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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浮华

_10 王居安(当代)
  苏沫观察那孩子的神色,说:“不如请法医做个伤势鉴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老人回道:“做就做,我家孙子脑袋上缝了好几针,做完鉴定,正好定你们的罪。”
  秀才遇见兵,苏沫也不愿再多费口舌,转身出去找护士要求看病人,护士不肯给她瞧,苏沫又问:“这孩子大概还要住多久的医院?”
  院方含糊道:“建议还要住一段时间,需要继续观察。”
  苏沫一时无法。
  一位同病房的病人家属走过去,扔下一句:“那两个老家伙在医院里有熟人,不讹你们讹谁呀。”
  
  苏沫愣了愣,手机又响,钟声再那头问她:“姐,怎么样了?”苏沫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钟声道:“我们是被人讹上了吧,”停了会儿,又说,“姐,我看见那个警察了,好像是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哪个警察?你现在在哪里?”
  “就是上回那个警察呀……我已经到住院部楼下了。”
  “我让你先别过来……”
  小姑娘打断:“姐,要不我们去请那个警察帮帮忙,他上回不是还帮我们说过话吗?”
  苏沫忙道:“你不要去。”
  钟声觉得奇怪,反问:“那你去?”
  苏沫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钟声问:“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沫说:“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我们先不要去找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钟声见她吞吞吐吐,有些急了:“管他什么人,能帮上忙就行,姐,你就是太老实,不愿意求人,你不去我去。”
  苏沫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钟声直接挂了电话,苏沫要下楼,被那男孩的奶奶一把扯住,说:“你不要跑啊,款子还没交呢。”
  苏沫嘴里敷衍,赶紧又把电话拨回去,钟声接了,说:“不找他也行,去找那个什么王总帮帮忙,就是王翦的老爸,你们……平时应该接触挺多的吧?”
  苏沫脑子里一乱,直接道:“不行。”
  钟声冷声反问:“怎么又不行?”
  苏沫只好说:“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我以前又得罪过他……”
  钟声想了想:“那我去找王翦。”
  苏沫叹了口气:“声声,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他们家的人扯上关系。”
  钟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马上要上大学,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人打官司。”
  苏沫想了会儿,说:“他们想要钱就给吧,这事不能闹大,对你没好处,能用钱解决最好。”
  钟声有一会儿没做声,过后低声道:“凭什么,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凭什么到头来还要我们认错。”
  “声声,你冲动之前怎么没想过后果……”
  那头又挂了电话。
  
  苏沫有些头疼,转身对男孩的家属道:“我这卡上一共四万,四万应该够了吧。”
  对方说:“谁知道,病还没看完,说不准的。”
  苏沫回了句:“你们别太过分了。”
  对方又不依不饶哭闹起来。
  围观人渐多,苏沫无法,只得说:“别拦着我,我先去缴费。”
  那老太太执意要和她一起,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开,钟声和路征一同出来,路征脑袋上缠着纱布,左胳膊上绑着绷带,右腿脚踝处上了夹板,腋下拄着拐棍,眼睛青肿,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路征看看这些人,直接对那老太太说:“你们也别闹了,你孙子做笔录的时候,我正好在所里,他猥亵女同学的事还有人证,再闹下去,你们也讨不到便宜。”
  老太太嚷嚷:“你是谁啊,你和她们是一伙的,我凭什么信你。”
  路征对苏沫说:“挑起事端的人也有责任,要不你们直接去法院,申请个治疗期限鉴定。最好能找个熟人,程序上会快一点,”他说着,凑过来,压低声音,“接下来的事,我也不好再出面帮忙。”
  苏沫点点头,抬眼打量他的伤势。
  路征又说:“人家也有权利住院,你们先把之前的医疗费用垫上,这一笔是省不了的。”
  老太太听说他们要直接去法院,也不敢使劲闹,看戏的慢慢也散了。
  
  苏沫让钟声先回,自己去缴费,完了又在楼下花园里看见路征,不觉走过去问:“你现在还好吧?”
  路征坐在长椅上,拐棍靠在一边,他左手一摊,没答话,意思是,你瞧我这样能好吗?
  苏沫心里过意不去,想着早知道他在这里,应该买些礼品过来瞧瞧,又问:“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怎么没接呢?”
  路征说:“大姐,你看我这个样子,蹩手蹩脚的,接电话方便吗?我不想接,当然就不接咯。”
  苏沫又道:“这几次的事情,都要谢谢你。”
  路征说:“谢我什么,咱俩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他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笑着瞧了她一眼,神色促狭,“大前天的晚上,你和那个高富帅……”
  苏沫不由暗自羞恼,嘴里道:“你想说什么?”
  路征笑起来:“哎呦,你慌什么,我是想说,多亏你和那位王总挺身而出。”
  苏沫没接话:“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你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吃午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去买点送过来。”
  路征冲她摆手:“吃了吃了,你走吧,别在这儿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苏沫见他不纠缠,如释重负,心里却更加不安,也不愿多说。
  她前脚才走,旁边就有人给路征递了杯冷饮过来,路征回头去看的时候有些费力,等瞧清了,他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苏沫折腾了一中午,饭也没吃,急忙赶回公司,整理文件,准备下午的董事例会。一切就绪,王亚男还未到,苏沫靠在椅子上想钟声的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立时觉得有了希望,没多犹豫,拿起手机拨出去。
  那头很快接了,周远山一如既往有礼貌,与她笑着客套:“苏助?有什么可以效劳?法院?法院我熟……你别急,一会儿我们可以面谈。”
  苏沫道谢,他就说:“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苏沫听见那声音觉得不太对,似乎离得很近的样子,抬眼一看,周远山和王居安两人从电梯间走出来。
  周远山还未挂电话,正笑着看向她。苏沫却没有准备,不觉有些愣神儿,周远山问:“怎么,看见我还挺惊讶?”
  苏沫勉强笑一笑:“没,”末了仍是打了声招呼,“王总。”
  王居安略微点了点头,望向董事长办公室。
  苏沫说:“王工还没来。”
  王居安这才“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搁在苏沫的桌子上:“复印几份,一会儿开会要用,”说完,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那头去了。
  等人走了,周远山趴在苏沫桌前的隔断上,微微摇头说:“老王就是个工作狂,我才和他从邻市回来,你表妹的事,不是什么大事,找个熟人打声招呼,赔点医药费,别让他们这么讹下去。”
  苏沫放了心:“麻烦你了,因为她以前那些事,我不想这事闹得太大,闹大了对她不好。”
  周远山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我这儿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莫蔚清这家伙,这几天都不接我的电话,不知道你见过她没,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者,你能不能帮我去她家看看?”
  苏沫愣住,想了想问:“你还不知道她住哪儿?”
  周远山没答,只说:“现在的女孩子,个个都很会保护自己。”
  苏沫回道:“人和人之间还是要多了解才好。”
  周远山苦笑:“那也要有机会才行。”
  苏沫左右为难,想说却说不出口,含糊道:“如果她有男友呢?”
  周远山自嘲地笑笑:“我觉得,她现在不可能没有其他追求者,没结婚的话,还有希望。”
  苏沫没做声,眼见董事们从电梯间三三两两出来,周远山起身告辞。
  
  会议室里,王亚男坐首位,人都齐了,王居安最后才到,进来就说:“给我来杯咖啡。”苏沫忙出去吩咐,谁知他又说:“很久没喝苏助理煮的咖啡了。”
  王亚男笑起来:“就你们这些小年轻名堂多,我的人是专门伺候你喝咖啡的么?”
  王居安也笑:“姑姑您这话当真是见外,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苏沫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头也不敢回,仍是转身出去,一颗心随着磨咖啡豆的声音扑扑直跳,不出五分钟,咖啡煮好,端上来的时候忘了搁在小碟里,只用手捧进去,也不觉得烫。
  董事们仍是闲聊,王亚男忽然问自家侄儿:“你觉得怎么样,投标的事胜算多少?”不等对方答话,她接着道,“三点开标,这都几点了,怎么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王居安也看一眼手表:“不急,三点刚过,一有消息,老赵会打电话过来。”
  王亚男转脸吩咐苏沫:“你把投标的情况给各位简单说说。”
  苏沫介绍了下那几天的工作流程,以及产品优势,努力拿出信心十足的架势,表示在整个过程里,技术环节上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请各位董事放心。
  王亚男听了微微点头:“你这边我倒是不着急,至于其他方面那就说不准了。”
  王居安认真瞧着她俩一唱一和,慢慢喝了口咖啡,再搁下杯子时,咖啡漾一些出来,洒在文件纸张上。王居安略微皱眉:“怎么苏助理连根咖啡勺和碟子都舍不得给,这几页湿了,过来收拾收拾。”
  苏沫赶紧过去,说:“我叫人给您重新复印。”
  王居安抖了抖那几页纸:“不必,你擦擦就行了,”他微微一笑,视线扫过她的脸,稍微凑近些她耳边放低声音,“多收拾几次,总会服帖的。”
  苏沫脸上发热,再不多话,只埋着脑袋,把他面前的桌子打理干净。
  一旁手机铃声响,众人全看过来,王亚男一言不发表情严肃,气氛变得紧张。
  王居安不紧不慢地接了,听那边讲完,只答了句:“你明天回来,直接到公司,”他说完挂了电话,靠回椅背上看向王亚男,“这回您可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月十一日
多谢,各位的评论很精彩,上章有所修改,周六才更新。
☆、第 46 章
  ·
  王居安话音才落,王亚男就接到胡特助的报喜电话,这边消息到达稍晚,王亚男对胡助理有些不满意,可是转眼一瞧,各董事都纷纷向自己点头祝贺,于是当即表示,此次安盛中标,虽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但为答谢各位同事的努力,公司将于明晚举办一个小型庆功会。
  中标的消息传遍公司,大家都很高兴,苏沫歇下一口气,得了空,请上半天假,打算明天一早请周远山法去院跑一遭。
  这边,王居安接到儿子的电话,早早回了家,推门一看,那位大少爷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打游戏,脚边搁着行李箱,箱子里胡乱散出几件衣服。王居安还没开口,王翦倒是扔了平板电脑一骨碌爬起来,急吼吼道:“爸,你这回可得帮我。”
  王居安没做声,瞅见茶几上的几只用青色竹篾编的蝈蝈笼子,拿起来瞧了瞧:“让你在乡下多住几天,巴巴儿地跑回来做什么?老张他人呢,送你回来就走了?”
  王翦说:“他要送吴老头回去。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有那两老头,成天不是钓鱼就是下棋,再待下去,我得闷死。”
  前几天才下过雨,这会儿天更热,家里倒是凉悠悠的,王居安索性解开衬衣扣打起赤膊,说:“青山绿水的地方还嫌不好?你这样的就得磨磨性子,别整天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晃。”
  王翦便真晃过来,当胸给了他爸一拳,学着北方口音道:“哥们儿,挺壮的啊,”又想起什么,在他爸腰腹上比划了一下,“那个吴老头这儿有这么长一道疤,那丫吹牛说自己参加过越战,我就说,那你怎么混的,打过仗的就这么一副□丝样,那丫听不懂还跟着傻笑,”说到这儿他哈哈乐起来,乐完了,仍是跟着他爸转悠,嘴里胡言乱语,“大哥,算我求你,你就帮小的这一回吧。”
  王居安仍是没接话,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掀开来喝。
  王翦蹭过去:“就是上回那女孩,为了救我打伤了人,现在人家找她麻烦,都闹到法院了。”
  王居安心里来气:小兔崽子就知道为个女人瞎折腾。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一会儿,才不觉说了句:“就为这事?”
  王翦一听,以为有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对你来说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随便打个招呼就成,这天底下就没老王你办不成的事。”
  王居安说:“就这点破事,你不管自然有人管。”
  王翦挺高兴:“我不管当然是你管。”
  王居安瞪他一眼:“那姓钟的女孩,这回是她主动找你的?”
  王翦装没听见。
  王居安低哼:“小丫头片子,”本想好好教育儿子一番,提醒他学会识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心说这个年龄的都是似懂非懂的花岗岩脑袋,讲再多也治标不治本,人还嫌唠叨,少不得找个机会,把这事儿连根除了才好。他心里不耐烦,索性不管,径自上楼冲凉。
  
  第二天,周远山带着苏沫到法院找了人,他人缘好,钟声的情况不算复杂,操作起来很顺当。出来以后,周远山又陪她跑医院和派出所,到中午大致敲定事情。苏沫想请他吃饭,周远山说已经约了客户,两人就站在冷饮店的阳伞下喝汽水。
  周远山一直没提莫蔚清的事,苏沫倒有点不好意思,眼见人家帮忙帮得爽快利落,自己却支支吾吾连个回音都没有,似乎说不过去。想来想去还是先了解下情况再说,苏沫拿定主意直接开口,问:“周律师,你和莫蔚清以前就认识?”
  周远山面上有些儿不大自然,低头笑一笑:“认识挺早,当时年纪小不醒事儿,谁也不让谁,后来为件小事稀里糊涂分了手,我大学毕业去了外省,前两年才回南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无意中碰上了……”
  他停住,望了会儿街上的车流,才道:“以前吧,觉得这姑娘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让人着急,现在像个人精一样又觉得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接触。”
  苏沫说:“一个人变化大,肯定是生活有变故,受了挫折吃过苦,要是条件允许,谁愿意没事折腾自己呢?”
  周远山没再多讲,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正要点上,想起来问她一句:“不介意吧?”
  苏沫点点头,有些惊讶:“你抽烟?”
  周远山笑起来:“我怎么就不能抽烟了?”
  “我以为你烟酒不沾。”
  周远山嘴里咬着烟,掰起手指数给她瞧:“抽烟、喝酒、搓麻、赌博、溜须拍马,缺一不可,你以为老王真像他自己说的,尽喜欢刺儿头?”他话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要是浑身带刺随便扎人,我还怎么混?”
  苏沫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好笑。
  周远山又说:“像老王这样的有钱人,要是巴心巴肝地凑过去事事都合他的意,他肯定心里不屑又堤防。要是偶尔给他惹点小麻烦,他会觉得,这人是挺二,但有点意思,真性情还在,没俗到家,可以一用。”
  他说得有趣,苏沫却想:周律师太不小心,轻易就说出这些话。可转念又想:怎么看他都不像粗心的人,能说出口自然是因为信任我。
  她一时高兴,心里就越发犹豫,觉着莫蔚清的事总瞒着人家也不是个办法。只等周远山一走,苏沫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仍是长时间无人接听,她既感到庆幸也担心,接着又给从蓉打电话,那边也说联系不上莫蔚清。
  
  苏沫回公司上了半天班,总经办的同事忙着布置大洽谈室,一时购买烟酒小吃准备水果拼盘,一时又联系酒楼预订席位。下午开会,王亚男率先总结发言,表彰各部门的积极配合,接着王居安也表示,希望大家接下来全力以赴,争取更好成绩。
  会议快结束,赵祥庆和胡特助才赶到公司,赵祥庆一进门,房间里顿时变得热闹,他先是往王亚男跟前凑了个趣,逗笑一片人,又挨个儿地和开会的人拍肩搭背抱了一圈,走到苏沫跟前还不忘问她,老人孩子最近如何,足见这人心细如发。
  王亚男今天很高兴,人却略感疲倦,只让王居安和几个副总带着人去酒楼开庆功宴,自己回家休息。
  赵祥庆见一把手走了,更来劲儿,一时让人在席间拍照,一时又撺掇着上次参与项目的同事和几个部门老总坐一桌,偏生漏掉胡特助。而苏沫也瞅了个空躲开去,溜去总经办付丽莉那桌坐下,那一桌多是女同事,都不怎么喝酒。
  谁知付丽莉却要带着大伙去凑热闹,给领导敬酒。一群年轻姑娘小媳妇个个端着杯笑嘻嘻地往王居安旁边一站,旁人起哄说,你们也太没诚意,这么些人给领导敬酒,怎么杯子里都是可乐橙汁还有酸奶呢?付丽莉回身一瞧,除了自己个个都端着饮料,一时赶紧让人去换,王居安原是靠在椅背上和人说话,现下转头笑道:“我才多喝了些,付主任又带人来灌我,这机会可拿捏得好。”
  付丽莉这一巴掌拍到马腿上,端着酒杯讪讪地笑。
  王居安倒是挺有风度地执着酒杯站起身来:“家宴,无非图个热闹,付主任的面子我一定要给,这样,这杯我喝完,女士们随意,”他抬了抬视线,瞧见苏沫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些人后面,一张脸沉静得很,眼神也是凉凉的不知道正搁在哪边,忽想起那晚销魂之时,她何曾是这样的神色,一时身上有些燥热,仰头就干了。
  不知谁插了句嘴:“领导都喝了,付主任你们都换上白酒吧,不然没意思。”
  旁边立马有人上来斟酒,直接兑在饮料里,几个女同事本以为只用跟着走过场,谁知现下却要动真格,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面露难色。付丽莉正要举杯,赵祥庆却拦住她:“付主任这边都是娘子军,王总也是好意,不想为难人,要我说,你们这边不如派个能喝的出来,代表大家喝一杯就是了。”
  底下几个人就说:“苏助理能喝的。”
  一时间苏沫就被人推到前面。
  苏沫不得已拿起酒杯,方抬头看了王居安一眼。
  王居安一直没言语,等她喝尽一小杯酒,周围有人拍掌叫好,他稍微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句:“一会儿,你来车上找我。”
  
  眼见吃得差不多,几桌人又商量要上哪儿唱歌继续宵夜,王居安笑道:“你们玩,我就不去了,去了你们放不开,巴望着我赶紧走,都玩不痛快。”
  大家笑起来,几个胆子大的开口道:“王总,您不去才没意思。”
  王居安往烟灰缸里按熄了半支烟,临出门又吩咐:“你们几个要开车的别喝太多,完了把女同胞们先送回家去,注意安全。”
  赵祥庆等人赶紧起身相送,又听见两个女同事也说不去唱歌,太晚回去家里孩子闹云云,他忽然扭头问苏沫:“小苏,你一会儿怎么安排,要赶回去看孩子吧?”
  苏沫借着些微酒意,脸上仍是热得很,听见人问过来冷不防心跳漏了半拍,忙说:“我、我今天不着急回去,我爸妈带孩子出去旅游了。”
  赵祥庆“哦”了一声,又向王居安那方瞄了眼,才要说话,一个年轻男同事自告奋勇:“赵总,没事儿,一会儿晚了我送苏助回去。”
  赵祥庆笑道:“你送我不放心,要送也得我送。”
  大家都笑起来:“赵总,您可真直接。”
  赵祥庆撵在王居安后面:“头儿,要不您也一起去玩玩?”
  王居安没答话,径自走了。
  
  苏沫心里平静了点,随众人去唱歌,这几天因为钟声的事儿有些累,在角落里坐了会儿就开始犯困,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先回去。只跟旁边的一位女同事打了招呼,就悄悄溜出门。
  到了家不过八点的样子,洗漱完毕换上家居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想给清泉他们去个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接通。忽然就听见门铃响,苏沫也没多想,这个点除了从蓉还能有谁,多半是来说莫蔚清的事儿。
  开了门,王居安站在外面。
  苏沫愣住。
  王居安见对方也没个让自己进去的意思,问:“从蓉也住这儿?”
  苏沫隔着一扇门也能听见从蓉喝斥孩子做作业的声音,接着又有人打开房门出来扔垃圾,她心里一慌,忙让开些,说:“先进来。”
  等人进了屋,立时关上门,心里急跳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找上来的?”
  王居安站在客厅中间环顾四周,面积小小的,装潢也简单,但看上去干净整洁、舒服雅致,处处都精心布置过,屋子里还飘散着柔和的女人香气。他直接走到沙发旁坐下,答了句:“我给从蓉打过电话。”
  苏沫又吃了一惊,脑袋里这才转过弯来,急道:“你怎么问的?她知道了?”
  王居安反问:“你说呢?谁让你这样不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苏沫眼见他轻描淡写,心里气极,脑袋里却发懵,第一反应就是想怎么在从蓉跟前把这事给掩过去,再一想从蓉那样精明,哪能骗得了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在屋里来回踱步。
  “别转了,转得我头晕,”王居安一拍旁边的位子,“你过来,坐会儿。”
  苏沫看着他有些愣神儿,忽然走过去拉开房门,义正言辞:“王总,时间不早,请您回去吧!”
  王居安见她t恤短裤一身小姑娘打扮,板起脸孔也不见多少威慑力,不由好笑,起身过去轻轻推上门:“这么点事,你就给吓傻了?”
  苏沫抬头看他:“这事对您来说是没所谓,对我来说却非常重要。”
  王居安问:“什么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是这份工作?还是怕人议论你的私生活,说你表面正经,实际上放荡?”
  苏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王居安伸出一根指头点点脑门:“让我想想,你这样的人,就像以前那种喜欢讨好老师的女同学,人前规矩,其实也爱躲在课桌下面吃零食讲小话,转过身去还老打小报告,最喜欢偷偷摸摸地行事。”
  苏沫咬着唇不出声。
  王居安走近她:“偷偷摸摸也没什么不好,刺激,喜欢刺激的人都是天生的冒险主义……”他低下头,嘴贴在她耳边,“你这人就是有些儿胆小,上回让你擦个桌子,一张脸吓得煞白,是生怕人瞧不出么……”
  他声音越发的低,苏沫转身要躲,被他一手按住腰,两人面对面贴到了一起,苏沫也不敢叫,只用手去推他,又被他捏住手腕,王居安一身酒味儿,这会儿微微喘着气说:“别折腾了,我也没用多少力气,你要是想跑早跑了,你也知道,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苏沫身子有些儿放软,突然使不上力,脑袋里也开始犯晕,一时退却一时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念头,忽地闭上眼,心说,这么个男人,多少女人都看着他,我既没勾引也没讨好,是他自己找上门来,我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只这纠结的一点功夫,就被人顺势推到沙发上。苏沫仍是感到很不堪,嘴里说:“不行,不能在这里?”
  王居安一边褪她的衣服一边说:“上楼。”
  “不行,我爸妈以前睡上面。”
  “旁边还有间房?”
  “也不行,”那房原是为清泉准备的。
  王居安直起身:“你晚上都睡哪儿?挂墙上?”
  苏沫没做声,把脱下的衣服又扯回去穿好。
  王居安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一直拽到浴室的莲蓬头下面,将两人都淋得透湿。苏沫一时睁不开眼,只任人捣腾,这滋味又和上回不同,脑袋清醒着,心里有些害怕,身体却盼望着感受那种刺激。
  她躲在迷人眼的水雾里不敢深想,等完事了,才瞧见地上一滩水,几件衣服全淹在水里,也没力气收拾,裹了条浴巾出去,放下沙发床,拉起薄毯,一直遮住脸,躺下就睡。过了会儿,听见王居安冲完凉出来了,说要打电话让人给送套衣服过来。
  苏沫的瞌睡登时溜掉一半,忙探出脑袋小声说:“不行。”
  王居安道:“我衣服全湿了,怎么走?”
  苏沫想了想:“我出去给你买一套?”
  王居安觉得可行,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扔过来,说你打车去某某路某某店买,这会儿应该没关门。
  苏沫一愣:“这么远啊,我去旁边的超市给你买行吗?”
  “你让我穿超市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那么讲究做什么?”
  王居安拿起手机拨号码。
  苏沫往里面让开位子:“要不你先休息,我等下把衣服洗了熨干,用不了多久。”
  王居安这才答应。苏沫感到身上的骨头像机器上的零件被人拆了个遍,十分乏力,想着先躺会儿再起来,谁知转过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周围漆黑一片,房间里不时传来空调换气的声音,冷气开得很足,她身上仍是搭着毯子,背脊贴在一个男人暖暖的怀里,忽然心里就有些异样。
  苏沫心跳得厉害,浑浑噩噩地又记起前几年的光景,她再次闭上眼,体会身后融融的暖意,假装那人是佟瑞安,是她心意相通的合法伴侣,而她的生活仍然按部就班,从未改变,一切不过是做了场梦。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祝节日愉快!
☆、第 47 章
  ·
  搁在茶几上手机嗡嗡作响,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苏沫没来由地发慌,伸手去摸电话,王居安却先她一步,翻过身去拿起来接了,隔了会儿,嗓音微哑对那边道:“这都几点了还打电话……不去了……最近很忙……嗯……周末又出差……你也早些儿睡……”他撂下电话,躺了会儿,又把身旁的女人捞过去揉了几把。
  苏沫身上的浴巾被他扯到一边,两人相互贴着,又有些先前的意思,她这会儿却清醒得很,推开他。
  王居安含糊问:“怎么了?”
  苏沫说:“你没戴那个。”
  “你这儿有吗?”
  “没。”
  “以后在家备几个。”
  苏沫想了会儿,忍不住小声回了句:“老白菜帮子,吃多了咯牙。”
  王居安没说话,过一会儿想起来,笑道:“还记着呢?没事,我牙口好。”
  苏沫没笑,说:“你以后别来了。”
  王居安不做声,使劲蹭过去,动作很放肆,苏沫忍不住低叫,呼吸顿时急促,也不像先前那样抗拒,甚至有些无法自已。
  他忽然轻笑一声,丢开了手。
  苏沫有些发怔,心里像是被人扎进一根刺,无地自容,转过身去半天不言语。
  屋里静下来,王居安突然问:“你以前为什么离婚?”他接着又道,“你男人不行?”
  苏沫缩进毯子里,半晌才道:“是他嫌我不够好,又找了个年轻的,更好的。”
  王居安沉默片刻,末了才淡淡应了句:“你确实不够好。”
  苏沫没理会,躺了会儿,却再也睡不着,摸出浴巾重新裹上,下床穿好衣服,去浴室里收拾,不多时帮人把衣物洗好了,放进洗衣机里甩干了些,最后用熨斗慢慢烫平整,天边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
  不多时王居安也起来,腰间围着条浴巾,看见沙发上搁着叠放齐整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吩咐:“再给我准备双拖鞋,我不穿别人穿过的,”他转一转脖子,又说,“床也得换,这什么床?没法睡。”
  苏沫说:“你快点吧,上午九点到省里开会,不是还要准备材料么?晚了路上堵车。”
  王居安瞧了她一眼。
  苏沫解释:“前天的会上,王工提过这事。”
  王居安笑笑:“王工的人就是了不得,个个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记性好得很。”
  苏沫直言:“我得靠这个吃饭。”
  王居安不再多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了门。苏沫竖起耳朵听,生怕他出去时声响太大,直到听不见动静了,才叹了口气。她浑身不自在,回到浴室又想冲澡,无意中从镜子里瞄见自己的脸,多么陌生。
  她走近了,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又仔细瞧了一回,突然扬手,把那人搁在台子上的洗漱用具全部扫落在地。
  
  苏沫收拾停当,提早上班,原想错开从蓉出门的点儿,以免碰上,谁知她前脚进电梯,后面就有人喊:“喂,把电梯按着等一下。”苏沫扭头一瞧,是从蓉的孩子,背着双肩包颠颠儿地从家里跑出来,到了跟前才对她喊一声“阿姨”。苏沫冲他笑笑,只得按住电梯的开门键。
  从蓉一脸疲倦从房里快步出来,锁好门,嘴里仍不忘训斥:“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人帮忙得说请,你总是改不了,别人不会批评你,只会骂你老妈没把你教好。”她一脸疲倦,絮絮叨叨进了电梯,道了谢,才消停。
  苏沫心里存着顾虑,嘴上敷衍:“小孩子嘛,过几年就懂事了。”
  从蓉仍是说:“你不知道,孩子是越大越难管,七□,嫌死狗……”
  那孩子立马笑嘻嘻地回嘴:“嫌死妈,嫌死妈,嫌死妈……”
  从蓉伸手往他嘴上一捂:“行了啊你,记得在学校多喝水,要期末考了,好好上课,别跟人打架,吃饭前洗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碎碎唠叨了一通,她又对苏沫叹道,“你看我,像不像更年期快来了,一啰嗦就没完,我自己都烦,等他放了假更麻烦,我上班,又没人带。”
  苏沫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也多了几分侥幸。
  从蓉又说:“到时候只能给他多报几个班,让保姆接送,我本来想……”她停了停,“正好趁你爸妈在这儿,请他们帮我带带,我按周给些钱……”
  这话让苏沫有点不自在:“我以前给你做过保姆,我爸妈也要给你打工么?”她笑道:“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说什么钱不钱的,能帮得上就帮,倒是我爸妈身体不太好,怕是有心无力,他们又只待到七月初,时间上短了点。”
  从蓉问:“待一个月就走?老两口又没什么事,应该住些日子。”
  苏沫说:“我表妹要过去读书,他们赶着提前回去安排,”她心里始终念着对方曾帮过自己,又说,“孩子的事你别急,只要有时间,我就帮你带,做饭接送都可以,有人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从蓉看着她一笑:“我也就是想想,现在哪敢麻烦你呢?这些事交给保姆做就行了,不然叫那谁知道了多不好。”
  苏沫心里一怔,当做没听见,电梯铃“叮”一声响,从蓉拉着孩子往外走,苏沫埋着头走去路边搭车,却半天不见有车过来。
  
  从蓉把孩子送上校车,开着私家车过来,摇下窗户冲她笑笑:“我去见客户,正好能捎你一段路。”
  苏沫上车,两人又开始谈工作聊家常。从蓉抱怨孩子作业太多,家长跟着受累,两人都睡眠不足,白天又忙着保业绩做事业,每天亚健康状态,又说起孩子不听话的事越发生气,她忽然话锋一转,叹了句:“我们这些单身女人,既要看孩子又要赚钱花,比别人老也老的快些,你别看我在外面风风火火,其实回家就想当病猫,什么都不想管,可为人父母,是到死都不能撂挑子的工作。还是你现在好啊,机会在手,以后也能过的轻松点。”
  她见苏沫没接茬,自己倒沉不住气,笑道:“别装了,昨天老板给我电话了。你行的,我没看走眼,你比莫蔚清有出息,她找的那个有家室,身边一堆麻烦,你倒好,直接钓个钻石王老五。”
  苏沫暗自叹口气,问:“王居安怎么跟你说的?”
  从蓉道:“没怎么说,开门见山地问,苏沫住几楼?我当时没防着,就告诉他了,一说完他就撂电话,半句废话没有,哎哟喂那态度,牛叉得不行。”
  苏沫这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从蓉一点没信:“少来,大晚上的找你,是为了亲自送文件呢还是谈工作呢?他那车,停在这楼下可闪瞎了我的眼,想回避都来不及。”
  苏沫没做声。
  从蓉又说:“人都追上门了,你那边怎么个打算啊?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苏沫含糊道:“和那些没关系,也就这一两天,等他腻了,自然就消停了。”
  从蓉看她一眼,没说话,又看她一眼才道:“我先前是白夸你了,你这人吧,就是没有莫蔚清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蛮劲儿,什么叫等他腻了?那你现在算什么?陪太子读书?你这姿态放得可够低的啊?”
  “我人微言轻,说了也不算。”
  从蓉轻哼:“怎么不算?你铁了心不跟他,他还会缠着你?”
  苏沫面上窘迫,瞧向窗外。
  从蓉见她那模样,又随和地笑笑:“有什么呢,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旁边有人帮衬那是多好的事儿,运气再好点,捞一笔是一笔,给你房子也好车也好,先留着,不如意就卖掉,离了南瞻,回家去,也没人知道。要我说,你如果真跟了他,只有这条路可行,其他那些都是虚的,想不得,图不到。”
  苏沫说:“你想的真够远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想过,以后别再说了。”
  从容不以为然,心里冷笑:“这些年我什么没见过,我是说到你心坎上去了,所以你不愿搭理。摆姿态谁不会呢,越年轻的越爱拿腔作势昭告世人,彰显自己多么纯洁无辜,无非是怕授人话柄没男人要罢了,等着瞧,到头来还不是一头栽进人怀里?什么自尊什么清高,在虚荣面前一文不值。莫蔚清多么直接,你偏要矫情。”
  她虽这样想,却也明白,以后说话再不能像往常口无遮拦,于是随意来了句:“也是啊,像老板这样的男人,什么都不缺,光瞧着就让人喜欢,我们女人一时看迷了眼也是有的,人之常情。”
  
  苏沫一早到公司,喝了杯咖啡,静下心查看Email,先找出需要向王亚男请示的内容归纳打印,再拣出要紧的邮件逐一存档回复,最后处理其他琐碎。其中有一封群发邮件,是昨天庆功宴上的照片。她随意点开看了几张,翻到自己和王居安那张合影时不由停下。
  照片是在她给人敬酒的时候拍的,两人都侧对镜头,寻常距离,打眼一瞧并无特殊,苏沫却越看越心慌,只觉自己态度暧昧,眼神闪烁,笑起来勉强,也不敢直视对方,说不出的扭捏作态。
  再瞧上面的收件人,密密麻麻数排地址,她渐渐脑壳发涨,手心冒汗。
  她不知如何作想,手忙脚乱地从内网搜寻其他合影作比较,翻了一圈总算找着一张,是上回营销部签单成功聚餐,王亚男叫她给人送文件的时候照的。
  苏沫把两张合照拷进硬盘,存入同一个文件夹,看了会儿,更觉差别明显。
  早前那张,王居安随意靠坐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姿态随意潇洒,而她立于一旁,脸带微笑,态度恭谨,一眼能瞧出上下级关系。
  那会儿她从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因此眼神清澈一片坦荡,可现在这双眼里已暗藏太多情绪,有理的事变成没理的,指谪也成了笑话,曾经清者自清,如今浊者自浊。
  她正兀自发呆,忽听有人喊了声“小苏”,回过神,王亚男已走过来,苏沫一时慌乱,赶紧关掉窗口,嘴上笑着掩饰:“王工,您今天来得很早。”
  王亚男看她一眼:“十点多了还早?你一直在忙什么呢?”
  苏沫抑制紧张,把打印出的文件递交上去:“有几封邮件回执请您过目。”
  王亚男接过去看了眼,收了,说:“一会儿销售和技术的都有人过来,你让他们去小会议室,叫人泡几杯茶送过去,他们年轻人气性大,喝茶静心,”她忽然问道,“王总今天在公司吗?”
  苏沫心里跳了跳:“应该不在,我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您说过他上午要去省里办个事……”
  王亚男一想:“是的,我给忘了,省里有个企业座谈会让我们这边派人过去,”她一笑,“难怪工程部的找这个时间和营销的那伙人杠上,知道他这个总经理一碗水是端不平的。”
  
  过了会儿,那两边果然都有人来,工程部的人直接说来见董事长,脸色都不太好看,苏沫照王亚男的意思做了,去茶水间的时候,就有人事部的同事同她八卦,说才在审核这次中标项目的奖金计算表,合同还没签呢,技术部那边就因为奖金分配的问题和营销部有了分歧。
  苏沫一听原来是这事。按理说这次项目不小,参与过的同事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一定奖励,苏沫因为钟声的事破了些财,这次没有例外当然也盼着。原本七月份有次工资级别的调整,但是她资历尚浅,何况数月前因为岗位的调动才涨过薪水,这次再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一面盼着奖金,一面有希望能继续跟进这个项目,在她看来也算是做了件正经事,以后的履历上看起来也能漂亮点。她对这事有一定把握,一来王亚男待她越发信任,二来她为这个项目所做的努力,王亚男不可能没瞧在眼里。
  王亚男和那两部门的员工一直聊到中午。
  下午,王居安回到公司,和王亚男以及几个部门领导一起协商,正式组建一个班子专门负责这次的项目,确定了小组成员名单。
  到了下班时间,王亚男又召集几个部门一起开会,苏沫从旁记录。
  大伙儿都因为上头的这次行事和态度有些紧张,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前面当然是介绍此项目的前景和对于公司发展的重要性,接着又是各相关部门领导积极表态,最后由总经理宣读入选项目班子的成员名单。
  苏沫听他一路念下去,心跳得极快。
  王居安念到后来似乎瞧了她一眼,当他说出最后一个名字,苏沫心里十分失落,脑袋里又开始发懵,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王亚男喊了她两声,她才回神,以为还有希望。
  谁知王亚男对她说:“我晚上有饭局,你现在买些菜,到我家里做晚饭。我两个保姆,一个事假,一个又病了,你去帮忙替一下。记得,菜一定要少盐少油,最好两素两荤一汤,米饭也不能太软,不然我孩子不爱吃。”
  苏沫的心情顿时如一夜回到解放前。
作者有话要说:12月29日本章更完,谢谢大家捧场。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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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亚男把苏沫叫到办公室,仔细道出几样菜名,又嘱咐她去什么地方能买到上好食材,那孩子一顿要吃多少饭等。苏沫对此还不在状态,王亚男就说:“内容太多,你还是先记在纸上,省得等会儿忘了。”
  苏沫一笔一划在便签条上写字,动作显得机械化,想了想,抬起头,看向王亚男:“王工,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话没说完,桌上电话响,王亚男拿起来接了,和对方谈笑风生。苏沫看她那意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只好小声告退,王亚男这才对她点一点头。
  街上人群车流匆匆,苏沫想着先前的事,越想越沮丧,赶着去买了菜,搭车到蓝泉湾别墅小区。
  进了王亚男家的院子,就见一个打着赤膊穿着运动裤衩的年轻男人蹲在路边的花圃前劳作,想来是园丁,另有两名戴墨镜的男子站在旁边的树荫下喝矿泉水。望见苏沫拎着满兜的菜进来,那两名男子又上下打量她一通,过来问:“苏小姐?”
  苏沫点点头:“是王工让我来的。”
  “是的,王董先前打过招呼。”
  两人请她进去,草地上的喷头洒着水,路面潮湿,零星散落着一点泥土,苏沫正往里走,半道被人伸手拦住,“园丁”抬头望她,只说:“踩着了。”
  苏沫低头一瞧,脚边横着条蚯蚓,忙顿住。
  那人拾起蚯蚓,见小虫儿扭了几下,他很高兴:“没踩着,没死,”他把蚯蚓放进花圃。
  戴墨镜的男人对“园丁”道:“宋天保,一会儿饭做好了,你可要吃啊,小心你妈回来发脾气。”
  宋天保“哦”了一声。
  苏沫心里诧异,回头看过去,觉得这人与常人有点儿不同,他身材高大结实已入壮年,神态却天真无知如孩童,一时间很难估出年龄。
  宋天保也看着她,问了句:“这是谁?”
  苏沫答:“我是……你妈妈的秘书。”
  
  进了屋,苏沫没瞧见上次遇着的两保姆,直接去厨房准备晚饭。早前就听说王亚男的儿子有些问题,所以只靠家里养着,并不在众人跟前露面,至于是什么问题,众说纷纭,王亚男更不愿在工作场合提及。
  苏沫一面洗菜,一面想着,别人在高堂广厦里工作,自己却被当下人使唤伺候病儿,来去间全凭旁人定夺,这也怨不得谁,自己学历一般,比不上搞技术的那些同事,但是……营销那边的也不是个个高学历,可她为何连一个理由也没有,就被人摒弃不用?
  莫非是王亚男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怀疑了?
  苏沫心里有事,忐忑不安,三下两下便将几样菜端上桌。
  两名保镖并不进来,只说叫了外卖在廊上等着。宋天保却是饿了,乐呵呵走过来吃饭,才扒了两口又搁下筷子,往楼上去。苏沫不解其意,忙拉住他,宋天保说:“不好吃,我想唱歌。”
  苏沫劝他:“你先把这碗饭吃了,再去玩。”
  宋天保人高马大,虽行动比常人迟缓,但力气不小,稍稍一挣,险些把她推倒在地,说:“不好吃,我不想吃。”
  这人行事无常,苏沫有些怕,只能随他去,又瞧着一桌子菜,看看墙上的挂钟,担心王亚男回来责难,就往碗里夹了几样菜,取了勺子,跟去楼上。
  宋天保正在试麦,看见她,问:“你想唱歌?”
  “我不唱,”苏沫试探,“要不这样,你唱两句,歇会儿,吃一口饭,好吗?”
  宋天保摇头:“不好,我妈不让,她叫我好好地吃饭。”
  苏沫说:“那你下楼去,坐在桌子跟前好好地吃饭。”
  宋天保仍是摇头:“我不想吃,为什么你还要我坐在桌子跟前好好地吃饭?”
  苏沫说:“要不我喂你吃。”
  宋天保说:“喂饭不好,我妈说,那些人就想省事,其实是害了你。”
  苏沫说:“……我没想害你,但也不能让你饿着,你自己好好地吃吧。”
  宋天保摇头:“我不想吃,为什么你还要我自己好好地吃?”
  苏沫:“……”
  
  宋天保扯开嗓子唱歌,语不成调,但是很投入。苏沫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趁他唱歌的间隙,嘴还没合拢的功夫,赶紧给他塞了一勺子饭菜。这家伙因为急着唱下一句,囫囵吞枣,歌没唱几句,饭倒吃了好几口,他察觉上当,立刻不耐烦,胳膊一挥,把她手里的碗掀到地上。
  地毯上全是饭粒,苏沫便又忙着去打扫,等收拾干净了,也没耐性再伺候这傻子,就自个儿坐在一旁琢磨王亚男的想法。
  谁知宋天保倒不干了,拿着话筒忽然大喊:“秘书,我好饿啊。”
  苏沫被他吓得一跳,赶紧问:“你想吃什么呀,我再去给你做。”
  “面包。”
  “我出去给你买?”
  “我妈说,外面的不干净,不地道。”
  苏沫不会做面包,只好劝他:“吃面包不顶饿,我去给你做馅饼吧,里面有肉的。”
  宋天保一听,点点头。
  苏沫松了口气,赶紧又给人做馅饼,用油煎了香喷喷的端上来,宋天保咬了两口就不吃了,道:“我妈说,油炸的不健康。”
  苏沫忍着脾气问:“你到底想吃什么?”
  “刀削面。”
  苏沫叹了口气,又跑去给他做,用海参鲍鱼汤做底料,先时的菜少盐偏淡,这会儿就多给了些调料,尝了尝味道不错,心说这回总得吃了,谁知宋天保只吃了两口,就搁到一边。苏沫等了会儿,忍不住了:“你是在耍我吧?”
  音乐很响,宋天保没听见,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唱歌,苏沫气得鼻子发酸,走过去拔了插头说:“你是装的吧?和他们一样都在耍人玩呢。”
  宋天保看看屏幕,又看看苏沫。
  苏沫指着那碗汤面:“吃了吧。”
  宋天保愣愣地道:“烫。”
  苏沫用手试了试,果然还有些烫,一时气也消了些,心说何必跟一个傻子计较,又想还不是自己太没出息,其他人她又哪敢去计较呢。她越想越难受,索性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宋天保也不说话,两人都席地而坐,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宋天保跑去把插头接上,又开始唱歌,唱了两首觉得没劲,对苏沫说:“这歌,你唱女的,我唱男的。”
  苏沫哪有心情:“我不想唱。”
  宋天保拿起一只话筒塞她手上:“你唱女的,我唱男的。”
  苏沫耐着性子:“我不唱歌。”
  宋天保歪着脑袋瞧她:“你不高兴。”
  苏沫没理他。
  宋天保说:“这歌,是不高兴的,你唱。”
  苏沫无可奈何:“你先把晚饭吃了,我才唱。”
  宋天保连忙点头,端起一海碗呼呼啦啦吃了个底朝天。
  苏沫拿起话筒,唱《萍聚》,唱到男声部分,宋天保却是痴痴地看着屏幕,不张嘴,等苏沫唱完一整首,他才噼里啪啦地鼓掌,说:“秘书,你唱的很好听,比安安唱得还好。”
  苏沫没答话,低头看手表,琢磨着王亚男就要回来。
  宋天保说:“我再吃一碗,你再唱一遍。”
  苏沫又给他盛上一碗,他果然吃了,听她唱完,还要吃第三碗,苏沫怕他吃太多,两人又开始较劲,楼下却有人喊“天保”。
  宋天保跳起来,高兴道:“妈回了。”
  王亚男上了楼,一脸疲倦,见着儿子时却是笑眯眯地问:“天保,吃饭了吗?吃饱了吗?苏秘书做的菜还合口味吧?”
  宋天保拍拍肚子:“饱了,秘书、她明天还来吧?”
  王亚男看向苏沫,瞧上去还算满意,说:“小苏,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似乎想了想,才道,“这星期,你把手上的事放一放,多往这边跑跑,主要是中饭和晚饭没人做,我也懒得再去找人,信不过。还有,天保每天都要上课,必须有人陪他一起去,你明天一早就过来……”
  苏沫只能先应着,想问的事情却开不了口,心里没底。
  
  出了别墅小区,也没见着出租车,走了会儿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过了主干道,路上渐渐嘈杂,旁边有一面摊,还在做生意,凉棚上点着晕黄的灯,苏沫腹中空空,顾不上许多,进去点了碗面条,只吃了几口就难以下咽,付钱走人,想是受了那傻子的折腾,这会儿胃口全无。
  又或者,她近段时日已习惯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里吃香喝辣,就连应酬时喝的酒也讲究年份了,哪里还受得了这种委屈。
  苏沫进了自家小区,在楼下碰见从蓉倒垃圾。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从蓉拉着她的衣服上下打量:“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么高级的套装,又是面粉又是污渍的,你和人应酬,还得自己做饭呀?”
  苏沫心情不好,更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于是一声不吭。
  从蓉笑道:“照理说不能呀,那谁应该不舍得自家女人出去应酬吧,更别说是去做粗活了。”
  苏沫憋了一晚上的怨气立时点爆,直接说:“我就是去做粗活了,我给人做饭带孩子去了,早和你说过,我和王居安之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以后也用不着对我冷嘲热讽。”
  从蓉一点没着恼,拍着她的肩笑道:“哎呦,看来这委屈还不小嘛,来,给姐姐说说,没准能帮你参考下。”
  苏沫没做声,剩下的半腔怒气又给按了回去。
  从蓉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你明明手里有盾牌,却偏要玩清高,自古世事难两全,何况我们这种人,又想清高,又想过得舒坦,是没那个福分的。苏沫,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苏沫心里一怔,问:“你都知道了?”
  从蓉笑笑:“除你之外,就不许我在那边认识个把人?”
  苏沫说:“没想到我这种小角色,也有人喜欢在背后嚼舌根。”
  “你今时不同往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蓉说:“我什么意思?这事是由总公司那边部门间的争执引起,平息事端,总得有人当牺牲品。”苏沫还要问下去,从蓉打断:“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事,你何必绕远路来问我。你这样的,嘴也不甜,还成天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看了都替你着急。”
  
  苏沫到了家,把门一关,靠在门板上想了半天,终是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现在有时间吗?”她仍是犹豫不决,谁知一不小心手指碰到屏幕,把短信发了出去。苏沫立即傻了眼,心说这话歧义太大,忙又添上:“有件事,我想问问。”
  她内心惶惶等了一整晚,对方却没有丝毫回音。
  第二天一早,苏沫爬起来去王亚男家,陪宋天保去上课,保镖开车。苏沫趁着宋天保上课的空当又跑出去买菜,中午回去做饭,下午陪人抢救爬到太阳下的蚯蚓,种花除草,出了一身臭汗。
  正忙着准备晚饭的时候,又接到公司的电话,项目小组的同事委婉地对她说,因为参与本项目的员工都签署了关于技术方面的保密协议,所以希望她能将以前留存手头的材料全部提交并且彻底删除电脑中的备份,又隐约透露,说现在苏沫用的电脑会交由临时助理用一段时间,所以资料保密尤为重要。苏沫问那个临时助理的名字,得知是付丽莉手下的一个新人。
  宋天保正一脸无知的扯开鸭公嗓子在旁边放声高歌,苏沫越发看他不顺眼。
  晚上回家,仍然不死心地翻看短信,倒是看到父母在船上发来的消息,说是旅费虽然贵了点,但是景观和住宿都很好,这钱花的值,又说是托了自家女儿的福。
  苏沫心事重重,握着手机睡着了。
  第三天,一切照常,先陪宋天保上课,因为家里还有食材,不必买菜,苏沫就在接待室里翻杂志,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她一时扛不住打了个盹。
  醒来时,四周空无一人,跑去教室,仍是看不见人影,苏沫心慌起来,找了老师来问,老师说,下课的时候,我看见宋天保过来找你了呀,你们没有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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