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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传

_15 南宫博(唐)
于是,李隆基携着她的手走到栏杆边,依着柱说:“现在,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也很可爱,比人多更好。”他稍顿,又说:“玉环,你放心,我的体力,相信再有十年是一定可以的,李林甫死后,我忙一些,我想,到明年,国忠可以承当大任了,国忠很能干,但经验不足,也缺少威望,再培养他一年,大约可以了吧!”李隆基平和地说下去:“我自己也会收敛着,好好保养身体——”
她又偎依,至情流露地说:“三郎,为我——为我而珍重!”
于是,他们在偎依中,默默地过了一些时,皇帝说:“国忠有才干,可惜读书不多,对大政方针,有时欠缺领悟,譬如对安禄山,他总是有疑心,以为安禄山兵权太重,手下蕃将太多,会反——他不明白,天下承平已久,要反,谈何容易,第一人心不附,再者,安禄山文化低,武夫而已,没有文书者,又何能争天下……”
她伸出手,轻轻地掩住他的嘴:“我们在一起,不要论天下事,你听,下面蟋蟀鸣声,比贺怀智琵琶独奏还要好听!”
于是,皇帝吻着她的手心,倾听着蟋蟀的鸣叫。
夜将半,她再向牛女双星说:“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感情在欲的境界之外升华,他们都想望着永恒。
(按:前人谓“七月七日长生殿”在骊山,误。据唐代记载皇帝行动的书,皇帝从来没有在夏天和重九之前到过骊山,骊山温泉只是避寒之地。长生殿或长生院,则是宫中对皇帝寝宫的泛称,并非专指一宫。)
乞巧节过后,朝中和宫中都为皇帝的七十大庆而作准备了。李隆基嗣位为皇之后,人们把皇帝的生辰定为千秋节,成了国家性的一项庆日。三十多年来,每逢千秋节,内外都会有庆典,但是,李隆基不愿在自己的生日作一般铺张,对外,他只作赐酺之类惠民的事;另与臣下们作诗酒之会,宫中举行寻常宴乐。六十几岁时,他怕老,不愿人们显著地提出。但今年七十大庆,自然不能再平平而过了。
宰相杨国忠参照前期的祝寿作风,铸了许多面镜子,那是大唐皇朝的传统,唐太宗以镜子能反映物象,把它视作自我检讨的象征。杨国忠本身虽不是文人,但他还是懂得的,他特制了一面铜镜,找了最擅长作吹捧诗文的给事中王维,请他题字,王维将自己旧日所作一首捧皇帝诗中的两句交篆书家李阳冰写在镜后,命工匠刻镂,那是以下十四个字:“共欢天意同人意,万岁千秋奉圣君。”
杨国忠在大寿的前几天捧了这面宝镜呈献皇帝,其他一大批镜子,注明了等次,献供皇帝作赐赠给百官的。
这位宰相做事很是周到,这位宰相也很能利用机会,他在宫中以附带形式提及一位次席宰相的继任人选,他反对和安禄山有密切关系的吉温为相,改以文部侍郎韦见素入相,皇帝也同意了。
于是,八月初五到了,那是大唐天宝皇帝的七十大庆寿辰,百官在兴庆宫的兴庆殿大朝上寿,皇帝赠送百官各一卷“千秋鉴录”,那是开元时代的宰相张九龄作的。
大朝,除贺寿之外,不议事,朝仪罢,开放兴庆宫,任由百官在兴庆殿后,龙池的周围游览,南面的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也开放。
兴庆宫是大唐诸宫最特出的,正门兴庆门向西开,其余各宫城的正门都向南。兴庆宫还有不同的地方,南、西城上,都能看到市中的活动。城上和市街行人可以互相对话。
杨贵妃在花萼相辉楼接待皇族中人以及大官员。皇帝休息了一些时,再出,也到花萼相辉楼,在楼上的西廊和南廊出现,接受城外百姓们的欢呼。
皇帝作了一首诗,也于此时付抄和唱颂,城外的百姓们在路上拜舞,高呼着万岁。皇帝命人开启宫门,赐城外百姓酒食,并且选了老的百姓男女各七人入宫,赐帛、金钱与酒食——这也是大唐宫廷中的一项特例。
(搏按:唐玄宗李隆基生日为八月初五,百官请以是日为千秋节,见于开元十七年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所上表,布于天下。唐实录误为八月初一,因用干支记日而误,王维有重九贺寿诗,应该不是贺生辰。)
大宴分在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举行。杨氏家族人员成为千秋节中最受人注意的人物。杨贵妃在这一天的表现很和谐,她由高力士陪了和许多大臣相见,然后,她在皇族人员中出现,寿王李瑁在,但当杨贵妃出现时,及时回避。
时间并不使往事完全褪色。
时间,同样没有使杨玉环的美丽褪色。
百官们都欣赏着这位明艳华丽的贵妃,早年见过她而后来外放的大臣,惊讶于她的驻颜有术。
至于三位国夫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位,秦夫人故世了,但美丽的虢国夫人也风华不减当年。只是,她似乎自敛着锋芒。
真正尽敛锋芒的是宰相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她在宫廷大宴中只陪侍宫中老年的妃嫔和公主、郡主,没有到命妇群中酬酢,杨贵妃邀她,她也只是寻常地行礼而退。
下午的内宴,宰相夫人也相当拘谨,她和丈夫的性格不同,她的出身是歌伎,但教养很好,没有人因她出身低而看轻她。飞扬恣放的虢国夫人,对这位从嫂自来是尊敬的,她们之间的相处,自微至显,也总是和洽的。
今天的内宴,舞乐的花样很多,乐工中的杰出人物,马仙期、贺怀智、雷海青合作着改编成阿那曲,作为庆典中的舞曲,由谢阿蛮主舞——那和通行的舞蹈不同,据说,阿那曲的舞蹈,自遥远的大秦国传至大食而再至中原(按:大秦为意大利的罗马,大食为阿拉伯)。这新舞蹈以用足尖舞和手的姿势与腰的动作相配,比一般舞蹈为艰难,自然,这是新鲜的。
李隆基为此而大乐,询问杨贵妃:“有这样的舞,为何不先告诉我一声?”
“我也只在昨天才知道的,听说,阿蛮苦练了一个月才能演出,这小鬼,今天是尽心尽力了!”
“那该作一首诗来记事,让后人知道有阿那曲——我召王维来写诗——”皇帝欣然说。
“王维的诗只是歌功颂德,他写不出来,还不如让我来作一首!”杨玉环放肆地说。
“好啊,贵妃有诗——”李隆基高声道出。
杨贵妃本是信口说说的,经皇帝一叫开,她不得不作了,她退后,命文郁相助,不久作成了如下的一首“阿那曲”:“罗袖和香香不已,红蕖嫋娜秋风里,轻云岭下乍摇风,嫩柳池塘初拂水。”
杨贵妃很少作诗,这首阿那曲纯记舞姿,很快就传开了,但是,阿那曲却很少人能演出,因为太难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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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唐天宝十四载,天下升平,繁华茂盛,比去年的发展更高,宰相杨国忠掌政,似乎也真能继承李林甫而守成。不过,皇帝对杨国忠的相权有若干限抑,较特殊的事件,仍然由他自己决定,杨国忠和另一位宰相韦见素,共同发现了安禄山拥兵,扩展势力的情况,必然会有异谋,他们曾联合着一再请求削减安禄山的权力,防患未然。但是,皇帝却不答允。渐渐,杨国忠觉得情势越来越严重,便奏请以安禄山为宰相,召入朝中,借此分散他三道的兵权。
皇帝答应了,可是,当诏书已草就,皇帝又改变了主意。
把召安禄山为宰相,任命贾循为范阳节度使、吕知海为平庐节度使、杨光翙为河东节度使的四道制命都留下不发出。皇帝另派内侍辅璆琳为使,到范阳去观察情形——皇帝对安禄山的势力扩充有疑心,但他又以为自己待安禄山如子,这名胡儿不应该变心,再者,调动,也可能出事。
因此,他犹豫而不愿调动安禄山,而内侍出使回来,受了安禄山的蒙贿,报告安禄山虽狂傲,但颇满足现状。
于是,在初冬十月,皇帝一行便上骊山华清宫避寒了。
今年避寒的规模很盛大,皇帝一行才上山,诏命即日颁下,着若干官员和命妇也上山避寒,梨园子弟除了第一批随驾的外,第二批又去了近二百人。
大唐皇太子在杨国忠为相之后,情形好转了!在李林甫时代,他不能也不敢有任何活动;但李林甫死后,杨国忠对太子很恭敬,利用相权而予太子若干方便:今年,太子随驾上山,也有相当多的扈从人员。其余诸王,同样也获得方便和供应。(杨国忠为未来而结好太子)
对于杨国忠的当权,有不少人为之侧目,特别是朝廷中的儒臣,山东大族,他们认为杨国忠既无德望,又无文采,一个事务人才居然作首相,很是不平。但在李林甫时代受压抑的皇室人员,却对他有好感。
恒王李瑱是其中之一,如今,他大胆地热恋着宫中最受人注意而不可捉摸的谢阿蛮,以前,他不敢明目张胆。
一上山,恒王就找谢阿蛮去玩了——杨国忠在山上却找了太子议事,他恳求太子协助着向皇帝晋言,召安禄山入朝。
太子和安禄山是不洽的,因为安禄山以前入朝,很有些轻视太子,但是,太子李亨对于杨国忠的求助,又只是敷衍,他不愿在父皇那边作出积极的表现。
此外,在杨国忠为相而给予太子若干行动自由之后,李亨也暗暗地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一位曾被杨国忠所斥的侍郎房琯,如今成了太子的宾客。太子系统的人认为:让杨国忠和安禄山相斗,对太子地位会有好处。
李亨回忆着李林甫独揽大权时,自己是不能有任何活动的,宰相对太子的监视,比之皇帝更严,他担心有朝杨国忠也会如此。因此,李亨虽也看到安禄山的势力扩展所出现的危机,却不作积极性的建言,而太子的门下客,反而制作将相不和的流言。
于是,在骊山华清宫,宰相杨国忠直接向杨贵妃求助了——他曾先请虢国夫人说过,没有满意的答复,便直接和贵妃谈。
那是在一间普通的房屋内,时间是皇帝午睡休养时。
“国忠,我从来不预闻政事的,皇帝也从来不和我谈大政,我如说,他会奇怪,甚至可能起疑!”杨贵妃坦然说。
“玉环,我知道,不过,事态真的很严重,我当着家,不能坐视!外面有谣言说我和安禄山因私怨而不和,所以我排挤安禄山,其实不是的!我压不住安禄山是事实,当年,李林甫是压得住他的!”杨国忠低喟着:“因为我压不住他,危险也就更大,玉环,这是为国家,不论如何,你要尽一分力!”
对于杨国忠这一席话,杨贵妃惊诧了,她认真地问:“四海升平,安禄山真的敢造反?”她稍顿,又说:“以前,我听到一些反叛案,其实并不真,如果说李林甫生前要造反,我就不相信,那时,安禄山好象是力证李林甫勾结外族,有异图,你是主理此案的人!”
“玉环,情形不同,李林甫勾结外族,大约不假,但是,他的反和安禄山的不一样,目前天下精兵,大多在安禄山手上,倘若他一有起兵,朝廷会无兵可抗!”杨国忠切切地说:“在上山之前,我请花花和你说过,最好能请高力士出面——”
她沉吟着,慢吞吞地说:“花花和我说过两次,我不相信,再者,那时候高力士患病在休养,我也没问他,既如此,我见着皇帝时,向他提出,不过,皇帝如追问起来,我只能说明你向我说的,我的一些人事关系,皇帝都知道!”
“这也不妨事,玉环,最好是你说先听到别人说,然后再及于我,否则,不太好,因为我向皇上提过许多次都没有结果,而我,平时不曾认真转言过!”
“我来设法试试!”
“玉环,今天能进言吧?我怕——希望能早些有决定!”
“如此急?真有如此危险?”她惊动了。
“是的,我每天都在担心,皇上的兴致又如此好,这样早就上山,又召邀许多人来,我实在不放心,自己设了一个专驿,十二个时辰都传消息,为的就是安禄山!”杨国忠坦率地说出:“只要调他入朝,将三镇兵马分由三个人统领,那就不会有事!”
“好!”杨贵妃说着,拉了铃绳,一名侍女进入,她命召静子来。
静子是贵妃身边的侍从女官,凡是有正经事时,贵妃总是找静子处理,此刻,当着杨国忠的面,吩咐静子到华清宫的凝翠殿长生院去等着,皇帝一醒,就着人通知自己。
“国忠,今夜之前,我就着人告知消息!”杨贵妃微笑着,“我派静子来如何?”
“我想,还是让花花在黄昏前进来一次,她传话可靠些,由宫中女官传话,一旦为他人所知,就不得了!”
“随便,花花帮你,好象死心塌地——”杨贵妃说到此处,一顿,欲言又止。
“贵妃,是不是也听到流言,说阿怡和我有暧昧?”杨国忠敏快地问。
“是啊,我听人说,似乎很久了,我没理会!”
“一个人失意时,无地容身;得意了,也有烦恼,谣言会莫名其妙地来,阿怡的性格你自然知道,我这样的人,阿怡怎会喜欢?再者,阿怡和我相处最久,在巴蜀时,我们就在一起言笑无忌,她也时常接济我。谣言太可恶——”杨国忠苦笑着,“阿怡自己也听到,她毫不介意,但是,这对我却很可怕,唉——我,一言难尽……”
这样,忧心忡忡的杨国忠辞去了。
杨贵妃有些烦,她走出去,在苑中闲步。不久,文郁拿了一件披风给贵妃披上。贵妃说:“我不觉得冷——”
正在这时,锦梦儿在一角奔过,看到贵妃时就停步,再徐徐上前行礼。
“阿蛮呢?你们上了山,人影也不见了!”
锦梦儿垂着头,喃喃地说:“阿蛮在太子殿下处,她又另有约,着我去回了,改期!”
在过去半年,谢阿蛮到过东宫有三四次,与恒王李瑱的往来也转为密切,此外,杨贵妃又知道阿蛮和一位皇孙很好,那是已故棣王的儿子宜都郡王李俊,是皇帝的孙儿。杨贵妃对阿蛮周旋于祖父、儿子、孙子三代间,很不满,但由于自己在两代之间流转,又不好说得,她劝过阿蛮嫁人,可是,阿蛮又漫不经心。
此刻,贵妃看着锦梦儿,苦笑着问:“又是约谁,要改约?
是新人吗?”
“陈留郡主李倩,”锦梦儿低头说,“是相识不久的!”
杨贵妃没有再说话了,她在想一些事,李倩是荣王李琬的儿子,李琬早年就有名声,一度也传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
人们说李琬是一个贤能的皇子,但杨贵妃却不以为然,她想,一个人年纪还不算大,已有子女五十八人,怎能称贤?同时,她又联想到已故的棣王李琰,子女更多,单是儿子就有五十五人!随着,她又记了起来,当今皇子中,儿子次多的是延王李玢,有三十六个儿子。想到这些,她笑了——她想:阿蛮在皇孙中找人,那真个容易不过!她再想:倘若把所有的皇孙集中起来,一定很好玩,皇帝七十大寿时,皇孙到的只是有封爵的,而且经过选择,太小的不让入宫。
她在漫步中自语:“明年皇上寿辰时,我来安排,所有皇孙,孙女儿,全都入宫。”
不久之后,她见到皇帝时,首先就问:“三郎,你能不能立刻讲出你有多少孙儿和孙女?”
李隆基一怔,忽然大笑:“每个月的月底都有一份报告的,我知道,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好几百人,哦,我从前立十王宅,百孙院,其实又何止十王,百孙更远远不止——”
“三郎,孙儿女的总数,会不会上一千?”
“哦,可能有,如果加入外孙、外孙女,一定过千,我只记得阿琰居第一位,有五十五个儿子,女儿三十一人,荣王的子女为五十八人,这两人子女多,所以记得,其余,有子女三四十人的也很多吧?”皇帝耸耸肩:“阿琰当时胡来,我废了他的王爵,囚禁在鹰狗坊,后来放出,就死了,其实,他也没大错,等明年复他的爵位吧——哦,琰儿的子女有爵位的不多,我该先问问给予他府中的给养够不够!”皇帝忽然间有儿女情了,他稍思,又说:“我的儿子中,还有未婚的哩,恒王瑱,这孩子,不知何故,拒婚了两次吧?我应该严责。”
“算了,这种事犯不着严责,是吗?”杨贵妃的意念在流转中,她不知道寿王如今有多少子女,她想,回头去查查簿册——她又想到自己生的儿子,长子僾,今年已足十八岁,应该结婚了,何以不见报告?即使次子,也可以婚了,于是,她出神着。她想,也可能已定了婚,自己不知道。
“玉环,你找我就问这些吗?”李隆基悠悠地问。
于是,杨贵妃从自己偶然兴发的遐思中醒觉过来,转向现实,提到安禄山的问题。她很自然地说:“我先听花花说过,后来,听另外一些人说,好象连阿蛮这小鬼也来问过我,你晓得我所知不多,没得说的,只有着她们不可胡言乱语,今天,国忠为了我哥哥的事而来,也提到了安禄山的事,他说,他向你请求了好几次!”杨贵妃稍为顿歇,再接下去:“我听他说得很凶险,忍不住要问问!”
“哦!”李隆基漫漫地应了一声,面色转为严肃了,双手不自然地一摊:“问题的确严重,国忠所虑,不是无因,只是,只是……”
“三郎,既然如此,就调他入朝好了!”杨玉环随口说。
“玉环,没有那样简单的,我也想过,倘若安禄山不奉诏命,立刻会出事,他势大,真要有行动的话,对国家来说,是极为严重的威胁!因此,我只能用怀柔政策,用感情来羁绊住这人,使他暂安,慢慢地再设法削弱他!”皇帝喟叹着:“这是一个大问题。”
“三郎,国忠说得很凶险,他认为随时可能生变!”
“这个,很难说了,国忠处理这一个问题,不够好,他在中书省和同列也谈及安禄山会有异图,虽然不是在朝堂提出,但中书省耳目也不少,消息会传出去,朝内疑他,他自然会不安而要求自保,甚至会因激生变,上次,国忠奏请以安禄山入相,我在草诏已具时停止发出,就怕因激生变,总之,这事很麻烦,国忠压不住安禄山,我也疏忽了一些,才弄到今日的局面!”
“三郎,听说安禄山不满国忠,如果把国忠罢相,安禄山是否会安心而不会造反?或者,罢国忠,以安禄山代之!”
李隆基苦笑着摇头:“玉环,你把天下事看得太简单了,罢了国忠,安禄山以为朝廷怕了他,他会更加骄傲,至于以他为首席宰相,事实上不可能,且不说他是胡人,安禄山读书太少,识字可能也不多,如何能做首相?再者,目前情况,即使以他为首相,只怕他也不肯入都城的!”
“那怎么办?”杨贵妃认真着急了。
“只能故作安闲,稳住安禄山,今年上山之前,我派使臣去邀他来华清宫,他避而不来。七月间,他献马,河南尹以三千匹马,每马二人,随行蕃将二十二人,恐怕有变,上表请我制止,我准许。这一着我错了,应该让他献马来的,数千人入长安,我们稍加布置,能有什么作用?阻止他献马,安禄山必不安,也以为朝廷真的怕他。唉,烦人的事,现在已无法动,只能当他没事,希望挨过了年,我派去的人能在那边发生作用!”
不关心政治的杨贵妃为此而忧愁了,但是,皇帝却很快就平静下来,他说:“玉环,徒然发愁没有用处的,这回上山,我作出大举行乐状,是让安禄山知道,我很安闲,没有防他的心。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忠在长安,我知道,他用了不少人在打听消息,内外联络。哦,不谈这些了——刚才你说,你的哥哥怎样?即使论年资,好象也该升迁了!”
“国忠想调他入朝,那是因文部已有两次签呈,但我哥哥不愿入朝为官,国忠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哥哥在湖州做得很好,让我来想想,河南尹达奚珣明年任满,或者调你的哥哥接他的官位,或者,调你哥哥入朝当御史大夫!他没有理由不愿入朝的!”
“御史大夫不好吧?宰相是我的族兄,御史大夫又是我的嫡兄,不好,再者,我哥哥为人比较耿直,他一做御史大夫,万一有事弹劾宰相,族兄弟起纠纷,那怎么办?”
李隆基又笑了,杨贵妃对政治依然是幼稚的,但他不愿多说了,起身,邀了她去散步,杨贵妃利用这机会,着人召虢国夫人,她想到传话给国忠。
但是,皇帝阻止了,他说:“我们两人在一起很好,何必再找阿怡来!”
——自从七月七日之夜以来,皇帝在情爱方面似乎真有了变化,他也不大去寻求恣放式的欢乐,他很当心自己的身体,他认真地希望自己到八十岁时仍和现在一样,同时,自那夜之后,他对贵妃的情分,更进了一步——他把她看作是自己晚年最好的伴侣。
她伴着皇帝在新凿设的一个温泉池旁的聚翠亭畔小歇,听乐奏。但未奉召唤的虢国夫人却自行到来了。
皇帝不想召她,但对她的到来又欣然色喜。他们在新温泉的亭中,听着小部乐奏而进食。
杨贵妃利用空闲时,把自己和皇帝所谈的告知杨怡。虢国夫人点点头,说:“明天,你再和高力士谈谈!国忠担心都城中有安禄山的内应,对付这些,要仰仗高力士!”
之后,当皇帝更衣后再来,虢国夫人提议夜游。
杨贵妃立刻阻止,但皇帝忽然有好兴致,吩咐排小车仗出行。可是,他们一行人才出华清宫苑门,就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谏阻了。陈玄礼以宫外即旷野,防卫难周为词请求回驾,皇帝一笑而罢,向悻悻然的虢国夫人说:“夜游不行,改天,我们日游吧!”
虢国夫人以夜游被阻,在扫兴中走了。
但是,宫中另外一个女人,谢阿蛮,却在山中夜游——她先在太子府中玩,然后,她应宜都郡王之约,夜游,把另一位陈留郡王的约会推到后天。
她在夜间独自骑马回华清宫宫苑——在宫苑之外,她遇到了自己的旧情人,如今在禁军已升为从六品上官阶的旅帅陈方强,由于有人事照料,他比许多人擢升得快,而且,他也时时承担一些较为重要的工作,今夜,他的一队人就轮值守禁区第一线。一名队正发现了谢阿蛮,便转告,陈方强骑了马赶上来。
谢阿蛮本不想理会他的,但由于今夜游的心情好,终于驻马,但仍然冷冷地看他。陈方强期期地说:“阿蛮,我们——我希望能再有机会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呢?用得着吗?”她冷峻地回答。
“以前,我告诉你,我的婚姻是被迫——”
“以前,我也告诉过你,在被迫结婚之前,你也该先告诉我一声,记得吗?现在,又何必提往事了?”
“不是——我还是希望着,阿蛮,我妻因难产得病,据说,会不治……”
她睨了他一眼,有怒意,但没有说话。
“阿蛮,我希望着——”
“算了,做你的妻子,在难产病危时,你好象很开心,如果那人是我,你向别人如此说,我想即使不病危,也会气死!”
她说完,一拉马:“太晚了,恕不奉陪!”
陈方强不便在禁区内策马追,目送着妖娆的舞人去远——皇帝夜游被阻,但夜游回宫的谢阿蛮,顺利地通过了一重又一重的禁哨,她有夜间出入的通行牌,但人人都认识她,并无人向她盘诘。
她入宫,问了皇帝和贵妃已寝,便回自己的居处。锦梦儿还在等她,而且告诉她一些事:恒王有约,皇帝在晚饭时曾找她,还有,与陈留郡王的约会已改订!
谢阿蛮心花怒放,独自作了几个舞姿,随说:“今年运道可不错,今天,太子正式向我表示,他日有机会时请求以我为侧妃。那个傻瓜陈留郡王也想,嘻嘻,回来时,又遇到陈方强,他说他的老婆病危,会死!”
“阿蛮,你这样子太不象话了,贵妃也在摇头,我说,这些人中,最好是恒王殿下……”
“大家玩玩而已,恒王殿下至今是唯一没有王妃的人,我能希望什么?再说,皇帝也不见得会许我嫁他吧,锦梦儿,别管我!”
——这是著名的舞人的人生态度。
时局虽然在非常严重中,但是,在骊山之上,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杨国忠的紧张,也只有极少数的人得知,至于皇帝,似乎一些也不紧张,他在愉快中行乐。
由于杨贵妃提到皇孙的数目,他还特别着人调查了诸王宅第的生活情形,把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无论有没有爵位的皇孙,都接上山来,诏许游览华清宫各处。
一个雪后的晴日,谢阿蛮和恒王李瑱在骊山宿驿以北的大坂上,玩滑雪板。
宿驿以北的大坂,积雪盈尺,他们乘了特制的有齿高轮雪车来,车停在宿驿亭。
他们,从事长安贵族子弟的一种特殊的冬日游戏滑雪板,四尺半长,一尺半阔,上端翘起,中间有一根撑木,木上置有划竿,中后部,设有骑木,从事滑雪者,胯骑在骑木上,推动划竿,滑雪板就会前进,速度于推动滑行中不断增加。但是,这种滑雪板不易在速行中保持平衡,稍为不慎,就会翻侧,因此,除了青年人外,少有人敢尝试。著名的舞人谢阿蛮,擅长玩滑雪板。
在骊山,她和皇子们玩过多次滑雪板,时时占到优势。恒王,看来较文弱,谢阿蛮第一次和他玩,她以为自己必然会胜的,但是,竞赛的结果,阿蛮却输了。
平时潇洒,看去文弱的恒王,在偶然中现出了他的强劲以及智巧。不仅如此,在比赛之后,他们的感情有了跃进式的发展,恒王收拾起平时的随喜式态度,严肃地讲出了自己的爱慕心,而且,他指责了谢阿蛮的浮滑放恣,他要求正经和正式的婚姻。
他们在雪地上倾侧的滑雪板旁谈终身大事。起先,阿蛮以为皇子皇孙们只为一时欢乐,胡诌着应付,这引来恒王不满,同时,恒王也坦率地说出自己的仰慕,因为阿蛮的不可捉摸而不愿提正事,恒王又透露了秘密:他曾去掖庭调查过谢阿蛮的真实身份,现在,阿蛮受四品级的婕妤待遇,是贵妃的谕示,并非真的名列妃嫔册内。那里指出,阿蛮并非皇帝的妃嫔,只是宫廷中的特殊人物,女官类的,可以嫁人。
谢阿蛮被一个以风流潇洒出名的未婚的皇子的长期相爱和用心所感动了,她终于倾诉了自己在情场中的际遇与游戏爱情的原因,她在最后誓言改变一切,以身相许。
这是谢阿蛮生命中的一项巨大的转变。次日上午,她急着去见贵妃,杨贵妃尚未起床,她直入,坐在贵妃的床上,急促地述说自己和恒王间的事,并征询贵妃的意见。
初醒不久,尚赖在床上的杨贵妃,听过谢阿蛮口述许多爱情上的故事,她对此一些也不认真,随口说:“诸王中,恒王是一个怪人,他不好名利,皇上为他册妃,他居然拒绝,皇上亦不加罪,听说,他风流倜傥……”
“贵妃,不是这样简单的,昨天,他都告诉了我,第一次册妃,他并未反对,可是,诏下之后,不久,那女的却死了,之后,过了两年才为他册妃,他拒绝。后来,又有一次,那是近年的事,他说第二次拒绝,是有所待。我想,他说的有所待,应该指待我——贵妃,不是我自作多情。”谢阿蛮眉飞目动地说。
“也许是,恒王为人孤介,和别的皇子不同!”
“贵妃,他的意思好象是要以我为妻,他说话很技巧,但意思该是的,只是,我想了一夜,我怎能有资格作王妃?”谢阿蛮撩一下散发,又说:“我不能为王妃的,贵妃,你说是不是?太子说将来收我为侧室……”
“啊,你到底怎样啊?又缠上太子!”
“太子这样老,比他的父皇还不济事,我怎么会?我只是随口带到,借此说明在身份上,我无可能做王妃!”
“那是一个问题——”杨贵妃伸了一个懒腰:“阿蛮,你以为恒王是真实的?不是哄哄你?你自己时常哄别人——”
“我刚才已说了全部经过,贵妃,我想那是真的,我和恒王同游已有多次,他用不着哄我了!”
“照你的报导,那是真的,或者,恒王有办法。男人要真的想办法,也容易,以你为正妃如做不到,他可以自娶一位不相干的正妃,以你为侧妃,让另一个女人倒霉!”杨贵妃低吁着:“阿蛮,冷静些,多见一二次再发癫吧!”
谢阿蛮凝眸思索,叫出一声对,又说:“他大约是用此方法,另多一个女人倒霉,由她去,我作恒王侧妃,有实际的,名,无所谓!”
“阿蛮,有一个时期,我想你成为寿王的侧妃……”杨贵妃忽然深沉地叹息着,把话忍住了。
“贵妃,你对我总没好心,人家说,爱屋及乌,你只把我当一只小乌鸦看待!”阿蛮笑着说:“为你的屋着想。”
“算了,我又不曾真的做,再说,能做乌,也还不坏啊!”
贵妃坐了起来:“阿蛮,别太过,皇帝大致不会放你!”
“那末,我要和贵妃争宠?”谢阿蛮嘲弄地:“皇上又是你的屋,我也只是乌!皇上,决不会不放我的,我知道,只要贵妃提出,绝无问题。贵妃,我想,恒王为人……”
“小鬼,你再噜苏,我正式奏请,以你为婕妤,或者升你为淑妃,看你还能不能到处乱走!”
谢阿蛮并不着急,侧身躺下,依在贵妃身边,喃喃地说:“从今后,我要好好地再过来,从头做人,第一,把陈方强这个人当是木头人……”
“阿蛮,你没有梳洗就来了!你这人——”贵妃摸着她的乱发:“太不象话——”
“我性急,没一个人可商量的,本来,昨夜回来,我就想来此见贵妃的!”
“哦,我得起来,去看皇上。”
“皇上昨夜外宿?”谢阿蛮扮了一个鬼脸。
“我安排皇上在骊阳别殿睡,他很忙,也象很累,阿蛮,近来有不少事,你也别到处乱闯。”
“近来有很多事,为何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哩,起来吧!”
“贵妃,你去见皇帝,我就在此睡一觉吧,我几乎一夜未眠——今明两天,我和恒王相约不见面,别的约会全取消,从今后,我也不和别人玩了。”谢阿蛮说着,一翻身,向里而睡。
她和贵妃,虽然有尊卑之别,但她们交好甚于姊妹。
杨贵妃妆扮成,临出去时,谢阿蛮早已睡着。
皇帝和宰相,还有几位大臣在议事。她得知,连内常侍曾出使赴河北的冯神威,金吾将军程千里也参加,一定是有关安禄山的军国大事,她就不入内,在毗连的起居间中相待。
内侍监袁思艺很快地进入告知贵妃:曾经奉使河北的内常侍辅璆琳,前天被秘密处死,京兆尹和金吾将军于前晚及昨早,在长安城里捉了不少人,都是和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忠有关的。他说,安庆忠左右有不少可疑的人物,现在已受严密监视。
“辅璆琳死了,我还不知道,他该有同党吧!”
“潜入宫内的同党,已查出有四名内侍。在金吾将军中,据说也有,但我不清楚!”
内侍监袁思艺刚说至此,有人来召唤他,那是皇命,袁思艺匆匆地走了。
不久,高力士出来了,他请杨贵妃入内,但是,贵妃拒绝了,她不愿参与军国大事,她只是问高力士的健康。
“我已好了,昨天和今天,我都骑马出巡,只稍为有些吃力感觉,不妨事,再浸几天温泉就会大好,只是时局令人忧心,丞相又搜查到一些证据,接连三天,我们捉到可疑的人,内内外外,有三十多名,看来,安禄山真会反,皇上也不能避忌了,今早,召集了一批人商量对策,宰相自请,以他的长子陪同一位皇子或大臣到河北宣慰,拖时间,也等于以我们的人作人质,暂缓安禄山的行动!”高力士痛苦地说:“对此,我以为没有用的!”
杨贵妃缄默着,对于这样大的问题,她是不能随便发言的,她稍思,告诉高力士自己回去,不在此等候了。临走时,她再嘱咐高力士,提醒皇帝吃药。——那是前年合成的通经活血、明目补肾的一种植物药,经过太医们一再试验,认为无害而予皇帝每日服三次的。
从前,皇帝也服食有刺激性的补药,但已被杨贵妃所制止。
现在,杨贵妃独自出来,有些愁烦,她想虢国夫人的消息最是灵通,于是,她命备马,嘱咐了宫门监,又着人先行通知,便到虢国夫人府邸去。
她只带两名随从侍女,四名给事内侍和内侍宫卫十六人,此外,是宫门例有的八名骑卫为导。
虢国夫人的骊山邸,就在华清宫旁,很快到了。
杨怡已得通知,在门前相迎,她告知贵妃一项秘密:有若干人上密表,谓杨国忠只是因私怨而诬安禄山会反,那些上密表者中,有和太子很亲近的人在内。
杨贵妃更加烦乱了,她惘惘地问:“阿怡,安禄山到底会不会造反?”
“我相信国忠的情报和判断,一定会!”虢国夫人低喟着:“玉环,你得劝皇上调兵了,以前,皇上怕调动人马,会激反安禄山,现在,我以为不必再顾忌了。”
杨贵妃表示接受,再问了一些事,就回去。她意绪紊乱,骑在马上,不自知该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从她出生到如今,从来没有经历过打仗的事。如今,战争会发生,人们说得那样肯定,可是,她有无限疑惑,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好好的锦绣世界,为何要用兵火来毁掉它呢?
她不解,她怀疑,可是,她又心乱着。
当她回到寝院时,静子报告,皇帝已先来了。
李隆基主持了会议,因为商量不出办法,他主张在都城内外暗中戒备,静观,不必声张。然后,他让太子、宰相、骠骑大将军、京兆尹和金吾将军等人商议细节,就到杨贵妃那儿来了。
他知道贵妃出去,又知道房中有谢阿蛮在,但他还是入房,他想在床上躺一些时。
温暖的房间内,谢阿蛮酣睡着,睡裙撩得很高,他看到这位舞人停匀的腿与脚,但他没有任何意绪,欲在床上躺下,转念之间,又放弃了。他到外间,倚坐在榻上养神。
不久,杨贵妃回来了,对时局,皇帝以轻描淡写的口气出之,他告诉贵妃,现在只是防患,并非真的有患了,即使真的有患,以大唐皇朝国力的深厚,也能应付任何变局的——杨贵妃看得出他有些勉强,但没有再问。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十六日,庚午。
骊山、华清宫,前几日山区下过的雪,曾留在峰峦上,白雪皑皑。但华清宫温泉区,没有雪,山腰,还有一片树林是绿色的。
华清宫的高处是朝元阁。但是,朝元阁只是华清宫习惯性的高处。天宝六年,大唐皇帝修葺了峋嵝台,也将之划入宫内。峋嵝台在朝元阁右上方,有一条修筑精致的山道,山道每隔二十步,有二十阶石级,共有一百二十级。峋嵝台并非游宴场所,只是用来瞭望的。大唐皇帝和杨贵妃曾来,贵妃喜欢此地,吩咐扩建,但为高力士所阻,因为宫车不能上达,高处风大,即使骑马而上,对老年人也不相宜。因此,贵妃又收回自己的意见,只加以普通修建。
峋嵝台仍然只一所钟楼和两栋小屋,只是钟楼重建了,可以容得下四五十人。
今天,大唐天子的儿子之一,未婚的恒王,约了宫中的舞伎谢阿蛮在此相见。但是,进入峋嵝台的通行牌,却是由谢阿蛮通过贵妃的关系而取得的。恒王府的两名内侍,先到台上来布置。
谢阿蛮是第一次到最高的峋嵝台,在寒风中,她很兴奋,看看南方山脊伸展出去,有一连串烽火台,出神着,并且以恍然大悟的神气告知恒王,自己曾听贵妃说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而博褒姒一笑的故事是假的。到了此地,才真正明白了。
恒王体会着,也领悟了,他说:“对了,烽火台在山脊上,此地举烽,诸侯兵到来,兵至多只能到山下,褒姒怎能看得见?即使能看到,至多是几镇诸侯入觐而已,历史书不可信!”
在一起的情人,偶然悟及情理上的事,那是平时死读书者所不能得到的。他们在现实环境中了解:从举烽火到诸侯兵匆匆来又匆匆去,决不是三四个时辰所能办到的,最近的诸侯兵车,怕也要三个时辰才能抵达山下,周幽王可能举烽让褒姒看,博取她的欢喜,但她不可能见到诸侯兵的徒劳往返。
他们看着烽火台而玄思,他们也眺望着温泉而凝想,秦始皇帝曾经在温泉中疗恶疮,据说,由骊山的一位女神所指示……
他们在寒冷的峋嵝台上即兴地谈着不相干的事。
两名内侍,为主人生旺了炭炉,烤烧肉类,他们用手抓来吃,很粗犷,也很自然。
这是山上一个有阳光的好日子,他们在寒冷的高处享受着动态的,有生气的情爱生活。
恒王谈些风物、历史、和现实不直接相关的故事,然后,他在不着意中询问婚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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