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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_17 JK.罗琳(英)
  哈利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急忙走出了房间,不敢去看乌姆里奇教授。他顺着走廊走去,一路上都能听见她和麦格教授还在冲着对方大喊大叫。
  这天下午,乌姆里奇教授大步走进来给他们上黑魔法防御术课时仍然在喘着粗气,就像她刚刚参加过赛跑似的。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不要做你计划要做的事情,哈利,”赫敏小声说,这时他们把书翻到了“第三十四章,非报复手段以及谈判”那一页,“乌姆里奇看起来已经非常生气——”
  乌姆里奇不时恶狠狠地对哈利瞪上几眼,哈利一直低着头,盯着《魔法防御理论》,他目光茫然,心里想着——如果在麦格为他担保后仅仅几个小时,他就在擅自进入乌姆里奇教授的办公室时被抓住的话,他能料到麦格教授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他只有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然后盼着在下个暑假期间的什么时候,能找个机会跟小天狼星谈谈自己在冥想盆里亲眼看见的情景——此外别无选择,但是一想到要采取这种明智的行为,他就觉得胃里像被扔进了一块沉重的铅块——更何况弗雷德和乔治,他们已经计划好了,更别提小天狼星送给他的小刀了,它现在就在他的书包里,和他爸爸的旧隐形衣放在一起。
  但是他仍然在想着如果自己被抓住了——“邓布利多自己做出了牺牲,好让你留在学校里,哈利!”赫敏小声说,举起课本挡住自己的脸,以免乌姆里奇看见,“要是你今天被赶出学校,那他这么做就毫无意义了!”
  他可以放弃这个计划,学会忍受那些关于他爸爸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日的记忆——接着他记起了小天狼星在楼上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炉火里时——你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像你父亲——冒险会让詹姆觉得很有意思——但是他还愿意跟自己的父亲那么相像吗?“哈利,别这么干,求求你别这么干!”下课铃响时赫敏苦苦地哀求他。
  他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恩好像已经决定既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提出建议;他不愿意去看哈利,不过当赫敏张开嘴巴想再劝劝哈利时,他低声说:“歇一会吧,好吗?他能自己拿主意。”
  哈利离开教室时心跳得飞快。他沿着外面的走廊走去,半路上就清楚地听到了远处调虎离山行动已经开始进行的声音。在楼上的某个地方,回荡着一片尖叫声和大喊声;哈利周围那些正在走出教室的人都原地停了下来,害怕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乌姆里奇迅速奔出自己的教室,用两条短腿尽快向前跑去。她抽出自己的魔杖,朝相反的方向匆匆赶去:要么现在行动,要么就再也没机会了。
  “哈利——求你了!”赫敏无力地恳求道。
  但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把书包更牢靠地系在肩膀上,动身跑了起来,他左闪右躲,避开那些迎面而来,急着去看城堡东边为什么那么混乱的学生。
  哈利跑到通向乌姆里奇办公室的走廊,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他猛冲到一副巨大的盔甲后面,这副盔甲的头盔吱吱嘎嘎地转过来想看看他。他拉开书包,抓起小天狼星的小刀,穿上了隐形衣,然后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慢慢从那副盔甲后面走出来,沿着走廊来到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门前。
  他把魔法小刀的刀身插进门缝,轻轻地上下来回移动,然后抽了出来。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门开了。他急忙俯身进入办公室,迅速关上背后的门,接着四下里看了看。
  在被没收的飞天扫帚上方,那些难看的猫咪正在墙上的盘子里嬉戏玩闹,除此以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哈利拉下隐形衣,大步走向壁炉,几秒钟之内就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个装着亮晶晶的飞路粉的小盒子。
  他在空空的炉膛前蹲了下来,双手在颤抖。尽管他认为自己知道怎么使用飞路粉,但是他以前从没有亲手用过。他把脑袋伸进壁炉,抓起一大把飞路粉,投在身子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原木上。它们立刻蹿起了碧绿的火焰。
  “格里莫广场12号!”哈利响亮清楚地说。
  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奇异的感觉。当然了,他以前用飞路粉旅行过,可当时是他的整个身体在火焰中不停地旋转,穿过遍布全国的巫师壁炉网络。这一次,他的双膝仍然稳稳地跪在乌姆里奇办公室冰凉的地板上,只有他的脑袋猛地冲过碧绿的火焰——接着,突如其来的旋转突然停止了。哈利觉得有点恶心,而且脑袋上就像是围了一条特别热的围巾。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从厨房的壁炉里抬眼看着外面长长的木头餐桌,有个男人正坐在那里专心地看着一张羊皮纸。
  “小天狼星?”
  那个男人吓了一跳,四下里张望着。他不是小天狼星,而是卢平。
  “哈利!”他说,看上去十分吃惊,“你在——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是的,”哈利说,“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说,我只是很想——和小天狼星谈谈。”
  “我去叫他,”卢平说着站起来,表情还是有些困惑,“他上楼找克利切去了,他好像又藏到阁楼里了——”
  哈利看到卢平匆匆走出了厨房。现在他只能一个人看着椅子和桌子腿。他心里挺纳闷,不知道小天狼星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在炉火里讲话非常不舒服;他的膝盖长时间跪在硬邦邦的石头地板上,已经开始发疼了。
  过了一会儿,卢平回来了,小天狼星紧跟在他后面。
  “怎么了?”小天狼星急切地问,把黑色的长发从眼前拨开,坐在了炉火前,这样他就和哈利一样高了。卢平也跪下了,表情还是很不安。“你没事吗?你需要帮助吗?”
  “不,”哈利说,“不是那种事——我只是想谈谈——我爸爸。”
  卢平和小天狼星非常惊讶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但是哈利没工夫感到尴尬或窘迫了;他的膝盖这时更疼了,而且他估计调虎离山行动从开始起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乔治只保证给他二十分钟。所以他立刻讲起了自己在冥想盆里看到的事情。
  他讲完以后,有一阵儿小天狼星和卢平都没吭声。然后卢平轻轻地说:“我不希望你根据在那儿看到的事情来判断你父亲,哈利。他只有十五岁——”
  “我也是十五岁!”哈利激动地说。
  “瞧,哈利,”小天狼星用安抚的口气说,“詹姆和斯内普自打第一眼看到对方,就开始互相讨厌,他们俩的那些事情你只看到了其中一件,你能理解吗?我觉得詹姆能够做到斯内普想做的每件事情——他人缘很好,他擅长玩魁地奇球,他几乎擅长做任何事情。而斯内普只是个一门心思盯着黑魔法的小怪物,但是詹姆——不管你对他可能还有什么别的印象,哈利——总是讨厌黑魔法的。”
  “是的,”哈利说,“但是他只是为了毫无道理的理由去攻击斯内普,只是因为——嗯,只是因为你说你觉得很无聊。”他用带着几分歉意的口气说完了这句话。“现在我并没有为自己这么做感到自豪。”小天狼星马上说。
  卢平看了看身旁的小天狼星,然后说:“瞧,哈利,你必须明白的是,在上学的时候,你爸爸和小天狼星在各个方面都是最出色的——人人都认为他们是最棒的——尽管他们有时有点缺乏自制力——”
  “你的意思是,尽管我们有时是傲慢自大的小傻瓜。”小天狼星说。
  卢平笑了。
  “他总是弄乱自己的头发。”哈利用难过的口气说。
  小天狼星和卢平笑了起来。
  “我都忘记他过去经常这么做了。”小天狼星满怀深情地说。
  “他当时在耍弄那个飞贼吗?”卢平热切地问。
  “是的,”哈利说,那些往事让小天狼星和卢平微笑起来,哈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嗯——我觉得他有点儿像个傻瓜。”
  “他当然有点儿像个傻瓜!”小天狼星兴冲冲地说,“我们过去都是傻瓜!不过——月亮脸不那么傻。”他看着卢平实事求是地说。
  但是卢平摇了摇头。“我曾经让你们放过斯内普吗?”他说,“我曾经下决心告诉你们,我认为你们违反了校规吗?”
  “没有,不过,”小天狼星说,“有时你让我们觉得很惭愧——那有点——”
  “还有,”哈利固执地说,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他决定索性把心事都说出来,“他总是看着湖边的那些女生,想让她们注意自己!”“哦,是这样,只要莉莉在附近,他总是变得傻头傻脑的,”小天狼星耸耸肩膀说,“只要一靠近莉莉,他就忍不住想炫耀自己。”“她怎么会嫁给他呢?”哈利难过地说,“她讨厌他!”“不,她不讨厌詹姆。”小天狼星说。“上七年级的时候,她开始和詹姆出去玩了。”卢平说。“因为詹姆不那么自大了。”小天狼星说。
  “还因为他不再为了取乐对别人施咒语了。”卢平说。
  “甚至包括斯内普?”哈利说。
  “嗯,”卢平缓缓地说,“斯内普是个特殊情况。我的意思是,他从来不放过诅咒詹姆的机会,所以你实在不能指望詹姆不反抗,对吗?”
  “而我妈妈也同意他这么做?”
  “跟你说实话吧,她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多。”小天狼星说,“我的意思是,詹姆不会在和莉莉约会的时候攻击斯内普,也不会在莉莉面前对斯内普施咒语,对吧?”
  小天狼星皱起眉头,看着表情还是不太信服的哈利。
  “瞧,”他说,“你爸爸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个好人。很多人在十五岁时都是傻乎乎的。他长大后就不再那样了。”
  “是啊,好吧。”哈利慢吞吞地说,“我只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为斯内普感到难过。”
  “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卢平说着微微皱起眉头,“斯内普发现你看到了这些事情时,他是什么反应?”
  “他告诉我再也不会教我大脑封闭术了,”哈利无所谓她说,“就好像那会让我很失——”
  “他什么?”小天狼星喊道,哈利被吓了一跳,吸了满嘴烟灰。
  “你是说真的吗,哈利?”卢平马上说,“他不再教你了?”
  “是啊。”哈利说,他很惊讶,觉得他们俩的反应也太过火了。
  “我要去那里跟斯内普谈谈!”小天狼星激动地说,实际上他已经要站起来,但是卢平用力按住了他。
  “如果需要和斯内普谈谈这件事的话,那我会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但是哈利,首先,你要回去找斯内普,告诉他绝对不能停止给你上课——要是邓布利多听说——”
  “我不能这么跟他说,他会宰了我的!”哈利恼火地说。“你没看到我从冥想盆里出来时他是什么样子。”
  “哈利,没有任何事情比你学习大脑封闭术更要紧了!”卢平严厉地说,“你明白我的话吗?没有任何事情!”
  “好吧,好吧,”哈利说,他已经心烦意乱,更不用说生气了,“我会——我会试着跟他说说——但是这不会——”
  他不说话了。他能听到远处有脚步声。
  “那是克利切在下楼吗?”
  “不是,”小天狼星朝身后瞥了一眼说,“一定是你那头有什么人。”
  哈利的心跳停了几下。
  ‘我还是离开的好!”他匆匆地说着,从格里莫广场的炉火里抽回了脑袋。有一阵儿他的脑袋就像是在自己的肩膀上旋转,然后他发觉自己跪在乌姆里奇的炉火面前,脑袋不再转动了。翠绿的火焰在他的注视下摇曳着熄灭了。
  “赶快,赶快!”他听到一个喘息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嘟哝着,“啊,她把门开着呢——”
  哈利扑向隐形衣,他剐把它重新穿好,费尔奇就闯进了办公室。他看上去正为什么事情感到非常高兴,穿过屋子时还兴奋地自言自语。他拉开乌姆里奇桌子上的一个抽屉,开始在里面的文件中翻找起来。
  “《鞭刑批准令》——《鞭刑批准令》——我总算可以这么做了——他们这些年早就该挨鞭子了——”
  他抽出一张羊皮纸,在上面亲了亲,然后把它紧捂在胸前拖着步子迅速走出了房门。
  哈利跳起来,确认已经带上了书包,隐形衣也完全遮住了自己。他扭开房门,赶紧跟在费尔奇后面走出办公室,费尔奇正沿着走廊一瘸一拐地走着,哈利从来没见过他走得这么快。
  走到乌姆里奇办公室楼下的楼梯平台时,哈利觉得可以安全地重新现形了。他脱下隐形衣,把它塞进书包,急忙向前走去。从门厅传来一片喊叫声和脚步声。他从大理石楼梯上跑了下去,发现好像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在门厅里。
  现在可真像特里劳妮被解雇的那天晚上。学生们沿着墙壁围成一大圈(哈利注意到,他们有些人身上沾满了看上去像是臭汁的东西);老师和幽灵们也在人群中。在旁观者中,最显眼的是那些调查行动组的成员,他们都显得兴高采烈的,在人们头顶上飘来飘去的皮皮鬼正盯着下面的弗雷德和乔治,他们俩站在门厅中央,脸上显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啊!”乌姆里奇得意扬扬地说。哈利意识到乌姆里奇就站在下面,和自己只隔了几级台阶,她又一次轻蔑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好啊——你们觉得把学校的一条走廊变成沼泽很有趣,对吗?”
  “非常有趣,没错。”弗雷德抬眼望着她说,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费尔奇从人群中挤到乌姆里奇身边,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拿到那东西了,校长,”他声音嘶哑地说,一边挥动着哈利刚才看见他从乌姆里奇的桌子里拿走的那张羊皮纸,“我拿到那东西了,准备好了鞭子——哦,让我现在就动手吧——”
  “很好,阿格斯。”乌姆里奇说。“你们两个,”她盯着下面的弗雷德和乔治接着说,“将会知道在我的学校里干坏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知道什么啊?”弗雷德说,“我不认为我们会知道。”
  他朝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转过身去。
  “乔治,”弗雷德说,“我觉得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用接受全日制教育了。”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想。”乔治愉快地说。
  “现在该到现实社会中检验一下我们的才干了,你觉得呢?”弗雷德问道。
  “一点儿不错。”乔治说。
  没等乌姆里奇说一个字,他们就扬起了自己的魔杖同时说。
  “飞天扫帚飞来!”
  哈利听到远处传来很响的爆裂声。他朝左边一看,及时俯身躲了过去。弗雷德和乔治的飞天扫帚沿着走廊朝自己的主人迅速飞去,有一把扫帚的尾巴上还拖着乌姆里奇用来把它们拴在墙上的沉重铁链和铁栓;它们朝左一转,急速飞下楼梯,猛地停在双胞胎面前,铁链在带着旗帜标志的石头地板上发出了响亮的哗啦声。
  “我们不会跟你再见了。”弗雷德对乌姆里奇教授说着,抬腿跨上了自己的飞天扫帚。
  “对,别费心保持联络了。”乔治说着,骑上了自己的飞天扫帚。弗雷德看了看周围那些挤在一起、沉默、警惕的学生们。“要是有谁想购买便携式沼泽,就是楼上演示的那种,到对角巷93号——韦斯莱魔法笑料店去就行了,”他响亮地说,“那是我们的店址!”“霍格沃茨的学生只要发誓用我们的产品赶走这只老蝙蝠,就可以享受优惠价。”乔治指着乌姆里奇教授加了一句。
  “拦住他们!”乌姆里奇尖声喊道,但是太晚了。调查行动组逼近时,弗雷德和乔治双脚一蹬离开了地板,冲上了十五英尺高的空中,铁栓在扫帚下面吓人地荡来荡去。弗雷德望着跟自己同一高度的喜欢恶作剧的皮皮鬼正在门厅对面的人群头顶上飘来飘去。
  “为了我们,送她下地狱吧,皮皮鬼。”
  哈利以前从来没见过皮皮鬼听从学生的命令,可皮皮鬼却突然挥动自己漏斗形的帽子向弗雷德和乔治行了个礼,他们俩在下面学生们热烈的掌声中猛地掉转方向,飞快地冲出敞开的前门,飞进了外面美丽的落日余晖中。
  第三十章 格洛普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弗雷德和乔治飞向自由的故事被复述了无数遍,哈利都敢说,这很快就要成为霍格沃茨传奇的一部分了。一周以后,连那些现场的目击者都有几分相信,他们曾经看到双胞胎骑着飞天扫帚向乌姆里奇俯冲过去,朝她投掷了几颗大粪弹,接着急速飞出了大门。他们俩离去的直接后果就是,打算仿效他们的言论高涨了起来。哈利常常听到学生们说起这样的话:“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想跳上自己的飞天扫帚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是,“再多上一节这样的课,我可能就要当一回韦斯莱了。”
  可能没有人会很快忘记弗雷德和乔治。首先,他们没有说明该怎样消除现在填满城堡东侧六楼走廊的沼泽。曾经有人看到,乌姆里奇和费尔奇想尽各种办法消除沼泽,但是没成功。最后,这块地方被拉上绳子隔开了,费尔奇气得咬牙切齿,接下了用平底船载着学生穿过沼泽送他们去教室的任务。哈利确信像麦格和弗立维这样的老师眨眼之间就能消除沼泽,但是就跟面对弗雷德和乔治的嗖嗖一嘭烟火的时候一样,他们好像更乐意看着乌姆里奇在那里白费力气。
  其次就是乌姆里奇办公室门上那两个飞天扫帚形的大洞,那是弗雷德和乔治的横扫赶去和主人重逢时撞出来的。费尔奇给她装上了一扇新门,还把哈利的火弩箭搬进了地下室,有传言说,乌姆里奇安置了一个携带武装的巨怪保安在看守火弩箭。不过,她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在弗雷德和乔治这两个榜样的鼓舞下,眼下一大批学生正在激烈竞争新近空缺出来的捣蛋大王的位子。尽管换上了新门,可还是有人设法把一只长着毛茸茸长鼻子的嗅嗅偷偷塞进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它立刻把办公室里弄得一团糟,寻找闪闪发亮的东西,还跳到乌姆里奇身上,想咬下她短粗手指上的几枚戒指。大粪弹和臭弹接二连三地被扔进走廊,结果下课后给自己念泡头咒成了学生们的新时尚,这么做能确保供给他们自己新鲜空气,不过也让他们显得怪头怪脑的,就像在脑袋上倒扣了一只金鱼缸。
  费尔奇手中拎着马鞭,在走廊里到处转悠,急盼着抓到那些捣蛋鬼,可问题是,眼下这种人太多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找。调查行动小组想帮帮他,可他们的成员总是出些怪事。据说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沃林顿进了学校医院,他得了一种可怕的皮肤病,看起来就像身上长满了一层玉米片。让赫敏高兴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潘西·帕金森长出了鹿角,错过了所有的课程。
  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弗雷德和乔治在离开霍格沃茨之前究竟卖出了多少速效逃课糖。乌姆里奇刚刚进入自己的教室,里面的学生就全都开始昏倒、呕吐、发起严重的高烧,或者从两个鼻孔里喷出鼻血。她气急败坏地尖叫着,想追查这些神秘病症的根源,但是学生们坚持对她说自己是得了“乌姆里奇综合病”。在一连关了四个班的禁闭,可还是不能发现他们的秘密之后,她只好认输,允许那些流血、昏倒和呕吐的学生成群结队地离开她的教室。
  可即便是那些使用逃课糖的学生,也无法和捣乱大师皮皮鬼相提并论,他好像把弗雷德的临别赠言深深记在了心里。他尖声狂笑着,飞过学校,掀翻桌子,突然从黑板里冲出来,推倒雕像和花瓶;有两回,他把洛丽丝夫人关进了一副盔甲,当狂怒的管理员把它救出来时,它还在大声号叫。皮皮鬼打碎灯笼,熄灭蜡烛,在尖叫着的学生头顶用正在燃烧的火把玩杂耍,把一堆堆码放整齐的羊皮纸推进炉火或者扔出窗外;他还拔掉了盥洗室里所有的水龙头,让整个三楼都泡了汤,在早饭时间朝礼堂中央扔了一包狼蛛。每当他想暂停一下的时候,他就会花上几个小时紧跟在乌姆里奇身后,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大声发出嘲笑声。
  除了费尔奇以外,在教职员工里好像没有谁肯积极帮助乌姆里奇。其实,在弗雷德和乔治离开一个星期后,哈利亲眼看到麦格教授正好从皮皮鬼旁边走过,当时皮皮鬼正决心拧松一盏枝形水晶吊灯,哈利可以发誓,他自己亲耳听到麦格教授从嘴角对喜欢恶作剧的皮皮鬼说:“应该往另一边拧。”
  最妙的事情是,蒙太自从在马桶里待了一阵以后,始终没有恢复正常;他还是糊里糊涂、不知所措,在星期二的上午,有人看到他父母正迈上城堡前的大道,表情非常生气。
  “我们是不是应该说一说?”赫敏担忧地说,把脸颊贴紧在魔咒课教室的窗户上,以便看到蒙太夫妇大步走进城堡里面,“说说他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这样能帮助庞弗雷夫人治好他呢?”
  “当然不能说,他会恢复正常的。”罗恩漠不关心地说。
  “反正能给乌姆里奇多添些麻烦,不是吗?”哈利心满意足地说。
  他和罗恩都轻轻敲了敲茶杯,用魔杖给它们施魔咒。哈利的茶杯冒出了四条够不到桌子的小短腿,在半空中无力地扭动着。罗恩的茶杯长出了四条又细又长的腿,它们非常艰难地把杯子从桌上撑起来,颤悠悠地立了几秒钟,接着一打弯,杯子就被摔成了两半。.“恢复如初,”赫敏迅速念道,一挥自己的魔杖,修补好了罗恩的杯子,“那样很好,可要是蒙太有长期的后遗症呢?”
  “谁在乎?”罗恩不耐烦地说,这时他的杯子又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关节抖得厉害,“蒙太不该打算把格兰芬多的分数全扣光,对不对?要是你想为谁担心的话,赫敏,那就为我担心好了!”
  “你?”她一边说一边抓住了自己的茶杯,把它重新摆在自己面前,刚才它正迈开四条健壮的带着柳树图案的细腿,乐颠颠地横跑过桌子,“我为什么应该为你担心啊?”
  “当妈妈的下一封信最终通过乌姆里奇的审查程序时,”罗恩苦恼地说,托起了自己的茶杯,它那双纤弱的腿已经没力气支撑自己的重量了,“我的麻烦就大了。要是她又寄来一封吼叫信的话,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
  “弗雷德和乔治出走是我的错,你们等着瞧吧。”罗恩郁闷地说,“她会说,我应该阻止他们离开,我应该抓住他们的飞天扫帚的尾巴吊在下面什么的——是啊,这全都是我的错。”
  “嗯,要是她真的这么说,那可太不公平了,但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我能肯定她不会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的在对角巷弄到了门面,那他们一定是策划很长时间了。”
  “是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是怎么弄到门面的?”罗恩说着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茶杯,结果它两腿又一瘫躺在他面前抽搐着。“这有点儿奇怪,是不是?他们需要成堆的加隆才付得起对角巷那种地方的租金。我妈妈肯定想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才把那么多钱弄到手的。”
  “对,是啊,这倒是提醒了我,”赫敏说着让自己的茶杯绕着哈利的茶杯一小圈一小圈有规则地慢跑起来,哈利的茶杯短粗的小腿还是够不着桌面,“我一直怀疑蒙顿格斯可能在说服他们卖掉偷来的货物,或者是别的什么糟糕的东西。”
  “他没有。”哈利简短地说。’“你怎么知道的?”罗恩和赫敏同时问。
  “因为——”哈利犹豫了一下,也许是时候该坦白出来了,要是让人怀疑弗雷德和乔治犯了法,那么再沉默下去可就不是件好事了,“因为他们从我这里拿到了金子。我把去年六月三强争霸赛的奖金给他们了。”
  罗恩和赫敏吃了一惊,大家都沉默了一阵,接着赫敏的茶杯慢慢跑过桌子边缘,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呃,哈利,你没这么做!”她说。
  “不,我做了,”哈利倔强地说,“而且我并不后悔。我不需要那些金子,而他们却可以开一家成功的笑话商店。”
  “这可太棒了!”罗恩表情兴奋地说,“这全都是你的错,哈利——妈妈一点也不能责怪我了!我能告诉她吗?”
  “行,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告诉她,”哈利阴郁地说,“特别是如果她觉得他们正在接收偷来的坩埚什么的。”
  在这堂课剩下的时间里,赫敏什么也没说,但是哈利很怀疑,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克制不住自己了。果然,当他们刚一离开城堡,在五月柔和的阳光下站在一起休息时,她就睁圆了眼睛盯着哈利,表情坚决地张开了嘴巴。
  还没等她开口,哈利就打断了她。
  “跟我唠叨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坚定地说,“弗雷德和乔治已经拿到了金子——看来已经花掉不少了——我投办法从他们那里要回来,我也不想这么做。所以省口气吧,赫敏。”
  “我没想说弗雷德和乔治的事情!”赫敏委屈地说。
  罗恩不相信地用鼻子哼了哼,赫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我确实没有!”她生气地说,“其实我想问问哈利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斯内普,要求他接着教大脑封闭术!”
  哈利心里一沉。当他们花了很多时间,详尽地谈论完弗雷德和乔治富于戏剧性的出走以后,罗恩和赫敏就马上想要听听小天狼星的新消息。因为一开始哈利没有向他们吐露自己想和小天狼星谈话的原因,所以很难想出该对他们说些什么,最后他说,小天狼星想让他恢复学习大脑封闭术,这倒是实话。从那时起,他一直很后悔。赫敏不愿意丢开这个话题,她老是在哈利最意料不到的时候重新提起这事。
  “你可别对我说,你已经不做离奇古怪的梦了,”赫敏马上说,“因为罗恩告诉我,你昨天晚上睡觉时又在嘟哝。”
  哈利生气地瞪了罗恩一眼。罗恩当然显得不好意思。
  “你只嘟哝了一小会儿,”他带着歉意喃喃地说,“好像是说什么‘再远一点’。”
  “我梦见自己在观看你们那帮人打魁地奇球,”哈利气冲冲地撒谎说,“我正想让你的手再伸远一点儿,好抓住鬼飞球。”
  罗恩的耳朵红了。哈利感到一种报复带来的快乐。当然了,他从来没有梦到过这样的事。
  昨天晚上,他又顺着神秘事务司的走廊走了过去。他穿过了那问圆形房间,当时那个房间里充满了滴答声和正在舞动的光芒,最后他发现又进入了那问像巨穴一样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排列着满是灰尘的玻璃球。
  他急忙径直走向第97排架子,向左一转,沿着它跑去——也许就是在那时,他大声说了出来——再远一点——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本身正想努力苏醒过来——到达这一排架子的尽头之前,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床上,盯着自己头上四柱床的顶篷。
  “你在试着封闭自己的大脑,对吗?”赫敏说着,睁圆眼睛看着哈利,“你一直在练习大脑封闭术吗?”
  “当然了。”哈利说,努力显出自己觉得这个问题很无礼似的口气,但是他没有正视赫敏的眼睛。实际上他很想知道,那间摆满蒙着灰尘的圆球的房间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他非常希望这些梦能接着做下去。
  问题是,离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课余时间全都被用来复习了。当他上床睡觉时,自己的脑子里好像灌满了学过的东西,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而当他入睡以后,在大多数夜晚里,他那过度紧张的大脑所显现出来的。都是些傻乎乎的关于考试的梦。他还觉察到自己大脑的一部分——这部分经常用赫敏的口气说话——现在在它沿着走廊游走到尽头处的黑门时感到很内疚,而且会设法在他到达旅程终点之前唤醒他。
  “你知道。”罗恩说,他的耳朵还是红彤彤的,“如果在斯莱特林跟赫奇帕奇比赛前,蒙太还没有康复,那我们也许能有个机会赢得魁地奇杯。”“是啊,我也这么想。”哈利说,很高兴能换个话题。“我的意思是,我们赢了一场,输了一场——如果下个星期六斯莱特林输给赫奇帕奇——”
  “是啊,我也这么想。”哈利说着,已经快忘记自己在赞同什么了。秋·张刚才穿过了院子,下定决心一眼也不看他。
  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的比赛将在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举行,这是魁地奇赛季的决赛。尽管上一场比赛赫奇帕奇险胜斯莱特林,格兰芬多也不敢指望能打赢比赛,这主要是罗恩糟透了的守门记录造成的(不过当然没有人这样对他说)。可是他好像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乐观情绪。
  “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更糟糕了,对不对?”比赛那天早上吃早饭时,他对哈利和赫敏严肃地说,“现在没什么可损失的了,对吗?”
  “你知道,”又过了一阵,当赫敏和哈利随着异常兴奋的人群走向球场时,她说道,“我觉得弗雷德和乔治不在旁边,罗恩也许能干得更漂亮些。他们俩从来没怎么鼓励过他。”
  卢娜·洛夫古德走到了他们的前面,她头顶上蹲着一只活生生的老鹰。“哦,天哪,我忘了!”赫敏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只老鹰扑扇翅膀,这时卢娜沉着地从一群咯咯笑着、指指点点的斯莱特林旁边走了过去,“秋·张会参加比赛吧?”
  哈利没忘记这个,不过他只是哼了一声。
  他们在看台最高处找到了座位。今天晴朗无云,罗恩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天气了,而且哈利发现自己抱着一线希望,但愿罗恩不要再给斯莱特林们机会,让他们热烈地齐声高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照旧是李·乔丹来担任比赛解说员,自从弗雷德和乔治离开后他就垂头丧气的。在两支球队飞快地跑到球场上时,他报出了球员们的姓名,但是不像以往那样兴致勃勃了。
  “——布拉德利——戴维斯——秋·张,”他说道,秋·张走进了球场,她闪亮的黑发在微风中飘扬着,这时哈利感觉自己的胃不太舒服,但它没有翻腾,而更像是突然稍稍向旁边歪了一下。他不能确定自己还希望发生什么事情,不过他肯定无法再忍受争吵了。在准备骑上飞天扫帚时,秋·张正热情地和罗杰戴维斯交谈,连这个景象让他感到的也只不过是微微刺痛的妒忌。
  “他们起飞了!”李说,“戴维斯立刻抢到了鬼飞球,拉文克劳队队长戴维斯带着鬼飞球,他闪过了约翰逊,他闪过了贝尔,他又闪过了斯平内特——他朝球门直冲过去!他要射门了——然后——然后——”李声音很响地骂了一声,“然后他得分了。”
  哈利和赫敏与其他格兰芬多学生一起呻吟起来。不出所料,讨厌的新莱特林们在另一侧的看台上开始高唱:“韦斯莱那个小傻样,他一个球也不会挡——”
  “哈利,”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哈利的耳边说,“赫敏——”
  哈利扭头一瞧,看到海格长满胡子的巨大脸盘出现在两个座位之间。显然,他是从后排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中一路挤过来的,那些学生都显得挺生气,而且看起来就像被压扁了似的。不知为什么,海格深深地弯着腰,好像担心被别人看到,可他还是比大家高出至少四英尺。“听着,”他小声说,“你们能跟我来一下吗?就现在?趁着大家都在看比赛的时候?”“哦——不能等等吗,海格?”哈利问道,“等到比赛结束怎么样?”“不行,”海格说,“不,哈利,必须现在——趁着大家都看着另一个方向——拜托。”海格的鼻子正在渗出鼻血。他的两只眼睛全都青了。自从他回到学校以后,哈利还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过他;他看上去愁容满面的。
  “当然,”哈利马上说,“我们当然可以去。”
  他和赫敏侧着身子,顺着他们那一排座位走了出去,在不得不为他们站起来的学生中引发了不少抱怨。海格鄢一排的人们没有抱怨,他们只是想把自己尽量缩小一些。
  “我非常感激你们这么傲,感激你们俩,真的。”他们走上台阶时海格说。他走向下面的草地时,一直在紧张地四处张望。“但愿她没注意到我们走了。”
  “你是说乌姆里奇吗?”哈利问,“她不会的,她和调查行动组的全体成员坐在一起,你没看见吗?她肯定觉得比赛会出什么乱子。”
  “是啊,其实,出点乱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海格说,停下来四下张望着看台边缘,好确定从这里到他的小屋之间的那片草地上没有人,“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怎么了,海格?”赫敏露出担心的表情,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这时他们正急匆匆地穿过草地朝禁林边缘走去。“是啊——你们马上就明白了。”海格说着回头看了看,此时他们身后看台上的学生们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嘿——刚才是不是有人得分了?”“肯定是拉文克劳。”哈利沮丧地说。“好啊——好啊——”海格心不在焉地说,“那就好——”
  他们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他大步穿过草地,每走两步就要看看四周。当他们来到他的小屋时,赫敏不自觉地向左转,朝小屋的前门走去。然而海格却从小屋旁走过,径直走到了禁林边缘的树阴下,他在那里拿起一把斜靠在一棵树上的弩。当他意识到他们不在自己身边时,他转过了身。
  “我们要进去。”他说着朝身后摆了摆毛发粗浓杂乱的脑袋。
  “进入禁林?”赫敏困惑地说。
  “对啊,”海格说,“来吧,快点,趁着他们还没发现!”
  哈利与赫敏对望了一眼,然后俯身跟着海格钻进遮天蔽日的树林。海格把弩架在胳膊上,已经大步走远,进入了绿色的阴影里。哈利和赫敏跑着赶上了他。
  “海格,你为什么要带武器啊?”哈利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海格说着,耸了耸宽大的肩膀。“你向我们展示夜骐那天可没有带弩啊。”赫敏战战兢兢地说。“是啊,嗯,那时候我们不用走进去那么远。”海格说,“再说,那是在费伦泽离开禁林以前吧?”“为什么费伦泽离开以后就不一样了?”赫敏好奇地问道。
  “因为别的马人很生我的气,这就是原因。”海格轻轻地说着朝周围扫了一眼,“以往他们——嗯,他们说不上很友好——不过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他们一直不跟别人来往,但是如果我想跟他们谈谈的话,他们总会出现。可今后再也不行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费伦泽说,他为邓布利多工作让他们很生气。”哈利说,他一直在望着海格的侧影,结果在一截突起的树根上绊了一跤。
  “是啊,”海格沮丧地说,“唉,不止是生气,而是气疯了。要不是我插手帮忙的话,我猜他们会踢死费伦泽——”
  “他们攻击他了?”赫敏吃惊地问。
  “是啊,”海格粗声粗气地说着,使劲挤过一些低垂的树枝,“半个群落的马人都朝他扑了过去。”
  “你阻止他们了?”哈利说,既吃惊又敬佩,“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了,总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了他吧?”海格说,“幸亏我刚好路过——我觉得费伦泽在传给我那些愚蠢的警告之前,应该先想想这件事情!”他突然生气地补充了一句。
  哈利和赫敏互相看了看,感到很吃惊,但是海格皱着眉头,没再细说。
  “总之,”他说道,呼吸比平时稍微沉重了一些,“从那时候起,别的马人就对我很恼火,麻烦的是,他们在禁林里很有影响力——在这里的动物中,马人最聪明。”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到这里来的吗,海格?”赫敏问道,“为了那些马人?”
  “哦,不是的,”海格说着轻蔑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为了他们,嗯,当然了,他们会让这个问题变得更麻烦,是啊——但是你们过一会儿就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
  说出这个难以理解的解释后,他陷入了沉默,而且突然加快了速度走到前面去了。他迈一步就能顶上他们三步,所以他们费尽了力气才能跟上他。
  他们越是往禁林里走,小路上的杂草就越繁茂,树木就越密集,光线暗得就像黄昏时分。他们经过了海格向他们展示夜骐的林中空地,不久以后就走出更远了,但是哈利并没感到不安,直到海格出乎意料地离开小径,开始在树木间左转右绕,走向阴暗的禁林中心。
  “海格!”哈利说着奋力穿过纠结在一起的茂密的荆棘,海格倒是毫不费力就能跨过这些荆棘。哈利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离开禁林小路后发生的事情。“我们要去哪儿?”
  “再往前走走。”海格扭头说,“来吧,哈利?现在我们不能分散。”
  跟上海格非常费力,海格穿过那些树枝和灌木丛时,轻松得就像在穿过蜘蛛网,但是它们却拄住了哈利和赫敏的长袍,老是把他们缠得紧紧的,他们只得停下来几分钟,好让自己解脱出来。才一会儿工夫,哈利的手臂和腿上就布满了细小的口子和划痕。现在他们已经深入禁林,有时哈利在阴暗中只能看到前面海格巨大的黑色身影。在一片寂静的笼罩下,任何声音好像都会带来危险。一根细树枝折断的声音回响着,还有什么东西移动时发生了轻微的沙沙声,尽管那也许是一只不会带来任何伤害的麻雀发出的,也会使哈利在黑暗中仔细张望,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坏人。这使他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深入禁林后,还看不到任何动物;它们的消失突然使他产生了不祥的感觉。
  “海格,我们点亮魔杖没关系吧?”赫敏轻轻地说。“哦——好吧,”海格转身小声说,“实际上——”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赫敏正好撞在他身上被弹了回来。在她摔倒在禁林的地面上以前,哈利抓住了她。“也许我们最好还是停一会儿,这样我可以——让你们恢复体力,”海格说,“在我们到那里以前。”
  “太好了!”赫敏说,这时哈利正在扶她站起来。他们俩都低声说道:“荧光闪烁!”他们的魔杖尖端发出了亮光。在两束摇曳的光线的照射下,海格的面孔穿过黑暗浮现出来,哈利又看到了他紧张悲伤的表情。
  “好吧,”海格说,“嗯——瞧——这件事情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
  “唉,现在我每天都有可能被解雇。”他说。
  哈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望着海格。
  “但是你已经干了这么长——”赫敏试探地说,“你为什么认为——”
  “乌姆里奇认为是我在她的办公室里放了只嗅嗅。”
  “真是这样吗?”哈利说,不禁脱口而出。
  “不,当然不是!”海格愤愤不平地说,“可是她认为只要和神奇生物有关的事情都和我有关系。你也知道自从我回来以后,她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把我赶走。我当然不想走,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嗯——我将要对你们解释的特殊情况的话,那在她像对待特里劳妮那样,找到机会当着全校人的面解雇我之前,我早走了。”
  哈利和赫敏都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但是海格挥动了一下巨大的手掌阻止了他们。
  “这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一旦离开这里,就能给邓布利多帮帮忙,我还能给凤凰社做些事情。格拉普兰会给你们上课的,你们会——你们会顺利通过考试的——”
  他的声音颤抖着中断了。
  “别为我担心。”当赫敏想拍拍他的胳膊时,他急促地说。他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块巨大的脏乎乎的手绢抹了抹眼睛,“瞧,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告诉你们这些的。瞧,如果我现在离开——嗯,我不能不——不说一声——因为我会——我会需要你们俩的帮助。还有罗恩,如果他愿意的话。”
  “我们当然会帮助你了。”哈利马上说,“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呢?”海格使劲抽了抽鼻子,一言不发地使劲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哈利撞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我就知道你们会答应的,”海格用手绢捂着脸说,“但是我不会——从来没有——忘记——嗯——来吧——只要穿过这里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现在你们小心些,这里有些荨麻——”
  他们又默默地走了十五分钟,哈利刚刚张开嘴巴想问一下还要走多远,海格伸出右臂示意他们停下来。“得慢一些,”他小声说,“还要非常安静,现在——”
  他们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哈利看到他们正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光滑的土堆,他认为这土堆几乎和海格一样高,心里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觉得那肯定是某种巨兽的巢穴。土堆四周的树木都被连根拔了起来,所以它位于一小片空地上,周围一堆堆的树干和树枝就像篱笆或路障,挡在哈利、赫敏和海格的前面。
  “睡着了。”海格不出声地用口形说。
  果然,哈利能听见远远的、有节奏的隆隆声,听上去就像一对巨大的肺正在呼吸。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赫敏,她正微微张开嘴巴盯着土堆。她看上去十分害.怕。
  “海格,”她轻声说,音量勉强能压过正在睡觉的动物发出的声音,“他是谁?”
  哈利觉得这个问题真奇怪——他自己刚才打算问:“那是什么?”
  “海格,你跟我们说过——”赫敏说,她的魔杖在手中抖动着,“你跟我们说过,他们都不愿意来!”
  哈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海格,接着突然醒悟过来。他又望着土堆,惊骇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这个土堆大得能让他、赫敏和海格轻而易举地站在上面,它正随着深沉的、发出呼噜声的呼吸缓缓地起伏。这根本不是土堆。这显然是弯曲着脊背的——
  “嗯——不——他不想来,”海格绝望地说,“但是我必须把他带来,赫敏,我必须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呢?”赫敏问道,听上去好像快要哭了,“为什么——什么——哦,海格!”
  “我知道如果我把他带回来,”海格说,听上去他自己也快落泪了,“再——再教给他一些举止礼貌——我就可以把他带出来,让大家都看到他是无害的!”
  “无害!”赫敏尖叫着说,海格急忙用双手示意小声一点儿,这时他们面前的巨大生灵在睡梦中发出很响的呼噜声,动弹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海格深情地说,“他已经好多了,他不那么好斗了——”
  “所以,这就是你花了两个月才回家的原因!”赫敏心烦意乱地说,“哦,海格,既然他不想来,你为什么还要带他回来呢?他和自己人在一起不是更高兴吗?”
  “他们都欺负他,赫敏,因为他太矮了!”海格说。
  “矮?”赫敏说,“矮?”
  “赫敏,我不能丢下他,”海格说,眼泪一滴一滴地从他带着淤伤的脸上流到胡子上,“要知道——他是我弟弟!”
  赫敏瞪着他,张着嘴巴。
  “海格,你说‘弟弟’的时候,”哈利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不是——”
  “哦——我的同母异父兄弟,”海格纠正说,“母亲生了我以后就离开了我父亲,找了另一个巨人,她在那里生下了格洛普——”
  “格洛普?”哈利说。
  “是啊——嗯,当他说起自己的名字时,听起来好像是这样。”海格不安地说,“他说不了几句英语——我正试着教他——总之,我妈妈像不喜欢我一样也不喜欢他。因为,女巨人认为生下继康的大孩子才是好事情,他在巨人里一直是个矮个子——只有十六英尺高——”
  “哦,是啊,太矮了!”赫敏说,有点歇斯底里地挖苦道,“真是矮到家了!”
  “他们都一直在虐待他——我实在不能丢下他——”
  “马克西姆夫人也想把他带回来吗?”哈利问道。
  “她——嗯,她能理解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海格绞着两只大手说,“可——可是不久以后她就有些厌烦格洛普了,我必须承认——所以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分开了——不过,她答应过对谁也不说——”
  “你究竟是怎么把他带回来而又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哈利问。“嗯,就是为了这个我才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瞧,”海格说,“只能在晚上赶路,穿过荒野什么的。当然了,他只要乐意,赶起路来还是很快的,可他总想回去。”“哦,海格,你为什么不让他回去呢!”赫敏说着猛地坐在一棵被拔起来的树上,用双手捂住了脸,“这个狂暴的巨人甚至都不想待在这里,你觉得你能拿他怎么办!”
  “嗯,现在——‘狂暴’——说得有点过分,”海格说,仍然在不安地绞着双手,“我得承认,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许会打我几拳,可是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好多了,已经很习惯待在这里了。”
  “那么,那些绳子干什么用呢?”哈利问道。
  他刚刚注意到,几根有小树苗那么粗的绳子绑在附近几棵最高大、粗壮的树干上,另一头一直延伸到格洛普背朝着他们蜷缩着的那个地方。
  “你必须一直绑着他?”赫敏无力地问。
  “哦——是啊——”海格说,显得很不安,“瞧——就像我说过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
  哈利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禁林里的这一片地方,别的动物都奇怪地消失了。
  “那么,你想让哈利、罗恩和我做什么呢?”赫敏担心地问。
  “照看他,”海格低沉、嘶哑地说,“在我走了以后。”
  哈利和赫敏交换了一下痛苦的眼神,哈利难受地想到,自己已经答应过海格,不管他有什么请求,自己都会照办。“究竟该怎——怎么去照顾他呢?”赫敏问道。
  “不用提供食物或者别的什么!”海格急切地说,“他自己能弄到食物,没问题。鸟和鹿之类的东西——不,他需要有人陪陪他。如果我知道有人继续帮他——教教他,你知道。”
  哈利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转过身望着他们面前那正躺在地上熟睡的巨大身躯。海格看上去不过是个特大号的人类,格洛普就不一样了,他看起来就像个畸形的怪物。哈利本以为在这个巨大土堆的左边是一块长着苔藓的大石头,现在他辨认出那是人的脑袋。它几乎是个圆球,长满了拳曲、浓密的风尾草色头发。在脑袋顶上,可以看到一只肉鼓鼓的大耳朵的边缘,脑袋直接长在肩膀上,之间几乎没有脖子,这倒是跟弗农姨夫颇为相像。他那脏乎乎的呈褐色的罩衫,看上去好像是用兽皮粗粗缝起来的,罩衫下面的脊背非常宽阔;当格洛普睡觉时,兽皮之间粗糙的接缝处似乎绷得很紧。他的双腿蜷缩在身体下面。哈利可以看见两只巨大、肮脏的光脚板,它们大得像雪橇,叠放在禁林的泥地上。
  “你要我们教他。”哈利声音空洞地说。他现在明白费伦泽的警告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努力没有用,他最好还是放弃。当然了,住在禁林里的其他动物肯定能听到海格怎样白费力气地教格洛普说英语。
  “是啊——哪怕你们只跟他说说话也行,”海格满怀希望地说,“因为我觉得,如果能和别人交谈,他就会更了解我们都十分喜欢他,想让他留下来。”
  哈利看了看赫敏,赫敏从捂住面孔的手指问注视着他。
  “你有点想让我们把诺伯弄回来,是吗?”哈利说,赫敏非常无力地笑了一声.“那你们会答应吗?”海格说,似乎没有理解哈利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会的——”哈利说,他已经决心遵守自己的诺言,“我们会试试,海格。”
  “我就知道我可以指望你们,哈利,”海格淡淡地微笑着说,又用手绢擦了擦脸,“我并不想让你们出来的次数太多,也许——我知道你们快要考试了——你们也许能每周一次穿上隐形衣到这里来和他聊一会儿吧。我来叫醒他,然后——给你们介绍介绍——”
  “什——不要!”赫敏说着跳了起来,“海格,不,不要叫醒他,真的,我们不需要——”
  可是海格已经跨过他们面前粗大的树干,走近格洛普。离格洛普大约十英尺远时,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被折断的大树枝,他回头朝哈利和赫敏笑了笑让他们安心,然后用大树枝尖端用力捅了捅格洛普后背的正中间。
  巨人咆哮了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禁林里四处回响;头顶树梢上的鸟喳喳叫着从栖息的地方飞起来消失了。此时,在哈利和赫敏面前,巨大的格洛普正从地上抬起身。他用一只巨大的手撑在地上想跪起来时,地面都在颤抖。他转过脑袋,想看看是谁为什么事吵醒了他。
  “还好吗,小格洛普?”海格说。他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愉快些,同时一边向后退一边举起了大树枝,准备再捅一捅格洛普。“睡得挺香吧?”
  哈利和赫敏尽量往后退,同时仍然使巨人保持在自己的视野里。格洛普跪在两棵还没有被他连根拔掉的树之问。他们俩抬起头,望着他大得惊人的脸盘,那就像是浮现在阴暗的空地上的一轮灰白色的满月。他的五官就像是在一个大石头圆球上粗粗劈凿出来的。短粗的鼻子几乎不成形状,嘴巴歪斜着,长满了半块砖头大小的奇形怪状的黄色牙齿;双眼是浑浊的褐绿色,按巨人的标准来看很小,而且因为刚刚睡醒,所以几乎还没睁开。格洛普抬起肮脏的指关节,每个都有板球那么大,伸向眼睛使劲揉了揉,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用惊人的速度敏捷地站了起来。
  “嚯,天哪!”哈利听到赫敏在身旁恐惧地尖叫着。
  格洛普的手腕和脚脖子上都拴着绳子,另一头捆在大树上,大树不祥地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海格说的没错,他至少有十六英尺高。格洛普朦朦胧胧地打量着周围,伸出像遮阳伞那么大的一只手,抓起一棵高耸的松树上较高处的一个鸟巢,把它翻了过来,然后他怒吼一声,显然鸟巢里面没有鸟,让他很不高兴;鸟蛋像手榴弹一样落向地面,海格猛地扬起双臂遮住脑袋保护自己。
  “总之,小格洛普,”海格一边喊一边担心地看着上面,以防还有鸟蛋落下来,“我带了几个朋友来见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可能会带朋友来见你吗?记得吗,当时我说过我可能要出去旅行一阵儿,让他们来照顾你?记得这些吗,小格洛普?”
  但是格洛普只不过又低沉地咆哮了一声;很难说他有没有听海格说话,甚至很难说他有没有听到海格说话的声音。现在他抓住松树树梢朝自己扳了过去,显然只是喜欢看看他松手时松树能弹出去多远。
  “好了,小格洛普,别这么做!”海格喊道,“那些树就是被你这么拔——”
  哈利确实看到树根周围的土正在裂开。
  “我给你找到朋友了!”海格喊道,“也就是同伴,看啊!往下看,你这个大笨蛋,我给你带了些朋友!”“哦,海格,别。”赫敏呻吟说,但是海格已经又举起了那根大树枝,猛地捅了一下格洛普的膝盖。巨人放开了树梢,它吓人地摆动着,松针像倾盆大雨一样落向海格。巨人向下看了过来。“这个,”海格指着哈利和赫敏站立的地方说,“是哈利,格洛普!哈利·波特!如果我必须离开,他可能会来看望你,明白了吗?”巨人这才注意到哈利和赫敏站在那里。他低下像巨石一样的大脑袋,好靠近一些看看他们,他们望着他,吓得直发抖。“这是赫敏,看到了吗?她——”海格犹豫了一下。他朝赫敏转过身说:“如果他叫你赫米,你会介意吗,赫敏?对他来说你的名字太难记了。”“不,一点儿都不介意。”赫敏尖声说。“这是赫米,格洛普!她也会一起来看你!挺不错吧?有两个朋友跟你——格洛普,不要!”格洛普飞快地朝赫敏伸出一只手;哈利抓住赫敏把她拉到身后的一棵树后面,格洛普的拳头碰到了树干,他差一点就够着他们了。“坏孩子,小格洛普!”他们听见海格大声喊道,赫敏躲在树后紧紧抓着哈利,一边哆嗦一边呜咽着,“很坏的孩子!你不能抓——哎哟!”哈利从树干后面探出脑袋,看到海格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鼻子。格洛普显然已经觉得没意思了,就直起身子,又开始尽量把松树朝自己拉过来。
  “好了,”海格口齿不清地说,一手捏住正在流血的鼻子,一手抓起自己的弩站了起来,“哦——好了——你们已经见到他了,而且——而且以后你们再来找他,他就能认出你们了。是啊——哦——”
  他抬起头看了看格洛普,他正在往自己面前拉松树,像大石头一样的脸上满是开心的表情;树根被他扯得吱吱作响,离开了地面。
  “哦,我看今天也就可以了,”海格说,“我们要——哦——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好吗?”
  哈利和赫敏点点头。海格又把弩搭在肩膀上,仍然捏着鼻子,领头走进了树林。
  有一阵儿谁都没吭气,他们听到了远处的轰隆声,这意味着格洛普终于拉倒了那棵松树,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说话。赫敏脸色苍白,板着脸。哈利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要是有人发现海格把格洛普藏在禁林里,那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他还答应海格,他自己、罗恩和赫敏会接替海格,去白费力气地努力让这个巨人文明些。尽管海格很喜欢自欺欺人,可他怎么能欺骗自己,认为有尖牙的怪物是无害的,愚弄自己,认为格洛普适合跟人类相处呢?“别动。”海格突然说,这时候哈利和赫敏正在他身后奋力穿过一小片浓密的两耳草。他从肩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弩上。哈利和赫敏举起了魔杖;现在他们已经停住了脚步,也就可以听见附近的动静了。
  “哦,哎呀。”海格轻轻地说。
  “我记得我们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海格,”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说,“这里不再欢迎你了吗?”
  似乎只有一眨眼的工夫,一个男人赤裸的上半身穿过斑驳的绿色暗光朝他们飘过来;他们看到他的腰部光滑自然地和红棕色的马身连接在一起。这个马人长着一张高傲的、颧骨高耸的脸,还有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他像海格一样。也带着武器,满满一筒箭和一张背在肩上的长弓。
  “你好吗,玛格瑞?”海格警惕地说。
  马人身后的树林中传来沙沙声,又有四五个马人出现在他身后。哈利认出了黑色身躯、留着胡子的贝恩,他在将近四年以前遇见费伦泽的那天晚上也见到过他。贝恩装出从来没见过哈利的样子。
  “那么,”他用一种凶巴巴的语气说,接着立刻转向了玛格瑞,“我想我们都知道,如果这个人类再次在禁林里露面,我们该怎么办吗?”
  “我现在成了这个人类了?”海格暴躁地说,“就因为我阻止你们进行谋杀吗?”
  “你不该多管闲事,海格,”玛格瑞说,“我们的习俗跟你们的不一样,我们的法律也跟你们的不一样。费伦泽背叛了我们,给我们丢了脸。”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海格不耐烦地说,“除了帮助邓布利多,他什么也没做——”“费伦泽变成了人类的奴隶。”一个脸上有深深皱纹的灰色马人说。“奴隶!”海格严厉地说,“他是在帮邓布利多的忙——”“他向人类出卖了我们的知识和秘密,”玛格瑞轻轻地说,“这样的耻辱是无法挽回的。”“如果你这么说,”海格耸耸肩膀说,“那我个人认为你犯了个大错——”
  “你也犯了个大错,人类,”贝恩说,“因为你又回到了我们的禁林里而我们已经警告过你——”
  “现在,你们听我说,”海格生气地说,“我不想听到什么‘我们的’禁林,即使这对你们来讲没区别。谁在这里进出不是由你们决定的——”
  “更不是由你决定,海格,”玛格瑞温和地说,“我今天会放你走,因为你身边有年轻的——”
  “他们不是他的学生!”贝恩轻蔑地插嘴说,“玛格瑞,他们是从那所学校来的!他们很可能已经从那个叛徒费伦泽的教学中得到好处了。”
  “但是,”玛格瑞冷静地说,“屠杀马驹是可怕的罪行——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今天,海格,你走吧。从今以后,远离这个地方。你帮助叛徒费伦泽逃离我们时,你就已经失去了马人的友谊。”
  “我不会为了一群像你这样的老骡子就一直待在禁林外面!”海格响亮地说。“海格,”赫敏恐惧地尖声说,这时贝恩和那个灰色马人都在用蹄子刨地,“我们走吧,求求你了,我们走吧!”海格向前走去,但是他仍然举着弩,用威慑的目光紧紧盯着玛格瑞。“我们知道你在禁林里藏了什么,海格!”当马人们从视线中消失后,玛格瑞在他们背后喊道,“而且我们正在失去耐心!”
  海格转过身,显然是想径直朝玛格瑞走去。
  “他在这里待多久,你们就得忍多久,禁林既是你们的也是他的!”他大叫着,哈利和赫敏都使足全身力气顶住海格的鼹鼠皮马甲,尽力阻止他往回走。他皱着眉头向下看了看;当他看到他们都在推自己时,表情变得稍微有些惊讶;他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他们在这么做。
  “你们两个冷静点儿,”他说着转身向前走去,他们俩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不过是讨厌的老骡子,对吧?”“海格,”赫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绕开他们路上的一小片荨麻,“如果马人不想让人类进禁林,看来哈利和我好像确实不能——”“啊,你听到他们怎么说了,”海格轻蔑地说,“他们不会伤害马驹——我是说,小孩子。再说,我们不能受那帮家伙的摆布。”“试试吧。”哈利对赫敏低声说,赫敏显得垂头丧气的。他们终于回到了小径上,十分钟后,树木开始稀疏起来;他们又能看到几小片蓝色的晴空了,从远方清楚地传来欢呼声和叫喊声。“又进球了吗?”当他们停在树阴下望着魁地奇球场时,海格问道,“或者比赛结束了?”“我不知道。”赫敏难过地说。哈利看到她显得衣衫凌乱,头发里满是小枝条和树叶,长袍被扯破了几个地方,脸上和胳膊上有许多划痕。哈利知道自己看起来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猜是结束了,你知道!”海格说着仍然眯起眼睛望着球场,“瞧——已经有人出来了——要是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儿,就能混进人群,没人会知道你们不在那儿!”
  “好主意!”哈利说,“嗯——那就再见吧,海格。”
  “我真不敢相信他,”他们刚离开海格听力所及的范围,赫敏就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真不敢相信他。我实在不敢相信他。”
  “你冷静点儿。”哈利说。
  “冷静点儿!”她激动地说,“一个巨人!一个巨人在禁林里!我们还得去教他英语!总是想当然地以为没问题,我们能在进出禁林的时候通过那群危险的马人!我——不敢——相信——他!”
  “我们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呢!”哈利想用沉着的语气让她安下心来,这时候他们与一群叽叽喳喳叫着的赫奇帕奇们会合在一起,朝城堡走去,“除非他被赶走了,不然他不会要求我们做任何事情,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被赶走。”
  “哦,别胡扯了,哈利!”赫敏生气地说,她突然原地停了下来,后面的人只好绕开她走,“他当然会被赶走,说实话,在我们刚才看到那一切之后,谁还能指责乌姆里奇呢?”
  哈利瞪着她,谁也没说话,她的眼睛渐渐充满了泪水。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哈利轻轻地说。
  “不——嗯——没错——不是,”她说着生气地擦去眼泪,“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这么艰难——还有我们?”
  “我不知道——”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绝不把球往门里放,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我希望他们别再唱这首傻乎乎的歌了。”赫敏难过地说,“他们还不够得意吗?”
  一大群学生正从球场走上草地的斜坡。
  “哦,我们在遇见斯莱特林们之前赶紧进去吧。”赫敏说。
  “韦斯莱真真是好样,一个球都不往门里放,格兰芬多人放声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赫敏——”哈利慢慢地说。
  歌声越来越响亮,但不是穿着银绿相间服装的斯莱特林在唱,而是出自一大群穿着金红相间服装的人,他们慢慢朝城堡走去,很多人肩上扛着一个人。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绝不把球往门里放,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不会吧?”赫敏小声地说。
  “是的!”哈利响亮地说。
  “哈利!赫敏!”罗恩大声喊道,把银色的魁地奇杯举在空中挥舞着,看起来欣喜若狂,“我们成功了!我们赢了!”
  罗恩经过时,他们抬起头朝他微笑着。在城堡门口发生了一阵拥挤,罗恩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了门楣上,但是好像没人想把他放下来。那群人依然高唱着,挤进了门厅。哈利和赫敏微笑着望着他们离开,直到“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的旋律渐浙消失。然后他们朝对方转过身,笑容渐渐消退了。
  “我们把那个新消息留到明天,好吗?”哈利说。
  “好吧,没问题,”赫敏疲惫地说,“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们一起登上台阶,走刭前门门口时都不自觉地回头望着禁林。哈利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觉,但是他觉得自己明明看到了远处的一小群鸟突然飞到树梢上的天空中,就好像它们筑巢的那棵树刚刚被连根拔起似的。
  第三十一章 O.W.Ls考试
  罗恩使格兰芬多队险中取胜,夺得了魁地奇杯,这让他兴奋不已,第二天他根本安不下心来做任何事。他惟一想做的就是滔滔不绝地谈论比赛情况,哈利和赫敏发现,很难找到机会跟他提起格洛普。他们俩也没有积极寻找这样的机会;两个人都不愿意用这样残酷的方式让罗恩回到现实中来。今天又是一个晴朗、温暖的日子,他们劝说罗恩一起去湖边的山毛榉树下复习功课,相比之下,在那里谈话被人无意中听到的机会要比在公共休息室里少多了。罗恩一开始对这个想法不是很热心——每一个从他椅子旁走过的格兰芬多同学都会拍拍他的后背,这让他十分开心,至于时不时突然响起的“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就更不用提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也许有好处。
  他们在山毛榉树的阴影里摊开书本坐下来,罗恩又跟他们从头到尾地讲起自己在比赛中救下第一个球的情形,他好像已经是第十二次这么做了。
  “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漏掉了戴维斯的一个球,所以没那么有信心了,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布拉德利不知从什么地方朝我冲过来时,我心里想——你能做到!我大概用了一秒钟时间决定该往哪边飞,你知道,他看上去好像在瞄准右边的圆环——是我的右边,当然也就是他的左边——但是我心里怪怪的,觉碍他是在做假动作,所以我冒了个险朝左边飞去——也就是他的右边,我是说——然后——嗯——后来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
  他谦虚地停止了描述,多此一举地把头发拢到脑后,好像足头发被风吹了个乱七八糟,看上去挺引人注目的;他还朝四下里扫了一眼,看看最近的那些人——一群正在闲聊的三年级赫奇帕奇学生——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
  “接着,大约五分钟后钱伯斯朝我攻上来时——你怎么了?”罗恩问,看见哈利脸上的表情后,他只讲了一半就打住了,“你在笑什么啊?”
  “我没笑。”哈利赶紧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变形课笔记,想把面孔板起来。其实刚才罗恩让哈利不禁想起了另一个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员,以前他也是坐在这棵树下弄乱自己的头发。
  “我只是为我们打赢了比赛感到高兴,没别的。”
  “是啊,”罗恩慢慢地说,品味着这几个词,“我们打赢了。金妮就在秋·张鼻子底下抓到了飞贼,当时你看见秋·张脸上的表情了吗?”
  “我猜她一定哭了,对吗?”哈利略带讥讽地说。
  “嗯,是啊——不过她更像是在发脾气,尽管——”罗恩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一降落到地上就扔掉了自己的飞天扫帚,你看到了吧?”
  “哦——”哈利说。
  “嗯,其实——没看到,罗恩,”赫敏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本抱歉地看着他,“实际上,哈利和我只看到戴维斯首次进球那段比赛。”
  罗恩故意弄乱的头发似乎失望地耷拉了下来。“你们没看到?”他有气无力地说,挨个看了看他们,“你们没看到我救球吗?”
  “嗯——没有,”赫敏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安慰他,“罗恩,我们不想离开——可我们不得不走!”
  “是吗?”罗恩说,脸色变得越来越红,“为什么?”
  “因为海格,”哈利说,“他决定告诉我们,为什么他从巨人那里回来以后就老是受伤。他想让我们跟他到禁林里去,我们别无选择,你知道他的习惯。总之——”
  哈利讲了有五分钟,快讲完的时候,愤愤不平的罗恩已经换上了一副完全无法相信的表情。
  “他带回来一个巨人,还把它藏在禁林里?”
  “对。”哈利严肃地说。
  “不,”罗恩说,仿佛这么一否认,这件事就不是真实的了,“不,他不能这么做。”
  “不是,他真的这么做了。”赫敏坚决地说,“格洛普大约有十六英尺高,喜欢拔起二十英尺高的松树,而且他还把我叫做,”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赫米。”
  罗恩不安地笑了笑。
  “海格还想让我们——?”
  “教他英语,没错。”哈利说。
  “他疯了。”罗恩说,语气中流露出近乎恐惧的感觉。
  “是啊,”赫敏烦躁地说,翻开一页《中级变形术》,瞪着书里的一连串图解,里面演示出一只猫头鹰如何变成了一副小型望远镜,“是啊,我开始也觉得他疯了。但是,很不幸,他说服了哈利和我。”
  “咳,你们反悔就行了,不过如此。”罗恩坚决地说,“我的意思是,想想看吧——我们快考试了,而且我们只差这么一点——”他举起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几乎并在了一起“——就被开除了。再说了——还记得诺伯吗?还记得阿拉戈克吗?只要我们跟海格的怪物朋友搅在一起,什么时候有过好结果?”
  “我知道,只不过——我们已经答应了。”赫敏小声说。
  罗恩抚平头发,露出心事重重的神情。
  “好吧,”他叹了口气,“海格还没有被解雇呢,是吧?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也许能一直坚持到期末,那我们就用不着接近格洛普了。”
  城堡的场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刚刚刷过油漆似的;晴朗的天空映照在闪耀、平静的湖面上;缎子一样平滑的绿草地偶尔在柔和的微风中泛起阵阵涟漪。六月到了,对五年级学生来说,这仅仅意味着一件事:他们的O.W.Ls考试终于来临了。
  老师们不再给他们布置家庭作业;课堂时间全部用来复习老师们认为在考试中最有可能出现的题目。这种专心致志、焦虑不安的气氛几乎把O.W.Ls考试以外的事情全部赶出了哈利的脑子;不过在魔药课上,他有时琢磨卢平是否跟斯内普谈过他一定要接着教自己大脑封闭术。如果卢平这样说过,那么斯内普肯定没有理睬他,就像他现在不理睬哈利一样。哈利倒是觉得这样挺不错;即使没有斯内普的额外课程,他也已经够忙碌、够紧张的了。让他感到轻松的是,赫敏这些天始终全神贯注,没有为大脑封闭术的事情纠缠他;她经常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而且有好几天没给家养小精灵做衣服了。
  随着O.W.Ls考试的临近,行为古怪的人并非只有赫敏一个。厄尼·麦克米兰越来越喜欢打听别人的复习时间,养成了一种很烦人的习惯。
  “你觉得自己一天能复习多少个小时?”排队上草药课时,他眼神焦躁地问哈利和罗恩。
  “我不知道,”罗恩说,“几个小时吧。”
  “比八个小时多还是少?”
  “我觉得要少。”罗恩说,脸上露出几分警惕的神色。
  “我能复习八小时,”厄尼一边说一边挺起胸膛,“八到九个小时。我每天早饭前复习一个小时。平均是八小时。顺利的话,周末我可以学十个小时。我星期一学了九个小时半。星期二不太好——只有七个小时一刻钟。然后星期三——”
  这时候斯普劳特教授把他们三个领进了温室,厄尼只好停止了独角戏,哈利觉得真是谢天谢地。在此期间,德拉科·马尔福又找到了一种吓唬人的办法。
  “这还用说,那不是学习好坏的问题,”就在考试前几天,有人听见他在魔药课教室外面大声对克拉布和高尔说,“得有门路才行。现在,我爸爸和巫师考试管理局的头头有好几年的交情了——老格丝尔达玛奇班——我们请她吃过饭,事情都——”
  “你觉得真有这种事吗?”赫敏惊慌地小声问哈利和罗恩。
  “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没办法。”罗恩沮丧地说。
  “我觉得不是。”纳威轻轻地在他们身后说,“格丝尔达玛奇班是我奶奶的朋友,她从来没提起过马尔福家。”“她这人怎么样,纳威?”赫敏立刻问道,“她严厉吗?”“有点儿像奶奶,真的。”纳威压低了嗓门说。“就算这样,认识她也不是坏事啊,是不是?”罗恩鼓励他说。
  “唉,我觉得没什么区别,”纳威说着更难过了,“奶奶总是对玛奇班教授说,我没有我爸爸那么出色——嗯——你们在圣芒戈也看到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了——”
  纳威盯着地面。哈利、罗恩和赫敏互相瞥了一眼,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是纳威头一次提起他们曾经在巫师医院见过面。
  现在,五年级和七年级学生为了集中精力、提高脑力和治疗失眠,他们中间出现了欣欣向荣的黑市交易。拉文克劳的六年级学生埃迪卡米切尔想卖给哈利和罗恩一瓶巴费醒脑剂,他们俩对此很感兴趣。埃迪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去年夏天在O.W.Ls考试中获得了九个“优秀”,全都是靠了这个,而且整整一品脱只要价十二个加隆。罗恩向哈利保证,等到一离开霍格沃茨找到工作,他就会把自己的那一半钱还给他,但是在他们成交之前,赫敏没收了卡米切尔的瓶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马桶里。
  “赫敏,我们想买下它!”罗恩喊道。
  “别傻了,”她厉声说,“你没准还想买哈罗德丁戈的龙爪粉,然后再把它们用完呢。”
  “丁戈有龙爪粉?”罗恩急切地问。“现在没有了,”赫敏说,“也被我没收了。这些东西都不管用,你知道的。”“龙爪粉确实管用!”罗恩说,“效果好得出奇,确实能提高你的记忆力,有几小时你的脑子特别灵——赫敏,让我来一小点儿吧,好吗,不会有害处——”
  “这玩意儿有害。”赫敏严厉地说,“我仔细看过了,其实那是狐猸子的干大粪。”
  一听到这话,哈利和罗恩对醒脑剂就没那么感兴趣了。
  在下一堂变形课上,他们得知了O.W.Ls考试的时间和考试过程中的具体安排。
  “正如你们看到的,”当学生们抄录黑板上的考试日期和时间时,麦格教授说道,“你们的O.W.Ls考试将持续两周。你们要在上午参加笔试,下午参加实践考试。当然了,你们的天文学实践考试安排在晚上。
  “现在,我必须提醒你们,你们的试卷都被施加了最严格的反作弊咒语。严禁携带自动答题羽毛笔进入考试大厅,另外还有记忆球、拆卸式夹带袖口和自动纠错墨水。我恐怕要说,好像每年都至少有一个学生以为自己能够逃避巫师考试局的规定。我只希望格兰芬多没有这样的入。我们的新——校长——”麦格教授说出这个词时,脸上的表情就跟佩妮姨妈看着一块特别顽固的污垢时一样,“——要求学院院长们通知他们的学生,作弊行为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因为,当然了,你们的考试成绩会直接反映出校长施行的新制度——”
  麦格教授轻轻叹了口气,哈利看到她那只尖鼻子的鼻孔张了张。“——不管怎样,你们都应该竭尽全力。你们要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请问,教授,”赫敏说,她的手举在空中,“我们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的成绩?”
  “七月份会由一只猫头鹰给你们送去。”麦格教授说。“太棒了,”迪安·托马斯小声说,“放假以前我们不用担心了。”哈利想象着在女贞路的卧室里坐上六个星期,等待自己的O.W.Ls考试成绩会是什么心情。他闷闷不乐地想,至少自己今年夏天肯定能收到一封邮件了。
  他们的第一场考试是魔咒理论,预定在星期一上午进行。哈利答应赫敏在星期天吃完午饭后帮她复习,但是几乎立刻就后悔了;赫敏非常激动不安,总是从他手里夺回课本,检查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最后《魔咒成就》尖锐的边角狠狠地撞上了哈利的鼻子。
  “你为什么不自己复习呢?”哈利坚决地说,把书递还给她,眼睛里泪汪汪的。
  这时,罗恩正在阅读两年以来的魔咒笔记,他用手指堵住耳朵,嘴唇无声地蠕动着;西莫·斐尼甘平躺在地板上背诵基本魔咒的定义,迪安对照着《标准咒语,五级》帮他核对;帕瓦蒂和拉文德在练习基础运动魔咒,让她们的文具盒绕着桌面边缘赛跑。
  那天的晚餐很安静。哈利和罗恩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一整天都在努力学习,所以吃得很起劲。而赫敏却时常放下刀又,把头埋到桌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查对一些事实或数字。罗恩告诉她应该好好吃顿饭,不然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这时她手一软,叉子当啷一声滑落到盘子上。
  “哦,天哪。”她盯着门厅胆怯地小声说,“是他们吗?主考官?”
  哈利和罗恩在长凳上猛地扭过身。他们朝礼堂门口望去,只见乌姆里奇正和一小群看起来年纪很老的巫师站在一起。哈利高兴地看到,乌姆里奇的表情相当紧张。
  “我们要不要走近些看看?”罗恩问。
  哈利和赫敏点点头,他们急忙走向通往门厅的两扇大门,在跨过门槛时放慢了脚步,轻轻地从主考官旁边走过。哈利认为那位个子很小的驼背女巫一定是玛奇班教授,她满脸都是皱纹,就像挂上了蜘蛛网;乌姆里奇正恭恭敬敬地跟她交谈。玛奇班教授好像有点儿耳背;因为她离乌姆里奇只有一英尺,可答话时的嗓门却特别大。
  “旅途很顺利,旅途很顺利,我们提前了不少时间到达!”她不耐烦地说,“对了,我近来没听说邓布利多有什么消息!.’她加了一句,仔细地张望着门厅四周,仿佛在希望邓布利多会猛地从某个装扫帚的橱柜里出现似的。“我猜,还不知道他的下落吧?”
  “一点儿也不清楚,”乌姆里奇说着,恶狠狠地瞪了哈利、罗恩和赫敏一眼,他们在楼梯口磨蹭着,罗恩在假装系鞋带,“但是我认为魔法部也许很快就能抓到他。”
  “我很怀疑这一点,”矮小的玛奇班教授大声说,“要是邓布利多不想被别人发现,那就不可能抓到他!我还记得——他参加N.E.W.Ts考试时,是我本人考他的变形学和魔咒学——他用魔杖做出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事情。”
  “是啊——那么——”乌姆里奇教授说,这时哈利、罗恩和赫敏正磨磨蹭蹭地走上大理石楼梯,尽量壮起胆子放慢脚步,“我来送你们去教师休息室吧。你们在旅行后也许想要喝杯茶?”
  这是个让人心绪不宁的夜晚。每个人都想抓紧最后一刻再复习一下,但是似乎没人能有什么收获。哈利早早地就上床了,可是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都睡不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就业咨询谈话,还想起了麦格教授怎样火冒三丈地宣布要帮助他成为一名傲罗,哪怕这是她能办的最后一件事情。现在就要考试了,哈利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更出色一些。他知道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但是宿舍里没有人吭声,后来他们终于一个接一个地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五年级学生没有人多说些什么,帕瓦蒂正低声练习咒语,餐桌上的盐瓶在她面前抽搐着;赫敏飞快地复习《魔咒成就》,眼神都显得有点迷糊了;纳威老是失手掉下刀叉,打翻果酱。
  早饭一结束,其他年级的学生就去上课了,七年级和五年级学生在门厅里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接着,等到九点半,他们被一个班一个班地叫到前面,回到礼堂里。礼堂已经被重新布置过了,跟哈利在冥想盆里看到他父亲、小天狼星和斯内普参加O.W.Ls考试的时候一模一样;四张学院桌子被搬走了,换上了许多单人小桌子,全都面向礼堂尽头的教工桌子,麦格教授面朝他们站在那里。当他们坐好、安静下来时,她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然后她把桌子上的一个巨大沙漏颠倒过来放在旁边,桌上还有备用的羽毛笔、墨水瓶和一卷卷羊皮纸。
  哈利翻开试卷,心里怦怦直跳——在他右边第三列向前第五个座位上,赫敏已经在匆匆地写答案了——他低头看着第一个问题:a)写出能使物体飞起来的咒语;b)描述挥动魔杖的动作。
  哈利立刻回想起一根木棒高高地飞到空中,然后响亮地敲在巨怪厚厚脑壳上的情形——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在试卷上动笔写了起来。
  “嗯,还不是很糟吧?”两个小时后,赫敏在门厅里不安地问道,手里还紧紧地抓着试卷,“我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把快乐咒都答出来了,时间刚好用完。你们写出打嗝的破解咒了吗?我不知道该不该写上去,我好像写得太多了——还有第二十三个问题——”
  “赫敏,”罗恩口气强硬地说,“这场考试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想每回都重来一遍,考一次就够受的了。”
  五年级学生和学校里的其他学生一起吃午饭(在午饭时间里,四张学院桌子又出现了),然后他们成群结队地进入了礼堂旁边的小房间,等候被叫去参加实践考试。一小群一小群的学生按照字母顺序进入考场,留下来的人还在咕哝着咒语,练习着挥动魔杖的动作,有时会一不小心戳到别人的后背或者眼睛。
  赫敏的名字被喊到了。她哆嗦着,跟安东尼·戈德斯坦、格雷戈里.高尔和达芙尼·格林格拉斯一起离开了。已经考完的学生没有再回来,所以哈利和罗恩不知道赫敏考得怎么样。
  “她一定考得不错,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魔咒测验,她得了一百二十分?”罗恩说。
  十分钟后,弗立维教授喊道:“潘西·帕金森——帕德玛·佩蒂尔——帕瓦蒂·佩蒂尔——哈利·波特。”
  “祝你好运。”罗恩轻轻地说。哈利走进礼堂,紧紧地攥着魔杖,手在发抖。
  “托福迪教授有空,波特。”站在门口的弗立维教授尖声说。他给哈利指了指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大、头发最少的主考官,那个人正坐在远处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后面。在他近旁,玛奇班教授给德拉科·马尔福的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半。
  “是波特吗?”托福迪教授说,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记录,然后从夹鼻眼镜上方盯着面前的哈利,“大名鼎鼎的波特?”
  哈利从眼角的余光中清楚地看到,马尔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被马尔福悬浮在空中的玻璃酒杯掉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哈利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托福迪教授也朝哈利笑了笑以示鼓励。
  “好了,”他用老人颤巍巍的声音说,“没必要紧张。现在,我请你让这个蛋杯为我表演几个侧身翻。”
  哈利觉得基本上挺顺利的。他的飘浮咒肯定念得比马尔福好得多,不过他真希望自己没有把变色咒和生长咒弄混,本来应该被他变成橙色的老鼠吓人地膨胀起来,在哈利纠正错误之前,它已经变得有獾那么大了。他很高兴赫敏当时不在礼堂里,而且后来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不过他可以告诉罗恩;罗恩把一个菜盘变成了巨大的蘑菇,而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到了晚上也没时间放松;他们吃过晚饭后马上回到公共休息室,埋头准备第二天的变形课考试;哈利上床时,满脑子都是嗡嗡作响的复杂的咒语模型和理论。他第二天上午答题时忘了转换咒的定义,可他觉得自己的实践考试可能更糟糕。不过他至少还能让自己那条鬣蜥整个消失,而可怜的汉娜·艾博在他旁边的桌子前慌了神,莫名其妙地把她的雪貂变成了一群火烈鸟,结果为了把这些鸟抓住带出礼堂,考试中断了十分钟。
  他们星期三参加的是草药学考试(除了被一株毒牙天竺葵咬了一小口之外,哈利觉得自己考得相当不错);接下来星期四,是黑魔法防御术考试。这回哈利头一次觉得自己肯定能通过。他在笔试中没有碰到任何困难,感到非常满意;实践考试中,他当着乌姆里奇的面完成了所有的破解咒和防御咒,当时乌姆里奇正站在通向门厅的大门附近,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
  “哎呀,真精彩!”在哈利示范出一个完美的博格特驱逐咒以后,托福迪教授喊道,这一次又是他给哈利主考,“真是太好了!嗯,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波特——除非——”
  哈利稍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我从自己的好朋友提贝卢斯奥格登那里听说,你可以召唤守护神?为了额外加分——?”哈利扬起魔杖,径直望着乌姆里奇,想象着她被解雇的情形(这大概是目前让哈利最高兴的事情)。“呼神护卫!”他的银色牡鹿从魔杖尖端喷出,慢慢地跑过整个礼堂。主考官们全都转过头注视着它的行进,当它融化成银色的薄雾时,托福迪教授用血管突出、皮肤纠结的双手热情地鼓起掌来。
  “出色极了!”他说,“很好,波特,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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