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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_20 JK.罗琳(英)
  “是吗,看来我是要死了,因为它已经碎了!”哈利正吼着,额头掠过一阵剧痛,他的伤疤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感觉到一阵与自己的愤怒毫不相关的强烈怒火涌了上来。“他是知道的!”哈利说着发出一声狂笑,足以匹敌贝拉特里克斯的笑声,“你那亲爱的老伙计伏地魔知道预言球已经碎了!他不会对你满意的,不是吗?”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她大声叫着,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慌。
  “在我使劲把纳威拖上台阶的时候,它给碰碎了!你猜伏地魔会怎么说这件事呢?”
  他的伤疤燃烧着,灼痛难耐——疼得他眼泪汪汪——“骗人!”她尖叫着,但现在他从她的愤怒中听出了恐惧,“它在你的手上,波特,你会把它给我的!预言球飞来!预言球飞来!”
  哈利又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样会把她惹火,他额头上的疼痛越来越猛烈,他觉得自己的头骨就要炸开了。他从一只耳朵的妖精后面伸出一只手晃动了两下,马上又缩了回去,又一道绿光向他飞射过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喊,“没有什么可召唤的!它碰碎了,没有人听到它说了些什么,给你的老板转告一声!'’“不!”她仍在尖叫,“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主人,我尽力了,我尽力了——不要责罚我——”
  “别再浪费你的口舌了!”哈利喊,他皱紧眉头以减轻他伤疤的疼痛,现在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疼得厉害,“你在这里喊他是听不到的!”
  “我听不到吗,波特?”一个愤怒的冷酷声音在说。
  哈利睁开眼睛。
  高高的、瘦瘦的,戴着黑色面罩,蛇一样可怕的脸苍白而憔悴,瞳孔像一条细缝似的猩红眼睛死盯着——伏地魔出现在大厅的中央,他的魔杖指向哈利,哈利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说,你打碎了我的预言球?”伏地魔轻轻地说,用他那猩红、冷酷的眼睛盯着哈利,“不,贝拉(贝拉.即贝拉特里克斯),他没有说谎——我看见真相正从他那一文不值的脑袋里看着我——几个月的准备,几个月的努力——我的食死徒们再一次让哈利妨碍了我——”
  “主人,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正在跟阿尼马格斯布莱克打!”贝拉特里克斯抽泣着说。伏地魔缓缓地走近一点儿,她迅速趴在了他的脚下。“主人,你是知道的——”
  “安静,贝拉,”伏地魔可怕地说,“我一会儿再收拾你!你以为我进到魔法部是专程来听你哭诉道歉的吗?”
  “但是——主人——他在这儿——他就在下面——”
  伏地魔根本不理会她。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波特,”他平静地说,“很长时间以来,你总是给我捣乱,阿瓦达索命!”
  哈利甚至都不能张口反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魔杖冲着地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突然,喷泉里的那个无头金色巫师塑像活了,他从底座上跳下来,砰的一声落在哈利与伏地魔之间的地板上,张开双臂来保护哈利,那道咒语只是从他的胸膛一擦而过。
  “怎么——?”伏地魔大叫,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邓布利多!”
  哈利朝他身后看去,心怦怦直跳。邓布利多就站在黄金大门的前面。
  伏地魔举起魔杖,一道绿光直逼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转身一阵风似的闪开了。一秒钟后,他又出现在伏地魔的身后,挥动着他的魔杖指向喷泉里剩下的塑像。又一个塑像活了。这个巫师冲向贝拉特里克斯,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不停地发射咒语,但在它的胸前都无济于事。它扑了上去,把贝拉特里克斯牢牢地按在了地板上。与此同时,妖精和家养小精灵蹿向嵌在墙上的壁炉,一只胳膊的马人冲着伏地魔飞奔过去,伏地魔不见了,接着又出现在水池旁边。当邓布利多向伏地魔发起攻势的时候,金色的马人围住他们两个一路慢跑,而那个无头的塑像把哈利推到后面,让他避开了打斗现场。
  “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是愚蠢的,汤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傲罗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什么时候完蛋,你什么时候也就死定了!”伏地魔吐了一口唾沫。他对准邓布利多又发射了一道致命的咒语,但是打偏了,打到了安检台上,轰地燃起了一团火。
  邓布利多轻巧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杖:从魔杖射出的咒语的威力就连躲在黄金塑像后面的哈利也能感觉到头发根都立了起来。这一次,伏地魔不得不从稀薄的空气中变出一个银质的盾牌来抵挡咒语。无论什么咒语都不会对盾牌造成显而易见的破坏,尽管咒语击在盾牌上发出了一声低沉如锣响的声音——?种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甭想干掉我,邓布利多。”伏地魔喊道,他那猩红的眼睛在盾牌上面眯着,“还有比这更狠的吗?”
  “我们都知道还有许多其他方法可以摧毁一个人,汤姆。”邓布利多仍是平静地说,继续走近伏地魔,好像他根本没有把眼前的事情放在跟里。他走在大厅里,好像没什么恼人的事情发生过。“我必须承认,只是取你性命不会让我满意。”
  “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了,邓布利多!”伏地魔咆哮着。
  “你真是大错特错了。”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两个人在讨论有关喝酒的事情。他仍在继续走近伏地魔,哈利看到他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走着,也没有任何护体的东西;他真想大喊一声提醒邓布利多小心,但是那个无头卫士还在保护着他,继续把他推向后面的墙根,他根本没法从它的后面出来。“事实上,你最大的失败就是不能理解还有比死亡更坏的事情——”
  又一道绿光从银盾后面射了出来,这一次是那个单臂马人飞奔过来挡在了邓布利多的前面,挨了那一道咒语,被击得粉碎。还没等碎片落地,邓布利多已经抽回了自己的魔杖,像挥舞皮鞭一样挥舞着它。一条长长的细细的火焰从杖尖冒了出来,缠绕在伏地魔的身上,包括盾牌以及所有的东西。一刹那问,看起来邓布利多已经赢了,但是那根火绳随即变成一条毒蛇,迅速从伏地魔身上游了下来,恶狠狠地发出嘶嘶声,面对着邓布利多。
  伏地魔消失了,那条蛇在地板上立了起来,准备开战——邓布利多头顶的半空中,一道火焰噗地炸开,伏地魔又出现了。他站在水池中间的底座上,就是刚刚五个塑像所站的位置。
  “小心!”哈利大喊。
  就在他喊叫的瞬间,又一道绿光从伏地魔的魔杖中飞了出来,射向邓布利多,而那条毒蛇也同时发起了攻势——凤凰福克斯猛地落在邓布利多的前面,嘴张得大大的,一口就把那道绿光整个吞了下去:它燃成了一团火焰,倒在了地板上,小小的,皱皱的,再也不能飞了。与此同时,邓布利多酣畅淋漓地大幅度地一挥魔杖——那条蛇——离把毒牙咬进他的肉里还有一段距离,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化作一缕浓烟消失了。水池里的水扬了起来,像是一个玻璃水制成的茧把伏地魔裹住了。
  眨眼之间,只见一个黑色的、泛着涟漪的、面目模糊的伏地魔的身形闪着微光,朦胧地立在底座上。很明显,他在里面正挣扎着摆脱这个令他窒息的水茧。
  接着他挣脱了,扬起的水哗的一声落回到水池里,大量的水涌出水池,打湿了光滑的地板。
  “主人!”贝拉特里克斯尖声呼喊。
  无疑,一切都结束了,无疑,伏地魔决定要逃走了,哈利想从他的塑像卫士后面跑出来,但是邓布利多对他吼道:“待在那儿别动,哈利!”
  这是第一次,邓布利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慌。哈利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大厅里除了他们以外空空荡荡的,贝拉特里克斯抽泣着,仍被巫师塑像压在身下,小凤凰福克斯在地上虚弱地嘶鸣着。
  突然,哈利的伤疤猛地炸开了,他知道他死了: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永远不能磨灭的痛苦。
  他从大厅里消失了,而哈利则被牢牢地锁在一个有着红色眼睛的怪物所缠绕的圈子里。那怪物缠得太紧,以至于哈利都不知道哪是自己的身体,哪是怪物的身体,他们被融在了一起,被疼痛捆绑着,无路可逃——那个怪物说话了,可它用的是自己的嘴巴,因此哈利只得在极度痛苦中感觉着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现在杀了我,邓布利多——”
  哈利什么也看不见了,已经奄奄一息,周身上下都在强烈地要求解脱出来,他感觉到那个怪物又在利用他了——“如果死亡并不算什么,邓布利多,那么就杀了这个小子——”
  不要再痛苦下去了,哈利想——让他把我们两个都杀掉——让一切都结束,邓布利多——与现在这个样子相比,死亡真的不算什么——我还可以再见到小天狼星——正当哈利百感交集的时候,那个怪物的圈子松了,痛苦消失了;他脸朝下趴在地板上,眼镜不见了,浑身颤抖着,好像不是躺在木地板上,而是冰块上——许多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不该有这种声音啊——哈利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眼镜正躺在无头塑像的脚下,而这个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无头塑像现在却仰面平躺在那里,已经破裂了,一动不动。他戴上眼镜,稍稍抬起头,结果在自己的鼻子前看到了邓布利多的弯鼻子。
  “你还好吗,哈利?”
  “还好,”哈利回答,他抖得厉害,没有办法正常地抬起头来,“还好,我——伏地魔在哪儿,在哪儿——他们是谁——什么——”
  正厅里挤满了人;沿着一面墙的壁炉里猛然问生起了炉火,地板倒映出翠绿色的火焰。一连串男男女女的巫师从炉火中拥了出来。当邓布利多拖着他站起来的时候,哈利看见康奈利·福吉由家养小精灵和小妖精的塑像在前面带路,惊慌失措地走了过来。
  “他在那儿!”一个身穿猩红长袍、扎着马尾辫的男人大叫道。他正指着大厅对面的一堆金色碎片,就是贝拉特里克斯刚被塑像压倒的地方。“我看见了,福吉先生,我发誓他就是神秘人,他抓着一个女人幻影移形了!”
  “我知道,威廉森,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福吉叽里呱啦地说,气喘吁吁的,好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他那细条纹的斗篷里面还穿着睡衣,“天哪——在这儿——在这儿——在魔法部!——老天爷在上——简直不可思议——我是说——怎么会这样——?”
  “如果你到楼下的神秘事务司去,康奈利,”邓布利多说,——哈利已经没事了,邓布利多看上去显然很满意,一边迎了上去,使得刚进来的人能够意识到他是第一时间来到的现场(他们中的几个人举着魔杖;其他人只是满脸的诧异;小精灵塑像和小妖精塑像在拍着巴掌;福吉连蹦带跳,穿着拖鞋的脚都离开了地面)——“你会看到死刑室里有几个逃跑的食死徒,被反幻影移形咒绑着,等待着你去处置他们。”
  “邓布利多!”福吉仍然气喘吁吁,一脸的诧异,“你——在这儿——我——我——”
  他疯狂地四下看了一眼他带来的傲罗,再明显不过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抓住他!”
  “康奈利,我已经准备好跟你们的人再打一仗——再赢一次!”邓布利多说,“但是,几分钟前,你也亲眼见到了,我在这一年里总是在跟你讲的事实。伏地魔回来了,这十二个月来,你一直都在抓错人。现在是时候了,你也该学会用用脑子了。”
  “我——不——好——”福吉气呼呼地说,向周围看了下,似乎希望有人可以告诉他该怎样去做。看到没有人打算给他建议的时候,他说:“很好——德力士!威廉森!下去,到神秘事务司去看一看——邓布利多,你——要告诉我究竟——魔法兄弟喷泉——是怎么回事?”他抱怨的语气加了一句。他盯着四周的地板,巫师和马人的塑像残骸碎片散落一地。
  “我把哈利送回霍格沃茨后,我们才能再谈这个。”邓布利多说。
  “哈利——哈利·波特?”
  福吉转过头来盯着哈利,哈利此时仍在倒掉的塑像旁边倚墙站着,那个塑像在邓布利多与伏地魔搏斗时一直保护着哈利。
  “他——在这儿?”福吉问,一边瞪着哈利,“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会说明一切的,”邓布利多说,“等哈利回到学校以后。”
  他离开了水池,走到黄金巫师那颗脑袋跟前,用魔杖指向它默默念道:“门托斯。”
  那颗脑袋发出了蓝光,震动着地板,声音很响,几秒钟后,它又一动不动了。
  “看明白了,邓布利多!”福吉说,邓布利多捡起那颗脑袋,拿着它走回到哈利面前,“你没有得到使用门钥匙的授权!你不能当着魔法部的面公然那样去做,你——你——”
  邓布利多从他那半月形的眼镜上方盛气凌人地审视了福吉一眼,他马上就变得结巴了。
  “你要发一道命令让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离开霍格沃茨。”
  邓布利多说,“你要告诉你的傲罗停止调查我的保护神奇生物课老师,让他重新回来工作。我要给你——”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十二根指针的手表,看了一眼,“——今天晚上,我可以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这里发生的所有关键问题。然后,我就得回到我的学校里去。如果你需要我更多的帮助,当然,你与其到霍格沃茨来找我,不如给我写信,注明校长收就好了。”
  福吉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大过,他嘴巴张着,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下面,那张圆脸涨红了。
  “我——你——”
  邓布利多转过身没再答理他。
  “拿着这个门钥匙,哈利。”
  他递过那颗塑像脑袋,哈利把手放在它上面,心里没再想下一步要做什么,或者要去哪里。
  “我们应该是半小时后见。”邓布利多轻轻地说,“一——二——三——”
  哈利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个钩子在他肚脐眼后面猛地一拉。光亮的木制地板从他脚下消失了;正厅、福吉和邓布利多都消失了,他正在色彩和声音的旋风中向前飞行——
  第三十七章 失落的预言
  哈利的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膝盖稍稍弯曲了一下,那个黄金巫师的脑袋掉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回响。他环顾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来到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
  在校长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这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已经自我修复了。那些精美的银器又立在了细长腿的桌子上,宁静地喷着烟雾,旋转着。男女老校长的肖像正在照片里打盹,他们有的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带扶手的椅子上,有的则倚在肖像的边框上。哈利从窗口向外望去,一道素雅的灰绿色挂在天边:黎明正缓缓到来。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东西都一动也不动,只有熟睡中的某个肖像偶尔发出的鼾声或是抽鼻子声才会打破这里的宁静。哈利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环境。要是周围的一切能够反映出他的内心感受,要是这些肖像能够在痛苦中呐喊,那该有多好。他在这间安静、漂亮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但又不得不去想——没有办法逃避——小天狼星死了,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哈利,还没有愚蠢到被伏地魔的花招所欺骗,如果他没有坚定不移地确信在梦里所见到的就是真实的,如果他哪怕只是稍稍考虑一下赫敏曾经说过的,伏地魔可能在利用他的热衷逞英雄——真是无法忍受,他不愿去想,他没有办法来承受这一切——他的内心有一个可怕的空洞,正是在这个漆黑的洞里,小天狼星曾经存在过却又消失了,他不愿去感受它,也不愿去琢磨它;他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这样一个大而静的空间里,他忍受不了——一幅肖像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噜,接着用一种冷漠的腔调说:“啊——哈利·波特——”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一边打着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一边用那双狡黠的眯缝眼审视着哈利。
  “你一大早来这里干什么?”菲尼亚斯说,“这间办公室除了合法的校长之外.其他人是禁止入内的。难道是邓布利多送你来的?噢,不要告诉我——”他又抖动着打了个哈欠。“是另一条有关我那个没有用的玄孙的消息?”
  哈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菲尼亚斯还不知道小天狼星已经死了,但是哈利不能告诉他。如果大声地说出来,就会使这件事情彻底终结,彻底无法挽回了。
  又有几幅肖像活动起来。哈利担心会受到他们的盘问,于是大步穿过房间,抓住门把手。但是门没有开。他被关在屋子里了。“我希望这意味着——”一个胖胖的长着红鼻子的巫师说,他悬挂在校长办公桌后面的墙上,“邓布利多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中间来了?”哈利转过身去,那个巫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哈利。哈利点了点头。反手又一次使劲扭动背后的门把手,可门还是没有打开。“哦,太好了,”那个巫师说,“没有他,太没有意思了,实在太没有意思了。”他坐在一把像宝座一样的椅子上,在哈利头顶上方亲切地微笑着,这幅肖像就是他坐在这把椅子上让人给他画的。“邓布利多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个我想你是知道的。”他悠然自得地说,“哦,当然,对你也是相当尊重的。”
  哈利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像是一些巨大的、沉甸甸的寄生虫在翻滚蠕动。哈利忍受不了这些,他再也不能面对自己就是哈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身心困得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是其他什么人,其他任何人——空荡荡的壁炉里突然冒出翠绿色的火焰,哈利吓得从门边跳开了,眼睛盯着壁炉里面飞速旋转的人影。当邓布利多高大的身影从火苗里浮现出来的时候,周围墙上男男女女的巫师们都猛地苏醒了,他们当中许多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谢谢!”邓布利多柔声说。
  他没有马上去看哈利,而是走到门边的栖木旁,从袍子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幼小的、丑陋的、没有羽毛的福克斯,把它轻轻地放在镀金栖枝下面盛着细灰的盘子里,这个位置是成年福克斯平时待的地方。
  “哦,哈利,”邓布利多终于从这只幼小的凤凰身旁走开,对哈利说,“你听到后会很高兴的,你的那些同学,没有人会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而长期受到伤痛的折磨。”
  哈利很想挤出一个“好”字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在他看来,邓布利多是在提醒他,他所造成的损失有多么惨重。虽然邓布利多的目光只有这一次是在直接注视着自己,而且他的态度温和、亲切,绝不是在责怪自己,但哈利仍然没有办法忍受正视他的目光。
  “庞弗雷夫人正在给他们治疗,”邓布利多说,“尼法朵拉·唐克斯可能需要在圣芒戈医院多待一些时间,不过看起来她也会很快康复的。”
  哈利只有冲着地毯一个劲儿地点头,随着外面天色逐渐放明,地毯也变得越来越亮。他确信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肖像都在竖着耳朵倾听邓布利多所讲的每一个字,并且正在纳闷邓布利多与哈利曾经到过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受伤。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哈利。”邓布利多用很轻的声音说。“不,你不知道。”哈利突然提高了嗓门有力地说。强烈的愤怒猛地跃上心头;邓布利多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的心情。
  “你瞧,邓布利多?”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狡黠地说,千万不要想方设法去了解学生们的心思。他们讨厌这样做。他们宁愿被伤心地误会,一个劲儿地自哀自怜,备受煎熬——”
  “够了,菲尼亚斯。”邓布利多说。
  哈利转过身去,背对着邓布利多,眼睛坚定地凝望着窗外。他可以看到远处的魁地奇球场。小天狼星曾在那里出现过一次,变成一条蓬头垢面的黑狗,为的是观看哈利的比赛——他可能是来看看哈利是否像詹姆那样优秀——哈利从来也没有问起过他——“你心里的感受,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哈利,”邓布利多说,“恰恰相反——事实上你能感受到这样的痛苦,正是你最坚强之处。”
  哈利感到熊熊的怒火正在舔噬他的五脏六腑,在可怕的空洞里燃烧,使他充满想要伤害邓布利多的愿望,就因为他那样若无其事,说了那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最坚强之处,是吗?”哈利说,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睛仍然盯着窗外的魁地奇球场,但是却视而不见,“你一点也不明白——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邓布利多平静地问。太过分了。哈利转过身来,气得浑身发抖。“我不想讨论我的感受,可以吗?”
  “哈利,像你这样忍受痛苦证明你还是一个人!这种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我——不——想——有——人性!”哈利吼叫着,从身旁细长腿的桌子上一把抓起那个精致的银器,朝屋子另一头扔过去。银器砸在墙上,撞得粉碎。一些肖像又惊又气地叫了起来,阿芒多迪佩特的肖像说:“真是的!”
  “我不在乎!”哈利冲着他们大口珥,猛地又抓起一个扔到了壁炉里,“我已经受够了,我也看够了,我要摆脱掉。我要结束一切,我再也不会在乎——”他抓起那张放银器的桌子也扔了出去。桌子砸在地板上散了架,那几条细腿也断了,滚向不同的方向。
  “你确实在乎。”邓布利多说。他没有让步,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阻止哈利破坏他的办公室。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几乎是超脱的。“你很在乎你的感受,简直要痛苦死了。”
  “我——没有!”哈利高声尖叫,嗓门大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扯裂了。一刹那闻,他真想冲向邓布利多,猛揍他一顿,打烂他那张平静的老脸,摇晃他,打伤他,让他内心能够感受到一丝的恐惧。
  “哦,不,你有。”邓布利多说,神情更加平静了,“你现在已失去了你的妈妈、你的爸爸,还有除了父母之外你所熟悉的最亲近的人,你当然会在乎。”“你不了解我的感受!,’哈利咆哮着,“你——站在那里——你——”但是怒吼解决不了问题,砸东西也没有更多的帮助。他想跑,他想一直跑下去,不再回头看那张可恶的平静的老脸;他想去一个地方,再也见不到那双湛蓝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他猛地一转身跑到门口,再次握住门把手,猛地一扭。门还是没有打开。哈利又转过身冲着邓布利多。“让我出去。”他浑身颤抖着说。“不行。”邓布利多简短地说。他们相互盯着对方,对视了几秒钟。“让我出去。”哈利又说。“不行。”邓布利多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不——如果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如果你不让我——”“尽情毁掉我的财物吧。”邓布利多沉着地说,“我敢说我的财物太多了。”
  他绕到桌子后面,坐下来看着哈利。
  “让我出去,”哈利又说了一遍,语气冷冰冰的,就像邓布利多的声音一样平静。
  “等我把话讲完。”邓布利多说。
  “你——你以为我想——你以为我会在意——我根本不在乎你要说什么!”
  哈利怒吼着。“你要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你要听,”邓布利多坚决地说,“因为你在生我的气,但远没有气到你应有的程度。如果你要攻击我,我知道你现在很快就要这样做了,我倒很乐意让你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
  “小天狼星的死是我的错,”邓布利多清清楚楚地说,“或者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几乎是我的错——我还没有自大到想承担全部的责任。小天狼星是个勇敢、机智、充满活力的人,像这样的人在得知其他人处境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安心自己待在家里躲起来的。不过,你不应该认为你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到神秘事务司去。如果这之前我能够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哈利,我是应当这样去做的,你就可以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伏地魔可能会设法引诱你到神秘事务司去,这样你就不会在今天晚上被骗到那里。小天狼星也就不会跟在你的后面也赶到那里。错误在我,在我一个人身上。”
  哈利依然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布利多,几乎屏住了呼吸。他听着邓布利多的话,可是基本上什么也没听明白。
  “请坐下吧。”邓布利多说。他不是在命令哈利,而是在请求他。哈利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过满是银器碎片和碎木头的地板,在邓布利多的对面坐了下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在哈利左边慢慢地说,“我的玄孙——布莱克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死了?”
  “是的,菲尼亚斯。”邓布利多说。
  “我不相信。”菲尼亚斯粗暴地说。
  哈利急忙转过头,看到菲尼亚斯正从他的肖像里大步走开。哈利知道他曾到格里莫广场拜访过他的另一幅肖像。此刻,他也许要走过每一幅肖像,要在整座房子里呼唤小天狼星——“哈利,我欠你一个解释,”邓布利多说,“一个对老年人所犯错误的解释。因为我现在意识到,我曾经做过的和没有去做的关于你的那些事情,都带有上了年纪的人的缺憾。年轻人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是如果上了年纪的人忘记了年轻时是怎样的情形,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来我最近已经想不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山峦呈现出橘黄色的耀眼的光边,上面的天空无色而明亮。那光线照到了邓布利多,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胡子上,还有深深的皱纹上。
  “十五年前,”邓布利多说,“当我看到你额头上的伤疤时,我就在猜测它意味着什么。我想它也许是你与伏地魔之间拥有某种联系的标记。”
  “这个你以前跟我说过,教授。”哈利直截了当地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粗鲁的态度。他再也不在乎任何事情。
  “是的,”邓布利多抱歉地说,“是的,但你看——从你的伤疤说起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很明显,在你又回到魔法世界之后不久,我的猜测已被证实,而且每当伏地魔出现在你附近的时候,你的伤疤都会给你一些预兆,或者感觉到其他强烈的情绪。”
  “我知道。”哈利不耐烦地说。
  “你能够感觉到伏地魔的出现,哪怕他做了伪装也是一样,在他情绪高涨的时候,你可以知道他的感觉。自从他回到了他的躯体里,恢复了他的全部力量后,你的这种能力变得越来越显著。”
  哈利没点头。邓布利多所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最近,”邓布利多接着说,“我开始担心伏地魔可能会意识到你们之间有这样一种联系。果然,有一回他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就是你深入到他的头脑和思想里的时候,当然,我指的是你目睹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
  “没错,斯内普告诉过我。”哈利咕哝着说。
  “是斯内普教授,哈利,”邓布利多小声纠正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由我来对你说明这件事情?为什么我没有亲自教你大脑封闭术?为什么我甚至几个月来都不看你一眼呢?”
  哈利抬起眼睛,看到邓布利多此时一脸的忧伤和疲惫。
  “是的,”哈利喃喃地说,“是的,我想过。”
  “你看,”邓布利多继续往下说,“伏地魔打算进入你的头脑,控制并误导你的思想,我相信他是在不久前才有这个想法的,我不想让他这种愿望变得更强烈。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比起校长与学生之间应有的关系要亲密得多,他就会抓住这个可乘之机,利用你来暗中监视我。我担心他会利用你,担心他会设法控制你。哈利,我认为我这样想是对的,伏地魔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利用你。就在我们仅有的几次见面中,我想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在你的眼睛后面晃动——”
  哈利记起这段时间以来每当他与邓布利多的目光接触时,总是感到自己身体里有条潜伏的蛇苏醒过来,准备发动攻击。
  “就像今晚伏地魔所证明的那样,他控制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毁灭我,而是为了毁灭你。就在刚才他暂时控制你的时候,他希望我会为了干掉他而牺牲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哈利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些话。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他一定会对这些事情非常感兴趣,可是现在,与失去小天狼星而在心里产生的深深的伤口相比,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无关紧要——“小天狼星告诉我,就在你看到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你感觉到伏地魔在你的体内苏醒了。我马上意识到我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伏地魔已经知道他可以利用你。为了提高你对伏地魔侵入大脑的防御能力,我安排了斯内普教授来教你大脑封闭术。”
  他停了一下,哈利盯着一缕阳光慢慢滑过邓布利多光滑的桌面,照亮了一个银制墨水瓶和一支鲜红色的羽毛笔。哈利能够觉察到周围的肖像都没有睡觉,正在聚精会神地倾听邓布利多的解释;他还能听到袍子偶尔发出的沙沙声和清嗓子的细小声音。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还没有回来——“斯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利多接着说,“你几个月以来总是梦见神秘事务司的大门。当然,伏地魔自从重新获得了他的躯体之后,就一心想着能够听到预言的内容;所以当他密切注意那道门的时候,你也会同样注意的,尽管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接着,你看到了被捕前在神秘事务司工作的卢克伍德,看到他正在告诉伏地魔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预言球存放在魔法部里,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只有预言涉及到的人才可以把它们从架子上取下来,而不会受到痛苦的折磨。正是因为这样,要么是伏地魔冒着最终暴露的危险自己到魔法部去——要么就是由你来为他做这件事。所以掌握大脑封闭术成了你的当务之急。”
  “但是,我没有掌握。”哈利嘟哝着。他声音很大,想用这种办法缓解内心沉重的罪恶感:坦白地说出来一定可以减轻一些堆积在心头的可怕压力。“我没有练习,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是能够不让自己总做这个梦的,赫敏也一直提醒我。如果我做到了,他就无法告诉我该去哪儿,还有——小天狼星也就不会——小天狼星也就不会——”
  哈利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进发了:他需要证明自己,他需要解释——“我设法去调查他是否真的抓住了小天狼星,我去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我在炉火里问克利切,他说小天狼星不在,说他已经走了!”“克利切在说谎。”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你不是他的主人,他欺骗你不用惩罚自己。克利切故意要你去魔法部。”“他——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哦,是的。恐怕克利切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一仆二主。”
  “怎么会呢?”哈利茫然地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没离开过格里莫广场。”
  “就在圣诞节前夕,克利切抓住了一个短暂的机会。”邓布利多说,“小天狼星对他大喊‘滚出去’的时候,他逮住了这句话,把它曲解为是离开那座房子的命令。他去了布莱克的堂姐纳西莎那里,她是贝拉特里克斯的妹妹,也就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妻子。纳西莎是惟一能让他有些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
  “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利问道,心里怦怦直跳,感到很不舒服。他记起圣诞节的时候自己曾为克利切莫明其妙的失踪担心过,记起他后来又突然出现在阁楼里——“克利切昨天晚上告诉我的。”邓布利多说,“你知道,在你给了斯内普教授那个含义模糊的提醒之后,他意识到你已经见到小天狼星被关在神秘事务司里的情景。他,就像你一样,想马上与小天狼星取得联系。我要说明一点,凤凰社的成员们拥有比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办公室里的炉火还要行之有效的联络方式。斯内普教授发现,小天狼星正安然无恙地待在格里莫广场。
  “然而,斯内普教授发现你和乌姆里奇没从禁林里回来,他开始担心你仍在认为小天狼星已经成了伏地魔的俘虏。他立刻通知了几个凤凰社的成员。”
  邓布利多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当时,阿拉斯托·穆迪、尼法朵拉·唐克斯、金斯莱·沙克尔,还有莱姆斯·卢平都在总部。大家一致同意立刻行动去帮助你。因为我随时都可能按照约定到达总部,所以斯内普教授要小天狼星留下来,因为需要有人留在总部通知我发生的事情。同时,他还打算到禁林里去找你。
  “但是小天狼星不愿意看到其他人都去找你而他却留在总部。于是他交待给克利切,让克利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动身去魔法部之后不久,我就到了格里莫广场,是家养小精灵告诉我小天狼星去了哪儿。当时他都快要笑破肚皮了。”
  “他在笑?”哈利声音低沉地问。
  “哦,是的,”邓布利多说,“你知道,克利切不能完全背叛我们。他不是凤凰社的保密人,无法告诉马尔福我们在何处,或者告诉他们已经禁止他泄露的一些凤凰社的机密计划。他被他同类的魔法束缚着,也就是说他不能够违背主人小天狼星的直接命令。而他告诉纳西莎的那些对伏地魔非常有用的情报,在小天狼星看来却都是些很不起眼的小事,用不着考虑不许他说出去。”
  “你指的是什么?”哈利问。
  “比如小天狼星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利多轻轻地说,“还有你把小天狼星当作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这样的事实。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小天狼星在凤凰社里,也早就知道你清楚他在什么地方——但是,克利切的情报让他意识到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一个你可以舍身搭救的人。”
  哈利的嘴唇又冷又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利切小天狼星是不是在家的时候——“马尔福——一定是按照伏地魔的指示——要求他,当你一旦梦到小天狼星受折磨被拷问的情景,他必须设法不让小天狼星成为绊脚石。所以,你想确定一下小天狼星是不是在家,克利切就会说他不在家。克利切昨天打伤了鹰头马身有翼兽巴克比克,而你在火里出现的时侯,小天狼星正在楼上照料他。”
  哈利好像缺氧一样,呼吸急切而短促。
  “是克利切告诉你这一切的——他还笑着?”他嘶哑地问。
  “他不愿意告诉我,”邓布利多说,“但是我的摄神取念技艺已颇有成就,别人对我撒谎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我劝他——在我去神秘事务司之前,说出事情的全部经过。”
  “还有,”哈利小声说,他冰凉的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还有赫敏一直要我们好好对待他——”
  “她说得很对,哈利。”邓布利多说,“当我们选择格里莫广场12号作为总部的时候,我就提醒过小天狼星一定要荨重和善待克利切。我也跟他讲过克利切可能会对我们不利。但我想小天狼星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或者,他总是把克利切看作是跟人类拥有同样敏感情绪的一种生物——”
  “难道你是在责怪——难道你——把小天狼星说成——”哈利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准确地表达;但是刚刚才平息的怒火又在他心里燃烧起来:他不能允许邓布利多诋毁小天狼星,“克利切是个骗子——肮脏的——他罪有应得——”
  “克利切是由巫师变出来的,哈利,”邓布利多说,“所以,他是让人同情的,他的存在就如同你的朋友多比一样可怜。他不得不服从小天狼星的命令,因为小天狼星是他所侍奉的家庭中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但他并不是真心真意对他忠诚。不管克利切犯了什么错,都必须承认小天狼星没有做过任何能够改善他命运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小天狼星!”哈利大喊。
  他又站了起来,火冒三丈,准备冲上去狠狠教训邓布利多一顿:显然他根本不了解小天狼星,不知道他有多么勇敢,不知道他曾经历了多少苦难——“那斯内普呢?”哈利反驳道,“你还没有提到他,不是吗?当我告诉他伏地魔抓了小天狼星的时候,他只是跟平时一样地嘲笑我!——”
  “哈利,你知道的,当着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面,斯内普教授别无选择,只能装着对你的话满不在乎。”邓布利多从容地说,“然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他尽可能快地把你所说的一切通知了凤凰社成员。你没有从禁林里回来,是他推测出你的去向。当乌姆里奇教授试图逼你说出小天狼星下落的时候,也是他给了她假的吐真剂。”
  哈利根本不理会这些,他在谴责斯内普的过程中心里有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似乎这样能够缓解他那可怕的罪恶感,同时他还希望邓布利多能够附和他。
  “斯内普——斯内普唆使小天狼星留下来待在家里——他把小天狼星当作胆小鬼了——”
  “小天狼星年纪不小了,而且相当精明,他不会让这样的小小奚落影响到自己.”邓布利多说。
  “斯内普没有继续教我大脑封闭术!”哈利气呼呼地大喊,“他把我赶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事我知道。”邓布利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亲自教你是个错误,虽然在那个时候,我确信,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比向伏地魔进一步暴露你的思想更危险——”
  “斯内普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我的伤疤在上完他的课之后总是疼得更加厉害——”哈利记起罗恩对这门课的想法,接着补充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设法让我降低对伏地魔的防御能力,以便使伏地魔更容易入侵到我的——”
  “我信任西弗勒斯斯内普,”邓布利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老年人的另一个错误——有些伤口太深,不容易愈合。我以为斯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的感觉——我错了。”
  “那就是了,不是吗?”哈利吼道,压根儿没有在意墙上那些令人厌恶的肖像们的表情和小声嘀咕的责难声,“斯内普讨厌我爸爸就可以,而小天狼星讨厌克利切就不行?”
  “小天狼星没有不喜欢克利切,”邓布利多说,“他只是把他看作是个不值得过多留意或更多关心的佣人。可是漠不关心,还有视而不见,往往会比直截了当的厌恶造成的伤害大得多——今天晚上我们摧毁的那个喷泉说了一个谎。我们这些巫师长期以来虐待、谩骂我们的伙伴,现在我们是自食其果。”
  “你是说小天狼星罪有应得,是不是?”哈利狂吼着。
  “我没有这样说,你也永远不会听到我说这样的话。”邓布利多轻轻地回答,“小天狼星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他通常对家养小精灵是很好的。他不喜欢克利切,因为克利切是他所讨厌的那个家庭的一个活的记忆。”
  “所以,他讨厌他!”哈利粗声粗气地说,没理邓布利多就径自走开了。此刻,房间里的光线很明亮,所有肖像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有人看这间办公室。“你让他留下来做牢似的待在屋子里,而他讨厌这样,所以他昨天晚上想要出来——”
  “我一直在努力保护小天狼星。”邓布利多轻轻地说。“可是没有人喜欢被锁起来!”哈利气恼到极点,反驳道,“去年整个夏天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邓布利多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在手指修长的双手里。哈利注视着他。这是一种反常的表现,但无论是出于精疲力竭,还是痛苦难过,抑或是出于其他任何情绪,都没有使哈利的火气和缓下来。相反,邓布利多流露出来的软弱表现,更加让他感到愤怒。当哈利想要对他发火、冲他怒吼的时候,他没有理由表现得不坚强。
  邓布利多放下双手,从他那半月形的眼镜里审视着哈利。
  “是时候了,”他说,“是我应该告诉你早在五年前就应该跟你说的事情了。请坐下,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我只要求你有一点点耐心。然后你可以对我发火——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在我说完之后,我不会阻止你。”
  哈利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邓布利多,接着快速回到邓布利多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等着他开口。
  邓布利多凝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地面,过了一会儿目光又回到哈利身上。他说:“哈利,五年前,正如我计划和希望的那样,你安然无恙地来到霍格沃茨。哦——并不是完全安然无恙,你受苦了。当我把你留在你姨父、姨妈家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受苦。我知道这样做会注定你要经历黑暗而艰辛的十年。”
  他停顿了一下,哈利没有说话。
  “你也许要问——而且有很好的理由来问——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为什么一些巫师家庭不能收留你?许多家庭不仅仅乐意这样做,而且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来抚养,他们会感到荣幸和快乐。
  “我的回答是,我首要考虑的是让你生存下来。我知道你可能会比其他任何人的处境都危险。伏地魔几个小时前被打败了,但是他的那些支持者还在逍遥法外,他们都是愤怒而残暴的亡命之徒,并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像伏地魔一样可怕。我需要提前几年对以后的若干年做出决定。难道我会真的相信伏地魔永远消失了吗?不。我不相信。我虽然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五十年之后,但是我确信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就我对他的了解,我也确信他在去掉你之前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我知道伏地魔的魔法知识可能比现在任何活着的巫师都更为广博。我也知道,一旦他恢复了全部魔力,恐怕就算我使用最复杂、最强大的咒语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但是,我也了解伏地魔的弱点在哪里。所以我决定,应该用古老的魔法来保护你。他了解这种魔法,瞧不起这种魔法,而且他一贯轻视低估这种魔法——也正因为这样,他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当然是指你的母亲为了救你而舍去了生命。她给了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持久的保护,这个保护直到今天仍在你的血液里流淌。所以,我信任你母亲的血统。我把你交给了她的姐姐,她惟一尚存的亲人。”
  “她不喜欢我。”哈利立刻说,“她没有给我一点——”“但是她收留了你,”邓布利多打断了他,“她可能是不情愿,不高兴,很勉强、抱怨地收留了你,但她毕竟接纳了你,在此过程中,她还保存了我给你所施的咒语。你母亲的牺牲使得血缘的纽带成为我能够给你的最强大的保护屏。”
  “我还是不——”
  “只要你还能把有你母亲血液存在的地方称为家,在那里你就不会受到伏地魔的干扰或者是伤害。伏地魔使她的血流了出来,但那血液仍存在于你和她姐姐的身上。她的血液成了你的避难所。只要你还称它为家,你就需要每年回去一次.同时只要你在那里,伏地魔就无法伤害你。你的姨妈知道这一点。我把信留在了她家的门口,并且在信中讲明了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她知道把你留在家里完全可以确保你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平安无事。”
  “等等,”哈利说,“等一下。”
  他直起身子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邓布利多。
  “是你送去了那封吼叫信,你告诉她要记得——那是你的声音——”
  “我想,”邓布利多稍微歪了一下头说,“她也许需要被提醒一下,她曾经做出过的收留你的承诺。我怀疑摄魂怪的袭击可能会提醒她意识到收养你是件危险的事情。”
  “那封信确实起作用了,”哈利喃喃地说,“是的,我的姨父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把我赶出去,但收到吼叫信后她——她说我得留下来。”
  哈利盯了地板一会儿,接着说:“但是这跟——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不出小天狼星的名字。
  “五年前,”邓布利多继续说,好像他没有在他的故事中停顿过,“你来到霍格沃茨,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快乐和茁壮,但还算得上健康有活力。你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王子,而是一个在那种环境下我能够想象得出的普通孩子。直到那个时候,我的计划进行得还算不错。
  “接着——我想,你会跟我一样清楚地记得你在霍格沃茨第一年里所发生的事情。你发现自己正与伏地魔进行着面对面的较量,你奋起抵抗,表现得相当出色,这比起我对你的预期要快得多。你再一次从生死关走了出来。不仅如此,你还拖延了他恢复魔力的时间。你打了一场真正男子汉的战斗。我——我为你而骄傲,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然而,在我这个缜密的计划中也有不尽完善的地方。”邓布利多说,“就算在那时,我也知道有一个明显的破绽可能会导致整个计划的破灭。但是,我很清楚这个计划必须成功的重要性,我跟自己说绝不能让这个破绽毁了全盘计划。我要一个人来制止它,因此我自己必须是强大的。所以,当你跟伏地魔较量之后、虚弱地躺在学校医院里的时候,我的第一个试验开始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哈利说。
  “你难道忘记了,你躺在医院里问我,为什么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伏地魔就试图要杀掉你?”
  哈利点了点头。
  “我是否那时就应该把全部事情告诉你呢?”
  哈利直勾勾地望着那双蓝色的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的心跳又加速了。
  “你还没有看出这个计划的破绽在哪里?是的——可能还没有。好,正如你了解的那样,我决定不给你答案。我对自己说,十一岁,年龄太小,不能知道这些。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在你十一岁的时候就对你说出全部的事情,因为那些对于像你这样大小的孩子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我那时本应该意识到那些危险的征兆。我应该问一下自己,对于那个我知道总有一天要给你一个可怕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在你问我的时候,我却并没有感到有太多的不安?我应该意识到,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不能把所有的话都讲给你听——因为你太小了,真的是太小了,我的这种想法是过于乐观了。
  “接着,我们进入了你在霍格沃茨的第二个年头。你再一次面临了挑战,而这个挑战甚至连成年巫师都没有面对过;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再一次脱险了。然而,你没有再问过我,为什么伏地魔会在你身上留下那个记号。我们在讨论你的伤疤,哦,是的——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主题了。为什么我没有把每一件事情都说给你听呢?“是这样,在我看来,对于接受这样的事情,毕竟十二岁比起十一岁来也强不了多少。我让你走开了,当时你血迹斑斑,疲惫不堪,却很开心很兴奋。即使当时我感到有些愧疚,觉得我或许早应该告诉你,但这份愧疚很快就平静下来。你还是太小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够让自己破坏了那天晚上的胜利气氛——“你现在发现了吗,哈利?你现在发现了我这个卓越的计划中的破绽了吗?我已经陷进了我曾经预见到的圈套里,但我曾经对自己说,我能够避免,我必须避免。”
  “我不——”
  “我太担心你了,”邓布利多直截了当地说,“比起让你知道事实真相,我更在乎你的幸福与快乐;比起我的计划,我更在乎你心境的平和;比起计划一旦失败而要做出的牺牲,我更在乎你的生命。换句话说。伏地魔期望我们这些傻瓜去做我们乐意做的事情,而我的做法恰好完全符合他的意愿。
  “有没有防御的办法呢?我不让其他任何人像我一样关注你——你想象不到我是多么密切地关注着你——不想让你遭受到更多的苦难。我关心的是在不确定的将来,会不会有些不知名的、未曾露过面的人和生物被杀害,在这里,此时此刻,你的生命是否安全,是否过得好,是否开心?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将一个人放在手心里。
  “我们进入了你的第三个年头。当你奋力击退摄魂怪的时候,当你发现了小天狼星、了解到他是个怎样的人并且搭救了他的时候,我都在远远地注视着你。就在你成功地从魔法部手中救出你的教父的时候,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了呢?就是那时,就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我的借口已经用完了。你也许还小,但是你已经证明自己并不一般。我的内心开始不安,哈利,我知道那个时刻很快就要到了——“但是去年,你从迷宫里走出来,目睹了塞德里克·迪戈里之死,而你也是死里逃生——我没有告诉你,尽管我知道,伏地魔回来了,我必须尽快告诉你。而现在,今天晚上,我知道,对于我长期以来一直对你隐瞒的事情,你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因为你已经证明了,早在今晚的事情之前,我就应该让你挑起这个重担。我惟一的辩解就是:我看到你背负的重担比以往从这个学校毕业的任何学生都多,而你在这样的重负下努力奋斗,我不能再给你多加上一副重担——那是所有之中最沉重的一副。”
  哈利等着邓布利多继续讲下去,但是邓布利多没再说话。
  “我还是不明白。”
  “伏地魔之所以要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干掉你,都是源于你出生前不久的一个预言。尽管他不是完全了解这个预言的内容,但是他知道有这样一个预言。所以当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动手要杀你,他相信这样做是在实现这个预言中陈述的事情。他试图用咒语把你杀死在见不得人的恼怒中,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所以自从他回到自己的躯体里,特别是自从你去年出人意料地从他手中逃脱之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听到这个预言的全部内容。这就是他自从回来之后一直坚持不懈、努力寻找的武器:除掉你的办法。”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沐浴在阳光里。装有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宝剑的玻璃容器隐约闪烁出艨胧的白光,被哈利摔在地上的银器碎片如雨滴一般闪耀着光芒,在他身后,那只凤凰的雏鸟在自己铺满灰烬的窝巢里呢喃。
  “那个预言球被打碎了,”哈利茫然地说,“就在那间有拱门的屋子里,我使劲把纳威拖上台阶的时候,我拽破了他的袍子,那个预言球落了下来——”
  “打碎的只是保存在神秘事务司里的一个预言记录。而这个预言是为某个人定制的,那个人有办法重新唤回它所有的内容。”
  “是谁听到的?”哈利问,尽管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我听到的。”邓布利多说,“在十六年前的一个又冷又湿的夜晚,在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里。我去那里是为了见一个想做占卜课老师的申请人,虽然这根本不符合我打算让占卜课继续进行下去的意愿。可那个申请人是一个非常知名的、天分很高的先知的玄孙女,所以我想去见她也是通常的礼节。但是,我很失望。在我看来,她一点儿也没有继承那份天赋。但愿我是彬彬有礼地告诉她,她不适合这个职位。接着我就转身走了。
  邓布利多站起身来,从哈利身边走过,来到凤凰栖木旁边的一个黑色柜子前。他弯下身子。抽下门闩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浅底的石盆,石盆的边缘刻有古文字,就是在这石盆的里面,哈利曾见到自己的父亲在捉弄斯内普。邓布利多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把冥想盆放在桌子上,然后举起他的魔杖指向太阳穴,抽出几缕银色的、如同蛛网般纤细的思想纤维粘在魔杖上面,又把这些思想纤维放进石盆里。他回到桌子后面坐下,注视着他的思想在冥想盆里旋转,飘浮。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又举起魔杖,将这些银丝般的物质挑在杖尖。
  一个人影从里面冒出来,围着披肩,她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显得格外的大,她慢慢地旋转,她的脚在冥想盆里。但当西比尔·特里劳妮开口说话时,哈利听到的不是她通常用的那种空灵而玄妙的声音,而是哈利以前有一次曾听到过的那种刺耳的、嘶哑的声音。
  “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生于第七个月月......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摸透所不了解的能量......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那个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将于第七个月结束时出生......”
  缓慢旋转的特里劳妮教授又沉浸在下面的银丝团里不见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邓布利多、哈利,还有所有的肖像,谁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就连凤凰也安静下来。“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很轻地叫了一声,因为邓布利多仍在凝视着冥想盆,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它......它是说......它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邓布利多说,“那个仅仅有一次机会可以永远征服地魔的人,出生在近十六年前的七月底。这个男孩的父母曾三次击败过伏地魔。”哈利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捆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呼吸似乎又变得困难了。
  “它的意思——我?”
  邓布利多透过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
  “哈利。”他轻轻地说,“令人奇怪的是它也许指的根本不是你。西比尔的预言可以适用于两个巫师男孩的身上,他们都是在那一年的七月底出生的,他们的父母都在凤凰社,而且都曾经三次从伏地魔的手中死里逃生。一个当然是你,另一个则是纳威·隆巴顿。”
  “但是......但是,为什么是我的名字出现在预言里,而不是纳威的?”
  “在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伏地魔袭击你之后,官方记录重新做了标签。”邓布利多说,“在预言厅的保管员看来,显而易见伏地魔想要杀死的只有你,因为他知道你就是西比尔所指的那个人。”
  “可是——那也有可能不是我啊?”哈利说。“我想,”邓布利多慢慢地说,好像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让他付出很大的气力,“恐怕那个人无疑就是你。“但是,你刚才说—一纳威也是坐在七月底二——而且他的爸爸妈妈——”“你总记了预言中的下半部分内容,那个能够征服伏地魔的男孩的最终鉴别特征......伏地魔本人标记他为其劲敌。他这样做了,哈利。他选择的是你,而不是纳威。他在你的额头上留下了这道已经被证为既是祝福又是诅咒的伤疤。”
  “但是他有可能选择错了!”哈利说,“或者是标错了人!”“他选择的男孩是他认为极有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邓布利多说,而且要注意一点,哈利:他所选择的,不是纯血统的(按照他的信条,只有纯血统的巫师才是唯一可以存在或是值得认识了解的)而是混血的,像他自已一样。在他见到你之前,他就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在他给你留下那个伤疤作为标记的时候,他没能如其所愿地杀死你,而是给了你力量和成长的机会。正是这些使你可以从他的手上逃脱,不仅一次,而是迄今为止已经有四次了——而这,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纳威的父母都没有做到过。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哈利问,他觉得浑身凉冰冰的,没有了知觉,“他为什么要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设法杀死我呢?他应该等到我和纳威都长大之后,看一下谁对他更有威胁性,然后再设法去杀死那个人上——”“这或许确实是更行之有效的方式,”邓布利多说,“但不排除伏地魔对预言内容不完全了解这一情况。西比尔之所以选择猪头酒吧是因为它的价格便宜。而猪头酒吧长期以来吸引的顾客,如果我们可以这样说的话,比三把扫帚酒吧的顾客要有意思得多。你和你伙伴们费尽了周折才发现,而我在那一天晚上也是一样,这个酒吧绝不是一个能够指望你的谈话不会被偷听的安全地方。当然,在我出发去见西比尔·特里劳妮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听到一些很有价值的事情。我的,应该说我们的运气在于那个偷听的人只听到了预言的一小部分就被发现了,紧接着被扔出了酒吧。”“所以他只听到——”
  “他只听到了开头,就是预言男孩的生日在七月份,父母曾三次击败了伏地魔。所以他不可能提醒伏地魔攻击你就会冒着把能量传输给你的危险,使你成为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因此伏地魔从来不知道攻击你是很危险的事情,而明智之举则是等待,掌握更多的东西。他不知道你将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但是,我没有!”哈利憋着气说,“我没有任何能量是他没有的,我不能像他今天晚上那样来战斗,我不能控制人或是——或是杀掉他们——”
  “神秘事务司里有一问屋子,”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始终锁着。那里面有一种力量,比死亡,比人类的智慧,比自然的力量更神奇,更可怕。它或许也是神秘事务司里许多需要研究的课题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你拥有那间屋子里的全部能量,而伏地魔却一点儿没有。正是这个能量在今天晚上带着你去营救小天狼星。也正是这个能量使你免遭伏地魔的控制,因为他投有办法忍受依附在一个充满着他所憎恨厌恶的力量的身体里。最后,你没有办法封闭你的大脑并没有什么大碍,是你的心救了你。”
  哈利闭上了眼睛。如果他没有去营救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就不会死——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天狼星,接着他马上设法避开这个回忆时刻。于是他接着问,而心里根本没有太在意答案是什么:“预言的最后——它是说——两个人不能都活着——”
  “——只有一个生存下来——”
  “所以,”哈利说,他的内心像是有口绝望的深井,而他的话就是从这口井里捞上来的,“所以这个意思就是——到了最后——我们中的一个必须杀死另一个?”
  “不错。”邓布利多说。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哈利可以听到远在办公室墙外的某个地方有说话的声音,学生们可能正走向大礼堂去吃早餐。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仍在想着吃饭,仍能够笑出声来,他们没有人知道,也不会关心小天狼星布莱克永远地离开了。小天狼星似乎已远在万里之遥;即使是现在,哈利仍有一些相信如果他拉开那幅帷幔,他会发现小天狼星正回头看着他,向他问候,像犬吠一样地笑着——“我觉得我还欠你另一个解释,哈利,”邓布利多吞吞吐吐地说,“你曾经也许纳闷为什么我没有把你选为级长?我必须承认——我更认为——你已经有太多的责任需要承担。”
  哈利向上看了他一眼,发现一滴泪水滑过邓布利多的面颊,流进他那长长的花白胡子里。
  第三十八章 第二场战争打响了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来了,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在星期五晚上的一个筒短声明中证实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又回到了这个国家,并且再一次展开了活动。
  “我不得不十分遗憾地宣布那个自诩为魔王的巫师——噢,大家知道我指的是谁——还活着,而且又在我们当中活跃起来,”福吉在向记者们致辞时说,他看上去既疲倦又狼狈不堪,“同样遗憾的是我们要报道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它们已经表示反对继续为魔法部工作。我们相信这些摄魂怪目前正在为那个魔头效力。
  “我们强烈呼吁魔法界的民众们保持警惕。魔法部正在出版家庭及个人初步防御指南,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免费分发到所有的巫师家庭。”
  魔法部的此次声明引起了魔法社会的警惕与不安,尽管他们刚于上周三接到魔法部的保证:“无论当前盛传什么谣言,而神秘人正又一次在我们中间活动的说法纯属一派胡言。”
  究竟是什么促使魔法部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详细情况尚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一点,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带领一帮追随者(大家知道是指食死徒)于星期二晚上进入了魔法部。
  已恢复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国际巫师联合会成员以及威森加摩首席巫师等职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目前为止还没有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他在过去一年中始终坚持认为,神秘人不像大家所希望和深信的那样,他还没有死,他再一次召集了他的拥护者,准备重新夺权。同时,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在说你,哈利,我知道他们怎么着也会把你扯进去。”赫敏说,跃过报纸的上方看着哈利。
  他们都在校医院的病房里。哈利正坐在罗恩的床头和罗恩一起在听赫敏读《星期日预言家报》的头版。金妮的脚脖子眨眼的工夫就被庞弗雷夫人治好了,她蜷曲在赫敏的床脚;纳威的鼻子同样也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和形状,他正坐在两张床之间的椅子上;还有顺便来探望的卢娜正抓起最新版的《唱唱反调》一阵乱翻,显然没有听到赫敏正在说什么。“他现在又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了,是不是?”罗恩阴沉着脸说,“而不再是那个蛊惑人心、喜欢卖弄炫耀的人了,嗯?”
  他从床边柜子上的一大堆东西中抓起满满一把巧克力蛙分别扔给了哈利、金妮,还有纳威几块,并用牙撕掉了自己那一块的包装纸。他的前臂上那些被大脑的触角缠绕过的地方仍有些很深的伤口。根据庞弗雷夫人的说法,思想几乎会比其他任何东西留下更深的印迹,尽管自她开始使用大量的不利博士遗忘药膏以来,这些伤口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不错,他们现在正在高度赞扬你呢,哈利,”赫敏说着继续往下看这篇文章,“‘一个呼吁真理的孤独的声音——被认为是精神错乱,而他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从未动摇过——被迫忍受奚落和诽谤——’嗯——”赫敏念着皱起了眉头,”我注意到有一点他们没有提,事实上进行奚落和诽谤的正是他们的——”
  她微微一缩身体,把一只手放在肋骨上。多洛霍夫在她身上所施的咒语,如果当时他大声念的话会比现在造成的伤害还要严重,不过,目前的情况也不轻松,用庞弗雷夫人的话说:“够她受的了。”赫敏每天都得服十种不同的药,恢复得很快,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待烦了,不想再待下去了。
  “神秘人的最后企图破灭了,二到四版;魔法部应当对我说些什么,五版;为什么没有人聆听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声音,六到八版;哈利·波特的独家采访,九版——很好,”赫敏说着折起了报纸把它丢到一边,“这的确给了他们很多可写的内容。可哈利的采访不是独家的,几个月前《唱唱反调》的一次才是——“爸爸卖给他们的,”卢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翻了一页《唱唱反调》,“他还卖了个好价钱,所以我们准备今年夏天到瑞典去探险,看看是不是可以抓到一头弯角鼾兽。”赫敏好像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然后说:“这听起来很不错嘛。”金妮捕捉到了哈利的目光,急忙转向一边,咧着嘴笑了。“那么,说到底,”赫敏说着稍稍坐直了一点儿,但马上又缩了回去,“‘学校的情况怎么样了?”
  “弗立维去除了弗雷德和乔治的沼泽,”金妮说,“只用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但是他在窗户下面留了一小块,并用绳子围了起来......”“为什么?”赫敏一脸诧异地问道。
  “哦,他只是说那是一小块了不起的魔法,”金妮说着耸了耸肩。
  “我想他留下那一块是作为对弗雷德和乔治的纪念。”罗恩说,尽管他满嘴都是巧克力。“这些都是他们给我带来的,你看,”他一边对哈利说一边指着身边堆成小山似的巧克力蛙,“他们的笑话商店一定弄得挺红火,呃?”
  赫敏看着有些不以为然,问道:“既然邓布利多回来了,是不是所有的麻烦都没有了?”“不错,”纳威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猜费尔奇一定挺开心的,好吧?”罗恩问,他把一张邓布利多巧克力蛙卡片倚在他的水壶上。“根本不是那郝样,”金妮说,“实际上他真的真的非常失望......”她压低了声音说,“他不停地说乌姆里奇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发生的最棒的一件事情——”
  他们六个人一起回头望去,乌姆里奇教授正躺在他们对面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邓布利多一个人单枪匹马深入森林,把她从马人们手中救了出来;至于他是怎样做到的——他是如何令自己毫发无伤地把乌姆里奇教授从森林里救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当然乌姆里奇更不会说。自她回到城堡里以来,就他们所知,她没有说过一个字。谁也不清楚她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她那一贯整齐的灰褐色头发如今已零乱不堪,发际之间还有一些细小的树枝和树叶,可她看上去好像一点也没有受伤。
  “庞弗雷夫人说她只是吓坏了。”赫敏小声说。
  “倒不如说是气坏了。”金妮说。
  “没错,她会动弹的,如果你这样试试看。”罗恩说着用舌头轻轻发出马蹄一样??的声音。乌姆里奇腾的一下笔直地坐了起来,惊慌地朝四下张望着。“怎么了,教授?”庞弗雷夫人从她办公室里伸出头来大声问。“没——没有什么——”乌姆里奇急忙说,脑袋又埋进了她的枕头,”没有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
  赫敏和金妮埋在床褥里闷闷地大笑起来。
  “说到马人,”赫敏稍稍止住了笑,又说,“那现在的占卜老师是谁?还是费伦泽吗?”
  “应该是他,”哈利说,“其他马人不会让他再回去了,不是吗?”
  “看来他和特里劳妮都会继续教下去的。”金妮说。
  “我敢说邓布利多早就希望自己能够让特里劳妮永远地离开了。”罗恩边说边大口嚼着第十四块巧克力蛙,“好好听着,如果你们要问的话,预言课根本就没有用,费伦泽也没有好多少——”
  “你怎么能这么说?”赫敏质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们刚刚发现了有真正的预言存在吗?”
  哈利的心跳开始怦怦地加速。他没有把那个预言的内容告诉罗恩、赫敏或其他任何人。纳威已经跟他们说了,在死亡厅里哈利拖他上台阶的时候,那个预言球被碰碎了。哈利还没有纠正这个说法。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一旦他们知道自己要么成为杀人犯要么成为牺牲品而别无选择时,他如何面对他们的表情——“真遗憾,它摔碎了。”赫敏喃喃地说,不停地摇着头。
  “是呀,真的很遗憾。”罗恩说,“不过,最起码,神秘人也永远没有办法知道其中的内容了——你要到哪里去?”看到哈利站起身来,他问道.看上去既纳闷又失望。
  “哦——去海格那儿。”哈利说,“你知道.他刚回来,我说过要下去看他,同时跟他说说你们俩的情况。”“哦,那好吧。”罗恩的口气有些闷闷不乐,只是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说,“真希望我们也能去。”“代我们向他问好!”赫敏冲着正走出病房的哈利大喊,“问闯他,他的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哈利走出宿舍时朝他们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即使是星期天,城堡里也显得过于安静。看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出去,来到阳光明媚的场地上尽情享受考试结束后的轻松以及期末最后几天没有课程安排和家庭作业的悠闲。哈利慢慢地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凝望着窗外;他可以看到人们三五成群地飘在魁地奇球场的上空,还有两个学生和一条巨乌贼在湖里游泳。
  他发现自己很难确定是否希望和人们待在一起;当他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着走开;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又想着有人陪他。然而,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去看看海格,因为自从他回来后,他还没有跟海格好好聊过——哈利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大理石台阶,进到门廊里的时候,马尔福、克拉布,还有高尔正从右边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体息室的门里走出来。他猛地停了下来,他们也是一样。此刻,这里只能听到从敞开的前门里传来的场地上的叫喊声、嬉笑声和泼水声。
  马尔福扫了一眼四周——哈利知道他是在看有没有老师的影子——接着目光回到了哈利的身上,低声说:“你死定了,波特。”哈利扬起了眉毛。“真滑稽,”他说,“你应该想到我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哈利从来没有看见马尔福这样恼火过。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愤怒,哈利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被愤怒扭曲了的脸,感到一阵痛快。“你要付出代价的,”马尔福说,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你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是吗,我现在好害怕呀。”哈利挖苦地说,“我想跟你们三个相比,伏地魔只是个热身项目罢了——怎么啦?”他看到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一听到这个名字都惊恐起来,于是补充了一句:“他不是你爸爸的哥们儿吗?不会害怕他的,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波特?”马尔福说着逼近哈利,“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不可能把我父亲送到监狱里去——”
  “我想我已经做到了。”哈利说。
  “摄魂怪已经离开了阿兹卡班,”马尔福轻轻地说,“我爸爸,还有其他人会很快出来的——”
  “很好,我希望他们会很快出来。”哈利说,“不过,起码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怎样卑鄙的家伙了——”
  马尔福的手快速伸向自己的魔杖,但哈利的速度更快,马尔福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插到袍子的口袋里,他就已经拿出了魔杖。
  “波特!”‘声音从门廊的另一头传过来。斯内普出现在通往他办公室的楼梯上,看到他,哈利恨得牙根直痒,那感觉远远超出对马尔福的厌恶——不管邓布利多说了些什么,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斯内普——永远不会——“你在干什么,波特?”斯内普一边说一边大步朝他们四个走过来,语气跟从前一样冷漠。
  “我正琢磨着在马尔福身上应该用什么咒语呢,先生。”哈利怒气冲冲地说。
  斯内普瞪着哈利。
  “马上把魔杖收起来,”他断然喝道,“扣掉格兰芬多十分——”
  斯内普看着墙上巨大的沙漏轻蔑地一笑。
  “啊,我发现格兰芬多的沙漏里已经没有什么分可以扣了。既然这样,波特,我们只得——”
  “再加上一些分?”
  麦格教授走在进入城堡的石阶上;她一只手拎着一个格子呢的旅行袋,另一只手用力拄着一根拐杖,但她看上去气色相当不错。“麦格教授!”斯内普说着迎了上去,“看来,你刚从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出来!”“对呀,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一边说一边抖掉身上的旅行斗篷,“我整个人焕然一新了。你们俩——克拉布——高尔——”她命令式地招呼他们俩过去,他们俩磨磨蹭蹭地拖着大脚走到她跟前。“拿着,”麦格教授说着把旅行袋塞到克拉布的怀里,又把斗篷塞到了高尔的怀里,“把这些拿到我的办公室里去。”
  他们俩转身上了大理石台阶,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接下来,”麦格教授抬眼看着墙上的沙漏说,“这样,我想波特和他的伙伴们应当每人各得五十分。因为是他们提醒大家神秘人回来了!你看怎么样,斯内普教授?”
  “什么?”斯内普吃惊地问,哈利觉得他肯定听得清清楚楚,“哦——好呀——我想——”
  “那么,波特、韦斯莱兄妹俩、隆巴顿和格兰杰小姐各得五十分。”麦格教授正说着,一大堆红宝石落到了格兰芬多沙漏下面的圆球里。“哦——我想还有洛夫古德的五十分,”她又补充了一句,一些蓝宝石掉进了拉文克劳的沙漏里,“现在你要扣掉波特的十分,我想,斯内普教授——好吧,就这样——”.几个红宝石又飞回到上面的圆球里,尽管这样,余下的数目还是相当可观的。
  “好了,波特,马尔福。我想这样好的天气,你们应该到外面去。”麦格教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
  哈利不需要她再重复一遍;他把魔杖插回到袍子里,径直朝大门口走去,再也没有多看斯内普和马尔福一眼。
  哈利向海格的小屋走去,当他穿过草地时,火热的太阳照在身上,一股股热浪向他袭来。学生们躺在草地各处晒着太阳,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星期日预言家报》,还吃着糖果。当他经过的时候,他们都望着他,有些人大声的招呼他,或者向他挥手,显然他们在热切的表示他们早已认定他多少是个英雄,就像《预言家日报》认为的那样。哈利没有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打招呼。他不知道他们对三天前发生的事了解多少,但到目前为止,以至今后,他都不希望被人问东问西。
  当他叩响海格的小屋门时,开始以为他不在家,但是很快牙牙从拐角处冲了过来,热情似火地欢迎他,差一点把他撞倒了。牙牙告诉他海格正在后院摘红花菜豆。
  “太好了,哈利!”海格冲着朝栅栏走过来的哈利喜气洋洋地嚷道,“进来,快进来,让我们来一杯蒲公英果汁——”“你还好吧?”他们在木桌旁坐下来,每人面前放着一杯冰果汁,海格问道,“你感觉——还不错吧,是吗?”哈利从他一脸关切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问自己身体是否健康。“我很好,”哈利赶忙说,他知道海格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不想去谈那些事情,“那么,你到哪儿去了?”“一直在外面的山里躲着呢,”海格说,“上面的一个山洞里,就像小天狼星当初一样——”
  海格戛然而止,粗声粗气地清了清嗓子,看了哈利一眼,吸了一大口果汁。
  “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回来了。”他无力地说。
  “你——你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哈利说,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话题从小天狼星身上移开,谈些别的什么。
  “真的吗?”海格一边说一边抬起一只大厚手抚摸自己的脸,“哦——哦,是的,还不错,小格洛普现在比原来有礼貌多了。说真的,我回来的时候,他见到我看起来还是蛮高兴的。他是个好小伙,真的——现在,我正寻思着给他找个女朋友——”
  如果在平时,哈利会立刻设法劝海格打消这个念头;要是再有一个或许比格洛普还要野蛮还要残忍的大力士待在禁林里,那情景绝对是令人担忧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就是提不起精神来讨论这件事。他又开始希望自己能够一个人待着,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接连喝着蒲公英果汁,一气喝下了半杯。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讲的一直都是真话,哈利。”海格出乎意料地柔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利,“现在的感觉是不是要好一些?”
  哈利耸了耸肩。
  “听着——”海格从桌子对面探过身来,“我认识小天狼星比你时间长——他在战斗中牺牲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根本不想死!”哈利恼火地说。
  海格垂下他那乱蓬蓬的大脑袋。
  “不,我不是说他想去死。”他轻轻地说,“但是,哈利——他从来不是个自己可以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而让别人去战斗的人,如果他没有去帮忙的话,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
  哈利跳了起来。
  “我要到医院去看罗恩和赫敏了。”他机械地说。
  “哦,”海格很不安地说,“哦——那好吧,哈利——照顾好你自己,有空过来坐坐——”
  “是——好的——”
  哈利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门口把门拉开,没等海格说完再见,他就来到阳光下,顺着草地走了。当他经过时,人们又大声地呼喊他。他把眼睛闭上了好一会儿,真希望他们全部消失,这样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就可以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场地上了。
  几天前,他的考试还没有结柬,他看到了伏地魔在他脑子里种下的影像,他愿意付出几乎所有的一切,让整个魔法世界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让他们相信伏地魔已经回来了,并且相信他既不是骗子也不是疯子。可是现在——他在湖边走了一小段,然后在岸边坐下来,躲在乱蓬蓬的灌木丛后面以回避过路人的目光。他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了沉思——他想一个人待着,原因大概是自从与邓布利多谈话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孤立起来了,跟其他人隔绝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与剩下的世界分隔开来。他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有标记的人。而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坐在岸边,强烈的痛苦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失去小天狼星的悲痛如此强烈,如此清晰,他没有多余的神经来感受恐惧。现在阳光明媚,周围的场地上聚集着欢笑的人群,他觉得他离他们很遥远,就像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这样,他仍然很难相信,就在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他的生命一定会以一个杀人犯的身份而终结——过了好久,他还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水面,竭力不去想他的教父,不去回忆就在他正对着的地方——河的对岸,小天狼星曾经奋勇抵挡过一百个摄魂怪而疲惫不堪。
  太阳已经下山了,他感到有些凉意。他起身返回城堡,一边走一边用衣袖拂去脸上的泪水。
  罗恩和赫敏在学期结束的前三天完全康复出院了。赫敏总是想提到小天狼星,每当她说起他的名字,罗恩就会发出“嘘”的声音来制止。哈利仍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想谈论他的教父;他的想法总是随着心情变来变去。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尽管他现在感到伤心难过,但等到几天后回到女贞路4号时,他一定会十分想念霍格沃茨。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之所以每个夏天都要回到那里去的原因,但他还是没有对那个地方产生更多的好感。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回去过。
  乌姆里奇教授是在学期结束的前一天离开霍格沃茨的。她好像是乘晚饭时间偷偷从医院里溜了出来,很明显她是想不被察觉地悄悄离开。可不幸的是,她在路上碰到了皮皮鬼,而皮皮鬼正是听了弗雷德的话才抓住了这个最后的机会.兴高采烈地在前面拦住乌姆里奇,轮番用一根拐杖和一只装着满满粉笔的袜子使劲向她打过去。很多学生跑到门廊里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学院院长们也是半真半假地试图拦阻他们。事实上,麦格教授只是发出了几声无力的抗议,就又坐回到桌子后面,并遗憾地表示她不能亲自送乌姆里奇了,因为皮皮鬼借走了她的拐杖。
  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晚上来到了,很多人已经打好了包裹,正准备下去参加期末的告别宴会,但是哈利还没有收拾东西。
  “明天再收拾吧!”罗恩等在宿舍门口说,“快走吧,我都饿了。”
  “我很快就好——这样,你先去吧——”
  罗恩关上门走了,可哈利并没有马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最讨厌的就是参加告别宴会。他担心邓布利多在发言的时候会提到他。他当然会提到伏地魔的归来;毕竟,他在去年就跟他们讲过这个——哈利从箱子最底下拿出几件皱巴巴的袍子,腾出地方来放叠整齐的衣服。他发现箱子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裹得很糟糕的小包。他想不出这个东西为什么在这里。他弯下身,从运动服下面把它抽出来仔细端详着。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了。是小天狼星给他的,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前门里。“我希望你在需要我的时候用它,好吗?”
  哈利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打开了那个小包。是一面方形的小镜子,有些旧,当然也挺脏。哈利把它举到眼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正反过来瞧着他。他把镜子翻了过来,反面有一段潦草的字迹,是小天狼星留下的。
  这是面双向镜,一共有两面,我手里还有一面。如果你想找我,只要冲着它叫我一声,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镜子里,而我也能出现在你的镜子里跟你说话。过去,詹姆和我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用这个来联系。
  哈利的心开始怦怦地快速跳起来。他记起四年前曾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过他去世的父母。他又可以跟小天狼星说话了,马上他知道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整个宿舍空荡荡的。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镜子上,他用颤抖的双手把它举到眼前,响亮而清晰地叫了一声:“小天狼星。”
  他的呼吸使镜子表面蒙上了一层薄雾。他把镜子拿得更近了。强烈的兴奋席卷了他的周身,但是薄雾后面那双望着他眨着的眼睛无疑还是他自己的。
  他把镜子擦干净,又逐字念了一遍小天狼星的名字,每个音节在整个房间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天狼星布莱克!”
  毫无动静。从镜子里望着他的那张沮丧的脸仍旧是他自己的——哈利心里嘀咕,小天狼星到拱门里去的时候没有带镜子,所以这面镜子现在不起作用了——哈利愣了一会儿,接着猛地把镜子扔进了箱子,镜子碎了。就在刚才充满希望的一分钟里,他还确信他能再见到小天狼星,再跟小天狼星说话——他失望得嗓子眼里直冒火;他起身把他的东西胡乱地扔进箱子,盖在那面碎镜子上——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一个比镜子更棒的念头——一个更好、更行之有效的念头——为什么在此之前他没有想到呢——为什么他从来也没有问过呢?他飞奔出宿舍,冲下螺旋形楼梯,一头撞在墙上。他也没有在意,接着迅疾穿过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穿过肖像洞,顺着走廊跑去,没有理会在身后大叫的胖夫人:“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知道,你会令它增色不少的——”
  但是哈利根本没有打算去参加宴会——怎么能这样,当你不需要的时候,到处都是幽灵,而恰恰到了现在需要的时候——他跑下楼梯,沿着走廊继续飞奔,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没有碰到一个。他们看来都在大厅里了。在魔咒教室外面,他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闷闷不乐地想,看来他得再等一会儿了,等到宴会结束——然而正当他灰心丧气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体在走廊尽头横飘过去。“嘿——嘿,尼克!尼克!”幽灵从墙里面退出头来,露出十分夸张的羽毛帽子和危险地摇晃着的脑袋,是尼古拉斯德敏西一波平顿爵士。
  “晚上好,”他说,把剩下的身体也从坚固的石墙里退了出来,对哈利笑着。“看来,我不是惟一迟到的?”他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的心情大不相同,当然?一”
  “尼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行吗?”
  差点没头的尼克脸上悄悄掠过一种奇特的神情。他把一根手指塞到脖子里,费劲地整了整僵硬的环形领予,显然他是让自己有时间考虑一下。直到那颗脖子被割裂了一部分的脑袋差点掉下来,他才停止了考虑。
  “呃——现在吗,哈利?”尼克神色惊慌地问,“能不能等到宴会结柬之后呢?”
  “不——尼克——帮帮忙,”哈利说,“我真的需要跟你谈谈,在这里,好吗?”
  哈利打开最近的一间教室的门,差点没头的尼克叹了口气。
  “噢,那好吧,”他顺从地说,“我不能假装我没想到这件事。”
  哈利打开门让他进去,可他却从墙里钻了进去。
  “想到什么?”哈利关上门问道。
  “想到你会来找我。”尼克说,此时他又滑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场地,“有些时候,会有这样的情况——当有人痛苦的时候——因为失去了——”
  “不错,”哈利说,他不想被误解,“你说对了。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尼克什么话也没说。
  “是这样的——”哈利说,发觉这比他想象的要尴尬得多,“是这样的——你已经死了,可你还能待在这边,对吗?”
  尼克叹了口气,还是盯着窗外的场地。
  “我说对了,是不是?”哈利紧盯着问,“你死了,但我现在还能跟你说话——你可以在霍格沃茨,还有任何地方到处走动,是不是?”
  “不错,”差点没头的尼克说,“我可以到处走动,也可以说话,不错。”
  “所以,你是从那边回来的,是不是?”哈利迫切地问。尼克还是什么话也不说,他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人是可以回来的,对吗?作为幽灵回来。他们用不着彻底消失,是吗?”
  差点没头的尼克迟疑了一下,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作为幽灵回来的。”
  “你是什么意思?”哈利赶忙问道。
  “只有——只有巫师。”
  “哦,”哈利说,他松了口气,差点笑了出来,“好,这就好,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个巫师,所以他是能够回来的,对吧?”
  “他不会回来的。”
  “谁?”
  “小天狼星布莱克。”尼克说。
  “可你回来了!”哈利生气地说,“你回来了——你已经死了,可你没有消失——”
  “巫师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们自己的烙印,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在他们生活过、走过的地方无力地行走。”尼克痛苦地说,“但很少有巫师会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哈利问,“不管怎样——这都没有关系——无论这是否正常,小天狼星都不会介意,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的!”
  哈利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居然真的扭过头去,观察着房门的动静,一刹那问他确信自己即将看到小天狼星了,珍珠白色,透明的,却是喜气洋洋地从门口进来,朝他走来。
  “他不会回来的。”尼克重复了一遍,“他会——走下去的。”“你是什么意思,‘走下去’?”哈利赶忙问,“去哪儿?听着——你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过哪儿?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会回来?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幽灵?为什么——?”
  “我不能回答。”尼克说。
  “你已经死了,不是吗?”哈利气极了,“还能有谁比你更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害怕死亡,”尼克柔声说,“我选择了留在后面。有时我也会想是否不应该——好了,就是阴间不要阳间不收——事实上,我既不属于这边,也不属于那边——”他微微地苦笑了一声。“我不了解死亡的秘密。哈利,我相信神秘事务司里的有学之士正在研究这一点——”
  “不要跟我提那个地方!”哈利气势汹汹地说。“我很抱歉不能给你更多的帮助,”尼克轻轻地说,“那——那么,请原谅我——宴会,你知道的——”他走了,把哈利一个人留在那里,茫然地凝望着墙上他消失的地方。
  哈利以为他能够再见到他的教父,能够再跟他说话,但他的希望破灭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再次彻底失去他的教父一样。他在空荡荡的城堡里慢慢地往回走,心里想着他是否还能再度开心起来。
  他转过拐角,朝胖夫人所在的走廊走去,看到有人正在前面往墙上的布告栏里贴告示。哈利又扫了一眼,发现那人是卢娜。附近没有可躲藏的地方,她一定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不过无论怎样,哈利此刻几乎没有力气去回避任何人。
  “你好,”卢娜含糊地说,扭头扫了他一眼,从布告栏前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在宴会上?”哈利问。
  “噢,我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卢娜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有人把它们拿走藏了起来。但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我一定要找回来,所以,我在贴通知。”
  她指了一下布告栏,她的确已经钉上了她丢的书和衣服的单子,请求人们归还。
  哈利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小天狼星死了之后,一直占据他内心的只有愤慨与伤心,而现在涌起的这种情感远不同于此。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对卢娜的同情。
  “他们怎么能把你的东西藏起来呢?”他皱着眉头问卢娜。“哦——这个——”她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想他们认为我有些古怪。实际上,有些人管我叫疯姑娘洛夫古德。”哈利看着她,刚刚涌起的同情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们没有理由拿你的东西。”他有气无力地说,“需要我帮忙找吗?”“哦,不,”她对他笑着说,“它们会回来的,它们总是到最后时刻才回来。只不过是我想今天晚上收拾东西。随便问问——你为什么不在宴会上?”
  哈利耸了耸肩膀:“只是不喜欢。”
  “不是。”卢娜说着用她那双朦胧得有些古怪的、凸出的眼睛审视着哈利,“我想你不会不喜欢的。那个食死徒杀死的人是你的教父,对吗?金妮告诉我的。”
  哈利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发现不知为什么,他并不介意卢娜提起小天狼星。他想起卢娜也能够看到夜骐。
  “你也曾经——”他说,“我是说,什么人——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已经去世的?”
  “有,”卢娜简单地说,“我妈妈。她是个杰出的巫师,你知道,她相当喜欢做实验,一天,她的一条咒语出了大错。那年我九岁。”
  “我很难过。”哈利喃喃地说。
  “是的,那真的很可怕。”卢娜一口气说了下去,“现在,我有时仍会为这件事伤心难过。但是我还有爸爸,而且,不管怎样,这并不意味着我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妈妈了,不是吗?”
  “哦——是吗?”哈利不确定地说。
  她怀疑地摇了摇头。
  “哦,别这样,就在帷幔的后面,你不是听到他们在说话吗?”
  “你是说——”
  “在那间有拱门的屋子里。他们只是暗暗藏在我们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就是这样。但是你确实听到他们说话了。”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卢娜微笑着。哈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该想些什么;卢娜相信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他也确信他曾听到了帷幔后面的说话声。
  “你真的不需要我来帮忙找东西吗?”他问。
  “哦,不,”卢娜说,“不需要,我想我要下去吃些布丁,等着它们全部冒出来——到最后总是这样的——好吧,暑假愉快,哈利。”
  “是——是的,你也一样,暑假愉快。”
  她走开了,他目送着她离开,发觉心里那种可怕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第二天,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的归途中,从一些方面来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首先,马尔福、克拉布,还有高尔显然是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等到没有老师在场,可以痛打哈利一顿。他们埋伏在哈利从洗手间回来的半路上。要不是他们无意中把袭击地点恰恰选择在了一间全是D.A.成员的包厢外面,这次袭击准保不会落空。这些D.A.成员透过玻璃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急忙冲出来帮忙。在这一次战斗中,厄尼·麦克米兰、汉娜·艾博、苏珊彭斯、贾斯廷·芬列里、安东尼·戈德斯坦,还有泰瑞·布特使用了哈利教给他们的所有各式各样的咒语。当哈利、厄尼、贾斯廷把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抬进货架,让他们软塌塌地待在那里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像三只挤进了他们校服里的巨大鼻涕虫。
  “我说,我真想看到马尔福下车的时候他妈妈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厄尼看着马尔福在他上面蠕动,比较满意地说。他始终不能忘记马尔福作为调查行动组成员扣除赫奇帕奇分数时那副盛气凌人的德性。
  “可高尔的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罗恩说,他是过来查看这阵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他现在表现得好多了——对了,哈利,小推车送吃的来了,你是不是要点什么——”
  哈利谢过其他人,陪着罗恩回到他们自己的包厢,买了一大堆的锅形蛋糕和南瓜馅饼。赫敏又在看《预言家日报》,金妮在做《唱唱反调》上面的小测试,纳威正在抚摸着他的米布米宝,这一年它长了很多,现在被人一碰,就会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吟声。
  哈利和罗恩一路上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下巫师棋,赫敏则在旁边读着《预言家日报》上的片断。报纸上净是一些关于如何击退摄魂怪,魔法部试图追捕食死徒——诸如此类的文章,还有一些歇斯底里的来信,称笔者在某某一天的一大清早,曾见到伏地魔王从他们家的房前经过。
  “还没有真正开始呢,”赫敏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报纸折了起来,“但也为期不远了——”“嘿,哈利。”罗恩轻声说,冲着玻璃窗外的走廊点了点头。
  哈利看过去,秋正从外面走过,身边是戴着巴拉克拉瓦帽(一种像头巾一样的编织帽,遮盖着头部、颈部和肩的一部分)的玛丽埃塔艾克莫。他和她的目光碰在了一起,相互看了片刻,秋的脸腾地红了,仍旧继续向前走。哈利马上又回到棋盘上,看到他的一个卒子被罗愚的马给吃了。
  “你和她之间究竟——怎么样了?”罗恩小声问。
  “没有什么。”哈利如实地说。
  “我——哦——听说她正跟别人出去约会呢。”赫敏试探性地说。
  哈利惊奇地发现,他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希望给秋留下深刻印象似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已不再跟他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这些天来,对于小天狼星死前很多他所希望的事情,他的感觉都是如此——从最后一眼见到小天狼星起到现在才一个星期,但这个星期过得太久太漫长了,它在两个世界里延伸,一个是小天狼星所在的世界,一个是没有小天狼星的世界。
  “不再去想它就好,哥们儿,”罗恩强调说,“我是说,她是很漂亮,还有诸如此类的什么,但是你想要的是一个开朗快乐的人。”
  “她跟别人在一起也许会很快乐。”哈利耸着肩膀说。
  “她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罗恩问赫敏,回答的却是金妮。“迈克尔·科纳。”她说。“迈克尔——但——”罗恩说,他从座位里伸长了脖子盯着金妮说,“但是,你在跟他约会呀!”
  “再也不会了。”金妮断然地说,“魁地奇赛的时候,他不喜欢格兰芬多打败拉文克劳,结果就不高兴了。我没有理他,他就跑到秋身旁安慰她去了。,’她用羽毛梢挠了挠鼻子,胡乱翻了一下《唱唱反调》,开始对起答案来。罗恩听到这话,看上去很开心。
  “很好,我一直认为他有点儿白痴。”他说着把他的王后逼进了哈利摇摇欲坠的城堡,“这样对你很好。等着,再找个更好的。”他说着神色怪异地偷偷瞟了一眼哈利。“是呀,我已经选择了迪安·托马斯,你是不是认为他要更好一些?”金妮含糊地问。
  “什么?”罗恩大喊,把棋盘给碰翻了:克鲁克山朝棋子扑过去,海德薇和小猪在头顶不高兴地叫了起来。火车快到国王十字车站了,速度慢了下来,哈利想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愿离开这列火车。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想法,如果他就是不下火车,就是固执地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九月一日,它再把他送回霍格沃茨,那会怎么样呢?然而当火车最终吐着烟雾停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取下海德薇的笼子拎在手里,拖着箱子准备下车了。
  当检票员示意哈利、罗恩和赫敏他们可以安全地通过9号到10号站台之间的魔法挡墙时,他却发现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正在另一边等着他:一群他根本没想到的人正站在那边迎接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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