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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_13 金舟(宋)
“郭威与先王有八拜之交,纵令负我,怎肯负先王之恩!先生关照,本殿下讲了。”
当他们二人谈话的同时,那边郭崇威正和刘赟的指挥使张令超秘密相会。
“张将军,当今天下归心,郭元帅大军即日就开进汴京,皇室改姓,大局已定。我只率轻骑来这里,给公留着进见之礼,千载一时,这机会不可错过!”
“多谢将军关照,我所率兵众,现在就归将军统一调遣!”
第二天,刘赟不见了张令超,知道情况有变。忽然郭威又派人来,催冯道完回汴京。冯道脸色阴沉,郁郁不欢地向刘赟告别,刘赟接着冯道的手,满眼泪花地说:“寡人所以放心无虑地前来,就是看重与太师三十年交谊之情,如今危急之中,请太师替我拿个主意。”冯道只瞪着两只大眼,一个字也没有。
刘赟的卫将几次给刘赟使眼色,用手比划着杀人的动作,刘赟将头摇了摇。冯道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回过头默默走出门去。
卫将贾贞怒目圆睁,拔出宝剑,跟了出来。
“贾贞!”急切之中,刘赟直呼其名。贾贞没有回头,但像钉子一样站在那里,两行泪扑嗒嗒落了下来。
“贾将军,此事实在与冯大师无关,他也是身不由己呀!”冯道身影刚刚消失,就听外边董裔大喊:“你们要造反吗!”
贾贞大步出门,看见董裔已被郭崇威揪住头发,钢刀已经举起,贾贞提剑来救,郭崇威从众一拥而上,刀枪并举,贾贞如何抵挡得住?顿时死于乱刃之下。侍卫官刘福等也都被杀。剩下个孤伶伶的刘赟,只好束手就擒了。接到郭崇威快马报捷,说刘赟已在“安全保护”之中,冯道也已返回京城,郭威的大队人马已经返回汴京,驻扎在七里店。郭威军事家的天才在这些过程的安排上发挥的极为出色,把刘赟、京城、自己三方行动的方向、时间、地点等等预测的准确无误。另外派往许州的将军马锋也差人回报,说蔡王刘信已恐惧自杀,因而事态的发展也就十分称心如意。
左相窦贞固拿着郭威的奏表,急忙来见太后,太后看表,那表大意是:臣郭威受下级军士所逼,承受不义之名,请将汉室宗庙社稷之事交臣掌管,臣将奉敬太后为母,一切均按原有制度办理,望京城官民安心生计,不要惊疑云云。太后看罢奏表,还能提什么不同意见?只说句“就依郭卿所奏”,诏封郭威为监国,便回安乐宫去了。
窦贞固传谕文武朝臣及军民人等,出郊恭迎新天子。人们以为是刘赟到了,及到七里店,才知是迎接郭威。窦贞固等上疏郭威,劝他即皇帝之位,郭威表示为难地说:“冯道已去徐州迎接新天子,不久就可来到,大家不可随便行事。”
郭威入汴京以监国身份主持朝政,传来宋州消息,说刘赟已为变兵所困。内有百官,外有诸侯,都上表太后,请尊郭威为皇帝。于是太后下诏;废刘赟为湘阴公,立郭威为皇帝,授玉玺符宝。
城南郊筑起了登极坛,郭威头戴冕冠,身着黄袍,拾级登坛,学士院宣告皇天后土书、拜受册命,诸仪式已毕,众臣山呼万岁,拥郭威登上宝。改国号为周。此时是公元951年。
郭威即了帝位,改元为广顺,受百官朝贺已毕。溢刘承佑为隐帝,尊奉李太后为昭圣皇太后。第二天,大赦天下,立柴氏夫人为皇后,追封已故小妾张氏为贵妃。并大封功臣,以王峻为枢密使、同平章事,范质为枢密直学士,史彦超、王殷、郭崇威、曹威、俱为节度使,兼禁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曹威因名犯御讳,令其改名为郭崇、曹英。汉朝旧臣窦贞固等,仍原职留任,不愿为官的,准其退归。随征将官均有升赏。随征士兵,赏以钱粮。封赏已毕,文武俱各谢恩;唯王朴俯伏阶前,推辞不受,奏道:“臣德微命薄,不堪受封,愿陛下放臣归行,以完臣之微志,则深铭陛下之恩也!”
周主郭威再三挽留不住,只好说道:
“先生既不肯留,只是朕倘若有了军国大事,需请先生赐教时,望如推诿。”
“臣受主上天恩眷念,若有宣诏,即刻来京奉命!”
周主郭威传旨,摆下御宴,命百官相陪,为王朴送行。
河东节度使刘崇听说刘承信已死,汉室一时没了皇帝,郭威称霸朝中,正要准备起兵杀向汴京,他派出到京打探消息的郑一珙恰好返回,说正是郭威极力主张刘赟即位,没有自己取而代之的意思,刘崇十分高兴,说:
“我知道郭公素来忠义,必不会背叛我的兄长。如今立了我的儿子,我若起兵,真要坏了大事呀!”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留然行事。
少尹李骧说道:“郭威大权在握,早晚必定自立为帝,如今可趁他立足未稳,速派兵进京,扶殿下就位。殿下皇位安定之后,威就无所施其会了。”
刘崇大喝一声:“住口!饶舌腐儒,我若兴兵再逼反郭威,还有我儿子的皇帝坐吗!你竟想以此诡计,来破坏我家大要!”
说罢,他把手一挥:“斩了!”
少尹李骧大喊:“我负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想今日竞死在庸夫之手!我死不足为俱,只可惜汉室江山完了!”
刘崇和一挥:“斩!斩!斩!把他老婆也一块斩了!”三声炮响,人头落地,对刘崇一片忠心的李骧夫妇,倾刻之间,死于刘崇的刀下。这边刚斩罢李骧,血迹未干、尸体尚温,忽然中军来报:郭威已自立为帝,刘赟被贬为湘阴公,在返回河东的路上,被杀掉了!
刘崇听罢,咬牙拍案,大叫一声:“李骧你是忠臣,我错杀你了!”
刘崇召集属下,同议对付当前事变之策。亲军都指挥副使李存审说道:
“大王拥有河东千里沃野,地势险要。可攻可守,应该先称帝,使民心有望,汉室有继;然后,厚积资财、广招英雄,举兵南下,即使不灭郭威,也不失为天子也!”
“我儿子没当成皇帝,这皇帝我就当吧!”于是刘崇当时就即了帝位,史称北汉,也不立太庙,仍沿用乾祐年号,拥有宪州、隆州等十二个州的地盘,成为和后周抗衡的一支主要力量。刘崇称帝的消息传到汴京,周主郭威心中颇为不安。他想到北方、西方一些重要战略之地,必须加强把守,方可无虑。便任命王殷为邺都留守,指挥河北八州兵马,防御契丹;任命韩通为穆陵关防御使,控制河东至关西要道。又任命柴荣为镇宁军节度使,驻地澶州。一方面控制北方局势,一方面照柴娘娘病体,送柴娘娘入京。分拨已定,三将便各自赴任去了。那柴荣回到澶州以后,与柴娘娘及符小姐相见,却见那柴娘娘病体仍然十分沉重,无法前往汴京。于是,便写了奏章,将柴娘娘病情详细地报告给郭威。十余日后,圣旨下来,同时,还派了二位太医一同来到,为娘娘诊治。
又过了月余,柴娘娘在柴荣夫妇悉心照顾,太医调治之下,病体已渐好转。柴荣便又写了奏章,请示郭威,准备择日护送娘娘进京。
那知,不旬日圣旨下来,说娘娘病体初愈,尚不宜奔波,仍令暂时在澶州养病,又因北汉立刘守称帝于晋阳,有兴兵南犯之势,特令柴荣先行巡视潞州、晋州、泽州、隰州及壶口关,穆陵关等战略要地的边防,限期时二月,巡视完毕后,回澶州再偕娘娘一同来京。
柴荣领旨,安排了一番,便带了随身护卫,点了五百马军随行,到各地巡视去了。
且说那赵匡胤和郑恩在随州董宗本任上居住,不觉已过了新年,又是红了樱桃,绿了巴蕉的时候了,在这里一住近半年,董宗本对匡胤极厚,但是那董遵诲,却自恃门第高贵,自己又文武全材,十分骄傲,瞧不起赵匡胤,而对郑恩尤为厌恶,认为粗欲野蛮,不可与交。匡胤看着董宗本的面子,处处忍让,竭力避免与董遵诲发生冲突。所以,日子过得并不十分愉快。
这一天,天气分外晴朗,董宗本领了董遵诲和赵匡胤、郑恩带了十余侍从,一同到野外行军、野游、看地形,这里都是大洪山与桐柏山接壤之处,周围山峦起伏,形势险要,董宗本等走上一座小山之顶,俯视周围岗阜连绵,涢水滔滔。董宗本指着涢水旁边一座山包说:“这个山冈依山傍水,又临着官道,实为通往随州咽喉要地。如有一支兵,扼守此山顶,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假定要进攻此山应如何布置攻击路线;反之,作为防守的一方又应如何设防,以有效阻止敌兵进攻?诲儿,今日为父准备考较你一下,不妨用你胸中韬略,来实地讲说一番,看看究竟如何。”
董遵诲听了后,正想在赵匡胤面前显示一下才华,就指手画脚地讲解一番,先从攻方开始。应如何进兵,从何处可强攻,何处又可以施展偷袭手段。然后又讲防守,如何分兵,何处可设埋伏,何处设弓箭手,控制开阔地带,何处需加拒马鹿角,何处应有炮石擂木,各个隘口需多少兵等等,有条不紊地述说一遍。董宗本听着,不由频频点头,直到他讲毕,董宗本扭头向匡胤道:“如何?望贤侄加以指正,不可客气,因为有关将来作战,生死存亡的大事,帮他提高战术,如果客气而不说,反而害人。”匡胤道:“这道理小倒懂得。遵诲兄讲的十分全面,不愧大将之才,所讲攻防措施都深合兵法,但微有漏洞,如再加强,便十全十美了。”董遵诲听了,不由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倒要听听匡胤如何说法。只听匡胤道:“先从守方来说,此冈阜左边面临涢水,峭壁高达七八丈,攀登不易,故公于认为只要沿河岸加以鹿砦,再派一队弓箭手,高踞崖上,又对崖敌兵强渡,乱箭射之,足以阻渡。但是却忽略了峭壁是南高北低,而北部还略有崩陷之处可以攀登,如果敌军乘夜,从上游数里处偷渡,沿峭壁下的灌木丛为掩护,抢至悬崖有塌陷处偷袭上来,发现后再反击,就有些迟缓了。所以应将塌陷处加以修整,并派驻一小队士兵把守,准备炮石擂木。灌木丛中也应加鹿障碍。方可保无虑,至于攻方,西北几座山丘,地势险要。在兵书上称之为支形地区,属于不利我出击之地,但也是不利于敌人出击之地,刚才公子讲过了,认为敌人定然以为我必不敢由此冒险,所以主张从此出奇兵偷袭。以小倒愚见,仍然不可冒险,万一遇上谨慎的敌将,在此伏下一支兵马,切断我归路,那么,我方伤亡必然惨重,使元气丧尽。”
董遵诲冷冷地道:“兵者,凶道也。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此地形不利,我岂能不知,也不怕什么敌兵切断退路,兵书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军无路可退必奋力死战,伤亡虽大,敌人也绝得不到便宜。有所伤亡,何足惧哉,世上那有不流血的战争!”
匡胤道:“公子所说,都是局部的理论,作为将军,首先要怀有一个仁字,要爱兵如子,将士才乐于效命,如果不管士兵死活,只把他们当作战争赌博的工具,必会使军队内部离心离德,此致败之由也。所以当年诸葛武候不同意魏廷出阳平关小道偷袭长安,就是这个原因。”
董遵海还欲反驳,董宗本已开言道:“诲儿,赵公子讲的对,作为大将首先要有仁心,才配称为良将。战国的白起,一夜坑赵国降率四十万,虽然善战著名,但终于因此丧失人心,而不得善终。这种人仍然算不得将才,而被后人万世唾骂。你锋芒过露,以后应多向赵公子请教。方有裨益。”
董遵诲听父亲如此讲,才不敢出声。以后匡胤又指出遵诲的一些不足之处,遵诲也不再驳,唯唯而已。观察地形完毕,一行人走下山来。天已正午,一行十余人纵马赶到随州北关,只见街市繁华,临河有一座酒楼,董宗本领众人下马,让卫士把马牵入河滩,放青饮水,可轮换到此酒楼吃饭,自己却引了匡胤、郑恩和董遵诲进入酒店。那店家见刺史大人来到,真是受宠若惊,立即殷勤招呼董守本等上得楼来,进入一间临河雅座。四人入内坐定,店家打开窗户,只见那楼下一片河滩,距离滩中河水,约五六文远,水势滔滔,河面上不时有小船穿过,对岸则是一行杨柳,掩映着三五渔家。风景绮丽,不由人心旷神怡。店家送上香茶,不久,又摆上筷子,酒壶和杯碟,接着先上凉盘,继之热炒,川流不息地送上来。董宗本只是慢慢品酒,和匡胤说着闲话,董遵诲因有父亲在坐,亦比较拘谨,只有郑恩毫不在乎,只顾低头吃喝,谁也不看一眼,吃菜也不选择,那一盘摆在他面前,他就三口二口吃个盘底朝天,董宗本见了,不由叫好:“真壮士也!”
呼来店家说:“这位将军与众不同,那里吃得饮这些精细小炒,你去切十斤牛肉,大盆装了端来给他吃,也要用大碗筛酒,不用酒杯。店家答应去了。不一会端上来,摆在郑恩面前。郑恩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嚷道:“还是大帅深知乐子的心!”
说毕,又低下头大嚼起来。
只吃到日头偏西,十斤牛肉又被郑恩吃个精光。他拍着肚皮连称:“过瘾,过瘾!”大家吃罢,店家收拾了桌面,又端上茶来消食,董宗本多吃了几杯酒,身上发热,便解开襟扣,倚在椅背上看那窗外江景。一会儿,猛然回过头来,对董遵诲说:“上午已考过你战术,现在试一下你的文才。你就对着眼前这涢河风光,作一诗来。”董遵诲正因为上午讲战术,不如赵匡胤,现在得到这机会,正想卖弄一下文才,把赵匡胤压倒,于是欣然道:“孩儿遵命。”望着窗外,想了一想,便吟出一首七绝来,那诗是:
江干多是钓人居,柳陌菱塘一带疏。
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柳荫卖鲤鱼。
吟毕。洋洋自得,望着匡胤,微笑道:“赵兄何不也来上一首?”
匡胤道:“小弟实在不会咏诗,尚祈原谅。”
郑恩跳起来说:“你会,你会嘛,乐子就听你给大哥说过,你在乌玉岭曾作了一首什么邋遢诗。”
遵海一听郑恩说匡胤作过什么邋遢诗,不由一笑,更认定匡胤在文才上肯定不如自己。便加一个劲地逼匡胤作诗。
匡胤只好对遵诲说:“小弟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性爱武艺,读书也不过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哪有那么多墨水,这在随州数月,军中人尽皆知,哪里能够会作诗。”
遵诲道:“可是郑兄却说你作过什么邋遢诗,难道是他胡说吗?”
匡胤道:“这倒不是,确实一时高兴,胡编乱造了几句顺口溜罢了。”
遵诲道:“那你再编几句顺口溜吧。”
匡胤道:“那是看太阳出来,光芒万丈,一时心血来潮,不由自主地作出来说日头的,现在却叫硬编,反而编不出来。”
遵诲说:“那你就把你作过咏日头的顺口溜背诵一下,让小弟见识见识。”
匡胤没法,只得背诵道:
欲出未出光辣挞,千山万水如火发。
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月。
董遵诲听后“噗哧”一笑,说:“高明高明。赵兄这首诗,使我忽然想起,过去在一本诗选上看到有一种打油派的诗,记载张打油的一首咏雪诗:
江山一统笼,地下黑窟窿。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赵兄这首诗:看来是可与张打油相媲美了。”
说毕,一腔洋洋得意,谁知郑恩忽然变了脸色,怒冲冲指着遵诲骂道:“驴毬入的,你笑话二哥,还要骂俺乐子。”
说毕,跳了起来,举起拳头朝董遵诲劈面打来。
董遵诲冷不防吃了一惊,连忙闪过一边。还是匡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郑恩手,喝道:“三弟不可无理!”
郑恩道:“他骂我啦!”
匡胤道:“董兄在讲诗,那个骂你了?”
郑恩说:“你们讲诗,乐子可不懂,可是他讲打油的和黑狗俺可听得清清楚楚,乐子是打油出身,他却骂成黑狗。”
他这样一讲,真使董遵诲有点哭笑不得。
匡胤对董遵诲抱歉地一笑,说道:“三弟是个粗人,无知得罪,还望老兄海涵。”
董宗本也对董遵诲说:“自古以来,引车卖浆之流,也多隐藏有英雄豪杰,孩儿切不可轻忽,我看你造才出言轻薄,还不快向二个贤倒赔礼?”
董遵诲无奈,只好对赵郑二人作了一个大揖,说道:“小弟说话不慎,多有得罪,只是小弟确实无心失言,绝没有什么污辱郑兄之意。”
说着,又对郑恩躬身一揖。
匡胤也对郑恩说:“董兄说的是从前有个叫张打油的诗人,写了一首咏雪诗,内里说的是雪落到黑狗身上,黑狗也变白了。谁骂你来,你无礼取闹,还不向董兄赔情。”
郑恩这才坐下来,摔开匡胤的手,仍然满腔怒容,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董宗本看局面尴尬,便说:“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先起身穿好衣服,三个年轻人跟着他,一同下楼,招呼卫士,回城去了。
回到住处,匡胤埋怨郑恩胡闹,不计后果,说道:“董老伯待我们很厚道,三弟你怎可任意放肆。”
郑恩道:“乐子又不是没长眼睛,董老伯为人厚道,俺自然看得见,只叵耐董遵诲那驴毬入的,瞧不起二哥,乐子迟早教训他。”
匡胤道:“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咱们在董老伯这里,对于董兄应多忍让一点,千万不可义气用事,伤了感情,你如不听话,我也学着大哥,让你滚!”
郑恩发急道:“二哥,千万不要让我滚,乐子听你的就是了。不过在这里受鸟气,依乐子想法,咱们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匡胤见郑恩被自己说服,也便不再数说郑恩了。坐下来沉思一会,想道:“郑恩这莽汉,虽一时被说服,但日久天长难免会弄出事来,董公面上须不好看,倒不如带了郑恩出去游历一番为好。”
当下主意已定,预备向董宗本辞行,恰好董宗本因为查处一件案子,要去属县巡视。留下董海守城,匡胤、郑恩送董公走后,也便收拾行李,留书一封给董公,匡胤便单独来见董遵诲,谈了兄弟二人久居此处,静极思动,也想出去游历一番。以后再来相会的话。
董遵诲自然也不想挽留,便只说悉听尊便而已。于是,匡胤留下转呈董守本书信,便回来与郑恩一同上马,出城随大道奔驰而去。
停了旬日,董宗本回到随州,遵诲报告匡胤、郑恩已走,并呈上匡胤留书,董宗本顿生长叹,惋惜不已。责斥遵诲道:“你自以为能文能武,平常骄傲自大,看不起匡胤,为父多次教育于你,你总漫不经心。其实匡胤之才远胜于你,仅就他写的《日出》诗看来,虽不合文人章法,但气魄宏大,非一般人可比,日后必非久居人下之人,其职位将远远超过你,你不可无自知之明,今后再见,必须恭谨事之,你将来前途要靠这人,必定牢记,切不可掉以轻心。”
遵诲见父亲生气,只好低头表示听从教导,永志不忘。
那知这董宗本外出十余日,受了点风寒,回来后,又由匡胤之走,心中忧郁,便病了起来,而且日渐沉重,医治无效,终于撒手归西。
董遵诲痛哭一场,办理丧事完毕,遂代替父亲职务。并上表申报朝廷。
原来自唐代中期以后,各地藩镇势力日益膨胀,中央政令早已形同虚设。节度使等拥兵镇守一方的将军,早已形成父传子,子传孙的习俗。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五代。所以董宗本死后,董遵诲自然接替了他的职务,上表朝廷也只是个虚套而已。果然不久,朝廷批文下来,着董遵诲任随州刺史兼防御使,自此以后,董遵诲便在随州任职。不过,他仍不以为然,把直匡胤那首诗记了下来,常拿出来,当作笑料,让宾客们看,岂知,正因为他这一记,才得使赵匡胤这首诗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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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襄阳府博鱼
赵匡胤和一个小童赌博,赢了一条鱼,又开玩笑收小童为干儿子,后来又去见小童的母亲,谁知竟是自己的旧情人。
赵匡胤和郑恩离开随州,顺着大路往北走,不数日,来到名城襄阳府,只见城楼高耸。垣堞整齐,不愧名邦大城。二人进得城来,只见街市繁华,人烟稠密,远远胜过随州,不亚于东都汴京。当下二人选了一处可以喂养马匹的王家老店,安顿下马匹、行李,便一同上街观光。走了几条街,已到城市中心,郑恩又只嚷肚饿了。二人随找了一家酒楼坐下,酒保迎着道:“二位爷用什么酒菜?”
郑恩说:“你只管把好酒好菜拿来就是。”
不一会儿,酒保提了一壶酒,切了两盘牛肉,送上楼来。刚刚放到桌子上。只听“叭!”的一声,郑恩把桌子拍得山响,口中骂道:
“驴毬入的!乐子叫你拿好酒好菜上来,怎么就只拿这些烂牛肉来搪塞!”
酒保陪着满脸的笑:“爷们息怒,这时日头已经西沉,小店有几味好菜都卖完了,只剩下这些牛肉,先将就着;要吃好菜,明天早些来,保管二位客官吃得满意!”
赵匡胤看着酒保为难,并且语言随和,格外陪着小心,于是对郑恩说道:
“三弟暂且吃着,待愚兄上街走走,看可有什么好的下酒之物。”
说也凑巧,赵匡胤下楼来到街上,走没多远,就见街头一个孩子,约有十一、二光景,手中提一条活鱼,喊着:
“过往的客官,谁有兴头,可以来博我这条鱼,赢了你就拿走。”
这小家伙伶牙利齿,二目炯炯有神,小小年纪,却像一个赌博的行家。赵匡胤连鱼带人都感到极大的兴趣,走上前去,说道:
“小孩儿,我正想买一条鱼下酒,你把鱼卖给我,我多给几个钱,岂不比你在这儿赌输赌赢要厚要薄为好。”
那孩子把眼翻着赵匡胤,忽闪几下:“爷们想来是外地人,所以不晓得这里的风俗,我们这里就有个博鱼的习惯,“博”是赌博的博,不是厚薄的“薄”。我这是赌输赢的利物,不是要卖的货。”
这小孩竟然头头是道,讲出来这一番理由,而且还读书识字!赵匡胤想:这小孩将来一定有出息,且逗他一逗,看他是如何一个玩法,于是就问他是怎样一个玩法。
“我这里有三个铜钱,一面是字,一面是花,你掷下去能都是花,算你赢了,就把我的鱼拿去;如果不是,掷一次给我五文钱,这鱼还是我的。”
赵匡胤说:“好,就让我来试试!”他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那儿,拿起铜钱往下一丢,两个已经出现是花,那一个还在滚着。
那小孩尖声着:“字儿!字儿!”
赵匡胤也天真地叫着:“花儿!花儿!”
那个钱快要倒下了,渐渐地看出是个“字”,但不知怎么颠了两颠,落稳之后竟是个花。赵匡胤拿起钱,提了鱼要走,那小孩上前拦住他。
“你拦我干什么?难道输不起吗?也罢,你既舍不得这条鱼,你就跪在地上,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父亲,我就多给你些钱,你可以再去买鱼来博。”
那小孩仍没有撒手,说道:
“既然在街头打赌,就敢赢敢输。不要说一条鱼,就是十条鱼我也不会给别人磕头。而且人的父亲只有一个,可是随便叫的?我是弄不明白的,刚才最后一个铜板,眼看就要出字了,怎么你喊着‘花儿!花儿!’它就成了花,你可有什么魔法?”
赵匡胤听了暗自好笑:我哪里有什么魔法,我不妨耍他一耍:
“我这个魔法,叫‘喝钱神法’,是在梦中由神人传授的,灵验非常,你就是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也不会传给你。”
那孩子怔怔地松开了手,赵匡胤提了鱼回到饭店楼上,郑恩一见高兴的大叫:
“二哥,这条鲜花的鱼,费了多少银子?”
赵匡胤就把博鱼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郑恩拍手大笑:“二哥是个福人,才进襄阳,就赢了一条活鱼,必定有好处在后头!”郑恩正想叫酒保把鱼拿去烹了,不想楼梯口“腾”地一声蹦上一个小孩来,跑到赵匡胤跟前,双膝倒地,磕了一个头:
“父亲,孩儿特地前来赔礼!”赵匡胤看时,却是那刚才博鱼的小孩,于是笑了:“你刚才说不与人磕头,不叫别人父亲,如今却来认父磕头,这是为何?”那小孩笑嘻嘻地回答:“刚才在街头,有那么多人,我若磕头称父,就会传为话柄,我日后还怎么做这博鱼的生意;如今只有这位黑大爷在,料也无妨,只因我有一个母亲,没有父亲,从河北大名府逃荒到这襄阳投亲,不想扑了个空,又没盘费回去,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就买条鱼在这里博,最后把鱼卖掉,每天赚点钱顾家,这鱼是我的本,今天本被客官搜去,明天我就做不成生意,也没法养活母亲了。再一个,我想跟你学喝钱神法,以便好好赚几个钱,孝敬母亲,我以后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说罢,他又磕了个头。
这一番话,一口气说出,像背书似的,说得郑恩两眼噙泪却又高兴的咧着嘴笑:
“嘿嘿,二哥,看这小孩这机灵嘴,说得乐子心里不中受,这鱼我也不吃了,还是还给他吧!”赵匡胤没搭郑恩的话茬,紧锁着双眉问了那孩子的姓名、年龄,原来那孩儿今年十岁,名叫禄哥。
“二哥,这头也磕了,爹也叫了,十岁的娃娃就这样贼乖,何不就收他做个干儿子,也是好事一桩。”郑恩从中撺掇。
赵匡胤点点头,问道:“我想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那孩子不假思索,立即回答:“大人可怜孩儿,孩儿哪有不肯的道理!”当即就又跪下,拜了又拜,起来之后,又给郑恩作揖。
郑恩咧着嘴.哈哈一笑:“你看这小驴毬入的,对父亲就是磕头,对俺乐子就只是唱喏,真是个小乖精!”
禄哥听了,又作了一揖:“三叔,请您老人家原谅,禄儿礼貌不周!”赵匡胤高兴地说:“三弟,这是好汉之儿,不轻易给人下礼,你不要难为他了。”说罢,他取出一锭银子,说:
“禄儿,这鱼就留下与你三叔下酒了;这银子你拿回去,孝敬你母亲,去罢。”禄儿说道:“父亲,如今孩儿已不是外人,你就把那‘喝钱神法’教给孩儿吧!”
直匡胤笑了:“我哪有什么神法,只是说着玩的。以后没有钱,就到那王家店来找我就是。”
禄哥接过钱,又施了道别礼,欢天喜地的去了。
禄哥回到家,把那一锭银子神气地往桌上一放,他母亲见了,吃惊不小,说道:
“禄儿,今天就这样发市,能赚这么多?”
禄儿笑了:“哪里会赚这么多,这是我干爹给的。”
“畜生,你哪里有什么干爹,却来骗我!”
禄儿看母亲真的动了气,就把博鱼的过程说了一遍。听说是个红脸大汉,京城人氏,那妇人心中一动,问禄哥:
“他姓什么?”
“孩儿没问。”
那妇人一笑:“爹都叫了,连爹姓甚名谁还不知道!”说罢,她低头沉思一阵,又说:
“这样,你明天早起,去把你于爹找来,我有话问他。”
禄哥说:“我也曾想过请他来家一趟,可他是个男人,母亲是个单身女人,把他请来相见,外人说长说短,我怎么再到外边去见人!”
那妇人脸上一红,大喝一声:“胡说,小孩子懂得什么道理!人生面不熟,平白无故就给你这么多银子,你可知道他是歹心还是好意?如果把钱用了,他来索赔,拿什么还他?请他来家,我当面问个明白,才能放心!”
禄哥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孩儿明天一早就去!”
那美丽的少妇,一心要见禄哥新认的十爹,并不只为要问清那一锭银子,原来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赵匡胤京城闹事,被发配大名府,受到大名府总兵窦溶热情款待,在那里勾栏院结识的名妓韩素梅。二人当时山誓海盟,结下了百年之好,赵匡胤离开大名以后,韩素梅投靠姨母,才知姨母随姨父早已来襄阳,在大名举目无亲,只好千里迢迢来到襄阳,来时又领了个孤儿禄哥为过继儿,到襄阳后,不料二位老人双双去世,有一个表兄却外出做生意去了,扑了个空,她们母子二人就落难在此。生计无着,只靠禄哥每天博鱼赢两个小钱度日,这种日子怎不令韩素梅忧心如焚。如今听说京城的红脸大汉做禄哥的义父,听那模样她猜八九成是赵匡胤,久旱盼甘霖,他乡遇知音,那心早就跳到嗓子眼处了,故而一夜不曾睡得安稳,梦魂牵绕,迷迷糊糊,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叫起禄儿,到王家店去了。
“啊嗬,你这精乖娃娃,这么早就来到,有什么事情?”郑恩看见他显得格外高兴。
“禀告父亲、叔叔,奉了母亲之命,特地前来请父亲前去说话。”赵匡胤还没吭声,郑恩拍手大笑:“这一下可真让俺乐子猜着了!”“三叔猜着了什么?”“你娘见你认了干爹,她心里是想认个干丈夫哩!”聪明伶俐的禄哥被这玩笑羞红了脸。匡胤正色说:“三弟不可玩笑,禄儿,我认你作干儿,也是一时兴动,并未真的深思熟虑,也只是异路相遇,一时关照。如今要去见你母亲,男女有嫌,恐怕不大方便。”禄哥说:“我母亲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昨天父亲给了我一锭银子,母亲见了有些疑心,所以请父亲到家,当面问清,然后才能使用。”郑恩插话了:“好、好一个女子!不问明白就不用这银子,真真的骨气!二哥,你还是应该走这一趟。”
赵匡胤说道:“既如此,三弟得陪我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乐子愿往。”
那韩素梅在屋里坐卧不宁,忽见禄哥一路小跑进来:“母亲,父亲请到了!”隔着帘子,韩素梅从身影上就认出是赵匡胤来了。她掀来帘子,抢着走出来,跌跌撞撞地来到赵匡胤面前,一声:“赵公子!”下面的话全被噎住了,眼泪朴籁籁地滚落下来。
赵匡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竟站着自己日思梦想的情人!走上前去,一把揽在怀里,一切都不顾及了。韩素梅一声声辍泣,代替了千言万语。
旁边的郑恩不明端的,看得牛性大发:
“二哥,我的好二哥!来时你说得多正经!及至见人家有点头脸,你就这样拉拉扯扯,乐子算是把你看错了!好,咱各自奔前程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
赵匡胤上去一把拉住:“三弟,你知道她是谁?他就是我常给你说的你的嫂嫂韩素梅!谁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了!”
郑恩方才明白过来:“啊呀,原来是大名府那个小娘儿嫂嫂,怪不得这样亲热,应该!应该!”接着他对韩素梅作了一揖:
“嫂嫂,乐子这厢有礼了!”
韩素梅还礼,抹了把眼泪,把二人让到屋里,坐下。禄儿高兴地跳起来:
“好了,昨天认了个干爹,今天成了亲爹了!”
韩素梅喝住:“蹦跳什么,还不赶快去冲茶!”
“哎!”禄哥又蹦跳着忙着去了。看禄哥去了,赵匡胤问素梅:“我一时不敢想着是你,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素梅说:“这是我表姐的儿子,八岁上我姐姐去世,我就把他继过来了。你走后音讯全无,有了他,也当我有个伴,也免得谁再找我的麻烦……”说着两行泪又落下来。
赵匡胤眼圈也红了。
郑恩连忙打趣说:“这孩子也蛮贼精的,他就在这大街之上,千人万人之中,把二哥找到,并且还认做了爹,这不是缘份!”
说的韩素梅破涕为笑,赵匡胤也乐了。
韩素梅说:“要说起来,这孩子挺机伶,对我也很孝顺,还真亏了他。”赵匡胤点点头:“真是个好孩子,可惜不是我的亲骨肉……”
郑恩喷了两声:“二哥,不用你费力,就白收这么一个精灵儿子,苦难之中给你照看着夫人;若真是当初你捅下来的,如今还是个螟蛉儿子,嫂子不更苦上加苦!明明是占了大便宜,还青骨肉、红骨肉的,岂不凉了禄儿那孩子的心吗!”
赵匡胤说道:“说说而已,那禄儿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不然,我会在大街之上,千人万人之中,找他当儿子!”语未毕,三人一同大笑起来。禄儿端茶进来,说:“我的心才不凉呢,热的很呐!我不仅喜欢爹爹,也喜欢叔叔。”他说得郑恩咧着嘴直笑。
当天赵匡胤、郑恩就从旅店搬来,这里两间房,自然是赵匡胤与素梅一间,郑恩与禄儿一间。当午,沽酒打肉,开怀畅饮,热烈不啻婚宴。郑恩喝得酩酊大醉,由禄哥扶待着歇息去了;赵匡胤与素梅,久旷之人,干柴烈火,远别胜似新婚,厮搂厮抱,唏嘘一番,缠绵一阵,素梅哭哭笑笑,极度的感情落差,别是一种风情。
第二天,赵匡胤起身,看这里房舍虽然简陋,却喜院落尚宽大,便上街招来几个工匠,搭起一座马棚,安顿了马匹。自此,兄弟二人便在此住下。
不知不觉,已经半年有余,炎夏度过,又是草木黄落,北雁南飞的时候。赵匡胤留恋着韩素梅,终日里足不出户,与韩素梅厮守在一起。这可苦了郑恩,闲得百无聊赖。幸亏那禄儿十分乖巧,倒时时陪着郑恩说笑,有时还领着郑恩出去走走,或一同去河边捉鱼,回到家中,有酒有肉的吃喝,才使郑恩勉强地熬过了这二百多天的时间。
可是赵匡胤手中所有的银钱有限,其来源一是舅公社二公所赠,二是陶家庄陶洪员外所给,三是王彦超给的一百两银子,四是在董宗本任上时,董宗本除了供应匡胤和郑恩吃住外,偶尔也给些零用钱,数量却不多。来到襄阳后,赵匡胤把所带钱财,都交给韩素梅掌管,经过半年多的花费,每天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地吃喝,又给韩素梅和禄儿添了几件衣服,不知不觉已将赵匡胤的积蓄花去了大半。
这天,韩素梅对赵匡胤说:“夫君,自你来此半年有余,你带来的银子,已经花去不少了,咱们又没有收入,如此下去,用不到一年,便会坐吃山空;再说天气渐冷,你和郑兄弟也该添置冬衣了。所以,以后生活来源怎么办?该早作打算了。”
匡胤听后,沉默半晌,才叹口气说:“贤妻之言有理,可恨目前朝廷昏庸,奸臣当道,使我有家难回,去年有心到边疆投军,为国效力,图个出身,不料又遇上边疆镇将叛敌,幸好随州董刺史将我收留,只是那董公子生性高傲,我虽处处忍让,争奈三弟性格粗直,常常引起无谓纠纷,为此,我才不得不离开随州,目前尚无处可投奔。贤妻既如此说,待我慢慢设法吧。”
自此以后,匡胤心事重重,未免烦闷。这天早晨起来,在院中练了几趟拳脚,忽听空中雁声嘹亮,仰头一看,却见一队大雁,从北往南飞去。匡胤心中一动,何不出去打雁散心,弄几只雁来下酒,换换胃口。
当下,他把郑恩、禄儿叫来,说明今日想出城打雁散心。
郑恩一听,拍手大笑,说道:“好二哥!你早该这样说了,乐子整天闷在家里,都快要变馊了。”
禄儿听了,也十分高兴地说:“父亲,这襄阳城外,不仅有汉江、江边滩地芦苇绵延不断,野鸭子成群,最适宜打雁,而且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城西十八里外的隆中,那可是从前诸葛亮的老家,有很多古迹,还有那关公、张飞牵着大马的泥塑像,真好看极了。”
匡胤中一动,问道:“你去过吗?”禄儿道:“刚来襄阳那一年,和俺娘去过一次,以后没机会再去了。”匡胤大喜,便说:“咱们今天先去隆中游览,再去江边打雁。”
当下收拾了弓箭马匹,早饭以后,告别了韩素梅。匡胤、郑恩和禄儿三人,牵了马匹,便出城而来,到了城外,匡胤抱了禄儿同乘一骑,郑恩单独一骑,让禄儿指路,经奔隆中而来。
十八里的路程,快马奔驰,用不了半个时辰,早已以达。三人下马,只见果然景致非凡,林木茂盛,山势逶迤,不仅游人众多,还有不少信男善女,来武候饲烧香求愿,因而在大道两旁,饭店酒馆旅舍林立。匡胤找了一家饭店,寄下马匹,便同了郑恩、禄儿,一同向诸葛旧居而来,经过躬耕田,抱膝亭,三顾堂等很多古迹,又转到武侯饲,只见香火之盛,竟然不亚于佛寺。看了一会,走出词来,只见祠外一片广场,无数地摊在卖杂货、碑贴、字画的,广场西南角却人头攒动,围看什么。三人便挤了过去,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年轻壮汉,上身光着脊背,腰束紧腰带,正在那儿卖艺,舞着一把单刀,真是风雨不透,一片银光闪闪,又如满树梨花,滚作一团。匡胤暗暗点头:“此人武艺不错,绝非一般卖艺的人,靠花拳绣腿骗骗外行。”正在寻思,只见那人一套刀法已经舞毕,放下单刀,向观众罗圈一揖,说道:
“在下东都人士,因南来探亲,脱了盘缠,只好献丑,表演拳脚单刀,请诸位仁人君子帮趁则个!”
说着,拿起一个托钵,四下讨钱。匡胤听那乡音很是耳熟,待那人来到跟前,匡胤定眼一看,啊呀叫了一声,喊道:“原来是石兄弟!”
那人吃了一惊,抬头一看,也大叫一声:“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扔下托钵,一把抱住了匡胤。原来这个人姓石名守信,东京开封府人氏,家就住在曹门里大街北侧的寿昌坊,与匡胤家不过数百步之遥,自幼喜爱武艺,物以类聚,因而和匡胤便成了好友,因年龄比匡胤小一岁,故称匡胤为兄。当下两人见面,匡胤问他为何流落在这襄阳地方。
石守信道:“因奉父命去郢州探望姑母,回来途中坐船,不慎丢失了钱袋,无法回家,只好沿途卖艺糊口,步行回家,这日路过襄阳,因慕诸葛武侯大名,前来隆中瞻仰,见此地热闹,就顺便摆开场子卖艺,不期与赵兄相逢。赵兄为何也在襄阳?”
匡胤道:“说来话长,天已近午,一同去吃饭细谈吧。贤弟既遇见为兄,路费事不必发愁,也不必再卖艺了。”
这时,周围观众早已一轰而散,石守信便穿上衣服,拿了单刀、包袱。匡胤又把郑恩和禄儿介绍给石守信。四人便一同回到寄存马匹的那个饭店,要了一间雅座,开怀畅饮。
席间,匡胤才把逃出京师后,二年来的遭遇,一一向石守信说了。然后又说:“我在随州董公衙门住时,董公曾派到京公干的差官,为我找过义兄柴荣,据那差官回来说,郭元帅帐下确有此人,只是郭元帅已奉旨北巡边境,远在霸州,所以那差官一时尚无法面见柴大哥,董公让我安心,等郭元帅回京再说。贤弟在京,不知郭元帅是否回来了?听说过柴荣这人没有?”
石守信道:“我是八月离京往郢州探亲的,郭元帅去年底出去巡边,今春已经回来,只是又调任邺都留守,上任去了。却没有听说过柴荣这人。如果赵大哥要寻他,反正小弟无事,回京后,认真打听一下,必然能打听出来,必要时,小弟去一趟邺都,见见他也行。”
匡胤大喜,便道:“如此说,愚兄便写封信,请贤弟带去好了。”
四人酒足饭饱,牵马出店,大家便走向汉江岸边射猎,不一时,已打到三四只野鸭。由于石守信无马,匡胤怕天黑赶不到襄阳,便叫大家回城。拐上大路,却见路边丛林之中,有一处佛寺,规模还不小。那禄儿嚷道:“这叫白云禅寺,是这里有名的大寺,听说庙里的签可灵呢,还有很多佛像,天王、菩萨可好看呢。”匡胤笑道:“进去看看可以,那签可是不必求,人命在天,求签何益?”
四人到在寺门,拴下马匹,便要进寺。那看门的和尚却拦住他们不让进去。
郑恩大怒,喝道:“寺庙和尚吃十方,谁都可以进去,为什么不让俺们进!”挥拳便要打那和尚。
匡胤和石守信眼疾手快,慌忙从左右伸手,一人抱住郑恩一条胳膊,才把郑恩制住。不料郑恩却飞起一脚,把那和尚踢了七八尺远,坐在地上叫起屈来。
另一个和尚慌忙向匡胤合掌施礼,说道:“施主爷们,不是小僧们不让施主进去,只是这位黑施主和那小施主手里提着几只死畜牲,鲜血淋淋。佛门乃清静之地,如带这东西进去,岂不亵渎了佛祖。”
郑恩怒道:“驴毬入的,你何不早说!”
正在纠缠,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从寺内走出一位老和尚来,只见他体型富态,红光满面,身披大红袈裟,底衬黄绸僧袍。身后小沙弥随侍,气度颇为不凡。
只见他出来,先向匡胤等打了一个问讯,又转身问那守门和尚:“为何得罪施主?”
这时,被郑恩踹倒的那个和尚,已从地下爬起,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明。
那老和尚哈哈大笑,说道:“这事何难?”指着栓在树上的马匹间道:“这马可是客官的吗?”
匡胤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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