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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_11 金舟(宋)
夫妇二人互相埋怨一阵,派了二个家将带了一队骑兵,连夜上路追赶。这倒不是要追符小姐回来。符彦卿深知这女儿有男儿气概,决心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派了家将去,不过是沿途护卫,防止意外罢了。
符小姐到了澶州以后,打发了家将回来,并写信给父母,请他们放心。自此,符小姐便又在澶州住下。那柴氏夫人身体欠佳,疾病不断,符小姐如对亲生母亲一样,细心照料,使柴氏夫人十分高兴,病也好了几分。
且说郭威、柴荣等巡视北边回来以后,见符小姐又回到澶州,十分惊讶。当天晚上,郭威夫妇回到内宅,郭威才问起符小姐又来澶州的原因,柴夫人便把符小姐回青州,父母想让她出家,符小姐心中不愿,因而又跑到澶州来的事说了一遍。
郭威听了摇头道:“这孩子也太任性,老符夫妇也欠思考,把女儿逼了出来。”顿了一下,又说:“只是这个包裕推到咱们身上,怎么解决,总是不能让她住在咱家一辈子啊!”
柴氏夫人咯咯一笑,说道:“你只知道领兵打仗,却难摸到女孩儿家心理。今日你们出征回来,她扶我到大门迎接,你难道没看见她的眼睛。”
郭威愕然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柴氏夫人又嘻嘻一笑说:“我说,你也真傻,那符小姐两只眼一直盯着我娘家侄儿,含情默默地,只要稍稍留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郭威一听,恍然大悟,把大腿一拍,说道:“柴荣妻子刘氏死了,符小姐又没了丈夫,把他们捏成一对,倒很般配。”
说完,沉默了一会,郭威又道:“这次北巡,柴荣出谋划策,立了不少功勋,我原打算把他收为义子,培养为自己得力助手,为他请一官半职。如今再加上要提符小姐这头亲事,更应收他为义子。否则,柴荣出身微寒,怕那符老儿未必肯爽快答应。”
柴氏夫人说:“正应该这样。”
次日早饭后,郭威将柴守礼唤来,告诉他这些决定。那柴守礼现在完全依靠郭威生活,听了这些好事,真是求之不得,便点头答应,又去告诉了柴荣。
后来,便择了吉日,举行了郭威过继柴荣为子的仪式,同时,修下书信,备下礼品,请发魏仁浦、王朴为媒人,前往青州符彦卿府上为柴荣求亲。
从此以后,柴荣便改姓郭,称为郭荣。
不过,后人都知道他原姓柴,所以习惯上仍把他称为柴荣,以致他当了皇帝,驾崩后庙号周世宗,后人仍称他为柴世宗,这习惯已延续了一干多年。所以,本书为了行文方便,前后一致,仍称其为柴荣。
柴荣改名郭荣,是郭威提拔柴荣的一项重要措施,原来古代封建王朝都有一种荫袭制度,王公大臣的子弟,自降生人世,便可按父亲的职位,荫袭一定的官爵。等到成人后,再按能力、功绩在原有官位上进一步升赏。柴荣改为郭荣,有了荫袭,再加战功,立即可升高级职务。
郭威把一切家务安排妥当,便和王峻一同起兵,带了柴荣,回汴京交令。
汉隐帝接见郭威等,对郭威及其部下论功行赏,柴荣果然被授予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父子二人回到郭威在京的府第,这里有郭威的小妾张氏及幼儿青哥、意哥,一家欢喜。
自郭威北巡回来后,朝廷了解北边情况,认为契丹这次入寇,各地节度使却只管保守自己驻地州城,没有人出兵去抵御契丹,以致契丹兵到处掠夺村镇,杀戮百姓。镇守大名的节度使窦溶已死,所以,决定派一员大将去河北邺都镇守,统领河北八州节度使,统一指挥,以抵御契丹。
于是隐帝命令主要大臣开会议论,选派大将。这时,朝中大臣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揽一切,枢密使郭威主管征伐军事,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主管朝廷宿卫,三司史、同平章事王章掌管财赋,苏逢吉虽进位太师,仍兼同平章事,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宰相,已没有什么实权了。所以苏逢吉在议政事,处处与以上几人作对。当讨论到谁去任邺都留守,统帅河北军马时,大家提出了只有郭威,才有驾驭河北八州节度使的威望。苏逢吉很高兴,巴不得将政敌赶出京城一个,所以十分赞同。
可是郭威的好友史弘肇建议郭威虽然出镇外地,仍然应当兼有枢密使这个官衔。这下苏逢吉却不愿意了。苏逢吉道:“自古以来,从没有这个先例,军令由京城指挥外地,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如让郭威仍兼枢密使,是反由外地管制京师军事,这能行得通吗?”
史弘肇道:“不然,现在是为了抵御契丹,应该灵活动用,有了枢密使头衔,地位在各节度使之上,各军自然畏服,号令便可以顺利推行了。”
经过议论,隐帝同意了史弘肇的意见,任命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枢密使一职仍旧不动。仍命王峻为监军,随郭威同一赴任。苏逢吉满肚了不高兴地回家去了。
又停了几日,郭威与王峻、柴荣等离开汴京北上,前往邺都。邺都即大名府。中途经过澶州,不免又在家中停留几日。
魏仁浦、王朴已从青州回来,说起符彦卿已经允婚,要求接符小姐回青州,以便择吉请柴荣前往迎亲。
郭威因向魏仁浦和王朴道:“我奉命去镇守邺都,青州离此较远,往来不方便。不如让符小姐仍住澶州,待我到了邺都,安排好府第,来澶州迎娶符小姐到邺都,这样方便些。”魏仁浦也认为合理,郭威便又派了信使,前往青州与符彦卿协商。
郭威等一行,自往邺都去了。
没几天,符彦卿回信已到,并派来使者,商定于三月十五日为迎亲日期,符彦卿派长子符昭信到澶州主持嫁妹,柴荣由邺都到澶州迎亲,届时自有一番热闹。
且说那汴京城内,自郭威出镇邺都以后,杨邢、史弘肇和苏逢吉等人的斗争更加白热化了。
有一天,诸位重臣在三司使王章家中吃酒饮宴,宴中大家猜拳行令。那史弘肇本是武将出身,只知豪饮,哪里擅长猜拳这一套动脑筋的游戏?连连输酒。当时担任客省使的阎晋卿,正好与史弘肇挨着坐位,便向史弘肇出谋划策,屡屡教导。
苏逢吉已喝得半醉,便给史弘肇开玩笑说:“身旁有个姓阎的,何必怕输酒!”
史弘肇听后,勃然大怒,以为苏逢吉是在讽枣自己。原来这史弘肇的老婆就姓阎,本是一个酒楼卖唱的妓女出身。史弘肇后来当了大将,最握人揭此事,所以听了苏逢吉的戏语,如何不恼?于是破口大骂,苏逢吉却板着脸一语不发。史弘肇见他不理睬,一拳打来,却被邻座拦住。
苏逢吉见史弘肇动武,心中害怕,他这个文臣,如何能敌得过史弘肇这个勇将,只好起身逃走。史弘肇推开别人,看见墙上悬有一口宝剑,顺手摘下,拔剑在手,直追苏逢吉。杨邠看事闹大了,拼命抱住,说道:“苏逢吉是太师呀,你如杀了他,把天子放置到什么地方了?万万不可动气。”
周围人也纷纷劝说,这时苏逢吉已跑出府门,逃之夭夭。史弘肇才掷剑于地,也不向众人告别,出门上马而去。杨邠还怕他出事,也赶快上马追去,一直把史弘肇送到家中,又劝说了好一阵才罢。
自以后,史、苏便成了死对头,他虽有心除去史弘肇,但史弘肇乃是汉高祖刘知远的结拜兄弟,又有杨邠等一班当权大臣与他交厚,一时也无法动摇得史弘肇。
看看已到秋天,却有机会到了。杨邠执政不讲私情,多次上疏请求李太后,亲戚不可干预朝政。李太后的兄弟李业,想当宣徽使,杨邠就是不同意,说此缺不该他补,因而引起李业的怀恨。
这时,史弘肇负责京师治安,治理极为严格,恰好有一个李太后的亲戚违法,史弘肇一怒之下,把这个人斩首,惹起太后的恼恨。
苏逢吉见机会来了,就找到李业哭诉,说杨邠、史弘肇这些人当了权,专门与皇亲国戚作对,目的是想剪除皇家势力,时机一到就要纂位,夺取汉朝天下。李业正恨杨邠等人,便与李太后一同去煽动幼主刘承佑。
刘承佑是个糊涂君王,哪里能有自家主张?终于被他们说动,除去了杨邠等人。
汉隐帝乾佑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早晨,刘承佑宣杨邠、史弘肇、王章入宫议事,预先在广政殿内埋伏了刀斧手,由李业指挥,将杨邠等三人乱刀砍死殿前东廊之下。刘承佑又传命派兵去杀死三人家属,苏逢吉又趁机指出郭威也与他们一党,于是派兵突入郭符,将郭威小妾张氏和十岁小儿青哥,以及还在哺乳的小儿意哥和大小奴婢,杀个鸡犬不留。
昏庸的皇帝刘承佑,便这样自己把自己推向了灭亡的道路。
佞臣伺机弄权,引起朝纲大乱,酿成李业、苏逢吉等阴谋杀比大臣杨邠、史弘肇、王章,并屠杀他们全家,连郭威的在京家属也不能免。他们要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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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郭威反邺都
刘承佑听信奸言,谋杀了朝内大臣,又要杀掉郭威,郭威被迫起兵,兴师问罪。朝廷派高行周阻击,郭威抵敌不住。谁知高军突然在一夜之间竞不翼而飞!
古语有云:“世道轮回,兴衰有定”,其实这所谓的“定”,并不在于“天意”,主要在于“人为”。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江山易主,朝代更迭,大多都是君昏臣奸,朝纲失度。夏亡殷灭,如出一辙;秦皇暴虐,传不二世,这都是历史明鉴。
后汉隐帝刘承佑,年才二十,因软弱无能,忧柔寡断,一方面,朝中大事得听命于股肱大臣,心中不甘又无可奈何;另一面,又难于驾驭身边的国戚宦臣,以致使左右佞臣伺机弄权,引起朝纲大乱,终于造成李业、苏逢吉等阴谋杀死大臣杨邠、史弘肇、王章的惨案,并杀了他们全家。又想到郭威素与他们交厚,怕郭威拥有重兵在外,顾虑郭威知道后生变,便又鼓动刘承佑下密旨,令驻守澶州的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杀掉郭威在澶州的家属,以及郭威派在澶州护卫家庭的侍卫都指挥使王殷,又下密旨给邺都的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让他们举行兵变,杀掉郭威和监军王峻,应允事成之后,擢升他们二人代替郭威和王峻的职务。当下派了供奉官孟业,带了密诏先赴澶州,再赴邺都,通知李洪义、郭崇威、曹威三人。这旨意一下,苏逢吉、李业大吉,立即由李业率领一队禁军,闯入郭威在汴京的府中,将郭威的小妾张氏、幼子青哥、意哥以及大小奴仆六十余口尽皆诛杀,实在是惨绝人寰。
且说孟业领了密旨,哪敢怠慢,带了几个随从,飞马赶路,经奔澶州,来见李洪义。这李洪义乃是李大后之弟,汉幼主刘承佑的舅父,此人靠了家族关系当了节度使,实则懦弱无能,毫无本事。他接到密诏一看,不由吓得脸色苍白,心惊内跳。那郭威的元帅府,守卫森严,侍卫如云,再加上还有一员虎将王殷率兵驻在城内,他如何打得过?弄不好,不但完不成圣旨所托,连自己身家性命也要倒贴上去,因而只是双手发抖地捧着密旨,沉吟不语。
孟业见了这情景,冷笑一声,说道:“国舅爷,难道你办这事没把握吗?”
李洪义摇头道:“那郭府侍卫如云,再加王殷勇武非凡,这事不可冒然行动,只宜……只宜……设法智取。”
孟业道:“应该当机立断,事不宜迟,一旦走露风声,就更难办了。”
二人正在商议,只见守门旗牌官来报说:“都指挥使王殷将军求见。”李洪义一听,吓得面色更加发黄。王殷平常很少来此,如今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到来,难道他已得知消息?只得对孟业道:“你先回避,待我应付下王殷。”说毕,招呼下人,先领孟业到跨院书房暂歇。
孟业刚走,只见王殷满面怒气,戎装按剑,带了二十来个卫士,人个个手执兵刃,拥上厅来。李洪义见了,早已吓得几乎瘫倒在地。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内发生了执政大臣杨邠等被杀的事,而且满门抄斩,不可能瞒过人们的耳目。王殷这时已接到京内友人的密函,告知了杨邠人及郭威在京家属被杀的消息,让他提高警惕。正在这时,侍卫又来报告,说是由京城来了一位官员,飞马径投李洪义衙门里去了。王殷便带了一队侍卫,经来李洪义帅府探听虚实。
他进入大厅,看见李洪义那样张荒失措的样子,估计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厉声对李洪义道:“朝廷内出了大事,你可知道吗?”
李洪义浑身发抖地扶着桌子,说:“知……知道。”
王殷见他如此骇怕,心中更为动疑,便怒喝道:“京师派何人来了?”
“御前供奉官孟业。”
“孟业来此何士!”
“这,这……。”李洪义欲言又止。王殷“仓郎”一声,拔出鞘,喝声:“快讲!”
李洪义吓得都尿裤裆了,只得说:“这……这件事,我正准备找将军商议。”说着,从袖筒中取出密诏,双手递给王殷。
王殷看后,把诏书收入怀内,仰天长叹道:“昏君,昏君!受宵小蒙蔽,枉杀元勋大臣,朝纲大乱,可怜汉室江山危矣!”又瞪眼对李洪义说:“你身为皇亲国戚,不思报国,却要助纣为虐,败坏汉室江山,还有何面目见高祖于地下?”
李洪义道:“我怎敢如此,见了密诏,正想找将军商议对策,将军却先到了。”
王殷道:“孟业何在?让他来见我。”
李洪义便派人去跨院叫孟业。不多时,孟业来到,看见王殷站在厅上,吓得扭头要走。
王殷审问孟业,才知道还有一封密诏,当下,命人将孟业行李取来,搜出密诏。王殷看过,对李洪义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报郭元帅。”
当下王殷分付部下严密护守澶州及郭元帅府,将孟业随从尽皆扣压。自己点起三百骑兵,押解了孟业,同了李洪义,连夜经往邺都,向郭威报告。这时,郭威也已接到京中消息,得知杨邠、史弘肇、王章遇难,自己在京家属全部被杀,登时晕倒在地。左右急救,良久方苏。
郭威急召谋士魏仁浦到密室商议对策。正议间,忽报澶州守将王殷,有机密大事,连夜从没州来,要面见元帅禀报。那王殷本是郭威心腹,当下郭威命令传他一人进入密室。王殷禀报了情况,呈上密诏。郭威看过,递给魏仁浦观看,问道:“这事如何处理?”
魏仁浦道:“公乃国家之大臣,功勋卓著,加以手握重兵,驻扎要地,一旦被奸臣诬陷有谋反之意,这是无论如何口头辩白也说不清的。决不可坐以待毙,只有出兵靖难,诛灭朝中奸臣,然后谨守臣位待罪,方可解天子之疑。”
郭威听后,沉吟不语,半晌方才说道:“举兵之事,非同小可,必须全军官兵上下一致,方可行动,否则徒取败亡而已。现在不知众将态度如何。尤其朝廷密旨让郭崇威、曹威二人谋我,他们态度更是关键。”当下与魏仁浦商议已毕,立刻升帐,传集诸将议事。
不一时众将齐集。郭威当下把京城内苏逢吉、李业等密谋杀死杨邠、史弘肇、王章的事说了一遍,又发下密诏来杀郭威等情,一一向大家说明,然后含泪向大家道:“我郭威和诸位将军,早年都跟随高祖皇帝,披荆斩棘,大大小小,身经百战,才取得天下。后来又与杨、史两公,受先帝托孤重担,竭力保卫国家,如今杨、史两公已死,我又何忍独生?现在既有天子诏书到来,要取我首级,你们可以奉行诏书,割下我的头来复旨,以免受我连累,惹怒朝廷。”
说毕,泣不成声。帐下郭崇威大叫道:“元帅,当今天子年少无主见,依末将看来,这密旨必定是朝内奸臣假借天子名义所发,如果让这伙小人得逞,国家还能安定吗?崇威愿随元帅统兵入朝,涤荡群奸,以清君则,为元帅辩冤。如地帅信不过末将,末将当即自刎于元帅之前,以明心迹,绝不干这不义之事”
说毕,抽出腰中悬剑,横于颈上。
郭威谎忙令人夺下宝剑,对郭崇威道:“老弟息怒,本帅与你共事多年,岂有不信任你之理?不过这出兵入朝是件大事,不可造次,得从长计议。”
王峻早已按耐不住,说道:“事到临头,还计议什么?先把孟业叫来,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兴兵。”
郭威回顾侍卫曹彬,让他去带孟业入帐。不多时曹彬、王殷二人带孟业来到。那孟业却不曾被捆绑,来到帐内,只见众将个人怒目而视,早已吓得发抖。
王峻拍案喝道:“孟业,你这两封密诏从何而来?曾见到天子吗?”
孟业道:“是苏老太师亲自交给我的,却不曾面见天子。”
王峻哈哈大笑,说道:“果是奸臣弄权!”
言方毕,只见柴荣站出来,指着孟业骂道:“当今主上昏庸,信用官小,听信奸言,不念老臣汗马功劳,以至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赏罚不明,忠奸颠倒。昨日有闻,史平章全家受害,枢密使杨邠满门灭族,祸及亲朋。如此残害忠良,屠诛无辜,干人共愤,朝野惊恐。如今又奉贼人之计,来谋害元帅。你们这帮狐群狗党之罪、狼子野心之徒,逢迎君上,误国害民,如果让你等得逞,天下岂有宁日?今日该你命丧,来得正好!诸位将军,看我手刃此贼!”说罢,拔剑在手,只一挥,孟业已血溅尘埃,身躯“咕咚”一声,扑地而倒。
这一举动,迅雷不及掩耳,大出郭威意料,他来不及阻挡。手是指着柴荣大声喝道:
“无知小子,轻举妄动,擅自杀死钦差,圣上知道,发兵问罪,我难免灭门之祸,你难道能够幸免吗!你,你,你可是把我逼上绝路了!”
那柴荣受郭威恩宠,才得有今日的身贵荣显。在他眼里,只有郭威,哪有什么皇帝?今日杀死孟业,就是要断郭威的退路。见郭威发怒,他深施一礼,答道:
“元帅,古话说:识世务者为俊杰。当今朝纲大乱,国已不国。元帅乃国之重臣,功勋卓著,如日月经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况又雄兵在握,据守重镇,趁此机会,正好兴兵举事,杀入汴京,除奸去妄,另立新君,挽狂澜于既倒,扶社稷于危卵,天赐良机,干载难逢,正是一展元帅神威之时,何言绝路!”
堂下诸将听柴荣这么一说,齐声响应道:
“小将军言之成理!元帅不可错此机会,图王定霸,在此一举。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共成大事!”
郭威见群情振奋,心中暗自高兴,但仍然声色不露,面带忧容:
“诸位美意本帅敢不领情,只是怕郭威德薄福浅,谋事不成,日后事败,本帅无存身之地,岂不辜负了诸位一片赤诚!”
只听堂下一人朗声说道:“元帅不必狐疑,诸将所讲,乃金玉良言,应当机立断,共谋大事。某敢保出师必捷,王业必成也!”
郭威看时,说话的原本是幕僚王朴。
王朴,字子让,山东东平人氏,生得面如美玉,目若朗星,身高六尺,相貌堂堂。他幼年曾受异人传授,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英才绝伦,现在郭肆帐下任参谋之职。郭威对他言听计从,深为器重,而麾下清将,对他也莫不心悦诚服。
郭威见王朴站出来说话,心中踏实了许多,于是说:“先生有何成算?怎知大事必成?请幸教本帅。”
王朴上前一步,娓娓而谈:“某夜观天象,见帝星十分昏暗,汉室江山气数已尽,而邺都一带,旺气正盛,征兆十分明显,元帅兴在此时。故而在此国运衰微之时,幼主昏残之际,明公顺天应时,倡举大业,必将雄兵一起,天下响应,王业必为大帅囊中之物耳!”
王朴一席话,说得郭威心花怒放,愁云为之一扫,即命左右,将孟业尸首抬出掩埋,命众人回房安歇。
郭威主意已定,就在第二天,于大堂设宴,召集麾下将官,饮宴共商起兵之事。酒过三巡,食上几品,一些将官已喝得面泛桃花,郭威举杯在手,说道:“多蒙各位将军错爱,齐心相助,共举大事。本帅主意已决,不日即举兵南下,涤荡奸谗,肃整朝纲,这实在是美事一桩,只是如今本部粮草不足,将少兵微,此行胜败,实属未卜之数,本帅为此焦虑,不知诸位将官有何高见?”郭威话音未落,座中监军王峻欠身而起,将两手一拱,说道:“元帅何必如此多虑,就赁着王某这柄大斧,我愿作为前部,冒死效命,以报元帅!”郭威说道:“王监军神勇,本帅岂有不知?只是这邺镇离汴京六百余里,中间关隘多处,而且有黄河之隔,我们大兵一动,沿路州城必然会飞报京城。汉主发兵,还不足为虑;如果他调动外镇诸侯,将黄河封住,将军虽然胆略过人,恐怕也是有翅难展啊!”
这王峻,生平性如烈火,刚强好胜,喜欢人们夸他勇猛,不爱听人们说他不济。而今听元帅说他杀不过黄河,气得他把一大杯酒“咕咚”一声灌进喉咙,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元帅,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不是王峻夸口,那各路诸候,可有什么能人?我视之有如粪土草芥!此去若不夺取汴京,我便不算天下好汉!”郭威尚未答话,忽听门官来报:“龙捷军都指挥使史老斧求见。”
郭威一听,知道是史弘肇的弟弟史彦超来了,赶忙命左右撤去残席,对门官说:
“快清史老斧,就说我衣冠不整,在二门恭候。”
史彦超随门官来到二门,郭威已率众位将领出来迎住。
只见那史彦超一身素服,头勒孝巾,风尘仆仆,白袍已染成黄色,史彦超望见郭威,急忙紧走几步,来到郭威面前,身躬就要下跪。郭威急忙拉住,说:“你我兄弟,如何行这样的大礼!”
史彦超站起,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元帅,你要为家兄和全家报仇啊!……”
郭威把史彦超让到大堂,劝慰史彦超坐下,又将众将一一作了介绍。史彦超哭诉着,将刘承佑杀害他哥哥史弘肇并满门抄斩的事情述说一遍,最后说道:
“小弟被迫弃官去职,携带妻小以及部下亲军三千亡命来投,望元帅念与家兄皆为当朝重臣的同仁之谊,发兵兴师,杀奔汴京,为家兄和我全家报仇,以伸张正义,惩除奸党,不仅小弟永念大德,就是我家兄长,也会泉下感恩。元帅如能义旗高举,小弟必将不遗余力,冒死效命!”
史彦超一番哭诉,泪如雨下。说罢离座,又要跪拜。郭威拉住,对他说道:“贤弟放心,我正与诸将官商议举兵之事,你来得正好,我们共赴国难,当仁不让。就不分彼此了!”说罢,又问彦超妻小及部军何在?
彦超道:“都屯驻于城外南五里铺,不敢擅入,请令定夺。”
郭威忙令柴荣派员前往慰问,迎接入城妥的安顿,然后命重开宴席,为史彦超接风,并商议起兵事宜,举坐欢腾,好不热烈!
几日之内,起兵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命魏仁浦、赵修已等留守邺镇,郭威拜王朴为军师,史彦超为先锋,王峻为左营元帅,郭崇威为右营元帅。乾祐三月二十六日起兵这天,在教场发炮祭了帅施,大军拔营出城,一时旌旗蔽空、鼓乐震天,浩浩荡荡,向南进发了。郭威一向以善战著称,一路南下,拔营取寨,攻打州府,无人能够抵挡,势如破竹。在汴京在等郭威人头的幼主刘承佑,接到的却是郭威杀了钦差孟业的凶信,正在盛怒不息,商议如何对郭威兴师问罪之时,忽又接到北方失守州府逃回官员的急报:郭威已经举兵谋反!刘承佑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召苏逢吉共议应对之策。苏逢吉说道:
“请陛下放心,为臣保举一人,命他去剿除反贼,必定马到成功!”
刘承佑急问:“卿所保举的是哪一个?”
“潼关元帅高行周!”
“高行周可有何能?”
“高行周智勇双全,精于用兵,我大汉第一良将,没有可以和他匹敌的。若用他领兵去,擒郭威如囊中取物也!”
刘承佑一听,心中大悦,舒展眉头道:“好,好,卿家可赶快草诏,朕封他为内外招讨使,率领本部人马,不必来京,径向河北进发,去剿灭郭威。”
苏逢吉又道:“郭威势众,恐怕高行周兵力不足,可再着王皋、刘闵率五万人马,交高行周统领,以便早日克敌制胜。”
刘承佑道:“就依卿所奏,办理去吧。”说罢,他匆匆回后宫去了。
郭威统领大军,自魏州出发以来,一路顺风,所过城池,多是迎降,少数溃逃,势如破竹,节节前进。不多时,大军已抵达滑州黄河北岸的黎阳。
郭威军上下欢欣,磨拳擦掌,土气高昂。这一日,正在商议筹措横流黄河之事,忽然探马来报:
“报元帅,黎阳城南一支大军不到,阻住我前进去路!”
郭威不在意地问:“可知何方军马?”
“小的探得,是潼关高行周,奉钦命为招讨使,前来征剿。”
郭威一听“高行周”三个字,突然面如土色,双眉紧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稍停之后,才把手一摆:“再探。”
怎么一个高行周,就使得郭威如此胆战心惊?这里可有什么蹊跷?
同为汉室大将,郭成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唯有这高行周,郭威视为自己的克星。这高行周是将门世家出身,高家枪法天下闻名,令人闻声丧胆、见影心寒。加之他足智多谋,善于调兵遣将,因而从无败绩。郭、高二人虽然不曾交过手,但郭威视为劲敌。号称“军中铁枪”的梁朝大将王彦章,南征北杀,所向无敌,却栽在高行周的手中。况且郭威小名郭雀儿,而高行周恰恰有个绰号叫“高鹞子”,因而郭威又从心理上怵高行周一头,认为天意如此,安排个高行周就是专门来制服他的。所以郭威一听是高行周领兵来拒,吓得六神无主,那举大事的雄心豪气,一下子都被吓到爪哇国去了。
军师王林看透了郭威的心事,上前说道:
“元帅有何疑虑,但说不妨。”
郭威道:“那高行周不但善于用兵,武艺超群,又兼通马前神课,会算未来吉凶,百无一失,最难对付。我原说,汉家皇军不足为虑,伯的是其他藩镇,将我们拦截于黄河之北,指的就是他,不期他果真地来了!本帅难免有折兵之危,这却如何是好?”
王朴道:“元帅勿虑,高行周即是颈生三头、肩长六臂,也难以阻我大军前进!”郭威将身子探向王朴,关切地问:“有何说辞,请先生明教。”
王朴道:“不瞒元帅,高行周所学马前神课,其实和我是同出一门,谅他所见,与我的观察,不会大相径庭。某夜观天文,将星在北不在南。其实所谓气数,不在天意,而在人为。汉幼主无德无能,又一个秦二世也。我大军一路所到之处,州府望风迎降,兵不血刃,势如破竹,不在征战之力,而在朝廷腐败、人心散离。高行周英杰睿智之士,凯肯作负隅顽抗之徒。为今之计,宜按兵不动,坚守不出,那鹞子日久无食,腹中饥饿,后援不继,当然会自行飞去。那时我军就可长驱直入,夺汴京何在话下!”
郭威大喜道:“好,就按军师计策行事!”
郭威、王朴只管计议,却不料早激动了帐下的史彦超。他报仇心切。耐不得性子,这时大叫起来。
“按刚才元帅和军师计议,那高行周耐着性子不走,我军也按兵不动,两下相持,大事何日能成!我杀兄之仇,灭门之恨何日得报!我作先锋的,遇山开路,通河成桥,遇一个高行周就坐城固守,实在愧对元帅并麾下诸将,未将愿领本部兵马,去和那高行周对阵,那怕血染沙场,死而无恨!”王峻这时也站起请战:“元帅如此害怕,军师也太气馁,量一高行周,有多大能耐,我愿陪史先锋,去会他一会!”
王峻早已许下誓言:要一把板斧杀过黄河去,面对强敌,不忘前言,也可见他的忠勇。
郭威问王朴道:“军师意下如何?”
王朴说:“不可挫了二位将军的锐气,料不妨事。”
郭威嘱咐道:“二位将军要小心为是。”
史彦超微微一笑:“元帅不必嘱咐,末将此去,定提高行周首级回来见你!”
说罢,史彦超、王峻披挂齐毕,提兵器上马,领众出城,直奔高营而去。
来到高营,史彦超指名高行周讨战。
高行周听得有人叫阵,即时顶盔贯甲,挂剑悬鞭,上马提枪,带领部将及三千铁骑,放炮出营。
史彦超一见高行周,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用枪指着高行周,破口大骂:
“高行周老贼,我兄在先王驾前,与你都是一殿之臣,今被昏君屈害一门生命,常言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如果有一点人性良知,早该去拿获奸贼,以正视听,不料却为昏君奸贼驱使,充当恶人犬牙,阻挡我义师去路,我今天要取你性命,然后再和奸贼昏君算帐!”
高行周听了,心中陡然一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八个字,敲了他重重一锤。朝政昏暗,史弘肇屈死,确实使他感到心寒,只是皇命加身,一个“忠”字,使他勉乎其强,率军前来。今日被史彦超点中麻穴,不觉面红耳赤,也不免恼羞成怒。史弘肇满门都成了屈死的鬼,他不忍再让史彦超当了他枪下的魂,于是大声喝道:“史彦超,休得放肆胡言!你哥哥史弘肇生前,也不敢直呼本帅的姓氏,况你勾连郭威谋反,兵犯皇都,罪在不赦,若论国法,当将你解拿进京,碎剐示众;只念你哥与我的老交情,饶你一命,放你一条生路,你快快叫反贼郭威出来受死!”
史彦超那里听他,拍马过来,举枪便刺。那高行周提蛇矛正要抵敌,阵中闪出一员小将,走马如飞,枪尖已经到了史彦超助下。迅如疾电,威若猛虎。史彦超吃了一惊,赶忙抽回枪架住。
看那小将,面如满月,唇如涂朱,素袍白甲,悬弓插箭,面貌娇嫩,有如女人一般,和黑脸乌须,神眉怪眼的史彦超相对,真是黑白分明。
史彦超大喝一声:“来将留名,本先锋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少年答道:“好,我也正要让你知道,你今日是死在何人之手!我乃威镇潼关高元帅的长子,左天蓬高怀德的便是,这次征剿逆贼,就先拿你祭枪吧!”说罢,举枪就刺。史彦超用手中枪火速相迎。两马相交,双枪并举,两个人杀在一起。
鼓声如雷,喊声震天,两人战有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那高怀德混名“左天蓬”,家传枪法,神出鬼没,哪里惧你这老将军;史彦超本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岂肯让你年少儿郎!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北阵左营元帅王峻见史彦超战怀德不下,驱马抢斧,高行周见了从阵中杀出,拍马相迎。四匹马搅为一团,南北阵刀枪并举。酣战中,高行周卖个破绽,虚晃一枪,落荒而走。王峻飞马紧追,眼看马头接看马尾,高行周将身一闪,回马一枪,直刺王峻心窝。王峻眼快,心中暗叫“不好!”侧面躲过,右肩上重重地着了一记,负痛急退。史彦超对高怀德渐渐有些抵敌不住,又见王峻败逃,无心恋战,慌乱中,被高怀德一枪刺来,急忙躲闪,左肋战袍已被撕裂一片,枪锋划破左臂,鲜血直流。他拨转马头,跑回本阵。
高行周见两个对手双双败走,用枪一挥,南军掩杀过来。战鼓如雷,三军呐喊。北军溃不成军,亡命奔逃:南军乘胜追杀,有如砍瓜切菜。真是兵败如山倒,北军死伤不计其数,滑州城南,血染遍地,多年之后,草木仍然一片红色。
高行周大获全胜,收兵回营,大赏三军。父子们卸去戎装,摆宴庆贺。高行周喜容满面,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自己的儿子沙场逞威,他感到高家后继有人了。儿子平日教场练兵,武功他是清楚的。但多年闲养,今日才看到他在沙场上的威力。
看到大儿子沙场显威,高行周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高怀亮,他十岁上离家失散,如今杳元音信,生死未卜,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愁云。
酒宴席上,他告诫儿子:“今日一战,王峻、史彦超俱备受伤,大损了郭威的锐气。但郭威毕竟是当今名将,又有王朴辅佐,决不可轻视。今晚要格外小心,防备郭威劫营。”
这一宿倒也平安无事,并不见北营动静。第二天早起,高氏父子饱餐以后,披挂上马,率兵直逼黎阳城下。高行周命高怀德向前挑战。高怀德绰枪出营,来到城前,指名要郭威答话,岂知那城门紧闭,毫无动静。高怀德叫了半天阵,并不见一人答话.只得返身回营。
一连五天,高氏父子天天轮番叫阵,黎阳城门依然紧闭,只是不理不睬。
这回可激怒了高行周,他把数万人马分作三班,把黎阳城围个水泄不通,从四个城门同时攻打。
远围,城里寂然不动;近攻,城门楼上滚木擂石,灰瓶炮药一齐打下。郭威以逸待劳,高行周一连攻打三日,毫无建树,自家兵将反被打伤许多。
高行周劳师远征,本意速战速决,这“蘑菇战”使他有点不堪消受。
原来这是王朴的“缓兵之计”。
黎阳城池固若金汤,加之粮草足备,易于固守,王朴早已作好安排。他料到客居在外的高行周,缺少应有的耐心,而时机也越来越对他不利。
高行周攻城无计,速战不成,退走不许,数万人荒野露营,粮草逐渐不济。第一次胜仗带来的振奋,逐渐为沮丧所代替。
他向监军王皋、刘闵问计,二人也只有摇头叹气。
后汉幼主刘承佑,听到高行周传来的胜利捷报,以为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一不理政,二不劳军,把高行周父子丢在黄河岸边,不管不问,终日后宫笙歌管弦,左拥右抱,尽享他的宫廷之乐。
这边高行周是攻城无望,士卒伤亡甚众,只得传令撤兵回营,别思良策。
这一晚,晚膳已过,点上灯烛,各将退出帐外,各自调换休息。高行周独坐帐中,苦思冥想,不胜唏嘘。他念道:“这部是天子年幼,为奸臣蛊惑,赏罚不明,忠奸不辨。郭威起事,也实在是被逼出来的。
他又想到史弘肇,元老国勋,功绩卓著,刚正不阿,却受谗被杀,也实在修然。而今自己在这里拼命,进退两难,京师却不管不问!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忧国忧民之心冷却了许多。
他披衣走出帐外,望星斗满天。紫微星斗口处有一团黑气。按他所学的占星术,这该是帝星晦暗,征兆不祥。
“莫非真的是汉室气数已尽了?”
虽然已是暮春天气,黄河平原上一阵冷风袭来,高行周打了一个寒噤,回到帐中,他身上渐渐发起烧来,头昏昏沉沉,却难以入睡。
病中更添愁账,烦闷转盛。第二天,高行周茶饭不思,卧病不起了。他传令由高怀德处理军务,三日之内不得擅动。
夜里,高怀德病榻守候,愁容不展。高行周对他说:
“我只是偶感风寒,病情其实无关。只是当前形势不妙,愁肠难解啊!”
高怀德忙问所以,高行周说:
“汉室溃败,大势已去,我父子二人难有回天之力。如不及早脱离,为祸不远了。”
“那该怎么办?”
“我也在两难之间:我奉命兴师,看来剿灭郭威,毫无指望;顺大势降郭威,决无此理.撤兵退走,实为上策,但又落个违命之罪,为臣当忠,为子当孝,我食汉家俸禄,不能尽忠杀贼,偷生避难,难逃不忠二字,恐怕要遗臭青史。百思难解,这就是我的病根。”
怀德道:“爹爹,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国’,当初一日,岑鼓舍新莽归汉,秦叔宝离魏投唐,弃暗投明,归顺贤主,也是英雄本色。古来名将,多是如此。如今幼主昏庸,宠信奸邪,杀戮忠良,还想什么开基良将、汗马功劳?不满父亲,这几日粮草不继,已经难以久持了。我们不如回兵,等父亲病好,再从容计议。”
高行周见儿子言出不俗,赞许地点了点头。高怀德又说道:“像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值得替他卖命?”
高行周闻言,忽然坐起:“汝能有此见识,我也就放心了,一、二日之内,即刻回兵!”
“那爹爹的身体……”
高行周翻身上床,登上靴子,“踏、踏”几步,走的沉稳、矫健。
怀德高兴地叫了一声:“好啦?”
原来高行周去意已定,生怕落个“不忠”二字,毁了一世英名,儿子脸上蒙羞,而今看到怀德也豁达明朗,“心病”一去,霍然病已。
“那么,王皋、刘闵二位监军如果阻挡,如何处置?”
高行周摆了摆手:“不在话下。”他揽住儿子,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只因声音太低,难得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只见高怀德迅即走出帐外。
王皋、刘闵睡梦中被高怀德叫起来,他们一起匆匆来到高行周帐内。
高行周卧在床上,烛光摇曳。
“元帅病体如何?”王皋、刘闵赶忙上前问候。
高行周少气无力地说:“就是要士卒抬上沙场,我也要亲眼看到叛臣可悲的下场!而今怀德探知,魏兵打算绕过本帅营盘,人白马渡口过河偷袭滑州。有劳二位监军,火速带兵前往,连夜折去黄河白马渡口浮桥,在南岸据守,我父子即出兵七里店堵截魏兵,前后夹攻,如此必可大获全胜。
“元帅保重!”王、刘二人匆匆拜别,点齐本部兵马,星夜赶往白马渡去了。
王皋、刘闵出发之后,高行周即下令,连夜造饭、用餐,收拾军马器械,不到五鼓,就悄悄拔寨起营,奔往潼关而去。
探子将消息报告黎阳,郭威将信将疑:怎么一夜之间,数万军马,就突然消灭了呢?王朴笑道:“不必怀疑,高行周已经离此有几十里之遥了。”郭威仍然不敢轻信,就派史彦超率领轻骑三百,进行实地个察。不多时,史彦超即派人回报,高营一片空虚,不见一兵一卒,周围也无埋伏,高行周确实已退兵而去了。
郭威不禁点头叹服,他对王朴说:
“先生料事如神,我早已神领心服,这次判的如此之准,我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而高行周行动之速,数万军马,倏忽之间,就无了踪影,真是出如脱免,我郭某实在不及也!”
王朴道:“高行周远逃避难,是见相而作,足见其谋略之才,高人一筹。”
排除了最大的障碍,郭威喜不自胜,信心倍增,当即下令:大队离开黎阳,直进黄河北岸。先锋史彦超迎入帐中,禀报王皋、刘闵已拆除了浮桥,在南岸把守,魏兵难以前进。郭威亲自察看了地形,与史彦超请将进营议事。
郭威命史彦超:“如今隆冬刚过,河水干涸,你可领一万人马,秘密到上游水浅处偷渡过河,绕到滑州以南,从背后掩杀守河汉兵,断其归路。”史彦超领兵去了。
郭威又唤过王峻吩咐:领兵一万,从白马流正面佯作强渡之势,引诱敌军主力守河。
又命郭崇威领兵一万.在下游装起浮桥,趁机过河。自己则引主力,随后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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