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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志强:野心优雅

_52 任志强(当代)
是少吃酒,早些回来,你身子才好些。”宝玉答应着出来,刚走到院内,又
转身回来,向宝钗耳边说了几句,不知什么。宝钗笑道:“是了,你快去罢。”
将宝玉催着去了。这里贾母和凤姐宝钗说了没三句话,只见秋纹进来传说:
“二爷打发焙茗回来说,请二奶奶。”宝钗道:“他又忘了什么,又叫他回
来?”秋纹道:“我叫小丫头问了焙茗,说是‘二爷忘了一句话,二爷叫我
回来告诉二奶奶:若是去呢,快些来罢;若不去呢,别在风地里站着。’”说
的贾母凤姐并地下站着的老婆子丫头都笑了。宝钗的脸上飞红,把秋纹啐了
一口,说道:“好个糊涂东西,这也值的这么慌慌张张跑了来说?”秋纹也
笑着回去叫小丫头去骂焙茗。那焙茗一面跑着,一面回头说道:“二爷把我
巴巴儿的叫下马来,叫回来说;我若不说,回来对出来,又骂我了。这会子
说了,他们又骂我。”那丫头笑着跑回来说了。贾母向宝钗道:“你去罢,省
了他这么不放心。”说的宝钗站不住,又被凤姐怄着玩笑,没好意思,才走
了。
只见散花寺的姑子大了来了,给贾母请安,见过了凤姐,坐着吃茶。贾
母因问他:“这一向怎么不来?”大了道:“因这几日庙中作好事,有几位诰
命夫人不时在庙里起坐,所以不得空儿来。今日特来回老祖宗:明儿还有一
家作好事,不知老祖宗高兴不高兴?若高兴,也去随喜随喜。”贾母便问:“做
什么好事?”大了道:“前月为王大人府里不干净,见神见鬼的,偏生那太
太夜间又看见去世的老爷。因此,昨日在我庙里告诉我,要在散花菩萨跟前
许愿烧香,做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保佑家口安宁,亡者升天,生者获福。
所以我不得空儿来请老太太的安。”却说凤姐素日最是厌恶这些事,自从昨
夜见鬼,心中总只是疑疑惑惑的,如今听了大了这些话,不觉把素日的心性
改了一半,已有三分信意,便问大了道:“这散花菩萨是谁?他怎么就能避
邪除鬼呢?”大了见问,便知他有些信意,说道:“奶奶要问这位菩萨,等
我告诉你奶奶知道:这个散花菩萨,根基不浅,道行非常,生在西天大树园
中。父母打柴为生。养下菩萨来,头长三角,眼横四目,身长八尺,两手拖
地。父母说这是妖精,便弃在冰山背后了。谁知这山上有一个得道的老猢狲
出来打食,看见菩萨顶上白气冲天,虎狼远避,知道来历非常,便抱回洞中
抚养。谁知菩萨带了来的聪慧,禅也会谈,与猢狲天天谈道参禅,说的天花
散漫。到了一千年后,便飞升了。至今山上犹见谈经之处,天花散漫,所求
必灵,时常显圣,救人苦厄。因此世人才盖了庙,塑了像供奉着。”凤姐道:
“这有什么凭据呢?”大了道:“奶奶又来搬驳了。一个佛爷可有什么凭据
呢?就是撒谎,也不过哄一两个人罢咧,难道古往今来多少明白人都被他哄
了不成?奶奶只想,惟有佛家香火历来不绝,他到底是祝国裕民,有些灵验,
人才信服啊。”凤姐听了,大有道理,因道:“既这么着,我明儿去试试。你
庙里可有签?我去求一签。我心里的事,签上批的出来,我从此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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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道:“我们的签最是灵的,明儿奶奶去求一签就知道了。”贾母道:“既
这么着,索性等到后日初一,你再去求。”说着,大了吃了茶,到王夫人各
房里去请了安,回去不提。
这里凤姐勉强扎挣着,到了初一清早,令人预备了车马,带着平儿并许
多奴仆来至散花寺。大了带了众姑子接了进去,献茶后,便洗手至大殿上焚
香。那凤姐儿也无心瞻仰圣像,一秉虔诚,磕了头,举起签筒,默默的将那
见鬼之事并身体不安等故,祝告了一回。才摇了三下,只听“唰”的一声,
筒中撺出一支签来。于是叩头拾起一看,只见写着“第三十三签:上上大吉”。
大了忙查签薄看时,只见上面写着:“王熙凤衣锦还乡。”凤姐一见这几个字,
吃一大惊,忙问大了道:“古人也有叫王熙凤的么?”大了笑道:“奶奶最是
通今博古的,难道汉朝的王熙凤求官的这一段事也不晓得?”周瑞家的在旁
笑道:“前年李先儿还说这一回书来着,我们还告诉他重着奶奶的名字,不
许叫呢。”凤姐笑道:“可是呢,我倒忘了。”说着,又瞧底下的,写的是:
去国离乡二十年,于今衣锦返家园。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行人至。音信迟。讼宜和。婚再议。
看完也不甚明白。大了道:“奶奶大喜,这一签巧得很。奶奶自幼在这
里长大,何曾回南京去过?如今老爷放了外任,或者接家眷去,随便回家,
奶奶可不是 ‘衣锦还乡’了?”一面说,一面抄了个签经交与丫头。凤姐也
半疑半信的。大了摆了斋来,凤姐只动了一动,放下了要走,又给了香银。
大了苦留不住,只得让他走了。凤姐回至家中,见了贾母王夫人等,问起签
来,命人一解,都欢喜非常:“或者老爷果有此心,咱们走一趟也好。”凤姐
儿见人人这么说,也就信了,不在话下。
却说宝玉这一日正睡午觉,醒来不见宝钗,正要问时,只见宝钗进来。
宝玉问道:“那里去了,半日不见?”宝钗笑道:“我给凤姐姐瞧一回签。”
宝玉听说,便问是怎么样的。宝钗把签帖念了一回,又道:“家中人人都说
好的,据我看,这 ‘衣锦还乡’四字里头,还有缘故。后来再瞧罢了。”宝
玉道:“你又多疑了,妄解圣意。‘衣锦还乡’四字,从古至今都知道是好的,
今儿你又偏生看出缘故来了。依你说,这 ‘衣锦还乡’还有什么别的解说?”
宝钗正要解说,只见王夫人那边打发丫头过来请二奶奶,宝钗立刻过去。未
知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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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祲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话说王夫人打发人来唤宝钗,宝钗连忙过来请了安。王夫人道:“你三
妹妹如今要出嫁了,你们作嫂子的大家开导开导他,也是你们姊妹之情。况
且他也是个明白孩子,我看你们两个也很合的来。只是我听见说,宝玉听见
他三妹妹出门子,哭的了不的。你也该劝劝他才是。如今我的身子是十病九
痛的,你二嫂子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你还心地明白些,诸事该管的,也别
说只管吞着,不肯得罪人。将来这一番家事都是你的担子。”宝钗答应着。
王夫人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二嫂子昨儿带了柳家媳妇的丫头来,说补
在你们屋里。”宝钗道:“今日平儿才带过来,说是太太和二奶奶的主意。”
王夫人道:“是呦,你二嫂子和我说,我想也没要紧,不便驳他的回。只是
一件,我见那孩子眉眼儿上头也不是个很安顿的。起先为宝玉房里的丫头狐
狸似的,我撵了几个,那时候你也自然知道,才搬回家去的。如今有你,固
然不比先前了。我告诉你,不过留点神儿就是了。你们屋里,就是袭人那孩
子还可以使得。”宝钗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过来了。饭后到了探春那
边,自有一番殷勤劝慰之言,不必细说。
次日,探春将要起身,又来辞宝玉。宝玉自然难割难分。探春倒将纲常
大体的话,说的宝玉始而低头不语,后来转悲作喜,似有醒悟之意。于是探
春放心辞别众人,竟上轿登程,水舟陆车而去。
先前众姊妹们都住在大观园中,后来贾妃薨后,也不修葺。到了宝玉娶
亲,林黛玉一死,史湘云回去,宝琴在家住着,园中人少,况兼天气寒冷,
李纨姊妹、探春、惜春等俱挪回旧所。到了花朝月夕,依旧相约玩耍。如今
探春一去,宝玉病后不出屋门,益发没有高兴的人了。所以园中寂寞,只有
几家看园的人住着。
那日,尤氏过来送探春起身,因天晚省得套车,便从前年在园里开通宁
府的那个便门里走过去了。觉得凄凉满目,台榭依然,女墙一带都种作园地
一般,心中怅然如有所失。因到家中,便有些身上发热。扎挣一两天,竟躺
倒了。日间的发烧犹可,夜里身热异常,便谵语绵绵。贾珍连忙请了大夫看
视,说感冒起的,如今缠经入了足阳明胃经,所以谵语不清,如有所见,有
了大秽即可身安。尤氏服了两剂,并不稍减,更加发起狂来。贾珍着急,便
叫贾蓉来:“打听外头有好医生,再请几位来瞧瞧。”贾蓉回道:“前儿这个
大夫是最兴时的了,只怕我母亲的病不是药治得好的。”贾珍道:“胡说,不
吃药,难道由他去罢?”贾蓉道:“不是说不治,为的是前日母亲往西府去,
回来是穿着园子里走过来的。一到了家就身上发烧,别是撞客着了罢。外头
有个毛半仙,是南方人,卦起的很灵,不如请他来占算占算。看有信儿呢,
就依着他;要是不中用,再请别的好大夫来。”
贾珍听了,即刻叫人请来;坐在书房内喝了茶,便说:“府上叫我,不
知占什么事?”贾蓉道:“家母有病,请教一卦。”毛半仙道:“既如此,取
净水洗手,设下香案,让我起出一课来看就是了。”一时,下人安排定了,
他便怀里掏出卦筒来,走到上头,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手内摇着卦筒,
口里念道:“伏以太极两仪,絪缊交感,图书出而变化不穷,神圣作而诚求
必应。兹有信官贾某,为因母病,虔请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大圣人,
鉴临在上,诚感则灵,有凶报凶,有吉报吉。先请内象三爻。”说着,将筒
内的钱倒在盘内,说:“有灵的,头一爻就是‘交’。”拿起来又摇了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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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出来,说是“单”。第三爻又是“交”。检起钱来,嘴里说是:“内爻已示,
更请外象三爻,完成一卦。”起出来,是“单拆单”。那毛半仙收了卦筒和铜
钱,便坐下问道:“请坐,请坐,让我来细细的看看。这个卦乃是‘未济’
之卦。世爻是第三爻,午火兄弟劫财,晦气是一定该有的。如今尊驾为母问
病,用神是初爻,真是父母爻动出官鬼来。五爻上又有一层官鬼,我看令堂
太夫人的病是不轻的。还好,还好,如今子亥之水休囚,寅木动而生火。世
爻上动出一个子孙来,倒是克鬼的。况且日月生身,再隔两日,子水官鬼落
空,交到戌日就好了。但是父母爻上变鬼,恐怕令尊大人也有些关碍。就是
本身世爻比劫过重,到了水旺土衰的日子也不好。”说完了,便撅着胡子坐
着。
贾蓉起先听他捣鬼,心里忍不住要笑;听他讲的卦理明白,又说生怕父
亲也不好,便说道:“卦是极高明的,但不知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毛半
仙道:“据这卦上,世爻午火变水相克,必是寒火凝结。若要断得清楚,揲
蓍也不大明白,除非用 ‘大六壬’才断的准。”贾蓉道:“先生都高明的么?”
毛半仙道:“知道些。”贾蓉便要请教,报了一个时辰。毛先生便画了盘子,
将神将排定算去,是戌上白虎。“这课叫做‘魄化课’。大凡白虎乃是凶将,
乘旺象气受制,便不能为害。如今乘着死神死煞及时令囚死,则为锇虎,定
是伤人。就如魄神受惊消散,故名 ‘魄化’。这课象说是人身丧魄,忧患相
仍,病多丧死,讼有忧惊。按象有日暮虎临,必定是傍晚得病的。象内说:
‘凡占此课,必定旧宅有伏虎作怪,或有形响。’如今尊驾为大人而占,正
合着虎在阳忧男,在阴忧女,此课十分凶险呢。”贾蓉没有听完,唬得面上
失色道:“先生说的很是,但与那卦又不大相合,到底有妨碍么?”毛半仙
道:“你不用慌,待我慢慢的再看。”低着头又咕哝了一会子,便说:“好了,
有救星了。算出已上有贵神救解,谓之 ‘魄化魂归’,先忧后喜,是不妨事
的,只要小心些就是了。”
贾蓉奉上卦金,送了出去,回禀贾珍,说是:“母亲的病,是在旧宅傍
晚得的,为撞着什么 ‘伏尸白虎’。”贾珍道:“你说你母亲前日从园里走回
来的,可不是那里撞着的!你还记得你二婶娘到园里去,回来就病了?他虽
没有见什么,后来那些丫头老婆们都说是山子上一个毛烘烘的东西,眼睛有
灯笼大,还会说话,他把二奶奶赶回来了,唬出一场病来。”贾蓉道:“怎么
不记得!我还听见宝二叔家的焙茗说:晴雯做了园里芙蓉花的神了;林姑娘
死了,半空里有音乐,必定他也是管什么花儿了。想这许多妖怪在园里,还
了得。头里人多阳气重,常来常往不打紧;如今冷落的时候,母亲打那里走,
还不知踹了什么花儿呢,不然就是撞着那一个。那卦也还算是准的。”贾珍
道:“到底说有妨碍没有呢?”贾蓉道:“据他说,到了戌日就好了。——只
愿早两天好,或除两天才好。”贾珍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贾蓉道:“那
先生若是这样准,生怕老爷也有些不自在。”正说着,里头喊说:“奶奶要坐
起到那边园里去,丫头们都按捺不住。”贾珍等进去安慰,只闻尤氏嘴里乱
说:“穿红的来叫我!穿绿的来赶我!”地下这些人又怕又好笑。贾珍便命人
买些纸钱,送到园里烧化。果然那夜出了汗,便安静些。到了戌日,也就渐
渐的好起来。
由是,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都说大观园中有了妖怪,唬得那些看园的
人也不修花补树、灌溉果蔬。起先晚上不敢行走,以致鸟兽逼人;近来甚至
日间也是约伴持械而行。过了些时,果然贾珍也病,竟不请医调治,轻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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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化纸许愿,重则详星拜斗。贾珍方好,贾蓉等相继而病。如此接连数月,
闹的两府俱怕。从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妖。园中出息一概全蠲,各房月例重
新添起,反弄的荣府中更加拮据。那些看园的没有了想头,个个要离此处,
每每造言生事,便将花妖树怪编派起来,各要搬出,将园门封固,再无人敢
到园中。以致崇楼高阁,琼馆瑶台,皆为禽兽所栖。
却说晴雯的表兄吴贵正住在园门口。他媳妇自从晴雯死后,听见说作了
花神,每日晚间便不敢出门。这一日吴贵出门买东西,回来晚了。那媳妇子
本有些感冒着了,日间吃错了药,晚上吴贵到家,已死在炕上。外面的人因
那媳妇子不大妥当,便说妖怪爬过墙来吸了精去死的。于是老太太着急的了
不得,另派了好些人将宝玉的住房围住,巡逻打更。这些小丫头们还说,有
看见红脸的,有看见很俊的女人的,吵嚷不休,唬的宝玉天天害怕。亏得宝
钗有把持,听见丫头们混说,便吓唬着要打,所以那些谣言略好些。无奈各
房的人都是疑人疑鬼的不安静,也添了人坐更,于是更加了好些食用。
独有贾赦不大很信,说:“好好儿的园子,那里有什么鬼怪。”挑了个风
清日暖的日子,带了好几个家人,手内持着器械,到园踹看动静。众人劝他
不依。到了园中,果然阴气逼人。贾赦还扎挣前走,跟的人都探头缩脑的。
内中有个年轻的家人,心内已经害怕,只听唿的一声,回过头来,只见五色
灿烂的一件东西跳过去了,唬的“嗳哟”一声,腿子发软,就躺倒了。贾赦
回身查问,那小子喘嘘嘘的回道:“亲眼看见一个黄脸红胡子绿衣裳一个妖
精!走到树林子后头山窟窿里去了。”贾赦听了,便也有些胆怯,问道:“你
们都看见么?”有几个推顺水船儿的回说:“怎么没瞧见?因老爷在头里,
不敢惊动罢了。奴才们还掌得住。”说得贾赦害怕,也不敢再走。急急的回
来,吩咐小子们:“不用提及,只说看遍了,没有什么东西。”心里实也相信,
要到真人府里请法官驱邪。岂知那些家人无事还要生事,今见贾赦怕了,不
但不瞒着,反添些穿凿,说得人人吐舌。贾赦没法,只得请道士到园作法,
驱邪逐妖。择吉日,先在省亲正殿上铺排起坛场来。供上三清圣像,旁设二
十八宿并马、赵、温、周四大将,下排三十六天将图像。香花灯烛设满一堂,
钟鼓法器排列两边,插着五方旗号。道纪司派定四十九位道众的执事,净了
一天坛。三位法官行香取水毕,然后擂起法鼓。法师们俱戴上七星冠,披上
九宫八卦的法衣,踏着登云履,手执牙笏,便拜表请圣。又念了一天的消灾
驱邪接福的《洞玄经》,以后便出榜召将。榜上大书“太乙、混元、上清三
境灵宝符箓演教大法师,行文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
那日两府上下爷们仗着法师擒妖,都到园中观看,都说:“好大法令,
呼神遣将的闹起来,不管有多少妖怪也唬跑了。”大家都挤到坛前。只见小
道士们将旗幡举起,按定五方站住,伺候法师号令。三位法师,一位手提宝
剑,拿着法水,一位捧着七星皂旗,一位举着桃木打妖鞭,立在坛前。只听
法器一停,上头令牌三下,口中念起咒来,那五方旗便团团散布。法师下坛,
叫本家领着到各处楼阁殿亭,房廊屋舍,山崖水畔,洒了法水,将剑指画了
一回。回来,连击令牌,将七星旗祭起,众道士将旗幡一聚接下,打妖鞭望
空打了三下。本家众人都道拿住妖怪,争着要看,及到跟前,并不见有什么
形响。只见法师叫众道士拿取瓶罐,将妖收下,加上封条,法师朱笔书符收
起,令人带回在本观塔下镇住,一面撤坛谢将。贾赦恭敬叩谢了法师。贾蓉
等小弟兄背地都笑个不住,说:“这样的大排场,我打量拿着妖怪,给我们
瞧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那里知道是这样搜罗。究竟妖怪拿去了没有?”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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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听见,骂道:“糊涂东西!妖怪原是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如今多少神将
在这里,还敢现形吗?无非把这妖气收了,便不作祟,就是法力了。”众人
将信将疑,且等不见响动再说。
那些下人只知妖怪被擒,疑心去了,便不大惊小怪,往后果然没人提起
了。贾珍等病愈复原,都道法师神力。独有一个小厮笑说道:“头里那些响
动,我也不知道。就是跟着大老爷进园这一日,明明是个大公野鸡飞过去了。
拴儿吓离了眼,说的活象,我们都替他圆了个谎,大老爷就认真起来。倒瞧
了个很热闹的坛场。”众人虽然听见,那里肯信,究无人敢住。
一日,贾赦无事,正想要叫几个家下人搬住园中看守,惟恐夜晚藏匿奸
人。方欲传出话去,只见贾琏进来,请了安,回说:“今日到大舅家去,听
见一个荒信,说是二叔被节度使参进来,为的是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请旨
革职的事。”贾赦听了,吃惊道:“只怕是谣言罢?前儿你二叔带书子来说,
探春于某日到了任所,择了某日吉时,送了你妹子到了海疆,路上风恬浪静,
合家不必挂念。还说节度认亲,倒设席贺喜。那里有做了亲戚倒提参起来的?
且不必言语,快到吏部打听明白,就来回我。”贾琏即刻出去,不到半日回
来,便说:“才到吏部打听,果然二叔被参。题本上去,亏得皇上的恩典,
没有交部,便下旨意,说是:‘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本应革职,
姑念初膺外任,不谙吏治,被属员蒙蔽,着降三级,加恩仍以工部员外上行
走,并令即日回京。’这信是准的。正在吏部说话的时候,来了一个江西引
见的知县,说起我们二叔是很感激的。但说是个好上司,只是用人不当,那
些家人在外招摇撞骗,欺凌属员,已经把好名声都弄坏了。节度大人早已知
道,也说我们二叔是个好人。不知怎么样,这回又参了。想是忒闹得不好,
恐将来弄出大祸,所以借了一件失察的事情参的,倒是避重就轻的意思,也
未可知。”贾赦未听说完,便叫贾琏:“先去告诉你婶子知道,且不必告诉老
太太就是了。”贾琏去回王夫人。未知有何话说,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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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话说贾琏到了王夫人那边,一一的说了。次日,到了部里,打点停妥,
回来又到王夫人那边将打点吏部之事告知王夫人。王夫人便道:“打听准了
么?果然这样,老爷也愿意,合家也放心。那外任何尝是做得的?不是这样
回来,只怕叫那些混帐东西把老爷的性命都坑了呢。”贾琏道:“太太怎么知
道?”王夫人道:“自从你二叔放了外任,并没有一个钱拿回来,把家里的
倒掏摸了好些去了。你瞧那些跟老爷去的人,他男人在外头不多几时,那些
小老婆子们都金头银面的妆扮起来了,可不是在外头瞒着老爷弄钱?你叔叔
就由着他们闹去。要弄出事来,不但自己的官做不成,只怕连祖上的官也要
抹掉了呢。”贾琏道:“太太说的很是。方才我听见参了,吓的了不得,直等
打听明白才放心。也愿意老爷做个京官,安安逸逸的做几年,才保得住一辈
子的声名。就是老太太知道了,倒也是放心的。只要太太说的宽缓些。”王
夫人道:“我知道,你到底再去打听打听。”
贾琏答应了,才要出来,只见薛姨妈家的老婆子慌慌张张的走来,到王
夫人里间屋内,也没说请安,便道:“我们太太叫我来告诉这里的姨太太说:
我们家了不得了,又闹出事来了!”王夫人听了,便问:“闹出什么事来?”
那婆子又说:“了不得,了不得!”王夫人哼道:“糊涂东西!有紧要事你到
底说呀。”婆子便说:“我们家二爷不在家,一个男人也没有,这件事情出来,
怎么办!要求太太打发几位爷们去料理料理。”王夫人听着不懂,便着急道:
“到底要爷们去干什么?”婆子道:“我们大奶奶死了!”王夫人听了,啐道:
“呸,那行子女人死就死了罢咧,也值的大惊小怪的。”婆子道:“不是好好
儿死的,是混闹死的。快求太太打发人去办办!”说着就要走。王夫人又生
气,又好笑,说:“这老婆子好混账。琏哥儿,倒不如你去瞧瞧,别理那糊
涂东西。”那婆子没听见打发人去,只听见说“别理他”,他便赌气跑回去了。
这里薛姨妈正在着急,再不见来。好容易那婆子来了,便问:“姨太太打发
谁来?”婆子叹说道:“人再别有急难事。什么好亲好眷,看来也不中用。
姨太太不但不肯照应我们,倒骂我糊涂。”薛姨妈听了,又气又急道:“姨太
太不管,你姑奶奶怎么说来着?”婆子道:“姨太太既不管,我们家的姑奶
奶自然更不管了,没有去告诉。”薛姨妈啐道:“姨太太是外人,姑娘是我养
的,怎么不管?”婆子一时省悟道:“是啊,这么着我还去。”
正说着,只见贾琏来了,给薛姨妈请了安,道了恼,回说:“我婶子知
道弟妇死了,问老婆子再说不明。着急的很,打发我来问个明白,还叫我在
这里料理。该怎么样,姨太太只管说了办去。”薛姨妈本来气的干哭,听见
贾琏的话,便赶忙说:“倒叫二爷费心。我说姨太太是待我最好的,都是这
老货说不清,几乎误了事。请二爷坐下,等我慢慢的告诉你。”便道:“不为
别的事,为的是媳妇不是好死的。”贾琏道:“想是为兄弟犯事,怨命死的?”
薛姨妈道:“若这样倒好了。前几个月头里,他天天赤脚蓬头的疯闹。后来
听见你兄弟问了死罪,他虽哭了一场,以后倒擦胭抹粉的起来。我要说他,
又要吵个了不得,我总不理他。有一天,不知为什么来要香菱去作伴儿。我
说:‘你放着宝蟾,要香菱做什么?况且香菱是你不爱的,何苦惹气呢?’
他必不依。我没法儿,只得叫香菱到他屋里去。可怜香菱不敢违我的话,带
着病就去了。谁知道他待香菱很好。我倒喜欢,你大妹妹知道了说:‘只怕
不是好心罢?’我也不理会。头几天香菱病着,他倒亲手去做汤给他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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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香菱没福,刚端到跟前,他自己烫了手,连碗都砸了。我只说必要迁怒在
香菱身上,他倒没生气,自己还拿笤帚扫了,拿水泼净了地,仍旧两个人很
好。昨儿晚上,又叫宝蟾去做了两碗汤来,自己说和香菱一块儿喝。隔了一
会子,听见他屋里闹起来,宝蟾急的乱嚷,以后香菱也嚷着,扶着墙出来叫
人。我忙着看去,只见媳妇鼻子眼睛里都流出血来,在地下乱滚,两只手在
心口里乱抓,两只脚乱蹬,把我就吓死了。问他也说不出来,闹了一会子就
死了。我瞧那个光景儿是服了毒的。宝蟾就哭着来揪香菱,说他拿药药死奶
奶了。我看香菱也不是这么样的人,再者他病的起还起不来,怎么能药人呢?
无奈宝蟾一口咬定,我的二爷,这叫我怎么办?只得硬着心肠叫老婆子们把
香菱捆了,交给宝蟾,便把房门反扣了。我和你二妹妹守了一夜,等府里的
门开了才告诉去的。二爷你是明白人,这件事怎么好?”贾琏道:“夏家知
道了没有?”薛姨妈道:“也得撕掳明白了,才好报啊。”贾琏道:“据我看
起来,必要经官才了的下来。我们自然疑在宝蟾身上,别人却说宝蟾为什么
药死他们姑娘呢?若说在香菱身上,倒还装得上。”
正说着,只见荣府的女人们进来说:“我们二奶奶来了。”贾琏虽是大伯
子,因从小儿见的,也不回避。宝钗进来见了母亲,又见了贾琏,便往里间
屋里和宝琴坐下。薛姨妈进来也将前事告诉了一遍。宝钗便说:“若把香菱
捆了,可不是我们也说是香菱药死的了么?妈妈说这汤是宝蟾做的,就该捆
起宝蟾来问他呀。一面就该打发人报夏家去,一面报官才是。”薛姨妈听见
有理,便问贾琏。贾琏道:“二妹子说的很是。报官还得我去托了刑部里的
人,相验问口供的时候,方有照应。只是要捆宝蟾放香菱,倒怕难些。”薛
姨妈道:“并不是我要捆香菱,我恐怕香菱病中受冤着急,一时寻死,又添
了一条人命,才捆了交给宝蟾,也是个主意。”贾琏道:“虽是这么说,我们
倒帮了宝蟾了。若要放都放,要捆都捆,他们三个人是一处的。只要叫人安
慰香菱就是了。”薛姨妈便叫人开门进去。宝钗就派了带来的几个女人帮着
捆宝蟾。只见香菱已哭的死去活来。宝蟾反得意洋洋,以后见人要捆他,便
乱嚷起来,那禁得荣府的人吆喝着,也就捆了,竟开着门,好叫人看着。这
里报夏家的人已经去了。
那夏家先前不住在京里,因近年消索,又惦记女孩儿,新近搬进京来。
父亲已没,只有母亲,又过继了一个混账儿子,把家业都花完了,不时的常
到薛家。那金桂原是个水性人儿,那里守得住空房,况兼天天心里想念薛蝌,
便有些饥不择食的光景。无奈他这个干兄弟又是个蠢货,虽也有些知觉,只
是尚未入港,所以金桂时常回去,也帮贴他些银钱。这些时正盼金桂回家,
只见薛家的人来,心里想着:“又拿什么东西来了。”不料说这里的姑娘服毒
死了,他就气的乱嚷乱叫。金桂的母亲听见了,更哭喊起来,说:“好端端
的女孩儿在他家,为什么服了毒呢!”哭着喊着的,带了儿子,也等不得雇
车,便要走来。那夏家本是买卖人家,如今没了钱,那顾什么脸面,儿子头
里走,他就跟了个破老婆子出了门,在街上哭哭啼啼的雇了一辆车,一直跑
到薛家。进门也不搭话,就“儿”一声“肉”一声的闹起。那时贾琏到刑部
去托人,家里只有薛姨妈、宝钗、宝琴,何曾见过这个阵仗儿,都吓的不敢
则声。要和他讲理,他也不听,只说:“我女孩儿在你家,得过什么好处?
两口子朝打暮骂,闹了几时,还不容他两口子在一处。你们商量着把我女婿
弄在监里,永不见面。你们娘儿们仗着好亲戚受用也罢了,还嫌他碍眼,叫
人药死他,倒说是服毒!他为什么服毒?”说着,直奔薛姨妈来。薛姨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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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退后,说:“亲家太太!且瞧瞧你女孩儿,问问宝蟾,再说歪话还不迟呢!”
宝钗宝琴因外面有夏家的儿子,难以出来拦护,只在里边着急。
恰好王夫人打发周瑞家的照看,一进门来,见一个老婆子指着薛姨妈的
脸哭骂。周瑞家的知道必是金桂的母亲,便走上来说:“这位是亲家太太么?
大奶奶自己服毒死的,与我们姨太太什么相干?也不犯这么遭塌呀。”那金
桂的母亲问:“你是谁?”薛姨妈见有了人,胆子略壮了些,便说:“这就是
我们亲戚贾府里的。”金桂的母亲便道:“谁不知道你们有仗腰子的亲戚,才
能够叫姑爷坐在监里!如今我的女孩儿倒白死了不成?”说着,便拉薛姨妈
说:“你到底把我女孩儿怎么弄杀了?给我瞧瞧!”周瑞家的一面劝说:“只
管瞧去,不用拉拉扯扯。”把手只一推。夏家的儿子便跑进来不依,道:“你
仗着府里的势头儿来打我母亲么?”说着,便将椅子打去,却没有打着。里
头跟宝钗的人听见外头闹起来,赶着来瞧,恐怕周瑞家的吃亏,齐打伙儿上
去,半劝半喝。那夏家的母子,索性撒起泼来,说:“知道你们荣府的势头
儿!我们家的姑娘已经死了,如今也都不要命了!”说着,仍奔薛姨妈拚命。
地下的人虽多,那里挡得住,自古说的:“一人拚命,万夫莫当。”
正闹到危急之际,贾琏带了七八个家人进来,见是如此,便叫人先把夏
家的儿子拉出去,便说:“你们不许闹,有话好好儿的说。快将家里收拾收
拾,刑部里头的老爷们就来相验了。”金桂的母亲正在撒泼,只见来了一位
老爷,几个在头里吆喝,那些人都垂手侍立。金桂的母亲见这个光景,也不
知是贾府何人。又见他儿子已被众人揪住,又听见说刑部来验,他心里原想
看见女孩儿的尸首,先闹个稀烂,再去喊冤,不承望这里先报了官,也便软
了些。薛姨妈已吓糊涂了,还是周瑞家的回说:“他们来了也没去瞧瞧他们
姑娘,便作践起姨太太来了。我们为好劝他,那里跑进一个野男人,在奶奶
们里头混撒村混打,这可不是没有王法了!”贾琏道:“这会子不用和他讲理,
等回来打着问他,说:男人有男人的地方儿,里头都是些姑娘奶奶们。况且
有他母亲还瞧不见他们姑娘么?他跑进来不是要打抢来了么!”家人们做好
做歹,压伏住了。周瑞家的仗着人多,便说:“夏太太,你不懂事!既来了,
该问个青红皂白。你们姑娘是自己服毒死了,不然就是宝蟾药死他主子了。
怎么不问明白,又不看尸首,就想讹人来了呢?我们就肯叫一个媳妇儿白死
了不成?现在把宝蟾捆着,因为你们姑娘必要点病儿,所以叫香菱陪着他,
也在一个屋里住,故此两个人都看守在那里。原等你们来眼看着刑部相验,
问出道理来才是啊。”金桂的母亲此时势孤,也只得跟着周瑞家的到他女孩
儿屋里,只见满面黑血,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便叫哭起来。宝蟾见是他家的
人来,便哭喊说:“我们姑娘好意待香菱,叫他在一块儿住,他倒抽空儿药
死我们姑娘!”那时薛家上下人等俱在,便齐声吆喝道:“胡说!昨日奶奶喝
了汤才药死的,这汤可不是你做的?”宝蟾道:“汤是我做的,端了来,我
有事走了。不知香菱起来放了些什么在里头,药死的。”金桂的母亲没听完,
就奔香菱,众人拦住。薛姨妈便道:“这样子是砒霜药的,家里决无此物。
不管香菱宝蟾,终有替他买的,回来刑部少不得问出来,才赖不去。如今把
媳妇权放平正,好等官来相验。”众婆子上来抬放。宝钗道:“都是男人进来,
你们将女人动用的东西检点检点。”只见炕褥底下有一个揉成团的纸包儿。
金桂的母亲瞧见,便拾起打开看时,并没有什么,便撩开了。宝蟾看见道:
“可不是有了凭据了!这个纸包儿我认得:头几天耗子闹的慌,奶奶家去找
舅爷要的,拿回来搁在首饰匣内。必是香菱看见了,拿来药死奶奶的。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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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们看看首饰匣里有没有了。”
金桂的母亲便依着宝蟾的话,取出匣子来,只有几支银簪子。薛姨妈便
说:“怎么好些首饰都没有了?”宝钗叫人打开箱柜,俱是空的,便道:“嫂
子这些东西被谁拿去?这可要问宝蟾。”金桂的母亲心里也虚了好些,见薛
姨妈查问宝蟾,便说:“姑娘的东西,他那里知道?”周瑞家的道:“亲家太
太别这么说么。我知道宝姑娘是天天跟着大奶奶的,怎么说不知道?”宝蟾
见问得紧,又不好胡赖,只得说道:“奶奶自己每每带回家去,我管得么?”
众人便说:“好个亲家太太!哄着拿姑娘的东西,哄完了叫他寻死来讹我们。
好罢咧,回来相验,就是这么说。”宝钗叫人:“到外头告诉琏二爷说:别放
了夏家的人。”里头金桂的母亲忙了手脚,便骂宝蟾道:“小蹄子,别嚼舌头
了!姑娘几时拿东西到我家去?”宝蟾道:“如今东西是小,给姑娘偿命是
大。”宝琴道:“有了东西,就有偿命的人了。快请琏二哥哥问准了夏家的儿
子买砒霜的话,回来好回刑部里的话。”金桂的母亲着了急道:“这宝蟾必是
撞见鬼了,混说起来。我们姑娘何尝买过砒霜?要这么说,必是宝蟾药死了
的!”宝蟾急的乱嚷,说:“别人赖我也罢了,怎么你们也赖起我来呢?你们
不是常和姑娘说,叫他别受委屈,闹得他们家破人亡,那时将东西卷包儿一
走,再配一个好姑爷。这个话是有的没有?”金桂的母亲还未及答言,周瑞
家的便接口说道:“这是你们家的人说的,还赖什么呢?”金桂的母亲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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