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_8 JK.罗琳(英)
  她说得很对。哈利发现消失咒难得要命。到两节课快结束时,他和罗恩谁都没能使他们用来练习的蜗牛消失,虽然罗恩抱有希望地说,他认为他那只蜗牛的颜色变浅了点儿。而赫敏刚试到第三次,就成功地使她的蜗牛消失了,因此从麦格教授那里为格兰芬多学院赢得了十分的奖励。只有她一个人不用做家庭作业,其他人都必须连夜练习这个魔咒,准备第二天下午再在那些蜗牛身上尝试一番。
  有这么多家庭作业要完成,哈利和罗恩有些慌神了。他们把午饭时间花在了泡图书馆上,好查找月长石在制药方面的用途。赫敏还在为罗恩诽谤她的羊毛帽子而生气,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下午,当他们去上保护神奇生物课时,哈利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天气阴冷,寒风凛冽,他们走下草坡、向禁林边上海格的小屋走去时,感到有零星的雨点落在他们脸上。格拉普兰教授站在海格小屋门前十米开外的地方等待同学们,她的面前有一张长长的搁板桌,上面放着许多细树枝。哈利和罗恩刚走到她身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德拉科·马尔福大步朝他们走来,身边围着他那群形影不离的斯莱特林密友。显然他刚才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因为等到克拉布、高尔、潘西·帕金森及其他人围拢在搁板桌旁时,他们还忍不住开心地咯咯直笑,而且他们都不停地朝哈利这边看,因此哈利很容易就能猜出那个笑话说的是什么。
  “人都来齐了吧?”格拉普兰教授看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同学都到了,便粗声粗气地问道,“我们开始吧。谁能告诉我这些东西叫什么名字?”
  她指着面前的那一堆细树枝。赫敏腾地一下举起了手。在她身后,马尔福龇着牙齿,学她上蹿下跳、急着回答问题的样子。潘西·帕金森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但几乎立刻就变成了一声尖叫,只见桌上的细树枝忽地蹿到空中,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一个个像是木头做的小精灵,每个都长着褐色的、疙里疙瘩的腿和胳膊,每只手上有两根树枝般的手指,而每张扁平的、树皮般的滑稽面孔上都有两只圆溜溜的褐色小眼睛在闪闪发亮。
  “哎哟!”帕瓦蒂和拉文德说,这使哈利非常恼火。谁都认为海格从来没有给他们看过什么有趣的动物。必须承认,弗洛伯毛虫确实有点儿乏味,但火蜥蜴和鹰头马身有翼兽还是挺有趣的。而炸尾螺或许有趣得过了头。
  “姑娘们,请你们小声点儿!”格拉普兰教授严厉地说,抓了一把像是糙米一样的东西撒给那些枯枝般的动物,它们立刻扑上去吃了起来,“那么——有谁知道这些动物的名字?格兰杰小姐?”
  “护树罗锅,”赫敏说,“它们是树木的保护神,通常生活在魔杖树上。”
  “格兰芬多加五分。”格拉普兰教授说,“不错,这些动物是护树罗锅,格兰杰小姐说得很对,它们一般生活在枝干可以用来做魔杖的树上。有谁知道它们吃什么吗?”
  “土鳖,”赫敏立刻答道,怪不得那些哈利以为是糙米的东西都在动个不停呢,“还有仙人蛋,如果它们能弄到的话。”
  “好孩子,再加五分。所以,如果你们需要在护树罗锅栖息的树上采集树叶或木料,最好准备一些土鳖作为礼物,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安抚它们的情绪。它们看上去没什么危险,但如果被惹急了,就会用手指来挖人的眼睛。你们可以看到,它们的手指非常尖利,碰到人的眼球可不是好玩的。好了,如果你们愿意靠近一点,拿一些土鳖,领一只护树罗锅去——这里的护树罗锅够三个人分到一只——便可以更仔细地研究它们。我希望下课前每人完成一张草图,标出护树罗锅身体的每个部分。”
  全班同学都朝搁板桌拥去。哈利故意绕到后面,这样他正好站在了格拉普兰教授旁边。
  “海格到哪儿去了?”趁其他人都在挑选护树罗锅时,他问她道。
  “不关你的事。”格拉普兰教授强硬地说,上一次海格没能来上课时,她也是这样的态度。德拉科·马尔福那张尖脸上堆满坏笑,他把身体探到哈利面前,抓住了那只最大的护树罗锅。
  “说不定,”马尔福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哈利一个人能听见,“那个愚蠢的傻大个儿受了重伤呢!”
  “如果你不闭嘴,没准你才会受重伤!”哈利几乎不动嘴唇地说。
  “说不定他正在摆弄他对付不了的大家伙呢,但愿你明自我的意思。”
  马尔福走开了,一边还扭头朝哈利坏笑着,哈利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莫非马尔福真的知道一些情况?毕竟他父亲是一个食死徒啊。会不会他掌握了海格的下落,而凤凰社的人还没有听说呢?他匆忙绕过桌子,找到罗恩和赫敏,他们正蹲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试图说服护树罗锅安安稳稳地待一会儿,好让他们把它画下来。哈利掏出羊皮纸和羽毛笔,蹲在他们俩身边,小声地把马尔福刚才说的话告诉了他们。
  “如果海格出了什么事,邓布利多一定会知道的。”赫敏立刻说道,“你要是显出担心的样子,那就正好中了马尔福的圈套,他就会看出来我们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千万别去理睬他,哈利。来,抓住护树罗锅一会儿,让我把它的脸画下来——”
  “没错,”从旁边那组人里传来马尔福清楚的、拖腔拖调的声音,“两天前我爸爸刚跟部长谈过话,听那意思,魔法部真的下决心要采取严厉措施,扭转这个地方不规范的教学了。所以,即使那个傻大个儿真的又露面了,他大概也会立马被打发回家的。”
  “哎哟!”
  因为哈利把护树罗锅抓得太紧,几乎都要把它折断了。护树罗锅挥起尖利的手指,报复性地在哈利手上狠狠打了一下,哈利的手上留下两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哈利丢下了护树罗锅。克拉布和高尔听说海格会被开除就已经在粗声大笑,现在笑得更厉害了。只见护树罗锅使出全身力气向禁林跑去,一个快速移动的棍棍小人儿很快就消失在树根间不见了。当场地那边远远传来下课的铃声时,哈利卷起那张血迹斑斑的护树罗锅草图大步赶去上草药课,他手上包着赫敏的手帕,耳朵里还回响着马尔福讥讽的笑声。
  “如果他再管海格叫傻大个儿——”哈利恶狠狠地说。
  “哈利,别去跟马尔福吵架,别忘了,他现在是级长,他可以使你的日子变得非常难过——”
  “哼,我倒想知道难过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呢。”哈利讽刺地说。罗恩笑了,但赫敏皱起了眉头。三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菜地。天空似乎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雨。
  “我只希望海格赶紧把事情办完早点回来,就是这样。”他们来到温室时,哈利低声地说。“不许说格拉普兰那个女人上课上得比他强!”他又威胁地说了一句。
  “我本来就没想说。”赫敏平静地说。
  “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有海格那么好。”哈利斩钉截铁地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刚才经历的是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的示范课,他为此气恼得要命。
  离他们最近的那间温室的门开了,一些四年级学生从里面涌了出来,其中就有金妮。
  “嘿。”她走过时愉快地说。几秒钟后,卢娜·洛夫古德也出来了,落在全班其他同学的后面,鼻子上沾着一块泥土,头发在头顶上打成了一个结。她一看见哈利,那双向外凸起的眼睛似乎兴奋得鼓了出来,她直冲着哈利走了过来。哈利班上的许多同学都好奇地转过脸来看着他们。卢娜深深地吸了口气,也没有先打一个招呼,就直通通地说道:“我相信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回来了,我相信你跟他展开过搏斗,并逃脱了他的魔爪。”
  “嗯——是的。”哈利尴尬地说。卢娜戴着两个胡萝卜般的耳坠,帕瓦蒂和拉文德看来注意到了这点,她们俩咯咯笑着,一边用手指着她的耳垂。
  “你们可以笑,”卢娜说,声音提高了,显然她以为帕瓦蒂和拉文德是在笑她刚才说的话,而不是笑她戴的东西,“可是人们以前还以为世界上没有泡泡鼻涕怪和弯角鼾兽之类的东西呢!”
  “对啊,他们没有错啊,是不是?”赫敏不耐烦地说,“世界上确实没有泡泡鼻涕怪和弯角鼾兽之类的东西呀。”
  卢娜咄咄逼人地瞪了她一眼,猛一转身走开了,两个胡萝卜剧烈地晃荡着。
  这时尖声大笑的可不止帕瓦蒂和拉文德两个人了。
  “你能不能不要惹惟一相信我的人生气?”他们走进教室时,哈利对赫敏说。
  “哦,看在上天的份儿上,哈利,你总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吧。”赫敏说,“金妮把她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显然,她只相信那些毫无根据的事情。哼,我就知道,她父亲办着《唱唱反调》,她还能好到哪儿去呢?”
  哈利想起了他到校那天晚上看见的那些不祥的带翅膀的怪马,想起卢娜当时说她也能看见它们。他的心微微往下一沉。难道她在说谎?可是没等哈利进一步深想这个问题,厄尼·麦克米兰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希望你知道,波特,”他用响亮的、传得很远的声音说道,“并不是只有怪人才支持你。我个人百分之百地相信你。我们全家始终坚决拥护邓布利多,我也是这样。”
  “哦——非常感谢,厄尼。”哈利说,他很吃惊,同时也很高兴。厄尼这么做也许有点儿哗众取宠,但是以哈利当时的心情,能够得到一个没在耳朵上挂胡萝卜的人投来的信任的一票,他真是由衷地感激。厄尼的话无疑使拉文德·布朗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当哈利转身跟罗恩和赫敏说话时,他瞥见了西莫的表情,看上去又困惑又不服气。
  不出大家所料,斯普劳特教授一上课就向他们强调O.W.Ls的重要性。哈利真希望所有的老师都别再谈这件事了。每当他想起他有那么多家庭作业要做,他就感到焦躁不安,心里一阵阵发紧,下课时斯普劳特教授又布置他们写一篇论文,哈利的这种感觉顿时变得更强烈了。一个半小时后,格兰芬多的同学们一个个精疲力竭,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龙粪味儿——这是斯普劳特教授最喜欢的一种肥料——排着队返回城堡,谁也没有心思多说话。这又是特别累人的一天。
  哈利饿坏了,五点钟他还要到乌姆里奇那里去关第一次禁闭。他来不及把书包送到格兰芬多塔楼,就直接赶去吃晚饭,这样可以匆匆忙忙吃点东西,再去面对乌姆里奇为他准备的不知什么差使。然而,他刚来到礼堂门口,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高喊道:“喂,波特!”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地嘀咕道,一转身看见了安吉利娜·约翰逊,看她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大发雷霆了。
  “我来告诉你又怎么了,”她说,几步冲到他面前,用手指使劲戳着他的胸口,“你怎么在星期五下午五点钟给自己弄了个关禁闭?”
  “什么?”哈利说,“哎呀对了,选拔守门员!”
  “这会儿倒想起来了!”安吉利娜吼叫着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希望全队球员都参加选拔,找到一个能跟每个队员都配合默契的人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已经特地定好了魁地奇球场了吗?现在你又决定不去参加了!”
  “我没有决定不去参加!”哈利说,觉得被这些不公平的话刺伤了,“是那个叫乌姆里奇的女人罚我关禁闭,就因为我跟她说了关于神秘人的实话。”
  “好吧,你可以直接去找她,请她星期五放你一马,”安吉利娜情绪激烈地说,“我不管你怎么做。如果你愿意,不妨告诉她神秘人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只为了保证你能够到场!”
  她气势汹汹地走了。
  “你们知道吗?”罗恩和赫敏走进礼堂时,哈利对他们说,“我想我们最好去找普德米尔联队(关于这支球队的情况,请见《神奇的魁地奇球》一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0月版)核实一下,奥利弗·伍德是不是在训练期间不幸去世了,因为他的灵魂好像附在安吉利娜身上了。”
  “你认为有多少可能乌姆里奇会在星期五放你一马呢?”他们在格兰芬多的桌旁坐下来时,罗恩怀疑地说。
  “一点儿也没有,”哈利郁闷地说,一边把小羊排倒进自己的盘子里吃了起来,“不过最好还是试一试,对吗?我可以提出增加两次关禁闭什么的——”他咽下一大口土豆,接着说道:“我希望她今天晚上别把我留得太晚。你们知道吗,我们要写三篇论文,给麦格练习消失咒,给弗立维设计一个破解咒,把护树罗锅的草图画完,还要开始给特里劳妮写那无聊的做梦日记!”
  罗恩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抬头扫了一眼天花板。
  “看样子天要下雨了。”
  “那跟我们的家庭作业有什么关系?”赫敏扬起眉毛问道。
  “没什么。”罗恩赶紧说道,耳朵变得通红。
  五点差五分的时候,哈利告别了他们俩,朝四楼乌姆里奇的办公室走去。他敲了敲门,只听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喊道:“进来。”哈利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四下张望着。
  前面三位主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哈利曾经很熟悉这间办公室。在吉德罗·洛哈特居住的那些日子,墙上到处贴着他本人笑容满面的照片。卢平住进来后,每次进来找他,都有可能遇见某个非常有趣的邪恶动物,关在笼子里或箱子里。而冒牌的穆迪住在这里的时候,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器具和手工制品。用来探测别人的不轨行为和藏身之处。
  此刻,这个房间简直完全认不出来了。所有的东西上都盖着带花边的罩布和台布。还有几只插满干花的花瓶,每只都放在单独的小垫子上。一面墙上挂着一组装饰性的盘子,每只盘子上都有一只色彩鲜艳的大猫咪,各自脖子上戴着一个不同的蝴蝶结。这些东西太令人恶心了,哈利简直被吓住了,只顾呆呆地望着它们,后来乌姆里奇教授又说话了。
  “晚上好,波特先生。”
  哈利吓得急忙回过头来。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穿着一件火红耀眼的印花长抱,颜色同她身后书桌上的桌布融在一起,简直分不出来。
  “晚上好,乌姆里奇教授。”哈利不自然地说。
  “好吧,坐下吧,”她说,指着一张垂着花边的小桌子。她已经在旁边放了一把直背椅,桌上有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嗯,”哈利没有动弹,说道,“乌姆里奇教授,嗯——在我们开始前,我——我想请求你一——一件事。”
  她那双向外凸出的眼睛眯了起来。
  “哦,什么?”
  “是这样,我——我是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员。我应该在星期五下午五点钟参加新守门员的选拔,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那天晚上不来关禁闭,另外——另外找一个晚上再补上——”
  他不等把话说完,心里早就知道这是不会有用的。
  “哦,不行。”乌姆里奇说,咧开大嘴笑得那么肉麻,好像刚吞下了一只特别美味多汁的苍蝇,“哦,不行,不行,不行。这是对你散布邪恶、卑鄙、哗众取宠的谎言的惩罚。波特先生,惩罚当然不能为满足有过失者的方便而随意调整。不行,明天、后天,还有星期五,你都必须在下午五点钟到这里来,按计划关禁闭。我认为,你错过一些你特别喜欢的活动,这其实倒是一件好事。它应该能强化我打算给你的教训。”
  哈利感到血一下子冲上了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听她的意思,他是散布了“邪恶、卑鄙、哗众取宠的谎言”,不是吗?她微微偏着脑袋注视着他,脸上仍然挂着肉麻的微笑,似乎她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正等着看他会不会再次发作,大喊大叫。哈利费了很大的努力,转开目光不去看她,把书包扔在那把直背椅旁边坐了下来。
  “不错,”乌姆里奇娇滴滴地说。“我们已经比较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是不是?现在,你要为我写几个句子,波特先生。不,不是用你的羽毛笔,”看见哈利弯腰去打开书包,她赶紧补充道,“你要用的是我的一支很不同寻常的笔。给。”她递给他一支细细长长、笔尖特别尖利的黑色羽毛笔。“我要你写:我不可以说谎。”她语调轻柔地对他说。
  “写多少遍?”哈利问,也做出一副值得称赞的彬彬有礼的样子。
  “哦,一直写到这句话刻在你心里。”乌姆里奇嗲声嗲气地说,“开始写吧。”
  她走到自己的书桌旁坐了下来,埋头对付一堆羊皮纸,看着像是一批等待批改的论文。哈利举起尖利的黑色羽毛笔,这才发现缺少了什么。
  “你没有给我墨水。”他说。
  “哦,你不需要墨水的。”乌姆里奇教授说,声音里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哈利把羽毛笔的笔尖落在纸上,写道:我不可以说谎。
  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出现在羊皮纸上的字,看上去是用鲜红的墨水写成的。与此同时,这行字出现在了哈利右手的手背上,而且深深陷进了皮肉里,像是用解剖刀刻上去的一样——然而,就在他眼睁睁瞪着这些红艳艳的伤口时,皮肤又愈合了,刚才有字的地方只比以前稍微红了一点,但摸上去很光滑。
  哈利扭头去看乌姆里奇。她正注视着他,那张癞蛤蟆似的阔嘴咧成了一个微笑。
  “怎么啦?”
  “没什么。”哈利轻声说。
  他低头望着羊皮纸,再一次把笔尖落在上面,写下了我不可以说谎。他又一次感到手背上烧灼般的疼痛,那些字又一次刻进他的皮肤,几秒钟后,伤口又一次愈合了。
  就这样,哈利一遍又一遍地把这行字写在羊皮纸上。他很快就发现,他用的不是墨水,而是他自己的鲜血。一遍又一遍地,这些字刻进了他的手背,然后愈合,然后,当他再把笔尖落在羊皮纸上时,这些字又会再一次出现。
  乌姆里奇办公室的窗外,夜幕渐渐降临了。哈利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停止。他甚至没有看看表上几点钟了。他知道她在注视他,看他有没有软弱的迹象,他不想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即使他要在这里坐一整夜,用这支羽毛笔把自己的手深深地割开——
  “过来。”过了似乎好几个小时之后,她说道。
  哈利站了起来。他的手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发现伤口虽然愈合了,但那里的皮肤红红的,露着嫩肉。
  “手。”乌姆里奇说。
  哈利把手伸了出去。她把它握在自己的手里。当她用肥厚短粗、戴着一大堆丑陋的老式戒指的手指触摸哈利的手时,哈利拼命克制住一阵战栗。
  “啧啧,看来我还没有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她笑容可掬地说,“没关系,我们明天晚上还要再试一试,对不对?你可以走了。”
  哈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学校里几乎空无一人,时间肯定已经过了半夜。他慢慢地走过走廊,当他拐了个弯、确信她不会听见时,便撒腿跑了起来。
  他没有时间练习消失咒,做梦日记里一个梦也没有记录下来,护树罗锅的草图还没有画完,那么多篇论文一篇也没有写。
  第二天早上,他没吃早饭,匆匆忙忙地编造了两个梦,草草写下来,准备拿到上午第一节的占卜课上交差。他吃惊地发现罗恩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也在临时抱佛脚。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做呢?”哈利问道,罗恩漫无目标地在公共休息室里东张西望,寻找灵感。昨夜哈利回到宿舍时,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听了哈利的问话,他嘀咕了一句,像是“干别的事情了”,然后埋头在羊皮纸上划拉了几行字。
  “这肯定能对付了,”他啪地合上日记本说道,“我说我梦见我在买一双新鞋,这下子她总编派不出离奇的算命鬼话了吧?”
  他们一起匆匆赶往北塔楼。
  “对了,在乌姆里奇那里关禁闭怎么样?她叫你做什么了?”
  哈利迟疑了一刹那,说:“写句子。”
  “那倒不算太糟糕,是吧?”罗恩说。
  “是啊。”哈利说。
  “哟——我忘记了——她准你星期五的假了吗?”
  “没有。”哈利说。
  罗恩同情地叹了口气。
  对哈利来说,这又是很难熬的一天。变形课上他是表现最差的几个人之一,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练习消失咒。午饭时间他不得不放弃休息,把护树罗锅的那张草图画完。这还不算,麦格、格拉普兰和辛尼斯塔教授又给他们布置了一大堆家庭作业,他根本不可能在当天晚上完成,因为他还要到乌姆里奇那里去进行第二次关禁闭。更糟糕的是,安吉利娜·约翰逊听说他不能参加星期五选拔守门员的训练,就在吃晚饭的时候又找到他,告诉他说,她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她希望每个打算留在球队的人都应把训练放在一切活动的首位。
  “我在关禁闭!”她昂首挺胸地走开时,哈利冲着她的背影嚷道,“你以为我不愿意去打魁地奇球,情愿跟那个老癞蛤蟆关在一间屋子里吗?”
  “还好,只是写写句子,”赫敏安慰他道,哈利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低头望着面前的牛排腰子馅饼,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胃口了,“看起来倒不算是很可怕的惩罚——”
  哈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随即点了点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把乌姆里奇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罗恩和赫敏。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那只会使事情显得更加糟糕,因而也就更难面对。他还隐隐约约地感到,这是他和乌姆里奇之间的事情,是一场秘密的意志较量,他不想让她听到他在哭诉埋怨并因此而感到快意。
  “真不敢相信我们有这么多家庭作业要做。”罗恩烦恼地说。
  “那你昨天晚上干吗什么都不做呢?”赫敏问他,“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我当时想散散步。”罗恩闪烁其词地说。
  哈利有一个很清楚的感觉:此刻隐瞒事情真相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二次关禁闭和第一次同样痛苦难熬。哈利手背上的皮肤现在变得更敏感,很快就变红了,像着了火一样地疼。哈利觉得过不了多久,伤口就不会那样有效地愈合了。过不了多久,那些字就会深深刻进他的手背,乌姆里奇大概就会满意了。不过,哈利拼命忍着不发出疼痛的喘息,而且,从他走进办公室直到乌姆里奇放他离去——又是午夜之后,他只说了两句话,“晚上好”和“晚安”。
  他的家庭作业现在已经到了不堪收拾的地步,因此他返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后,尽管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他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打开书本,开始写斯内普布置的那篇关于月长石的论文。他写完时已经是两点半了。他知道写得很糟糕,但也没有办法,他必须交点东西上去,不然接下来就要被斯内普关禁闭了。接着,他匆匆回答了麦格教授给他们布置的几个问题,又在护树罗锅身上合适的部位拼凑了一些东西,准备拿去应付格拉普兰教授,然后才踉踉跄跄地上床睡觉,连衣服也没脱,囫囵倒在被子上,立刻就沉沉地睡着了。
  星期四是在昏昏沉沉的疲劳中度过的。罗恩看上去也是一脸困倦,哈利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哈利的第三次关禁闭跟前两次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过了两个小时后,哈利手背上的“我不可以说谎”便不再愈合,一道道红红的划痕留在那里。冒出细细的血珠。乌姆里奇教授听不到羽毛笔笔尖的沙沙响声,便抬起头来。
  “啊,”她温柔地说,绕过她的书桌过来查看哈利的手,“很好。这应该可以时时提醒你了,是不是?你今晚可以走了。”
  “我明天还要来吗?”哈利问,一边用左手拎起书包,因为右手疼痛难忍。
  “哦,是的,”乌姆里奇教授说,笑得还像以前一样肉麻,“是的,我想再有一夜的努力,我们可以把这句话刻得更深一些。”
  哈利以前认为,他不可能恨世界上的哪个老师比恨斯内普更厉害,可是当他走回格兰芬多的塔楼时,他不得不承认为斯内普找到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个女人是歹毒的,他一边爬上通往八楼的楼梯一边想着,她是一个邪恶的、变态的、疯狂的老——
  “罗恩?”
  他走到楼梯顶上,向右一转,差点儿撞到了罗恩身上。罗恩鬼鬼祟祟地藏在瘦子拉克伦的雕像后面,手里抓着他的飞天扫帚。罗恩看见哈利时惊得跳了起来,赶紧把他那把崭新的横扫11藏到背后。
  “你在做什么?”
  “嗯——没什么。你在做什么?”
  哈利朝他皱起眉头。
  “行了,快告诉我吧!你藏在这里搞什么鬼?”
  “我——我在躲弗雷德和乔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罗恩说,“他们刚和一群一年级新生从这里走过去,我敢说他们又在新生身上试验那些玩意儿了。我是说,现在只要有赫敏在,他们就不能在公共休息室里做这件事了。”他慌乱地、滔滔不绝地说。
  “可是你拿着你的扫帚做什么?你该不是在飞吧,嗯?”哈利问。
  “我——嗯——嗯,好吧,我告诉你,可是不许笑话我,好吗?”罗恩提防地说,脸红得越来越厉害了,“我——我想,既然我有了一把体面的扫帚,我不妨去试试参加格兰芬多守门员的选拔。好了,你笑吧。”
  “我没有笑。”哈利说。罗恩眨了眨眼睛。
  “这个主意太棒了!如果你能进入球队,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还从没有见你当过守门员呢,你技术怎么样?”
  “不算坏吧,”罗恩说,看到哈利的反应,他似乎大松了一口气,“查理、弗雷德和乔治在假期里练球时,总是叫我当守门员。”
  ”这么说,你今晚一直在练习?”
  “每天晚上都练,从星期二开始——不过就我一个人。我一直想给鬼飞球施魔法,让它们朝我飞来,可是不太容易,我不知道这会有多少用。”罗恩显得很紧张和焦虑,“弗雷德和乔治看到我也来参加选拔,肯定要笑掉大牙的。自从我被选为级长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嘲笑我。”
  “真希望到时候我也能去。”哈利苦涩地说,他们一起朝公共休息室走去。
  “是啊,那么你——哈利,你的手背上是什么?”
  哈利刚才用他没拎书包的右手浇了挠鼻子,现在赶紧想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像罗恩想藏起他的扫帚一样没有成功。
  “只是划伤了——没有什么——没有——”
  可是罗恩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膊,把哈利的手背拉到他的眼前。他呆呆地望着刻进皮肤里的那一行字,片刻之后,他显出恶心得要吐的样子,放开了哈利。
  “我记得你说她只是罚你写句子呀?”
  哈利迟疑着,可毕竟罗恩已经对他说了实话,于是他把在乌姆里奇办公室里几个小时的遭遇如实地告诉了罗恩。
  “那个老母夜叉!”罗恩厌恶地低声说道,他们在胖夫人面前停下脚步,胖夫人正把脑袋靠在像框上,恬静地打着瞌睡,“她不正常!去找麦格说说这个情况!”
  “不,”哈利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弄得我心烦意乱,她会感到得意的。”
  “弄得你心烦意乱?你不能让她白白地这么做!”
  “我不知道麦格有多大权力能够管束她。”哈利说。
  “邓布利多,那就告诉邓布利多!”
  “不。”哈利淡淡地说。
  “为什么不?”
  “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哈利说,其实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他不想到邓布利多那里寻求帮助,因为邓布利多从六月份起就没有对他说过一次话。
  “那么,我想你应该——”罗恩话没说完,就被胖夫人打断了,她刚才一直睡眼朦胧地望着他们,这会儿忍不住嚷了起来,“你们到底给不给我口令,还是要我整夜在这里醒着,等你们两个把话说完?”
  星期五早晨,天色还是和这星期的前几天一样阴沉而潮湿。哈利走进礼堂时,尽管还是习惯性地朝教工桌子扫了一眼,但实际上已经对看到海格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立刻就把思路转到了一些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上,比如必须完成的堆积如山的家庭作业,还有必须再到乌姆里奇那里去关一次禁闭。
  那天有两件事情给了哈利一些信心。一是他想到马上就要到周末了,二是尽管最后一次到乌姆里奇那里关禁闭肯定会很恐怖,但从她办公室的窗户能远远地看见魁地奇球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多少看见一点罗恩的选拔情况呢。当然,这些都是十分渺茫的希望之光,可是哈利目前的处境一片黑暗,但凡有什么事情能带来一点点光亮,他都会感到欣慰。他在霍格沃茨还从未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开学第一个星期呢。
  那天傍晚五点钟。他敲响了乌姆里奇教授办公室的门——他满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乌姆里奇喊他进去,在铺着花边的桌子上,那张空白羊皮纸已经在等着他了,旁边放着那支尖利的黑色羽毛笔。
  “你知道该怎么做,波特先生。”乌姆里奇说,一边嗲兮兮地冲他笑着。
  哈利拿起羽毛笔,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要把椅子再往右边挪一两寸——他假装往桌子跟前挪了挪,做到了这一点。现在他能远远地看见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员们在球场上飞来飞去的身影了,三根高高的球门柱底下站着六七个黑乎乎的人影,显然在等着当守门员。离得太远了,不可能看清哪一个是罗恩。
  我不可以说谎,哈利写道。他右手背上的伤口裂开了,再次流出鲜血。
  我不可以说谎。伤口陷得更深,火辣辣地剧痛。
  我不可以说谎。鲜血顺着手腕流淌下来。
  他冒险又朝窗外望了一眼。现在防守球门柱的不知是谁,表现糟糕透了。在哈利鼓足勇气偷看的几秒钟内,凯蒂·贝尔就连进了两球。他垂下目光,重新望着血迹斑斑的羊皮纸,真希望那个守门员不是罗恩。
  我不可以说谎。
  我不可以说谎。
  他只要觉得有机会就抬头往窗外看,只要能听见乌姆里奇的羽毛笔写字的声音,或听见她打开书桌抽屉的声音。第三个参加选拔的人很不错,第四个非常差劲,第五个特别漂亮地躲过了一个游走球,却把一个很容易接住的球漏进了球门。天色越来越黑,哈利心想恐怕他根本不可能看见第六和第七个候选人了。
  我不可以说谎。
  我不可以说谎。
  羊皮纸上满是从他手背上流出的殷红的鲜血,而他的手背疼得像着了火一般。当他再次抬头看时,夜幕已经降临,他再也看不清魁地奇球场上的情形了。
  “让我们看看你有没有吃透这句话,好吗?”半小时后,乌姆里奇柔声细语地说。
  她朝哈利走来,伸出她短粗的、戴着戒指的手指来抓他的胳膊。当她抓住他、仔细查看那些深深刻进他皮肉的文字时,他感到一阵烧灼般的剧痛,但不是手背在痛,而是他额头上的伤疤在痛。与此同时,他上腹部的什么地方还产生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他把胳膊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腾地站起身,直直地瞪着她。她也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把那张松泡泡的阔嘴抻得大大的。
  “是啊,很疼,是不是?”她温柔地问。
  哈利没有回答。他的心怦怦怦地跳得很响很快。她是在说他的手,还是她知道他刚才额头上的感觉呢?
  “好吧,我认为我的目的达到了,波特先生。你可以走了。”
  他拎起书包,尽快离开了房间。
  保持冷静,他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梯一边对自己说。保持冷静,不一定就是你所认为的那样——“米布米宝!”他气喘吁吁地对胖夫人说,肖像画又一次打开了。迎接他的是一片喧闹。罗恩迎面朝他跑来,满脸笑开了花,手里端着高脚酒杯,黄油啤酒洒得胸前都是。
  “哈利,我成功了,我入选了,我是守门员了!”
  “什么?哦——太棒了!”哈利说,努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一些,而他的心还在怦怦地狂跳,手还在突突地阵痛,还在流血。
  “喝一点黄油啤酒吧,”罗恩塞给他一只酒瓶,“我真不敢相信——赫敏去哪儿了?”
  “她在那儿。”也在大口喝着黄油啤酒的弗雷德说,指了指炉火旁的一把扶手椅。赫敏坐在椅子里打瞌睡,手里的酒杯歪向一边,眼看就要洒出来了。
  “嗯,刚才我把消息告诉她时,她说她很高兴。”罗恩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让她睡吧。”乔治赶忙说道。过了一会儿,哈利才注意到他们周围的那几个一年级新生脸上毫无疑问都带着刚流过鼻血的痕迹。
  “来吧,罗恩,看看奥利弗的旧袍子你穿上合适不合适。”凯蒂·贝尔大声说,“我们可以把他的名字摘掉,换上你的——”
  罗恩走了过去,安吉利娜大步走到哈利面前。
  “对不起,我先前对你有些粗暴,波特。”她唐突地说,“当一个头儿压力太大了,你知道。有时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步伍德的后尘了。”她的目光越过高脚酒杯的边缘望着罗恩,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这样,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不是最理想的,”她直率地说,“不过我认为经过一些训练,他应该没有问题。他家里出过一批出色的魁地奇球员。说实在话,我希望他以后能表现得比今天更有天分。维基·弗罗比舍和杰弗里·胡珀今晚飞得都比他好,可是胡珀动不动就哼哼唧唧,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没完没了地抱怨,维基的社会活动太多了。她自己也承认,如果训练和她的‘魅力俱乐部’相冲突,她会把‘魅力’放在第一位。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下午两点钟有一场训练,这次你可一定要去。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尽量多帮助帮助罗恩,好吗?”
  他点了点头,安吉利娜慢慢走回去找艾丽娅·斯平内特了。哈利过去坐在赫敏身边,他刚放下书包,赫敏就猛地惊醒过来。
  “哦,哈利,是你——罗恩真棒,是吗?”她睡眼惺忪地说。“我只是太——太——太累了,”她打了个哈欠,“我一点钟才睡觉,一直在织帽子。它们一眨眼就消失了!”
  果然,哈利仔细一看,发现房间里到处藏着羊毛帽子,让粗心大意的小精灵可以无意中捡拾起来。
  “太好了。”哈利心不在焉地说,如果再不马上找人说说,他就要憋得爆炸了,“听着,赫敏,我刚才在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她碰了我的胳膊——”
  赫敏专注地听着。哈利讲完后,她慢慢地说:“你担心神秘人控制了她,就像当年控制奇洛一样?”
  “是啊,”哈利压低声音说,“有这种可能,是不是?”
  “我想也是,”赫敏说,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我认为神秘人不可能再像支配奇洛那样支配她了。我的意思是,神秘人现在已经活过来了,是不是,他有了自己的身体,不需要再去霸占别人的肉体。我想,他大概对乌姆里奇施了夺魂咒——”
  哈利望着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抛接黄油啤酒的空瓶子,一时间没有说话。然后赫敏又说道:“去年,没有人碰你,你的伤疤也会疼起来,邓布利多不是说这与神秘人当时的感觉有关吗?我的意思是,说不定这与乌姆里奇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但发生这样的事时你正好跟她在一起,这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她是魔鬼,”哈利没精打采地说,“变态。”
  “她确实很可怕,没错,但是——哈利,我认为你最好去告诉邓布利多你的伤疤又疼了。”这是两天里第二次有人建议他去找邓布利多,他对赫敏的回答跟对罗恩的回答完全一样。
  “我不想用这件事去打扰他。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整个暑假都在断断续续地疼——只是今晚疼得更厉害一点,没什么——”
  “哈利,我相信邓布利多愿意被这件事打扰——”
  “是啊,”哈利没来得及控制住自己,脱口说道,“这是邓布利多惟一关心我的地方,是不是,我的伤疤?”
  “别这么说,不是这样的!”
  “我想,我还是写信把这件事告诉小天狼星吧,看看他怎么想——”
  “哈利,你不能在信里谈这样的事情!”赫敏说,显得很惊慌,“你不记得啦,穆迪告诉我们写信时千万要小心!我们不能保证猫头鹰不再被人半路截走!”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告诉他!”哈利烦躁地说。他站了起来。“我要去睡觉了。替我告诉罗恩一声。好吗?”
  “哦,不行,”赫敏显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既然你要走,那就说明我也可以离开而不显得失礼了。我真是累坏了,明天我还想再织一些帽子。对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一起织,很好玩的,现在我的技术越来越好了,还能织出图案、小毛球和各种各样的花样呢。”
  哈利仔细望着她的脸,发现那上面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竭力显出对她提出的建议有点儿动心的样子。
  “嗯——不,我恐怕不能,谢谢。”他说,“嗯——明天不行。我有一大堆家庭作业要做呢——”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男生宿舍的楼梯,赫敏被撇在那里,显得有点儿失望。
  第十四章 珀西和大脚板
  第二天早晨,哈利是宿舍里第一个醒来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几,望着灰尘在从四柱床幔帐缝隙中透进来的那缕阳光中飞旋起舞,喜滋滋地想起了今天是星期六。新学期的第一个星期太漫长了,似乎永远熬不到尽头。就像一堂没完没了的魔法史课。
  四下里是一片熟睡中的寂静,那一缕阳光仿佛是刚刚打造出来的,看来天还刚刚亮。哈利拉开床周围的帘子,开始起床穿衣服。除了远处小鸟叽叽喳喳的啁啾,惟一的声音就是他那些格兰芬多同学缓慢、均匀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离开宿舍朝公共休息室走去。
  哈利径直走向已经熄灭的炉火旁他最喜欢的那张松松软软的旧扶手椅,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展开羊皮纸,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平常一天下来,公共休息室里总是散了一地的羊皮纸团、破旧的高布石、空原料罐和糖纸,现在这些垃圾都不见了,同样不见的还有赫敏织的那些家养小精灵的帽子。哈利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小精灵被释放了,也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墨水瓶的盖子,把羽毛笔伸进去蘸了蘸,然后让笔尖悬在光滑、泛黄的羊皮纸面上一英寸的地方,苦苦思索着——一两分钟后,他发现自己在盯着空空的壁炉发呆,根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他现在才理解罗恩和赫敏暑假里给他写信有多么难了。他怎么才能把刚过去的这一星期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小天狼星,并提出他迫不及待地想问的所有问题,同时又不能让潜在的偷信贼得到许多他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呢?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眼睛出神地望着壁炉,然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又把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果断地在羊皮纸上写了起来。
  亲爱的伤风:
  希望你一切都好,回到这里的第一个星期糟糕极了,我真高兴终于到了周末。
  我们有了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乌姆里奇教授。她差不多像你妈妈一样好。我今天写信给你,是因为去年夏天我写信告诉你的那件事昨晚又出现了,当时我正在乌姆里奇那里关禁闭。
  我们都很想念我们的那位最大的朋友,希望他能很快回来。
  请尽快回信。
  祝顺利。
  哈利
  哈利把信读了好几遍,竭力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审视它。他觉得,光靠读这封信,局外人决不会知道他在说什么——或在跟谁说话。他真希望小天狼星能够读懂关于海格的暗示,并告诉他们海格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哈利不想直接地问,担心会引起别人的过多注意,怀疑海格不在霍格沃茨会去做什么。
  这封信很短,相比之下所花的时间就很长了。在他写信的工夫,阳光已经慢慢照到屋子中间,现在他能隐约地听见楼上宿舍里的动静了。他小心地把羊皮纸封好,爬过肖像洞口,直奔猫头鹰棚屋去了。
  “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走那条路呢。”正当哈利走在过道里时,差点没头的尼克突然从他面前的墙里飘了出来,惊得他不知所措,“皮皮鬼正在搞一个滑稽的玩笑,要捉弄下一个从走廊中间帕拉瑟胸像前面走过的人呢。”
  “是不是让帕拉瑟掉在那个人的头顶上?”哈利问。
  “太有趣了,确实如此,”差点没头的尼克用厌烦的声音说,“皮皮鬼从来玩不出什么巧妙精细的把戏。我得赶紧去找血人巴罗——他大概能够制止这件事——再见,哈利——”
  “好的,再见。”哈利没有向右转,而是向左转,走了一条较远但更安全的路去猫头鹰棚屋。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窗口,都能看到外面蔚蓝明亮的天空,这使他的心情越来越好,他待会儿还要参加训练,终于又能回到魁地奇球场了。
  什么东西蹭了他的脚脖子一下。他低头一看,只见管理员的那只瘦骨如柴的灰猫洛丽丝夫人悄没声儿地走了过去。它用两只灯泡般的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钻到忧郁的威尔福雕像后面不见了。
  “我没做什么坏事。”哈利冲着它身后喊道。看它那样子,无疑是一只急急忙忙去找主人汇报的猫,而哈利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完全有资格在一个星期六早晨到猫头鹰棚屋去呀。
  现在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哈利走进棚屋时,没有玻璃的窗户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一道道银白色的阳光纵横交错地照进这个圆形房间,几百只猫头鹰栖息在椽木上,在早晨的光线中显得有点儿焦躁不安,有几只显然是刚从外面捕食回来。哈利伸长脖子寻找海德薇的身影时,脚下踩着细碎的动物骨头,铺着稻草的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你在那儿。”他说,在靠近拱形天花板最顶部的地方看见了海德薇,“下来吧,我有一封信给你。”
  海德薇低低地叫了一声,展开巨大的白色翅膀飞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是的,我知道外面写的是‘伤风’,”哈利对它说,一边把信拿给它用嘴叼住,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压低声音说,“但是给小天狼星的,明白吗?”海德薇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哈利知道这表示它听明白了。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哈利说着,带着它来到一扇窗口。海德薇用力蹬了一下他的胳膊,腾身跃起,飞到了外面明晃晃的晴朗天空中。他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它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不见了,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海格的小屋,从这扇窗户正好可以看得很清楚,然而烟囱没有冒烟,窗帘拉得紧紧的,很明显仍然没有住人。
  禁林的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哈利望着它们,享受着新鲜空气吹拂在脸上的愉快感觉,心里想着待会儿的魁地奇球训练——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它——一匹巨大的、爬行动物般的、带翅膀的马,跟那天拉着霍格沃茨马车的那些怪马一模一样。只见它像翼手龙一般将坚韧的黑色翅膀充分展开,忽地从树丛中飞了出来,如同一只奇异的巨鸟。它盘旋了一大圈,又忽地一头扎进树丛。整个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哈利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情景,只知道自己的心像打鼓一样怦怦地狂跳。
  身后猫头鹰棚屋的门开了。他吃惊地跳了起来,猛一转身,看见秋·张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个包裹。
  “你好。”哈利下意识地说。
  “噢——你好。”她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上来了——五分钟前我才想起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她举起手里的包裹。
  “噢。”哈利说。他的脑子里似乎一片混乱。他很想说几句好玩的、风趣的话,但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刚才那匹可怕的长翅膀的怪马。
  “天气真不错。”他说着指了指窗外。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因尴尬而缩成了一团。天气。他居然在谈天气——
  “是啊。”秋说,一边东张西望寻找一只合适的猫头鹰,“正好适合打魁地奇球。我整个一星期都没出去,你呢?”
  “也没有。”哈利说。
  秋选中了学校的一只谷仓猫头鹰。她轻声唤它落到她的胳膊上,猫头鹰落定后顺从地伸出一只脚,让她把包裹系在上面。
  “对了,格兰芬多找到新的守门员了吗?”她问。
  “找到了,”哈利说,“是我的朋友罗恩·韦斯莱,你认识他吗?”
  “就是那个讨厌龙卷风队的人?”秋很冷淡地说,“他有长处?”
  “是啊,”哈利说,“我想是的。不过我没有观看他的选拔,我被关禁闭了。”
  秋抬起头,包裹在猫头鹰腿上只系好了一半。
  “那个姓乌姆里奇的女人真讨厌,”她低声说,“就因为你讲了——讲了——讲了他遇难的实情,她就关你的禁闭。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整个学校都传遍了。你能那样跟她针锋相对,真是很勇敢。”
  哈利的五脏六腑又一下子膨胀起来,速度之快,使他感到自己真的能从洒满鸟粪的地面上腾起几英寸呢。谁还在乎一匹愚蠢的飞马呢,秋认为他真是很勇敢。一闪念间,他甚至想趁着帮她往猫头鹰腿上系包裹的机会,故意假装不小心地让她看见他受伤的手背——可是这个激动人心的想法刚刚冒头,猫头鹰棚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管理员费尔奇呼哧呼哧地走了进来。他那塌陷的、脉络纵横的面颊涨得紫红,下巴上的垂肉抖个不停,稀疏的花白头发乱糟糟的。显然他是一路跑来的。洛丽丝夫人小跑着跟在他脚后,盯着头顶上的那些猫头鹰,饥饿地喵喵叫着。上面传来一片翅膀不安扇动的声音,一只很大的棕色猫头鹰气势汹汹地把嘴咂得嗒嗒直响。
  “啊哈!”费尔奇说,拖着脚朝哈利跨近一步,皮肉松弛的面颊气得直抖,“我得到了一个情报,你打算订购大批的大粪蛋!”
  哈利抱起双臂,瞪着管理员。
  “谁对你说我订购了大粪蛋?”
  秋望望哈利,又望望费尔奇,也皱起了眉头。她胳膊上的那只谷仓猫头鹰用一条腿站累了,警告地叫了一声,但秋没有理会。
  “我有我的情报来源。”费尔奇洋洋自得地咬着牙说,“现在把你要送的东西交出来。”
  哈利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拖延就把信寄走了,他说:“交不出来,已经走了。”
  “走了?”费尔奇说,气得五官都变了形。
  “走了。”哈利平静地说。
  费尔奇恼怒地张开嘴,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秒钟,然后用眼睛扫视着哈利的长袍。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装在口袋里呢?”
  “因为——”
  “我看见他寄出去的。”秋气愤地说。
  费尔奇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秋·张。
  “你看见他——?”
  “不错,我看见的。”她激动地说。
  片刻的静默,费尔奇瞪着秋,秋也瞪着费尔奇。然后管理员一转身,拖着脚朝门口走去。他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扭头望着哈利。
  “如果我闻到有大粪蛋的味儿——”
  他嗵嗵嗵地下楼去了。洛丽丝夫人恋恋不舍地看了那些猫头鹰最后一眼,跟着他下去了。
  哈利和秋互相对望着。
  “谢谢。”哈利说。
  “没什么,”秋说,这才终于把包裹系在谷仓猫头鹰的另一条腿上,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你没有订购大粪蛋吧?”
  “没有。”哈利说。
  “真奇怪,那他怎么以为你订了?”她一边说一边抱着猫头鹰走向窗口。
  哈利耸了耸肩膀。他和她一样,也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然而奇怪的是,他此刻并没有怎么把它放在心上。
  他们一起离开了猫头鹰棚屋。等他们走到一条通往城堡西区的走廊口时,秋说:“我要从这边走了。嗯,我——我们再见吧,哈利。”
  “好的——再见。”
  她朝他嫣然一笑,走了。哈利继续往前走,心里暗暗地一阵狂喜。他总算跟她有了一次完整的对话,并且没有感到尴尬——你能那样跟她针锋相对,真是很勇敢——秋说他勇敢——她并没有因为他活着而恨他——当然啦,她更喜欢塞德里克,他知道——不过如果他抢在塞德里克之前邀请她参加圣诞舞会,事情可能会完全不同——当哈利向她发出邀请时,她似乎是真心为自己不得不拒绝他而感到遗憾——
  “早上好。”
  哈利来到礼堂,来到格兰芬多桌子旁罗恩和赫敏的身边,兴高采烈地对他们说。
  “你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啊?”罗恩吃惊地打量着哈利,问道。
  “嗯——待会儿要打魁地奇球嘛。”哈利高兴地说,把一大盘咸肉和鸡蛋拖到自己面前。
  “噢——是啊——”罗恩说。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然后他说:“听着——你愿意早一点儿跟我一起出去吗?就是——嗯——在训练前陪我练习练习?这样,你知道的,我就能多少有点儿球感了。”
  “行啊。”哈利说。
  “慢着,我认为你们不应该这么做,”赫敏严肃地说,“你们俩都落下了一大堆家庭作业——”
  可是她突然停住了话头。早晨的邮件来了,像平常一样,一只长耳猫头鹰叼着《预言家日报》朝她飞来,看着很危险地落在糖碗旁边,伸出了一条腿。赫敏把一个纳特塞进它的皮钱袋,拿过报纸,目光犀利地浏览着第一版,这时那只猫头鹰抖抖翅膀飞走了。
  “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罗恩问。哈利咧嘴笑了,知道罗恩是急于把赫敏从家庭作业的话题上引开。
  “没有,”她叹了口气,“都是关于古怪姐妹演唱组的低音乐器手结婚的无聊废话。”
  赫敏展开报纸,把自己挡在了后面。哈利又津津有昧地吃了一份鸡蛋和咸肉。罗恩呆呆地望着高处的窗户,看上去好像有点儿心事。“等一等,”赫敏突然说道,“哦,糟糕——小天狼星!”
  “出什么事了?”哈利说着一把抓过报纸,他用力太大,把报纸撕成了两半,他和赫敏各拿着一半。
  “魔法部从消息可靠人士那里获悉,小天狼星布莱克,那个臭名昭著的杀人魔王——等等,等等——目前就藏在伦敦!”
  赫敏忧心忡忡地小声读着她那一半报纸。
  “准是卢修斯·马尔福,我敢打赌,”哈利压低声音气愤地说,“他在站台上确实认出了小天狼星——”
  “什么?”罗恩显得很惊慌地说,“你该不是说——”
  “嘘!”另外两个同时说。
  “——魔法部提醒巫师界,布莱克十分危险——杀害了十三个人——从阿兹卡班越狱出逃——”
  “又是平常那一套废话。”赫敏说完,放下她那一半报纸,忧虑地望着哈利和罗恩。“得,他又一步也不能离开房子了。”她小声说,“邓布利多确实提醒过他不要出门的。”哈利愁眉苦脸地望着他撕下来的那片《预言家日报》。那一页的大部分版面都被一则“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的广告占据了,显然是在搞减价大甩卖。
  “嘿!”他说,把报纸摊在桌上,好让赫敏和罗恩也能看见,“看看这个!”
  “我各种袍子都有了。”罗恩说。
  “不是,”哈利说,“看——这里这篇小文章——”
  罗恩和赫敏低头细看。那篇文章还不到一英寸长,在那一栏的最下面,标题是:
  非法侵入魔法部
  斯多吉·波德摩,现年三十八岁,家住克拉彭区金链花公园2号,日前在威森加摩接受审判,被控于8月31日非法侵入魔法部并企图实施抢劫。波德摩被魔法部的警卫埃里克·芒奇抓获,芒奇发现他在凌晨一点企图闯过一道一级保密门。波德摩拒绝为自己辩护,被判两项指控成立,在阿兹卡班监禁六个月。
  “斯多吉·波德摩?”罗恩慢慢地说,“就是那个头上像顶着一堆稻草的家伙,是吗?他是凤凰社的——”
  “罗恩,嘘!”赫敏说,一边惊恐地望望四周。
  “在阿兹卡班监禁六个月!”哈利十分震惊,低声说道,“就因为企图闯过一道门!”
  “别傻了,不只是因为企图闯过一道门。他凌晨一点钟跑到魔法部去做什么呢?”赫敏压低声音说。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在给凤凰社做事呢?”罗恩小声而含混不清地阀。.
  “等一下——”哈利慢慢地说,“斯多吉那天是应该来送我们的,记得吗?”另外两个人都看着他。“是啊,他应该是护送我们去国王十字车站的警卫之一,记得吗?就因为他没有露面,穆迪恼火得要命。所以他不可能是在为他们办事,对吗?”
  “那,也许他们没想到他会被捕。”赫敏说。
  “这也许是诬陷!”罗恩激动地嚷了起来,“不——你们听着!”
  看到赫敏脸上威胁的表情,他戏剧性地突然降低声音,继续说道,“魔法部怀疑他是邓布利多一伙的,所以——大概是吧——他们就把他引诱到魔法部,他根本就没有企图闯过一道门!也许他们是在故意编造一些借口,好把他抓起来!”
  哈利和赫敏沉默了片刻,思索着他的话。哈利认为这似乎有点牵强附会,但赫敏却显得很感兴趣。
  “知道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
  她若有所思地叠着她那半张报纸。当哈利放下手中的刀叉时,她仿佛突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啊,对了,我想,我们应该先写斯普劳特布置的那篇自株传粉灌木的论文,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在午饭前开始练习麦格教授的非动物召唤咒——”
  哈利想到楼上等着他的那一大堆家庭作业,心里感到有一点儿内疚,可是外面的天空那样清澈、蔚蓝,令人心旷神恰,而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骑他的火弩箭了——
  “我是说,我们可以今天晚上再做。”罗恩说,这时他和哈利走下草坡,直奔魁地奇球场。他们肩膀上扛着飞天扫帚,耳边依然回响着赫敏严峻的警告,说他们的O.W.Ls考试肯定会门门不及格。
  “我们还有明天呢。她太把功课放在心上了,那是她的毛病——”顿了一下,他又用微微有些不安的声音说,“她说不让我们抄她的,你认为她真的会说到做到吗?”
  “是啊,我想会的,”哈利说,“但是这个也很重要啊,如果我们想留在魁地奇球队里,就必须多加练习——”
  “是啊,没错,”罗恩说,语气一下子振作起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做这些事——”
  他们走近魁地奇球场时,哈利朝右边望去,远处禁林里的树木黑黢黢的,随风微微摇摆。不见有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猫头鹰远远地在猫头鹰棚屋周围盘旋。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那匹飞马又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于是,他把它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他们在更衣室的橱柜里拿了球开始练习,罗恩守住那三根球门柱,哈利充当追球手,想办法让鬼飞球突破罗恩的封锁。哈利认为罗恩的表现相当不错,哈利试图破门进球,但他进攻的球有四分之三都被罗恩挡了出来,而且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两个小时后,他们返回城堡吃午饭——饭桌上赫敏明确地告诉他们,她认为他们没有责任感——然后他们又回到魁地奇球场,开始真正的训练。他们走进更衣室时,除了安吉利娜,其他队友都已经在里面了。
  “怎么样,罗恩?”乔治说,冲他眨了眨眼睛。
  “还好。”罗恩说,在走向球场的一路上,他的话越来越少。
  “准备在我们面前露一手,小不点儿级长?”弗雷德说,毛蓬蓬的脑袋从魁地奇球袍的领口钻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闭嘴。”罗恩板着脸说,第一次穿上了他自己的队袍。袍子穿在身上还挺合适的,要知道这以前可是奥利弗·伍德的袍子,伍德的肩膀比罗恩宽得多。
  “好了,诸位,”安吉利娜从队长办公室走进来,已经换好了衣服,“我们开始吧。艾丽娅,弗雷德,劳驾你们帮大家把球箱子搬出去。噢,外面有几个人在观看,我希望你们只当没看见,好吗?”
  她的语气故意显得很随便,这使哈利觉得自己已经猜到那些不请自来的观众是谁了。果然,当他们离开更衣室来到外面阳光灿烂的球场时,突然听到一阵尖叫声和嘲笑声,是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队员和一些五花八门的追随者,他们聚集在空荡荡的看台中央,声音在露天球场周围响亮地回荡着。
  “那个韦斯莱骑的是什么玩意儿?”马尔福用他冷嘲热讽、拖腔拖调的声音说,“怎么居然有人给那么一根发霉的破木头念飞行咒呢?”
  克拉布、高尔和潘西·帕金森粗声大笑,尖声狂叫。罗恩骑上自己的扫帚,蹬离了地面,哈利跟着他,从后面看见他的两只耳朵越来越红。
  “别理他们,”他一边说一边加快速度追上罗恩,“等到跟他们比完赛,我们就会看到谁在笑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哈利。”安吉利娜赞许地说。她胳膊底下夹着一只鬼飞球,飞着绕过他们,然后放慢速度,停在她半空中的队员们前面。“好了,诸位,我们先传几个球热热身,所有队员注意——”
  “喂,约翰逊,你那个发型是怎么回事呀?”潘西·帕金森在下面尖声尖气地问,“怎么居然有人愿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有蚯蚓从脑袋里钻出来呢?”
  安吉利娜把挡在脸前的长辫子甩到脑后,继续平静地说:“现在散开,看看我们做得怎么样——”
  哈利一转身离开了其他人,来到球场的那一端。罗恩退向对面的球门。安吉利娜一只手举起鬼飞球,使劲朝弗雷德扔去,弗雷德传给乔治,乔治传给哈利,哈利再传给罗恩,罗恩没有接住。
  那些斯莱特林们由马尔福打头,又是笑又是叫。罗恩猛地冲向地面,好赶在鬼飞球落地前把它抓住。他停止俯冲时的动作拖泥带水,差点从扫帚上滑下去,然后他满脸通红地重新升到传球高度。哈利看见弗雷德和乔治交换了一下眼色,但破天荒第一次他们谁也没说什么,哈利感到松了口气。
  “继续传,罗恩。”安吉利娜说,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罗恩把鬼飞球扔给艾丽娅,艾丽娅又传给哈利,哈利传给乔治——
  “喂,波特,你的伤疤感觉怎么样?”马尔福喊道,“你真的不需要躺下来休息休息吗?你肯定有整整一个星期没上医院了吧,这次可是破记录了,是吧?”
  乔治把球传给了安吉利娜,安吉利娜回手传给了哈利,哈利没想到会传给自己,但还是用手指尖把球接住了,飞快地传给罗恩,罗恩扑过去接球,差几英寸没接住。
  “别这样,罗恩,”安吉利娜看到罗恩又俯冲到地面去追鬼飞球,恼火地说,“多留点儿神!”
  当罗恩重新升到传球高度时,很难说清是他的脸还是鬼飞球红得更厉害。马尔福和斯莱特林球队的其他球员爆发出一阵哄笑。
  第三次,罗恩接住了鬼飞球。也许是因为松了口气,他传球出去的时候太激动了,球直接飞过凯蒂张开的双手,重重地撞在她脸上。“对不起!”罗恩呻吟着说,嗖地飞过去看凯蒂伤得重不重。
  “回到原位,她没事!”安吉利娜吼道,“但你是传球给队友,别想着把她从扫帚上打下去,行吗?这件事有游走球来做呢!”
  凯蒂的鼻子流血了。下面斯莱特林们又是跺脚又是嘲笑。弗雷德和乔治向凯蒂靠拢过去。
  “给,把这个吃了,”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小东西递给她,说道,“很快血就会止住的。”
  “好吧,”安吉利娜说,“弗雷德、乔治,去拿你们的球棒和一只游走球来。罗恩,快到球门柱那儿去。哈利,一听到我的命令,就把金色飞贼放出去。我们要开始进攻罗恩的球门了。”
  哈利跟着双胞胎飞下去取金色飞贼。
  “罗恩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是吧?”乔治低声说,他们三个降落在装球的箱子旁边,打开箱子取出了一只游走球和那只金色飞贼。
  “他只是太紧张了。”哈利说,“今天上午我陪他练习时,他挺好的。”
  “哦,那我希望他不会这么快就过了高峰期。”弗雷德担忧地说。
  他们回到了空中。安吉利娜一吹哨子,哈利放开金色飞贼,弗雷德和乔治松手让游走球飞了出去。从那一刻起,哈利就不太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了。他的任务是抓住那只振翅飞翔的小金球,那可以给自己的球队净挣一百五十分呢。要做到这点,需要有过人的速度和精湛的技巧。他加快速度,在追球手们之间灵巧地蹿进蹿出,温暖的秋风吹拂着他的脸,远处斯莱特林们的叫嚷在他耳边回响,但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可是没过一会儿,哨声吹响,他只好又停住了。
  “停下——停下——停下!”安吉利娜尖叫道,“罗恩——你没有守住中间!”
  哈利转脸去看罗恩,只见他盘旋在左边的圆环前,另外两个圆环完全无人防守(关于魁地奇球运动的具体规则,请见《神奇的魁地奇球》一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lO月版)。
  “哦——对不起——”
  “你得一边盯着追球手,一边不停地挪来挪去!”安吉利娜说,“要么守在中间,等必须防守某个圆环时再移动,要么就绕着三个圆环盘旋,千万不能莫名其妙地移到一边去,刚才那三个球就是这样漏进去的!”
  “对不起——”罗恩又说了一遍,他的脸在蔚蓝色天空的衬托下,像烽火台一样红得发亮。
  “还有凯蒂,你就不能想点办法止住鼻血吗?”
  “越来越厉害了!”凯蒂声音发闷地说,一边用袖子堵住不断流出的鲜血。
  哈利扭头去看弗雷德,只见他神色紧张,正在检查自己的口袋。哈利看见弗雷德掏出一个紫色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秒钟,然后回过头去看着凯蒂,显然被吓坏了。
  “好了,我们再试一试。”安吉利娜说。
  斯莱特林们现在齐声合唱“格兰芬多输惨了,格兰芬多输惨了”,安吉利娜假装没有听见,但她骑在扫帚上的姿势显然有点儿僵硬。
  这次他们刚飞了不到三分钟,安吉利娜的哨子就又响了。哈利刚看见金色飞贼在对面球门柱周围飞速盘旋,但也只好停下来,心里明显感到很懊丧。
  “又怎么啦?”他不耐烦地问离他最近的艾丽娅。
  “凯蒂。”她简洁地回答。哈利一转脸,看见安吉利娜、弗雷德和乔治都拼命朝凯蒂飞去。哈利和艾丽娅也迅速赶了过去。看来安吉利娜停止训练的命令下得还算及时,凯蒂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身上血迹斑斑。
  “她需要上医院。”安吉利娜说。
  “我们送她去吧。”弗雷德说,“她——嗯——大概是误吃了一颗血崩豆——”
  “唉,少了击球手和一个追球手,再继续训练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安吉利娜板着脸说,弗雷德和乔治一左一右搀扶着凯蒂朝城堡飞去,“走吧,我们去换衣服。”他们没精打采地走回更衣室,斯莱特林们还在大声唱个不停。
  “训练怎么样?”半小时后哈利和罗恩从肖像洞口钻进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赫敏很冷淡地问道。
  “还算——”哈利刚想说话。
  “完全搞砸了。”罗恩声音空洞地说,一屁股坐在赫敏旁边的椅子上。赫敏抬头看了看罗恩,冷淡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没关系,你这是第一次参加训练,”她安慰道,“肯定需要时间——”“谁说是我把训练弄砸的?”罗恩没好气地问。
  “没有谁呀,”赫敏说,看上去大吃了一惊,“我以为——”
  “你以为我注定就是废物吗?”
  “不,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瞧,你说训练搞砸了,所以我就——”
  “我要去做家庭作业了,”罗恩气呼呼地说,重重地走向通往男生宿舍的楼梯,身体一闪消失了。赫敏转向哈利。“是他搞砸的吗?”
  “不是。”哈利忠诚地维护朋友。
  赫敏扬起眉毛。
  “唉,我想他可以表现得更好一些,”哈利喃喃地说,“但就像你说的,这只是第一次训练——”
  那天晚上,哈利和罗恩在家庭作业上都没有取得多少进展。哈利知道罗恩脑子里尽想着他在魁地奇球训练时的糟糕表现,他自己也很难把“格兰芬多输惨了”的歌声从脑子里赶走。
  整个星期天,他们都待在公共休息室里,埋头书本,房间里先是挤满了人,然后又都走空了。这又是晴朗宜人的一天,格兰芬多的大多数同学都在外面的场地上享受也许是今年的最后一点阳光。到了晚上,哈利觉得仿佛有人在他的脑壳里使劲敲打他的脑袋。
  “我们确实应该在平常尽量多做掉一些作业。”哈利低声对罗恩说,他们终于结束了麦格教授的那篇关于非动物召唤咒的长篇论文,开始苦巴巴地对付辛尼斯塔教授那篇同样难、同样长的论文,是关于木星的许多卫星的。
  “是啊,”罗恩说着揉了揉微微充血的眼睛,把第五张作废的羊皮纸扔进了旁边的炉火里,“哎——我们要不去问问赫敏,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她写的论文?”
  哈利朝赫敏望去。她正坐在那里跟金妮愉快地聊天,克鲁克山蜷缩在她的腿上,两根织针悬在她面前来回穿梭,正在织一双怪模怪样的小精灵袜子。
  “不行,”他语气沉重地说,“你知道她不会让我们看的。”
  于是他们继续绞尽脑汁地想啊写啊,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渐渐地,公共休息室里的人又开始变得稀少起来。到了十一点半,赫敏打着哈欠朝他们走来。
  “快做完了吧?”
  “没有。”罗恩没好气地说。
  “木星最大的卫星是木卫三,不是木卫四,”她从罗恩身后指着他那篇天文学论文中的一行文字说道,“有火山的应该是木卫一。”
  “谢谢。”罗恩凶巴巴地说,把那个写错的句子重重划去了。
  “对不起,我只是——”
  “是啊,如果你只是到这里来挑毛病的——”
  “罗恩——”
  “我没有时间听你唠唠叨叨地教训人,好吗,赫敏,我这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快看!”赫敏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那扇窗户。哈利和罗恩都抬头看去。一只漂亮的长耳猫头鹰站在窗台上,瞪大眼睛看着屋里的罗恩。
  “这是赫梅斯吗?”赫敏问,显得很惊愕。
  “天哪,正是它!”罗恩小声说,扔下羽毛笔,站了起来,“珀西怎么会给我写信呢?”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赫梅斯飞了进来,落在罗恩的论文上,伸出一条腿,上面系着一封信。罗恩把信解了下来,猫头鹰立刻就飞走了,在罗恩画的木卫一上留下沾着墨水的脚印。
  “没错,这肯定是珀西的笔迹。”罗恩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瞪着羊皮纸卷外的几行字:霍格沃茨,格兰芬多学院,罗恩·韦斯莱。他抬头望着哈利和赫敏。“你们怎么看?”
  “打开!”赫敏急切地说,哈利点点头。
  罗恩打开纸卷看了起来。他的目光顺着羊皮纸一行一行地扫下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看完信后,他脸上一副厌恶的神情。他把信塞给哈利和赫敏,他们俩凑在一起同时看了起来。
  亲爱的罗恩:
  我刚刚才听说(从魔法部部长本人那里获悉,他是听你们的新老师乌姆里奇教授说的)你已经成为霍格沃茨的一名级长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高兴和意外,在此先表示对你的祝贺。我必须承认,我一直担心你会走上我们所谓的“弗雷德和乔治”的道路,而不是跟随我的足迹,因此你可以想象,当我听说你终于不再藐视权威,并决心真正肩负起一些责任时,我心里是何等的快慰。
  但是,罗恩,我想要给你的不仅仅是祝贺,我还想给你一些忠告,因此我是在夜里寄这封信的,不是通过平常的早晨邮件递送。我希望你能避开别人的刺探读这封信,避免遇到令人尴尬的提问。部长告诉我你被选为级长时漏了点口风,我听出你现在还经常跟哈利·波特泡在一起。我必须告诉你,罗恩,如果你继续和那个男孩打得火热,就极有危险丢掉你的级长徽章。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