的“世界冠军”名分予以认可。林丹有时候也认为2006年世锦赛男单冠军才是他的第一个单项世界冠军。
[3]:世界羽毛球锦标赛创办于1977年,是国际羽联创办的顶级羽毛球单项锦标赛事,至今已举办19届,每年一届,若逢奥运年则不举办。
第十六章 格拉斯哥·团体赛首败后,我提出换教练
从2004年第一次在团体赛中出任中国队第一单打以来,我在团体赛中保持了长达三年的全胜。这一纪录在2007年的苏迪曼杯混合团体赛上被终结。
小组赛最后一轮,中国队迎战马来西亚。当时,我们已经锁定了小组第一出线。而对手只有打败我们,才有可能晋级苏杯四强。论整体实力,谁都知道马来西亚的团体还不足以与中国队抗衡,大家关注的无非就是李宗伟和我的对决。
开赛以来,中国队总是以5比0横扫对手,媒体早就觉得无趣了。于是,在中马对抗前,有记者问李永波教练,面对背水一战的马来西亚,是否会很难对付。李导当场也不客气,反驳说:“我对自己的队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队员都知道什么时候要全力以赴。他们背水一战就能赢吗?比赛是要讲实力的。‘背水’?就是背着炸弹都没用!”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好像中国队不仅要取胜,而且要狂胜才收得了场。但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比赛会是那样。
由于对方有球员要兼项,原本第二场进行的男单被安排在了最后的第五场。男单被放到最后一场,很可能场上胜负已定,比赛失去了原本的价值。中国队也曾想过要不要换陈金,让我休息。但我觉得为了给后面的半决赛、决赛作准备,我很愿意会一会李宗伟。
等我们出场的时候,前四场中国队已经以4比0领先。既然无关两队胜负大局,这场比赛就变成了我和李宗伟之间的单纯较量。
第一局,我们俩打得都比较谨慎,我在14比17落后的时候追到17平,但李宗伟连续得分,以21比17拿下了第一局。第二局也是打得不温不火,比分一直没有拉开。但是来到13比11之后,李宗伟依靠几个运气球连得5分。谁都没想过我会输,我也曾努力地追到16比19,但最终还是以同样的17比21落败。
至此,我三年来保持的团体赛不败金身,被李宗伟打破了。那天比赛一结束,我马上回到房间看了好几遍录像。我发现,和前一年我们在中国澳门、中国台北、马来西亚的决赛相比,李宗伟在场上的速度和精神状态确实表现得不一样。虽然每个运动员都会遇到状态的高低潮,但当时李宗伟的势头非常强劲,这引起了我的重视。
当你状态一般,而对手又有超乎平常发挥的时候,输球也就正常了。但这并不是说,输球就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的瓶颈并不能在一夜之间得到突破。半决赛中,我与韩国的孙升模又打满3局,以2比1取胜。到决赛中,我原本做好了要碰陶菲克的准备,但还没等到男单这一场,中国队就结束了战斗。
4场比赛3胜1负,我一共丢掉了3局。在格拉斯哥,我亲手终结了自己从2004年汤杯以来团体赛不败的纪录。我一直觉得,如果不能为中国队拿下男单那一分,即使最后队里拿了冠军,我也觉得我这个冠军是混来的。
从格拉斯哥刚回到北京的那两天,媒体引用李永波教练的说法:“一个选手想得到教练的信任,队友的信任,同伴、对手和观众的尊重,除了要表现出自己的技术特长,还要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林丹应该向蔡赟、付海峰学习,学习他们的兢兢业业。”如此等等。
但我始终觉得,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我对这项运动、对我第一单打的位置,一定是负责任的。我从来不会因为态度出了问题而输掉比赛,否则我不会坚持到今天。对自己这一分的全力争取、对整个团队的责任心,这是起码的。质疑我的比赛态度,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也很不解。
苏杯之前,我在新加坡站负于泰国的波萨那无缘四强,随后又放弃了印尼站。教练觉得我在走弯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很难有什么事能让我轻易地开心起来。最开心的事就是拿冠军,但那也只是一刹那的兴奋。
那时候我觉得很孤独。平时在一起的都是队友,但跟他们又有竞争的关系,既是朋友又是死敌。有些想法既不能跟教练讲,不能和队友讲,也不能和家人说,只能自己消化。很多感受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打完苏迪曼杯回国后,教练对我的不满、媒体对我的质疑持续了一段时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提出我要更换教练。我记得有一天,当时的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肖天找到我。他问了我关于队伍的很多事情,也问我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一次开诚布公,而且诚意十足的谈话。我感觉到肖局观察得非常仔细。于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我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我说我和之前的教练已经没有办法再合作下去,我们的很多看法都无法达成共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信任。
当时已经进入北京奥运会的积分赛阶段,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而我的成绩也不尽如人意。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是每个运动员梦寐以求的人生舞台,我特别希望自己能表现好。我愿意在训练中吃很多很多的苦,这没有问题。但是,我很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去表现。那也就意味着我没有那个实力,没有很好的水平。所以我希望能有所改变,在很有限的时间里找到一位更适合我的教练。
我非常诚恳地跟肖局说:“我发现之前的训练、之前的配合已经停留在原地,难以突破。”放眼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我们的任务特别重。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所改变。
很快,在2007年底的中国公开赛前,传奇名帅汤仙虎重新出山,来到了我的身边。
第十七章 奥运在即,谤满天下
2008年初的韩国公开赛是我们比较看重的一站比赛。我打到决赛后,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我在男单决赛中的对手李炫一当时的状态非常好,刚拿了一站比赛的冠军,重塑了韩国“一哥”的地位。比赛打得异常激烈,决胜局比分进行到21平的关键时刻,李炫一的一记回球被边裁判在界内。而我觉得当然是界外球,就找裁判申诉。主裁判表示因为视线被挡,判李炫一得分。那我肯定不答应,我说这球明明是界外,我希望他改判。不仅是因为比分已经来到了关键的赛点,而且在此之前这场比赛至少已经出现了四4次错判。见我申诉,韩国队教练席上的中国籍教练李矛也急了。之前四次误判,主裁都帮我改过来了,现在见东道主韩国队施压,主裁便抱定了主意,不敢轻易改判。因为那个球很可能决定这场球的胜负。
当时,李矛教练把矛头对准了我,说:“前面都判给你了,凭什么还要判给你?”我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倒不是因为这场球我最终赢了或输了会怎么样,而是我觉得,我们都是中国人,你这样和我一个队员计较,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们就这样吵起来了。这时候双方教练都上来拉,李矛被韩国队的助教拉住了,我们的钟波教练也来劝我。当时李矛教练在冲过来的时候指着我,钟导为了保护我,就上去把他推开了,结果他又指着钟波骂,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我非常气愤,也不够冷静,结果就把球拍给丢了出去。最后这起事件被媒体称作是“韩国口角风波”。
这件事如果是韩国队其他教练说我什么,我理都不会理。可李矛教练和我们毕竟都是中国人,如果韩国队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也不觉得第一个站出来的应该是他。他作为一个中国人,表现得比韩国人还激动,这真的激怒了我。虽然后来有媒体说我“没有修养”“没有道德”,但是韩国人这样操控比赛真的很不光彩。媒体不了解情况,我也不想多作辩解,清者自清。
作为冲突的第三方见证人,捷克籍主裁判莫米亚事后也承认场上当时确实出现了错误判罚。不过因为视线被挡,又受到了边裁和电视裁判的误导,他才作出了错误的判罚。不光是我这一场比赛,之前李宗伟在第二轮遭遇李炫一时,在双方战至1比1平后,突然以发烧为由退出了比赛,据传也是对裁判不满的一种抗议。
大家稍微留心一下就会发现,不光是2008年这一次,之前的釜山亚运会,就曾发生过陶菲克因抗议裁判而罢赛的事件。中国女双高崚∕黄穗在比赛中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当时把李永波急得都上去拍裁判的后脑勺了。但说到底,还是国际羽联没能起到监管作用。让大家愤怒的这种事情,每一年都在上演。
但是事情过去以后,我倒也能理解了。当时,我觉得大家都是中国人,李矛又是教练,怎么能帮着韩国人来对付我一个队员呢?可冷静下来后,我也明白了,李矛教练是一位职业教练,他拿着韩国羽协发的薪水,就会做他应该做的事。他当时是为韩国队服务,他就应该心向韩国,这没有错。
李矛是一位很优秀的教练员,这毫无疑问,至少我觉得他的效率很高。之前他带过我的前辈孙俊、董炯,他们是当时中国男单最顶尖的两位选手。他还带过曾经比较低迷的韩国男单孙升模、李炫一,孙升模还获得了雅典奥运会的亚军。再到后来,他又去了马来西亚执教李宗伟。你会发现,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帮助这些运动员提高了一截,让当地的男单水平有所起色。
因为他没有带过我,所以一般见面我都叫他“矛叔”。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只是挣我们的薪水,养活自己的家人。我作为队员,拿出我最职业的状态,那么李矛作为教练,他当时也没有错。只是,我们俩的情绪都有点失控了。
体育的职业化、国际化本是一种趋势,否则也不会有郎平执教美国女排,不会有梅西加盟巴萨,诺维茨基也不要去NBA打球了。无论是教练还是运动员,代表的都是这项运动的职业精神——既然来了,就要为这个俱乐部、为这支国家队效力。
韩国的风波才平息不久,我们去福建晋江备战当年的汤尤杯,结果又爆发了所谓的“殴师门”。我一下又被媒体当作是“坏小子”,成了羽毛球队的“恶人”。
事情的过程很蹊跷。当时我们在训练馆打了一次队内比赛。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突然有媒体报道说:“林丹当众拳打教练吉新鹏。”因为忙于训练,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新闻。直到在晋江接到无数电话,都还感觉莫名其妙。
其实这是很小的一件事。那天打汤杯的模拟赛,全队被分成两组。比如说我、谌龙、杜鹏宇三个人加两对男双,我们是A组。B组的男单有陈金、鲍春来等。比赛打到第5场,是双方的第三单打。这时谌龙赢了,那自然就是我们A组赢喽。结果钟波教练搞错了,他把谌龙算作B组的人,宣布B组获胜。当时我们这些已经打完的队员正在场边休息,突然教练宣布我们输了,那肯定就急了,就上去跟他们复盘。当时每个人都很投入地在打这场比赛,突然间说我们输了,肯定不愿意,肯定急嘛。何况如果谌龙是B组的队员,岂不是变成我们在给对手加油了?说实话,我也不是性格特别温和的那种人,当时就远远地喊了一句:“怎么可能呢?”
事情本来根本怪不到吉新鹏。他是助理教练,也不是排兵布阵的那一个,他当时只是负责宣布结果。我这么一喊,他可能也有点茫然。他也不客气,就跟我吵。两个人嗓门都不小,在场的媒体都转过头来看。这时候,钟波已经反应过来是他弄错了,也不作声,但是当时已经收不住了。因为很多媒体都在,谁都不可能有很过分的言语,只是双方的态度都不太好。说来也是不巧,如果当时只有我们队员自己在,可能吵吵就过去了,也没什么事。可当着媒体的面,我跟吉新鹏这么一嚷嚷,他作为奥运冠军,又是教练,肯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谁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也确实没怎样。谁知到了第三天,突然有媒体,而且是当天不在场的深圳一家媒体突然爆出这样的消息,那不是很奇怪吗?当时的局面有点失控。因为那时候这件事已经被炒作成不是林丹自己的事了,而演变成整个羽毛球队的一起恶性事件,甚至有人开始攻击李导,指责队伍管理松散。李导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就找到吉新鹏,说:“这时候你必须出面解释一些事情,因为已经伤害到队伍了。”但是吉新鹏说:“我要征求一下我家人的意见。”
然后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就这么消失了。打电话关机,人也不在队里。队伍正集训的时候,他就突然离开了两三天,谁也找不到他。
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全队都特别不高兴。因为这本来也没多大个事,完全可以内部解决的。李导就跟我讲:“这段时间你可能会不太好过,因为很多矛头都会指向你。但你还是要好好备战,别因为这些事情太过分心。”从他的言语中我发现,那会儿李导已经有点伤心了,吉新鹏毕竟是他培养过的运动员,怎么能置队伍于不顾,平白无故地失踪两三天呢?
我自己就更加想不通了。2007年底我们在珠海集训的时候,吉新鹏就住我隔壁,每天都来我房间打牌。那时候他跟钟导一起住,晚上吃完饭也没什么事,就到我房间说:“来,炸一锅。”那会儿我们打连珠炮,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到了2008年集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闹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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