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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志强:野心优雅

_20 任志强(当代)
来掖了一掖,伸手进去就渥一渥。宝玉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一面
又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一摸,也觉冰冷。宝玉道:“快进被来渥
渥罢。”一语未了,只听咯噔的一声门响,麝月慌慌张张的笑着进来,说着
笑道:“唬我一跳好的!黑影子里,山子石后头,只见一个人蹲着。我才要
叫喊,原来是那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我才见了。要冒冒失
失一嚷,倒闹起人来。”一面说,一面洗手,又笑道:“说晴雯出去了?我怎
么没见。一定是要唬我去了。”宝玉笑道:“这不是他?在这里渥着呢。我若
不嚷的快,可是倒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这小蹄子已经自惊
自怪的了。”一面说,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麝月说:“你就这么‘跑解马’
的打扮儿,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宝玉笑道:“可不就是这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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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自站一站,瞧把皮不冻破了你的。”说着
又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速香放上,仍
旧罩了。至屏后,重剔亮了灯,方才睡下。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嚏喷。宝玉叹道:“如何?
到底伤了风了。”麝月笑道:“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没吃碗正经饭。他
这会子不说保养着些,还要捉弄人,明儿病了,叫他自作自受。”宝玉问道:
“头上热不热?”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那里这么娇嫩起来了。”
说着,只听外间屋里槅上的自鸣钟 “当当”的两声,外间值宿的老嬷嬷嗽
了两声,因说道:“姑娘们睡罢,明儿再说笑罢。”宝玉方悄悄的笑道:“咱
们别说话了,看又惹他们说话。”说着,方大家睡了。
至次日起来,晴雯果觉有些鼻塞声重,懒怠动弹。宝玉道:“快别声张。
太太知道了,又要叫你搬回家去养着。家里纵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
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悄悄的从后门进来瞧瞧就是了。”
晴雯道:“虽这么说,你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不然一时大夫来了,人
问起来怎么说呢?”宝玉听了有理,便唤一个老嬷嬷来吩咐道:“你回大奶
奶去,就说晴雯白冷着了些,不是什么大病。袭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养病,
这里更没有人了。传一个大夫,从后门悄悄的进来瞧瞧,别回太太了。”老
嬷嬷去了,半日回来说:“大奶奶知道了。说两剂药好了便罢,若不好时,
还是出去为是。如今的时气不好,沾染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
晴雯睡在暖阁里,只管咳嗽,听了这话,气的嚷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
生怕招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说着,便真
要起来。宝玉忙按他,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生怕太太知道了
说他。不过白说一句。你素昔又爱生气,如今肝火自然又盛了。”
正说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后面。只见两三个后
门口的老婆子带了一个太医进来。这里的丫头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
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来。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
甲,足有二三寸长,尚有金凤仙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回过头来。有一个老
嬷嬷忙拿了一块绢子掩上了。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
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
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气血原弱,偶然沾染了些,吃两剂
药疏散疏散就好了。”说着,便又随婆子们出去。彼时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
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大夫只见了园中景致,并不曾见一个女子。一时
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老
爷且别去,我们小爷罗嗦,恐怕还有话问。”那太医忙道:“方才不是小姐,
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又是放下幔子来瞧的,如何是位爷呢?”老
嬷嬷笑道:“我的老爷,怪道小子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太医来了。’真不
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
那里的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说着,拿了药方进
去。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
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象我们一样的治法,如何使得?凭
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
一个熟的来罢。”老嬷嬷道:“用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如今再叫小厮去请
王大夫去倒容易,只是这个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的,这马钱是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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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宝玉道:“给他多少?”婆子道:“少了不好,看来得一两银子,才是
我们这样门户的礼。”宝玉道:“王大夫来了,给他多少?”婆子笑道:“王
大夫和张大夫每常来了,也并没个给钱的,不过每年四节一个趸儿送礼,那
是一定的年例。这个人新来了一次,须得给他一两银子。”宝玉听说,就命
麝月去取银子。麝月道:“花大姐姐还不知搁在那里呢?”宝玉道:“我常见
着在那小螺甸柜子里拿银子,我和你找去。”说着二人来至袭人堆东西的屋
内,开了螺甸柜子。上一槅都是些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
类的东西,下一槅却有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笸箩内放着
几块银子,倒也有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
两的星儿?”宝玉笑道:“你问的我有趣儿,你倒成了是才来的了。”麝月也
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做买卖,算
这些做什么。”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
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认得戥子,
倒说咱们有心小气似的。”那婆子站在门口笑道:“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
个,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这会子又没夹剪,姑娘收了这块,拣一块小些
的。”麝月早关了柜子出来,笑道:“谁又找去呢,多少你拿了去就完了!”
宝玉道:“你快叫焙茗再请个大夫来罢。”婆子接了银子,自去料理。
一时焙茗果请了王大夫来,先诊了脉,后说病症,也与前头不同。方子
上果然没有枳实、麻黄等药,倒有当归、陈皮、白芍等药。那分两较先也减
了些。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疏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
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等狼
虎药。我和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似的;我禁不起的药,
你们那里经得起?比如人家坟里的大杨树,看着枝叶茂盛,都是空心子的。”
麝月笑道:“野坟里只有杨树,难道就没有松柏不成?最讨人嫌的是杨树,
那么大树只一点子叶子,没一点风儿他也是乱响。你偏要比他,你也太下流
了。”宝玉笑道:“松柏不敢比。连孔夫子都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
呢,可知这两件东西高雅。不害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说着,只见老婆子取了药来。宝玉命把煎药的银铞子找了出来,就命在
火盆上煎。晴雯因说:“正经给他们茶房里煎去罢咧,弄的这屋里药气,如
何使得?”宝玉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还香呢。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
逸士采药治药,则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
如今恰全了。”一面说,一面早命人煨上。又嘱咐麝月打点些东西,叫个老
嬷嬷去看袭人,劝他少哭。一一妥当,方过前边来贾母王夫人处请安吃饭。
正值凤姐儿和贾母王夫人商议道:“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后大嫂子带
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等天暖和了,再来回的跑,也不妨。”王夫人笑道:
“这也是好主意。刮风下雪倒便宜。吃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空心走来,一
肚子冷气,压上些东西也不好。不如园子后门里头的五间大屋子,横竖有女
人们上夜的,挑两个女厨子在那里单给他姐妹弄饭。新鲜菜蔬是有分例的,
在总管账房里支了去,或要钱要东西。那些野鸡獐狍各样野味,分些给他们
就是了。”贾母道:“我也正想着呢,就怕又添厨房事多些。”凤姐道:“并不
事多:一样的分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就便多费些事,小姑娘们受了冷
气,别人还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连宝玉兄弟也禁不住。况兼众
位姑娘都不是结实身子。”凤姐儿说毕,未知贾母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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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孔雀裘
话说贾母道:“正是这个了。上次我要说这话,我见你们大事多,如今
又添出些事来,你们固然不敢抱怨,未免想着我只顾疼这些小孙子孙女儿们,
就不体贴你们这当家人了。你既这么说出来,便好了。”因此时薛姨妈李婶
娘都在座,邢夫人及尤氏等也都过来请安,还未过去,贾母因向王夫人等说
道:“今日我才说这话,素日我不说: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二则众人不
服。今日你们都在这里,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还有他这么想得到的没有?”
薛姨妈、李婶娘、尤氏齐笑说:“真个少有!别人不过是礼上的面情儿,实
在他是真疼小姑子小叔子。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顺。”贾母点头叹道:
“我虽疼他,我又怕他太伶俐了,也不是好事。”凤姐儿忙笑道:“这话老祖
宗说差了。世人都说:‘太伶俐聪明怕活不长’。世人都说,世人都信,独老
祖宗不当说,不当信。老祖宗只有伶俐聪明过我十倍的,怎么如今这么福寿
双全的?只怕我明儿还胜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岁后,等老祖宗归了西,
我才死呢。”贾母笑道:“众人都死了,单剩咱们两个老妖精,有什么意思!”
说的众人都笑了。
宝玉因惦记着晴雯等事,便先回园里来。到了屋中,药香满室,一人不
见,只有晴雯独卧于炕上,脸上烧的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忙又向
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热。因说道:“别人去了也
罢,麝月秋纹也这么无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纹是我撵了他去吃饭
了,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他出去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什么。必是
说我病了不出去。”宝玉道:“平儿不是那样人。况且他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
想来一定是找麝月来说话,偶然见你病了,随口说特瞧你的病,这也是人情
乖觉取和儿的常事。便不出去,有不是,与他何干?你们素日又好,断不肯
为这无干的事伤和气。”晴雯道:“这话也是,只是疑他为什么忽然又瞒起我
来?”宝玉笑道:“等我从后门出去,到那窗户根下听听说些什么,来告诉
你。”
说着,果从后门出去至窗下,潜听麝月悄悄问道:“你怎么就得了的?”
平儿道:“那日彼时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
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访查。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本来又穷,
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起来是有的,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
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去了,拿着这支镯子,说是小丫头坠儿偷起来
的,被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我赶忙接了镯子。想了一想:宝玉是偏在你
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个良儿偷玉,刚冷了这二年,闲时
还常有人提起来趁愿;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坊家
去了!偏是他这么着,偏是他的人打嘴。所以我倒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
玉,只当没有这事,总别和一个人提起。第二件,老太太、太太听了生气。
三则袭人和你们也不好看。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说:‘我往大奶奶那里去来着,
谁知镯子褪了口,丢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没看见。今儿雪化尽了,黄澄澄的
映着日头,还在那里呢,我就拣了起来。’二奶奶也就信了,所以我来告诉
你们。你们以后防着他些,别使唤他到别处去。等袭人回来,你们商议着,
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就完了。”麝月道:“这小娼妇也见过些东西,怎么这么眼
浅?”平儿道:“究竟这镯子能多重!原是二奶奶的,说这叫做‘虾须镯’,
倒是这颗珠子重了。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要告诉了他,他是忍不住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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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气上来,或打或骂,依旧嚷出来,所以单告诉你留心就是了。”说着,便
作辞而去。
宝玉听了,又喜又气又叹:喜的是平儿竟能体贴自己的心;气的是坠儿
小窃;叹的是坠儿那样伶俐,做出这丑事来。因而回至房中,把平儿之话一
长一短告诉了晴雯,又说:“他说你是个要强的,如今病了,听了这话,越
发要添病了,等好了再告诉你。”晴雯听了,果然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
即时就叫坠儿。宝玉忙劝道:“这一喊出来,岂不辜负了平儿待你我的心呢?
不如领他这个情,过后打发他出去就完了。”晴雯道:“虽如此说,只是这气
如何忍得住?”宝玉道:“这有什么气的?你只养病就是了。”
晴雯服了药,至晚间又服了二和,夜间虽有些汗,还未见效,仍是发烧
头疼鼻塞声重。次日,王太医又来诊视,另加减汤剂。虽然稍减了烧,仍是
头疼。宝玉便命麝月取鼻烟来:“给他闻些,痛打几个嚏喷就通快了。”麝月
果真去取了一个金镶双金星玻璃小扁盒儿递给宝玉。宝玉便揭开盒盖,里面
是个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两肋又有肉翅,里面盛着些真正上等洋烟。
晴雯只顾看画儿,宝玉道:“闻些,走了气就不好了。”晴雯听说,忙用指甲
挑了些抽入鼻中。不见怎么,便又多多挑了些抽入。忽觉鼻中一般酸辣,透
入囟门,接连打了五六个嚏喷,眼泪鼻涕登时齐流。晴雯忙收了盒子,笑道:
“了不得,辣!快拿纸来。”早有小丫头子递过一搭子细纸,晴雯便一张一
张的拿来醒鼻子。宝玉笑问:“如何?”晴雯笑道:“果然通快些。只是太阳
还疼。”宝玉笑道:“越发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说着,便命麝
月:“往二奶奶要去,就说我说了,姐姐那里常有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
叫做 ‘依佛哪’,找寻一点儿。”麝月答应去了,半日,果然拿了半节来。
便去找了一块红缎子角儿,铰了两块指顶大的圆式,将那药烤和了,用簪挺
摊上。晴雯自拿着一面靶儿镜子贴在两太阳上。麝月笑道:“病的蓬头鬼一
样,如今贴了这个,倒俏皮了!二奶奶贴惯了,倒不大显。”说毕,又问宝
玉道:“二奶奶说了:明儿是舅老爷的生日,太太说了叫你去呢。明儿穿什
么衣裳?今儿晚上好打点齐备了,省的明儿早起费手。”宝玉道:“什么顺手
就是什么罢了。一年闹生日也闹不清。”说着,便起身出房,往惜春屋里去
看画儿。
刚到院门外边,忽见宝琴小丫头名小螺的从那边过去。宝玉忙赶上问:
“那里去?”小螺笑道:“我们二位姑娘都在林姑娘屋里呢,我如今也往那
里去。”宝玉听了,转步也便和他往潇湘馆来。不但宝钗姐妹在此,且连岫
烟也在那里。四人团坐在熏笼上叙家常。紫鹃倒坐在暖阁里,临窗户做针线。
一见他来,都笑说:“又来了一个!没了你的坐处了。”宝玉笑道:“好一幅
‘冬闺集艳图’!可惜我迟来了。横竖这屋子比各屋子暖,这椅子坐着并不
冷。”说着,便坐在黛玉常坐的地方,上搭着灰鼠椅搭一张椅上。因见暖阁
之中有一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宝玉便极口赞道:“好
花!这屋子越暖,这花香的越浓。怎么昨儿没见?”黛玉笑道:“这是你家
的大总管赖大奶奶送薛二姑娘的两盆水仙、两盆腊梅:他送了我一盆水仙,
送了云丫头一盆蜡梅。我原不要的,又恐辜负了他的心。你若要,我转送你
如何?”宝玉道:“我屋里却有两盆,只是不及这个。琴妹妹送你的,如何
又转送人,这个断断使不得。”黛玉道:“我一日药铞子不离火,我竟是药培
着呢,哪里还搁的住花香来熏?越发弱了。况且这屋子里一股药香,反把这
花香搅坏了。不如你抬了去,这花儿倒清净了,没什么杂味来搅他。”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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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我屋里今儿也有个病人煎药呢。你怎么知道的?”黛玉笑道:“这说
奇了。我原是无心话,谁知你屋里的事?你不早来听古记儿,这会子来了自
惊自怪的。
宝玉笑道:“咱们明儿下一社又有了题目了:就咏水仙、腊梅。”黛玉听
了,笑道:“罢,罢!再不敢做诗了。做一回,罚一回,没的怪羞的。”说着,
便两手握起脸来。宝玉笑道:“何苦来,又打趣我做什么?我还不怕臊呢,
你倒握起脸来了。”宝钗因笑道:“下次我邀一社,四个诗题,四个词题。每
人四首诗,四首词。头一个诗题《咏太极图》,限 ‘一先’的韵,五言排律;
要把 ‘一先’的韵都用尽了,一个不许剩。”宝琴笑道:“这一说,可知是姐
姐不是真心起社了,这分明是难人。要论起来,也强扭的出来,不过颠来倒
去,弄些《易经》上的话生填,究竟有何趣味。我八岁的时节,跟我父亲到
西海沿上买洋货。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
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着都是玛瑙、珊瑚、猫
儿眼、祖母绿,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
宝的。实在画儿上也没他那么好看。有人说他通中国的诗书,会讲 ‘五经’,
能做诗填词。因此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官,烦他写了一张字,就写他做的诗。”
众人都称道奇异。宝玉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来我们瞧瞧。”宝琴笑道:
“在南京收着呢,此时那里去取?”宝玉听了,大失所望,便说:“没福得
见这世面!”黛玉笑拉宝琴道:“你别哄我们:我知道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
西未必放在家里,自然都是要带上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来。他们虽
信,我是不信的。”宝琴便红了脸,低头微笑不答。宝钗笑道:“偏这颦儿惯
说这些话,你就伶俐的太过了。”黛玉笑道:“带了来,就给我们见识见识也
罢了。”宝钗笑道:“箱子笼子一大堆,还没理清呢,知道在那个里头呢?等
过日子收拾清了找出来,大家再看罢了。”又向宝琴道:“你要记得,何不念
念我们听听?”宝琴答道:“记得他做的五言律一首,要论外国的女子,也
就难为他了。”宝钗道:“你且别念,等我把云儿叫了来,也叫他听听。”说
着,便叫小螺来,吩咐道:“你去我那里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外国的美
人来了,做的好诗,请你这‘诗疯子’来瞧去,再把我们 ‘诗呆子’也带来。”
小螺笑着去了。
半日,只听湘云笑问:“那一个外国的美人来了?”一头说,一头走,
和香菱来了。众人笑道:“人未见形,先已闻声。”宝琴等让坐,遂把方才的
话重告诉了一遍。湘云笑道:“快念来听听。”宝琴因念道: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
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
众人听了,都道:“难为他!竟比我们中国人还强。”一语未了,只见麝
月走来,说:“太太打发了人来告诉二爷,明儿一早往舅舅那里去,就说太
太身上不大好,不得亲身来。”宝玉忙站起来答应道:“是。”因问宝钗宝琴:
“你们二位可去?”宝钗道:“我们不去。昨儿单送了礼去了。”大家说了一
回方散。
宝玉因让诸姐妹先行,自己在后面。黛玉便又叫住他,问道:“袭人到
底多早晚回来?”宝玉道:“自然等送了殡才来呢。”黛玉还有话说,又不能
出口,出了一回神,便说道:“你去罢。”宝玉也觉心里有许多话,只是口里
不知要说什么,想了一想,也笑道:“明儿再说罢。”一面下台阶,低头正欲
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次?醒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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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道:“昨儿夜里好了,只咳嗽两遍,却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就再不能
睡了。”宝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一面说,一
面便挨近身来,悄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一语未了,只见赵
姨娘走进来瞧黛玉,问:“姑娘这几天可好了?”黛玉便知他从探春处来,
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自
走来。”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给宝玉。宝玉会意,便走了出来。正值
吃晚饭时,见了王夫人,又嘱咐他早去。宝玉回来,看晴雯吃了药。此夕宝
玉便不命晴雯挪出暖阁来,自己便在晴雯外边。又命将熏笼抬至暖阁前,麝
月便在熏笼上睡。一宿无话。
至次日天未明,晴雯便叫醒麝月道:“你也该醒了,只是睡不够。你出
去叫人给他预备茶水,我叫醒他就是了。”麝月忙披衣起来道:“咱们叫他起
来,穿好衣裳,抬过这火箱去,再叫他们进来。老妈妈们已经说过,不叫他
在这屋里,怕过了病气;如今他们见咱们挤在一处,又该唠叨了。”晴雯道:
“我也是这么说。”二人才叫时,宝玉已醒了,忙起身披衣。麝月先叫进小
丫头子来收拾妥了,才命秋纹等进来,一同伏侍。宝玉梳洗已毕,麝月道:
“天又阴阴的,只怕下雪,穿一套毡子的罢。”宝玉点头,即时换了衣裳。
小丫头便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建莲红枣汤来,宝玉喝了两口;麝月又捧过一
小碟法制紫姜来,宝玉噙了一块。又嘱咐了晴雯,便忙往贾母处来。
贾母犹未起来,知道宝玉出门,便开了屋门,命宝玉进去。宝玉见贾母
身后宝琴面向里睡着未醒。贾母见宝玉身上穿着荔支色哆罗呢的箭袖,大红
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贾母道:“下雪呢么?”宝玉道:“天
阴着,还没下呢。”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孔雀毛的氅衣给他罢。”
鸳鸯答应走去,果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辉煌,碧彩熌灼,又不似宝
琴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做‘雀金呢’,这是俄罗斯国拿孔雀
毛拈了线织的。前儿那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小妹妹,这件给你罢。”宝玉磕了
一个头,便披在身上。贾母笑道:“你先给你娘瞧瞧去再去。”宝玉答应了,
便出来,只见鸳鸯站在地下揉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绝婚之后,他总不合
宝玉说话,宝玉正自日夜不安,此时见他又要回避,宝玉便上来笑道:“好
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鸳鸯一摔手,便进贾母屋里来了。宝玉
只得到了王夫人屋里,给王夫人看了,然后又回至园中,给晴雯麝月看过,
来回覆贾母说:“太太看了,只说可惜了的,叫我仔细穿,别遭塌了。”贾母
道:“就剩了这一件,你遭塌了也再没了。这会子特给你做这个,也是没有
的事。”说着又嘱咐:“不许多吃酒,早些回来。”
宝玉应了几个“是”。老嬷嬷跟至厅上,只见宝玉的奶兄李贵、王荣和
张若锦、赵亦华、钱升、周瑞六个人,带着焙茗、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
厮,背着衣包,拿着坐褥,笼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已伺候多时了。老嬷
嬷又嘱咐他们些话,六个人连应了几个“是”,忙捧鞍坠镫,宝玉慢慢的上
了马。李贵王荣笼着嚼环,钱升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赵亦华在两边,
紧贴宝玉身后。宝玉在马上笑道:“周哥,钱哥,咱们打这角门走罢,省了
到老爷的书房门口,又下来。”周瑞侧身笑道:“老爷不在书房里,天天锁着,
爷可以不用下来罢了。”宝玉笑道:“虽锁着,也要下来的。”钱升李贵都笑
道:“爷说的是。就托懒不下来,倘或遇见赖大爷林二爷,虽不好说爷,也
要劝两句。所有的不是,都派在我们身上,又说我们不教给爷礼了。”周瑞
钱升便一直出角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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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时,顶头见赖大进来,宝玉忙笼住马,意欲下来。赖大忙上来抱
住腿。宝玉便在镫上站起来,笑着,携手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见个小厮带着
二三十人,拿着扫帚簸箕进来,见了宝玉,都顺墙垂手立住,独为首的小厮
打了个千儿,说:“请爷安。”宝玉不知名姓,只微笑点点头儿。马已过去,
那人方带人去了。于是出了角门。外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
备下十来匹马专候,一出角门,李贵等各上马前引,一阵烟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哄人的钱,一
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仙丹,那有这么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就
好了。你越急越着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那里攒沙去了!瞅着我病了,
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个的才揭了你们的皮!”唬的小丫头子定
儿忙进来问:“姑娘做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了,就剩了你不成?”说
着,只见坠儿也蹭进来了。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
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是老虎,吃
了你?”坠儿只得往前凑了几步。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
向枕边拿起一丈青来,向他手上乱戳,又骂道:“要这爪子做什么?拈不动
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
烂了!”坠儿疼的乱喊。麝月忙拉开,按着晴雯躺下,道:“你才出了汗,又
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得?这会子闹什么?”
晴雯便命人叫宋嬷嬷进来,说道:“宝二爷才告诉了我,叫我告诉你们,
坠儿很懒,宝二爷当面使他,他拨嘴儿不动 ,连袭人使他,他也背地里骂。
今儿务必打发他出去,明儿宝二爷亲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嬷嬷听了,心下
便知镯子事发,因笑道:“虽如此说,也等花姑娘回来,知道了,再打发他。”
晴雯道:“宝二爷今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花姑娘’‘草姑娘’的,我们
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话,快叫他家的人来领他出去。”麝月道:“这也罢
了。早也是去,晚也是去,早带了去,早清净一日。”宋嬷嬷听了,只得出
去唤了他母亲来,打点了他的东西。又见了晴雯等,说道:“姑娘们怎么了?
你侄女儿不好,你们教导他,怎么撵出去?也到底给我们留个脸儿。”晴雯
道:“这话只等宝玉来问他,与我们无干。”那媳妇冷笑道:“我有胆子问他
去?他那一件事不是听姑娘们的调停?他纵依了,姑娘们不依,也未必中用。
比如方才说话,虽背地里,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们就使得,在我们
就成了野人了!”
晴雯听说,越发急红了脸,说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
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野,也撵出我去!”麝月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
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理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理?别说嫂子
你,就是赖大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就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
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
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
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 ‘爷’,老太太还说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
这些人,常回老太太、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回话,难道也称 ‘爷’?那
一日不把 ‘宝玉’两字叫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过一天嫂子闲了,
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
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使,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道我们
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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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有什么分证的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
里上千的人,他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说着,便
叫小丫头子:“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那媳妇听了,无言可对,亦不敢久站,
赌气带了坠儿就走。宋嬷嬷忙道:“怪道你这嫂子不知规矩。你女儿在屋里
一场,临去时也给姑娘们磕个头。没有别的谢礼,他们也不希罕,不过磕个
头尽心罢咧,怎么说走就走?”坠儿听了,只得翻身进来,给他两个磕头。
又找秋纹等,他们也并不睬他。那媳妇嗐声叹气,口不敢言,抱恨而去。
晴雯方才又闪了风,着了气,反觉更不好了。翻腾至掌灯,刚安静了些,
只见宝玉回来,进门就嗐声顿脚。麝月忙问原故,宝玉道:“今儿老太太喜
喜欢欢的给了这件褂子,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
太、太太都不理论。”一面脱下来。麝月瞧时,果然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
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什么,赶着叫人悄悄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
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就用包袱包了,叫了一个嬷嬷送出去,说:“赶天
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知道。”婆子去了半日,仍就拿回来,
说:“不但织补匠,能干裁缝、绣匠并做女工的,问了,都不认的这是什么,
都不敢揽。”麝月道:“这怎么好呢?明儿不穿也罢了。”宝玉道:“明儿是正
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过这个去呢。偏头一日就烧了,岂不扫兴!”
晴雯听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那福气穿就罢
了!这会子又着急。”宝玉笑道:“这话倒说的是。”说着,便递给晴雯,又
移过灯来,细瞧了一瞧。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
线,就象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的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
但这里除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道:“说不的我挣命罢了。”宝玉忙道:
“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
自知道。”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
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掌不住。待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狠命咬牙捱着。
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象,到补
上也不很显。”
宝玉道:“这就很好,那里又找俄罗斯国的裁缝去?”晴雯先将里子拆
开,用茶杯口大小一个竹弓钉绷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
然后用针缝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来,后依本纹来
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不上三五针,便伏在枕上歇一会。宝玉在旁,
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
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拿个枕头给他靠着。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
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眼睛抠搂了,那恰怎么好?”
宝玉见他着急,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
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氄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要不留心,
再看不出的。”宝玉忙要了瞧瞧,笑道:“真真一样了。”晴雯已嗽了几声,
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象。我也再不能了!”“嗳哟”
了一声,就身不由主睡下了。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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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话说宝玉见晴雯将雀裘补完,已使得力尽神危,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
着,彼此捶打了一会。歇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已大亮,且不出门,只叫快
请大夫。一时王大夫来了,诊了脉,疑惑说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
反虚浮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倒轻
了,这汗后失调养,非同小可。”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宝玉看
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倒添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宝玉
一面忙命人煎去,一面叹说:“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
晴雯睡在枕上。嗐道:“好二爷!你干你的去罢。那里就得了痨病了呢!”
宝玉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晴雯此症虽重,
幸亏他素昔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人,再者素昔饮食清淡,饥饱无伤的。这贾宅
中的秘法,无论上下只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调养。故
于前一日病时,就饿了两三天,又谨慎服药调养。如今虽劳碌了些,又加倍
培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好了。近日园中姐妹皆各在房中吃饭,饮爨饮食甚便,
宝玉自能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
袭人送母殡后,业已回来,麝月便将坠儿一事,并“晴雯撵逐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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