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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浮华

_9 王居安(当代)
  路征点点头。
  钟声先跟家里打招呼说自己稍微晚些回去,然后又给苏沫去了个电话,直接道:“姐,我在派出所,你能不能来一趟,先不要告诉家里,你带点钱过来。”
  
  苏沫正陪着清泉读故事书,接到电话又吓了一跳,到底不敢声张,找了个借口从家里出来,慌里慌张地赶过去。到了派出所,看到路征先是一愣,也顾不得这些,赶紧拉住钟声问个清楚。
  小姑娘看见她,才开口说了几句,眼圈便红了,又说到被人欺负,结果自己一时冲动把人脑袋砸了,泪珠儿就直往下掉。苏沫隐约听出来,起因是有人拿钟声以前的那些事儿说闲话,心里也很不舒服,忙把表妹搂到怀里。
  路征瞧着钟声那样儿不觉笑一笑,转头问以前的同事:“保释金多少?晚了,让人先走吧。”
  同事说:“先交两千,至于医药费那边还得看双方怎么协商。”
  路征说:“还协商什么?明摆着正当防卫,稍微有点儿过,把人姑娘给逼急了,下手能不重吗?”
  同事没做声,苏沫赶紧去交钱,这边路征递了张纸条过来:“家长签字,留个联系方式,”苏沫愣了愣,路征又说,“不是交了钱就能了事,还得看对方的意思,到时候所里还会跟你们联系。”
  苏沫一想,还是留自己的手机号码为好。路征瞧着她写完,笑道:“早说过,我们俩每次见面都不寻常,”他掏出手机,存下号码。
  王翦也松了口气,拉住苏沫说:“诶表姐表姐,你是钟声的表姐是吧,他们把我的手机给收走了,你帮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呗?”
  苏沫看一眼他,问钟声:“他又欺负你了?”
  王翦大声道:“什么叫又啊?”转念一想,凑到钟声跟前,有些儿想笑又不敢笑,“你以前和你表姐提过我啊?”
  钟声没理他,直接对苏沫道:“没,姐,我们快走吧,爸妈该着急了。”
  
  两人出门上车,苏沫仍是犹豫,最后终是一打方向盘,靠边停车,给王居安去了个电话。
  起先,王居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儿惊讶,等她说完,语气顿时暴躁起来,直接问:“我儿子怎么又和你那个什么表妹混一起去了?你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苏沫心说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不由呛了句:“这话我也想问,我也希望他俩以后不要见面,王总,您还是亲自问过您儿子以后再下结论,”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居安皱眉,低低哼了句:“胆子不小,现在连电话也敢撂了,”他心急火燎离了饭局,拿起手机,一边拨号码一边自言自语:王翦啊王翦,你就是不想你老子过得省心点,一回来就给我惹事。
  打了几通电话,对方应承一会儿就把孩子给送家里去,王居安又听儿子亲口说了几句,看情形似乎还好,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等赶回家里,瞧见儿子被人打成一副猪头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当即就往儿子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有点出息没,被人打成这样,以前带你练拳击是白练了。”
  王翦吹牛:“我一个打两,有一个还在背后偷袭我,不过那家伙被我打进医院躺着去了。”
  “真的?”
  “骗你我不姓王。”
  王居安又往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下:“以后别和那谁混一块儿,有多远离多远。”
  “谁?”
  “……”王居安想不起名字。
  “就是那谁的表妹吧?”
  王居安顿了顿:“让你别来往就别来往,也不想想那丫头跟谁一起混过,和尚淳一起混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哟,”王翦笑起来,“和你王居安一起混的又有几个好东西?”
  王居安盯了儿子一眼想骂人,王翦却不理他,去吧台那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王居安跟过去,把杯子夺过来,给孩子换了杯果汁。
  
  爷俩坐在高脚凳上各喝各的,王居安评价:“你这是青春躁动期,熬过这两年就好了,”又道,“话说回来,就算以后你考虑成家的事,这种女人也绝不能进我王家的大门,心思歪,不检点。”
  王翦啪的一声放下杯子:“你瞎说什么呢?钟声她年纪小,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被像你这样的中年男人给骗了,你们这种人,有几个臭钱就爱招惹小姑娘,完了又说人不检点,”王翦满脸鄙夷,双手一作揖,“大哥,算我求你了,脸皮不带这样厚的,你们这些七零后的,能给我们九零后留几个处女不?”
  王居安皱眉呵斥:“胡说八道,你说话不过脑子啊?我几时招惹过这样的,”他平息了一会儿怒气,耐着性子提点儿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个道理,以后还得了?王翦,那丫头的心思绝对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见过她怎么和尚淳打交道,她心里明白得很。那心理素质,不说现在,就算十年后,你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况且她和尚淳也未必能断的干净……”
  “你别说了啊,”王翦拿起他爸跟前的酒杯一仰而尽,“我不想听。”
  王居安见他这样心里的火气又腾起来,心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为了个女人唧唧歪歪没点长进,读书倒没见他这么用心,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做事业?
  他越想越气,一时之间也就不愿搭理儿子,只由着他喝酒,过了会儿却又想:算了,不能和小孩置气,能教育还得教育,说不通再想其他法子,总归是自己的血脉。
  不得已,他继续规劝:“难道她和尚淳的事你能一点不介意?作为一个男人,你能咽得下这口气?你现在不介意,因为你还没得到她,要是一旦尝过了,你就不会有那个好奇心。你信不信,我只要给她一笔钱,或者其他什么好处,她对你,一定能如你所愿。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王翦已经喝完大半瓶酒,脸色微红,神情萎靡。他忽然搁下酒瓶,侧过头来看着他爸:“爸,你是我爸,所以你好像什么都懂,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什么都不懂。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啊,我一直觉得,对很多人来说,这世上,肯定有这么个人,也许你会把她藏起来,藏在心里也好,装在脑袋里也好,收进兜里也好……你就是不愿意,不愿意把她拿出去,和其他女人搁在一块儿比较,无论她高矮胖瘦,是美是丑,无论她是单纯,还是邪恶,你压根就不愿意多合计……”
  他絮絮地说着,声音逐渐低落,最后身子一矮,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11月3日本章更完
下周忙,请假一周,11月14日才有更新。谢谢大家!
☆、第 42 章
  ·
  王居安瞅了儿子半响,不由低声骂了句:“小屁孩儿,”他伸手推一下,“醒醒喂,收拾干净了回房睡。”
  王翦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却是侧过脸去接着打呼噜。
  当爹的无法,只得架起小伙子的胳膊往旁边的沙发上挪,徒然觉得自己肩上的分量沉得很,似乎昨天还在满地跑的小不点儿,一转眼就长成了大个子了。回想那几年,好像都没怎么抱过孩子,只一味地当甩手掌柜胡天胡地,这么一个小家伙,以前只觉得他烦,是个大包袱。
  王翦被安置在沙发上躺下。他爸以少有的耐性,替他脱鞋脱袜盖好薄被,又拿了块温热毛巾替他擦净了手和脸,而后在伤口处上了些药贴了几块创可贴。
  折腾完了,王居安顺手把耷拉在孩子额前的碎发往上一捋,露出一双年轻倔强的眉眼和初显男性刚毅气质的额头。他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像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最后仍是骂了句:“小屁孩儿。”
  王居安调暗灯光,拿起茶几上的信件上了楼,回到书房,自个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了会儿神,这才打开电脑,进入邮箱,果然瞧见一封类似垃圾邮件署名的未读信件。
  点开来读,上面写着:
  06年3月,保顺投资将南商广场的法人股4723.87万股分别质押给商行南瞻分行南滨和北湖两家支行,共申请5.2亿元贷款。07年初,质押解除,又因融资需要,继续将该股权抵押给以上两家银行,期限两年,到期后又申请续期一年。经查明,该股权抵押是为当年收购英华生物科技(后改名保顺科技,法人王女士)贷款提供担保,贷款由保顺投资提出申请,协议以集团名义签署……
  王居安看了两遍,删邮件,关窗口,思忖:父亲05年八月病逝,自己那会儿才从日本回来,公司事务当时交由王亚男一手打理,这还是查出来的事情,那些被藏着掖着的不知有多少。
  以前被蒙在鼓里还好,如今却是一刻也不能不想,一时间头也疼起来,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他靠回椅子里,点了支烟,阖上眼良久,手里的烟卷却是一口未抽。
  
  当天晚上,苏沫把表妹送回舅舅家,因担心舅妈瞧见自己又生气,不好进去打招呼,只在楼下叮嘱小姑娘以后不要意气用事。说话间提起回老家省复读的事,钟声却不言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姐,我这次肯定能考上大学,再说,就算复读以后能上好学校好专业,家里也没能力负担……你放心,我不会在像以前那么傻了。
  苏沫知道她主意大,若是常在跟前唠叨,只怕又会引起她的叛逆情绪,也没多劝,让人赶紧上楼,直到听见钟鸣在走廊里说话,这才驱车回家。
  到家以后,清泉已经在楼上睡着了,爸妈在厅里看晚间新闻,音量调到几乎听不见,视频上一群人正在大街上举行反日游行。
  苏沫要去把孩子抱下来,孩子外公忙拦着,说:“就让你妈陪着睡几晚上,等处熟了再跟你,要不晚上醒了又哭着找人,都睡不好。你睡清泉的房,我睡沙发。”
  苏沫不愿意,苏母也说沙发太软,老头子劲椎不好,不能这么折腾。
  可是老爷子很固执,就是不同意。
  苏沫瞧见两老均是一边说话一边捶背拍肩,精力远不及以往,心里很过意不去,说:“都是带孩子给带的,太辛苦了。”
  苏母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笑道:“你还和我们客气,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我们不帮你谁帮你呢?”说到这儿,她神色黯淡下来,“你以前的婆家,离婚前指望不上。离婚后更指望不上,他们几时主动地来看过这个外孙女的?偶尔想起来,才打电话问两句,没处过就没感情,可怜我的清泉……”
  苏沫心里更难受,忙说:“等我再存些钱,回家里找个差不多的工作,以后一家人都在一处。”
  苏母问:“你几时能回去?”又道,“要不我们就在这儿买套房子,沿海城市,气候好,也干净,不像我们那边,夏天热冬天冷的。”
  苏沫一愣,她从没想过要在南瞻扎根,想起以往的经历心里百味陈杂,这里的生活使人忙碌而不安,远不如内地清净,便说:“南瞻的房价太高了,不划算。”
  苏母点头:“也是,买不起的,”她瞅了眼洗手间,见老伴还在里面洗漱,压低声音道,“你爸不让我跟你说,我们是很希望你在跟前的,你爸来之前做了身体检查,他颈椎方面的问题很不好,经常头晕没力气,又有高血压,心脏方面也有些毛病,你看他这两年瘦的,裤腰大了一圈,我们是老的老小的小,你在跟前,也能有个照应。”
  苏沫急道:“正好我这几天休息,带爸去医院瞧瞧,总得治治才好。”
  苏母连忙摆手:“你不要在他跟前提这些病啊灾的,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最讨厌人家说他身体不好。再说,这也是自然规律,人老了毛病都来了,我就想着你要是能就近找个工作和我们在一块儿。这是其一,还有件事,你爸也不让我说……”
  
  苏沫抬眼看她,一颗心已是砰砰乱跳,只担心自家父母还有什么病痛瞒着自己。
  苏母慢慢开口:“我听说,佟瑞安那边添了个儿子,他们家高兴的不得了。我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不舒服,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他那边就和人又生一个,所以说,这方面,女人就是不如男人能折腾。你现在也要好好考虑了,年纪大了,还有个拖油瓶,只怕往后更不好找。”
  苏沫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松了口气:“妈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现在的级别虽说和中层管理差不多,但是还缺少经验,等混上管理层,攒点资历,以后回去也能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我现在最担心你们身体吃不消,要不你们一边住个大半年,回去以后我请个保姆带孩子。”
  苏母笑起来:“在这儿住大半年,那家里的房子怎么办?还有你爸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他哪里就舍得了,而且我看这里的消费很高,还是回去住省些。我也知道你担心经济方面的问题,所以说,要是找个男的帮衬下,你也能轻松些。来之前,你姨还和我说这事,她认识一个人,四十出头,也带了个女孩,读小学,人看起来还蛮老实,是个公务员,要不你过年回去见见?”
  苏沫没做声。
  苏母问她:“沫沫,你别是嫌人年纪大吧?你舅妈跟我说,以前给你介绍个条件不错的对象,你也是嫌人年纪大,我跟你说,离过婚的女人比不得男人,男人二婚,还能挑上未婚小姑娘,大环境就是这样。再说,如果你当初不找姓佟的,今天也没这些事了……”
  苏父从洗手间出来,咳一声:“还在唠叨什么,不早了,睡觉去。”
  苏沫这才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想找个合心意的很难,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实在不行,我一个人带着清泉过也很好,再说大环境也没规定女人不能单身的……”
  苏母低声打断:“又说孩子话,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不结婚,难道孤独终老?要是女的不结婚很正常,那电视报纸上还成天拿剩女说事?”
  苏父把被褥铺在沙发上:“唠唠叨叨,别把清泉吵醒了。”
  苏母这才不做声,苏沫几乎是逃进旁边的小房,轻轻掩上门,不由叹了口气。她在外与人交往渐入佳境,可一旦面对最亲的人,仍会轻易被挑起情绪,大抵还是因为心怀愧疚。
  
  苏沫趁着招标结果还未公布,请了几天假,陪父母出门游玩或者在家带孩子。
  她和女儿相处渐熟,毕竟母女天性,小家伙也开始爱粘着她了。清泉喜欢玩乐高积木,却不愿意外公外婆陪着,只让苏沫在旁边帮忙。苏沫问她原因,小家伙说:“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陪他们玩,爷爷奶奶们只管买菜做饭。”
  苏母接口:“这孩子心里爱装事,幼儿园开运动会,她都不让我们去,说人家都是爸爸妈妈在那儿。”
  苏沫没说话,过了会儿问孩子:“清泉想爸爸了,是吗?”
  清泉埋头玩积木,没吭气。
  苏母坐在沙发上瞧着,忽然叹一口气,小声道:“你说你不想再婚,但是孩子也需要爸爸呀。”
  苏沫说:“妈,别当着孩子说这些事吧。”
  苏母说:“你瞧她玩得多认真,她哪里懂这些话,就是这家伙,长得太像佟瑞安了。”
  苏沫看向女儿:“清泉,下次妈妈回去,带你去看爸爸好吗?”
  小家伙头也不抬:“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苏沫说:“他很忙,我们有空可以去看他。”
  小家伙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哦,他家里有小弟弟了。”
  苏沫看了她妈一眼:“妈,你连这也告诉她了?”
  苏母疑惑:“没有啊。”
  清泉仍是玩着积木:“有啊,上次外婆和外公说过。”
  
  苏沫没多问,心里却无可奈何,趁着饭后父母下楼遛弯的当口,她一边教女儿洗碗,一边说:“清泉,我和你爸打过电话,他也很想你,就是太忙了,我们大人,有很多事要做,等他有空,我们也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清泉站在矮凳上洗小碗:“你们这些大人,到底在忙什么呀?”
  苏沫想了想:“庸庸碌碌,蝇营狗苟。”
  “嗯?”清泉听不懂,睁大眼望着她,“你在说什么呀,小鹿狗狗怎么了?”
  苏沫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在女儿脸上抹了一点清水,清泉也举起沾满泡沫的手往她身上抹,娘儿俩笑做一团。
  门铃响起,苏沫去开门,从蓉进来瞧见她俩,笑:“哎呀,她才多大,就能帮着洗碗了,你爸妈瞧见还不得心疼,说你用小童工?”
  清泉使劲拍着手:“我早上还刷了浴缸,很好玩。”
  苏沫点点她的鼻子,表扬:“那是,刷得可干净了,能照出人影。”
  清泉忙道:“我明天还要刷。”
  苏沫笑道:“明天我们擦地。”
  从蓉摇头:“你还真把人当童工了。”
  苏沫说:“这就是劳动的乐趣呀,等孩子大了,哪怕读书一般,能力不够,至少还能靠体力劳动养活自己,而不是眼高手低仰仗别人,反倒觉得这样的工作是种羞耻。”
  从蓉听完,笑一笑,过了会儿才道:“我约了莫蔚清晚上过来吃饭,你也来吧。”
  苏沫没多想:“我不去了,在家陪孩子。”
  从蓉说:“我觉得她最近情绪不对劲,这可是少见了。你也知道,她这人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们三个好歹相识一场,她又没什么正经朋友,家里人也不来往,能劝就劝劝吧,”她顿了顿,接着说了句,“她又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11月13日首更
文名已改,“误入浮华”取自董桥的《冬安》,原句:“误入浮华的陷阱白白断送了那一丝灵气”。
☆、第 43 章
  ·
  那天和莫蔚清不欢而散,苏沫就直觉有事发生,念及这段日子的相处,到了傍晚,她做了两样菜,送去从蓉家里。
  这回莫蔚清虽没有精神斗气,却也不和她招呼,只一个劲儿抱怨从蓉煲的汤有股肉腥味,闻起来就难受,倒是把苏沫烧的两样菜挪到自己跟前,夹了几筷子。
  从蓉瞧着她:“你这回的早孕反应可比上回大,看样子是个小子,姑娘打扮娘,小子折腾娘。”
  莫蔚清脸色蜡黄,眼神却一亮:“真的?”
  从蓉笑笑:“就算这回不是,你还年轻,接着生嘛,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
  莫蔚清冷哼一声,低头吃菜,半天才说:“你是请吃饭呢,还是特地来膈应我的。”
  从蓉道:“膈应你?我没这能耐。人家怀孩子欢天喜地,你倒好,又担心又着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我看着替你难受,关心你嘛。”
  莫蔚清嗤笑,没理,忽然手机响,拿起来接了,换了副软腔调对那边人说:“我和几个女性朋友一起吃饭呢……你别成天电话我好不好,我一个大活人,又跑不了……明天一起吃饭?不行,我晚上得加班……”
  苏沫一早听出电话里那人的声音,她听不清话语,却记得周远山略带笑意的嗓音。苏沫瞧着莫蔚清和她还未显怀的肚子,忽然又想起前夫与那个新生儿,她有些走神。
  莫蔚清收了线:“用不着人替我难受,就算十月怀胎挺着个大肚子出门,也有未婚男青年愿意跟我好。”
  从蓉说:“什么未婚男,那个律师?你加班?加什么班,是加班伺候尚老板吧?”
  莫蔚清懒洋洋地瞧着她:“是啊,真不巧,明天尚淳约了个什么居士一起吃饭,说要给孩子选个好时辰出来,再起个好名字。”
  从蓉啧啧出声:“这世上总有些傻女人,可以轻易挥霍别人的感情,何其幸运。”
  苏沫心想,这世上总有些傻女人,可以把感情送予人挥霍,何其不堪。她不由说了句:“要是有人真心实意对你好,应该珍惜的。”
  莫蔚清笑:“珍惜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该珍惜谁离开谁?倒像比我看得还清楚,你是那些男人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就这样乐意在我身边花心思呢?”
  苏沫还没开口,从蓉先笑起来:“都是荷尔蒙惹的祸,说个话也夹枪带棒。算了谁叫你情况特殊,坐公汽都得有人让座,我们也不能和你计较。
  莫蔚清立刻回嘴:“我们是谁呀?从蓉,我和你认识的时间可比其他人要长久……”
  从蓉无奈,看着她叹了口气。
  正巧苏沫这边也接了个电话,从蓉听出对方是个年轻男人,只等她通话完毕,转移话题玩笑说:“这一晚上,都在我跟前忙着拒绝男人的约会,故意刺激人呢?”
  苏沫心里正烦着路征,懒得解释,也不愿被莫蔚清继续挤兑,推脱说还要照看孩子,回自家去了。
  
  之前几天,路征已打来两通电话旁敲侧击,暗示她应该答谢自己。苏沫躺床上拿着手机合计,始终觉得这么晾着他也不是办法。
  一来钟声的事还没彻底解决,再则路征曾笑着对她道:“知道你的女领导最恨什么?”他自问自答,“她最恨人脚踏两条船。”
  由此苏沫越发讨厌他,却不得不在思考过后回电,说是为表谢意,想请他明晚赏光一起吃个饭。她知道王亚男明晚在市里有个聚会,于是避开从公司到聚会地点和王亚男家之间的路线,把请客的地方定在相反方向。
  路征很聪明,一听就明白,说:这几天游行,市里和大学城那边都堵得慌,我们走东三环北路,不到海边有个旮旯地不错,物美价廉。看吧,我多为你考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我这人一点也不贪。”
  第二天,两人在约好的饭馆碰头,路征说:我俩这次见面还算寻常,没遇着什么事,希望下次也这样,一次比一次好。
  苏沫却想,没有下次。
  她有点摸不透这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凭直觉推测,肯定不是只想占小便宜这么简单。
  席间谈话,聊得最多的是苏沫现在的工作,其中无可避免地提到王亚男。苏沫难免尴尬,路征却大方自若,对于王亚男的喜好,侃侃而谈,就是一律不提王亚男的名字,只用女领导代称。
  一时间吃完饭,路征提出要走,说这几天忙得很,他的车交给同事出警用,所以请苏沫送自己一程。
  两人来到门口泊车的地方,路征看见她的车,说:“人家反日,你还开辆日系车出来。”
  苏沫道:“这车是公司的,再说反日总不至于不让人开车吧。”
  路征坐进车里:“一般情况下,这种活动很难被批?准,人一多,民众的情绪更加不可控。”
  虽然天阴下雨,但仍是盛夏,夜色来得晚,苏沫开着车,远远瞧见前边的游行队伍。
  路征说:“调头吧,绕远点走临海路,省得麻烦。”
  苏沫依言行事,将车子转入临海路,谁知原先僻静的道路,这会儿竟有些堵塞。
  雨越下越大,路征伸长脖子往外面瞅了瞅:“在等红绿灯吧,红灯时间有些长……”正说着话,前面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看了眼苏沫的车子,停下来说:“调头调头,前面有人砸车!”
  苏沫将信将疑,有些儿慌神,打方向盘的时候一直熄火。
  路征说:“你下去,我来。做什么没事找事开辆日系车出来?”
  苏沫道:“是谁说要走临海路的?警察都做什么去了,也不管管。”
  两人相互自责,跑下车换位置,苏沫还没拉开车门,忽然“咣当”大响,车前盖上就凹下去个坑。苏沫吓得一哆嗦,抬头瞧见四下里已呼啦啦围上一圈人,有打横幅的,有大声嚷嚷的,有挥舞棍棒的,有埋头用脚踹的,个个气势汹汹,约莫二三十个青壮年。
  
  她几时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一张脸惨白,等想明白过,伸手要去夺人家的铁棍。
  路征大声冲她骂了句什么,没听清,只知道是喝止的意思。苏沫一身冷汗,什么也不顾上,只得到处哀求:“这不是我的车……不是我的车,别砸了行吗……都别砸了……”
  路征指着苏沫大声嚷了句:“他妈的女人真烦,闪开,”他从怀里掏出证件,往车顶上一拍,“都别闹了啊,我是警察!”
  有几人果然消停了些,上下打量道:“你?警察?警察还坐小日本的车?你他妈是汉奸吧?”
  路征摊开证件,四下里亮了亮:“我真是警察,我说各位大侠英雄,大老爷们儿就别为难一个女人了,让个路行么……”
  话音未落,路征背后就挨了记闷棍,他一时吃痛,本能回手就是一拳头。
  四周瞬间安静,挨打的那人忽然嚎起来:“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有人跟着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游行的大学生……”
  路征啐一口:“狗屁,这他妈是什么大学生,学生的队伍早散了,这就是一群二溜子,趁火打劫,”他一手抓住那人的胳膊按在车门上,另一只手去取别在腰间的手铐。
  又有人喊:“警察又打人了,警察打伤学生了……”
  旁边立马有几人扑上来,把路征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大颗的雨点砸在人脸上,脑袋上使人视线模糊,晕头转向。
  苏沫上前想扯开那些人,却被人使劲掀到旁边,她又要去拉扯,路征冲她说:“这事和女人没关系,快走快走,”他起先还能碎碎叨叨地骂上几句,渐渐就没了声音。
  天色已黑,人行道上一圈围观的,苏沫手里没电话,只得求人帮忙报警。有人说,报警也没用,警察都被他们打成这样了。有人说,谁敢管?没人敢管,都怕惹祸上身。苏沫眼泪掉下来,却是横下心,跑过去护住路征,有个中年人赶紧拦着她说:“姑娘,你不要冲动,我帮你报警了,你现在赶紧去旁边拦辆车,最好能把你朋友直接送医院去。”
  苏沫浑身发抖,昏头搭脑的跑回马路上,原本就不够宽的马路被堵得只剩出一小爿地方留给来往车辆通过。
  没人愿意停车,他们急不可耐地驶过潮湿而混乱的街道。
  苏沫回头,隐约瞧见路征满脸血污的蜷在地上,她身上渐渐也没了力气,蹲在地上低声抽泣。
  
  有辆车驶到跟前忽然急刹,车灯极其刺眼,苏沫顾不上,赶紧跌跌撞撞地过去。
  车窗摇下来,王居安露出半张脸,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苏沫呆了呆,心里顿时失望,仍是忍不住哽咽,“我朋友被人打伤了,他需要去医院。”
  王居安往那方看了眼:“你找错人了,应该找警察。”
  苏沫没多想,转身就走,那伙人把路征撂倒一边,继续砸车。苏沫把路征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腿上,他头上有个伤口,不住地流血。路边有个年轻姑娘悄悄递了几张纸巾过来,苏沫接了,按在路征的伤口上替他止血,没多久那些纸巾就给浸透了。
  那些人大张旗鼓地冲着车子挥舞棍棒,差点砸到路征身上,苏沫又怕又气,使劲抓住那人的铁棍往旁边一掀,对方回头瞪着她,苏沫嗓音里带着哭腔放狠话:“看着点,你长眼睛没?”
  对方冲过来嚷嚷:“你长眼睛没?没看见这儿在砸小日本的车吗?”那小年轻扬了扬拳头,却被人隔开。
  王居安不知何时过来,架起路征说:“走。”
  对方越发来劲,堵在跟前不让路,带头砸车的那个走过来伸手搭在王居安肩上:“这位也是冒牌警察?”
  王居安拨开他的手。
  旁边有人说:“看看这家伙开的车,富二代吧,这么好的车。”
  又有人说:“是官二代吧,这车是用你老子贪来的钱买的吧,飚过车吧,撞死过人吧,让人顶过包吧?”
  不知谁喊了句:“砸了贪官的车。”
  那些人立马大声附和,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动。
  带头喊的那人面子挂不住,率先走向王居安的车作势要踹两脚。
  王居安放下路征,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人反手要给他一巴掌,王居安一记老拳出去,余光里瞟见路边有人拿手机拍照,拳头挥在半道又堪堪收回,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们要什么?砸了我的车,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何必损人不利己。”
  “别跟他废话,妈的我还没砸过这么贵的车……”那些人兴奋地大声嚷嚷,一脸跃跃欲试,又不敢轻举妄动。
  王居安低头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不慌不忙往车子走去。
  苏沫看不明白,只当他要抽身闪人,一时间眼泪又掉下来。
  王居安打开车门,猫腰从里面拿出样东西,他举起那样东西使劲扬了扬,夜色里,一沓粉红色钞票显得格外鲜艳。他拿着钞票走过来,放在手掌上随意磕了磕,抽了几张出来往天上轻轻一抛。
  钞票纷纷而落,众人仰头呆立。
  最先回神的几人弯身去捡,捡到了的无不欢欣鼓舞,没捞着的又扼腕叹息,王居安随手又抽出一叠来往高处扔了,钞票在雨中飞舞。人们或躬身弯背,或像孩子一样蹦跳着伸手去够,一时间笑的叫的吵的闹的推的搡的混乱不堪。
  王居安搀起路征,对苏沫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走。”
  三人来到车旁,隐约听见救护车鸣笛,王居安顿住动作,吩咐:“带他去坐救护车,别弄脏了我的车。”
  
  果然,鸣笛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到了跟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看见这情形傻了眼。苏沫把路征送上救护车,也要跟着一同上去,被人拦着了,救护人员指着那些为争抢钞票打破脑壳的人说:“受伤人员比预计要多,车上坐不下,请家属另行去医院。”
  苏沫没头没脑地又往回走,王居安问:“你那车还能开么?”
  苏沫浑身湿透,天气不冷,她却簌簌发抖:“不是我的车,是公司的车给砸了。”
  “算了,以后慢慢赔。”
  苏沫茫然抬头:“赔多少?保险也会赔一部分吧?”
  王居安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苏沫继续往那边走,王居安拽住她的胳膊:“你还过去做什么,那破车不能开了。”
  “我的包和手机还在里面。”
  王居安瞪她一眼,快步走过去,取出车里的东西塞回她手里,又见苏沫仍是瞧向救护车,不觉说了句:“别看了,死不了,”而后他略作停顿,似乎在打算什么,又像是有丁点犹豫,最后一把拉开车门,把她塞进自己车里。
  苏沫伸手擦了擦脸,一声不吭地呆坐,神色恍惚,不知所想。
  王居安看她一眼,开车上路,越走越畅通,不多时就到了。
  苏沫被人带进一幢房子,大门哐当一声关上,厅灯大亮,入眼之处无不陌生,她心里怔忪,懵然回神:“这是哪儿?”
  “我住这儿。”
  苏沫又是一愣,转身要去开门,才将手搁在门把上,王居安的手也跟着覆上来,他低头在她耳边问:“大热天的,手还这么凉?”
  苏沫霍然转身,才发觉对方离自己很近。
  王居安寸步不让,瞧着她湿漉漉的长发,白润润的脸,脸上犹有泪痕,一双眼无助而戒备的望着自己,怪可怜的模样,一时间更是心痒难耐。他接着问:“还在发抖呢,是觉得冷,还是害怕?”
  苏沫没说话。
  王居安伸手按在她肩上:“现在没事了。”
  苏沫往后缩着肩膀,躲不开,小声道:“我很累,我,我……”她感到男人的手顺着自己的背脊轻轻滑下,而后搁在她腰间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她身上更加使不出力,只将双手撑在他胸膛上,想推开却又没力气。
  王居安低头看着她:“你和那个警察是什么关系?”
  苏沫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么护着他?”
  “他帮过我。”
  “那我帮过你没?”
  苏沫别开脸,两人都不说话。
  王居安手上加了一点劲道,彻底把人揉进自己怀里,仍是在她耳边问:“我问你,我帮过你没?你这么重情义,是不是也要报答我?”
  一时间,苏沫只觉的手脚发软,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无所支撑,脑袋里也一片空白,竟是拿不定主意,忽然又想:这个人,他至少对我有兴趣。
  趁她犹豫的当口,王居安就把人抵在门上,一路轻轻地从她的鬓角,脸庞吻到脖子,又伸手去解她衬衣上的纽扣,一颗一颗缓缓解开了,他用手指顺着逐渐□的肌肤往下不断试探。
  苏沫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其中夹杂着一种健康男人的体味,有些热烈有些冲动非常直接和霸道,催促着感官上的复苏。她心里更乱,渐渐抑制不住,细碎的呻吟从嘴里溢出来,最后她被人抱起,拐进一间房,扔到床上。
  男人解开衣衫,压过来,顺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枚安全措施。
  苏沫的脑袋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乱麻,浇入了一锅稠粥,堕入了一种晦暗却刺激的迷雾,她喘息着闭上眼,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疯了,一切都在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2012.11.17 本章更完 谢谢阅读!
还是说一下:一切没有感情基础的船都有危险,小朋友们不要学。
☆、第 44 章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月二十一日和二十八日,本章更完。
船戏比较露骨,未成年不要看,谁看谁挂科。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地雷。
  ·
  这种事对苏沫而言,曾经是种仪式。
  她满怀虔诚和畏惧,小心翼翼,又不敢过于放纵,以满足对方成全自己的喜悦。
  而今花非花雾非雾,堤防瓦解欲望流淌,她等待着,又害怕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水分而干涸龟裂,以至于缺口处泛起一阵空虚的疼痛,心跳骤然加速。
  可是那人比她多出一些耐心,他掌住她的腰,流连于她的乳,偶尔抬头,观察她脸上神色。
  苏沫略微睁开眼,没敢看他,却悄悄伸手去探,那事物昂然挺立,向着女人点头致意。
  他抓牢她的手腕压置在枕侧,又伸手抚她的额,拨开颊边碎发,一寸寸缓慢进入,却在忽然之间发力,蛮横冲撞。
  苏沫忍不住弓起腰背,轻轻“哦”了一声。
  潮水席卷而上,他坚硬地顿在里面一动不动,任由她不住颤栗挤压,仿佛有无尽力道在她身体里迸发燃烧,无法控制,看上去毫无动作,却已经累极了。
  王居安感到极为受用,忍不住把满头虚汗的女人一把捞起,按着她的臀抵向自己,苏沫略挣了挣,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得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断续地呜咽:“别……呀,受不住了……”
  “才开始就到了,你有点出息没,”他压抑地喘着气,忽然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苏沫觉得意外,愣了愣,仍是闭着眼,将脸侧向另一边。
  王居安低声道:“睁开眼。”
  她不听。
  他软磨硬泡。
  那东西在身体里一跳一跳,她“呵、呵”唤出了声,被折磨的无法,眯着眼瞧了下,一旁衣橱的玻璃门上赫然映出两只“交颈鸳鸯”,她又将脸侧回去,埋在他颈窝里,闷声求着:“关灯吧。”
  王居安一时没答话,来回抚弄她的身子,嗓音低靡:“你怎么生的这么白,再白些,就跟刷墙用的石灰水差不多了,”又伸手去掐她的胸,“这么白,晃得我眼花。”
  苏沫既懊悔又痛苦不舍,颤着嗓子央求:“关灯吧。”
  “不行。”
  她忽然想起来,拾起力气想推开他:“你儿子在家。”
  “他不在”,王居安一并捏住她两只手腕,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这儿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声音还可以再大些,要像上回那样。”
  苏沫登时清醒大半,脸上火烧火燎,半天没动,过了会儿下定决心,才又使劲推他。
  王居安哪里肯放,趁着她背过身去,忽然按低她的腰,欺身上来:“这是什么?”他伸手覆在她腰臀处揉捏,“画上这玩意,想给谁看呢?”他挺身往里挤,气息不匀,“嗯?想给谁看呢?”
  苏沫觉得疼,赶紧去掰他的手:“不是……”
  王居安把住她的腰:“你这人就是看起来老实,名堂一点不少,”见她不应,俯身贴在耳边问,“是不是欠收拾?”
  苏沫大汗淋漓,伏在床上语不成声。
  他身下使劲:“是不是欠收拾?”
  心剧烈地跳动,她越发喘不上气,不禁探起身子,脚尖绷得笔直,嘴里小声叫着,忽然卧回床上,软成一滩泥。身后那人不依不饶,强悍地拉起她的胳膊,迫使她扬起头颅,身体的重心却支撑在他身上。她似乎嗓子干涸,已叫不出声,他极低地□,最后沉重一击,结合处热意充斥,纠缠缭绕。
  
  不多时,王居安放开她,独自躺了会儿,下床,进了浴室。
  苏沫身上骤凉,扯起被单裹住自己,蜷在床边。外间的某个角落里传来有规律的“嗡嗡”声,她睁眼想了很久,忽然觉醒,手忙脚乱裹紧被单跑出去,从扔在地上的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努力平复了一会,赶紧接了。
  那边,家里问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苏沫忙说外面有人游行,到处堵车,手机信号也有问题,又问清泉睡了没。苏母说孩子等了一晚上,问妈妈去哪儿了,熬不住才睡着。
  苏沫收了线,发了会儿呆,回到方才那间卧室,衣服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她一件件拾起来,展开来看,衬衣和裙子上都沾了血渍污迹,便想着用清水把衣服浞一下,看能不能把血迹弄掉,她这会儿脑子里的反应仍是慢半拍,一时蹲在那里瞅着衣服直愣神。
  王居安披着浴衣从里间出来,瞧了她一眼说:“都成这样了,扔了算了。”
  苏沫没看他,眼里盯着衣服:“借下浴室,我洗洗衣服。”
  王居安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出去,吩咐那边:“睡了没?叫人送套女装过来,多大……”他抬眼打量苏沫,“身高167、168,体重五十公斤出头,三围……”
  苏沫抬头看他,脸色不悦。
  王居安笑笑,搁下电话,一边拿起浴巾擦头发一边问:“你多久没做了?”
  苏沫愣了愣,打算佯装老练敷衍过去,没开口已红了脸:“有段日子……了吧。”
  他走过来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多久?”
  苏沫没理,起身进了浴室。
  等她再从里间出来,床头柜上放着一套衣物,王居安已穿戴齐整。苏沫也不推辞,换上新衣,往镜子里瞥了眼,还挺合身。她忽然想起来,又从包里找出信用卡搁回柜子上,王居安看了眼,不以为意道:“拿着吧。”
  苏沫仍是没搭话,收拾好旧衣,拎着包低头出去,王居安又说:“这么晚,你怎么回?”他拿起钥匙走在后面,出了门,到了近旁,又破天荒的替她开了回车门。苏沫报上地址,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下车,王居安才说了句:“你这人话挺少的。”
  苏沫方回神,“嗯”了一声,又见王居安抬眼向外面打量小区的建筑,才忍不住添了句,“这里是从蓉介绍的,她跟我……住的很近,同一层。”
  王居安不言语,苏沫下了车,没走几步听见身后汽车马达响起,渐渐远去,她不觉吐出一口浊气,快步走进楼里。
  到家后,苏母还没睡,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女儿回来,打量了几眼问,你这是才买的衣服?
  苏沫说,是先头在公司里备着的,早上穿的衣服上沾了墨水,在公司里给换了。
  苏母没再多问,只催她早些休息。
  
  苏沫原计划带一家老小坐游轮出海度假数日,因车子被砸,船票已订,只好把父母孩子送上船,自己先回公司销假。又没想到,她才到公司楼下,就有同事打电话过来,说苏姐你快回吧,王工在发脾气,让你赶紧过去。苏沫不明就里,又做贼心虚,撂下电话时心里一梗一梗的。
  王亚男这几日气性大,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正拍着桌子训人,说:“这么些人连个行程都排不好,高速堵车,误了航班,让客户在那边干等着,你们会不会做事?这要是有小苏在,前前后后的安排她能列出好几个计划给人参考,你们这样做事究竟是不带脑子,还是在随便敷衍我……”又道,“这个苏助,是不是玩得太快活,不想上班了?”
  旁边有人解释:“苏助正在休年假,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王亚男没好气道:“你直接问她还要不要这份工作……”
  苏沫正好推门进来,听见这话脸色有些儿发白。
  王亚男瞧见是她,倒笑了:“我不叫人去请,你是不舍得回来的,”又问,“你家里人来了吗?都还好吧?”
  苏沫忙回了句还好,定一定神才说起被人砸车的事。
  王亚男也吓了一跳,忙说:“人没事吧?难怪脸色这样差?”
  苏沫说:“大人倒没事,就是把孩子给吓着了,本来在水族馆玩得挺高兴,没想到回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哭闹了一晚上。”
  王亚男忽然问:“去水族馆走三环,你怎么跑去临海路了?”
  苏沫如实回复:“当时三环上有人游行,我担心出事,就想着绕远路,谁知道还是撞了个正着。”
  “昨天几点回的?”
  苏沫把时间说早了些:“七点多。”
  王亚男回了句:“这可是巧了。”
  苏沫表示不解:“王工,怎么巧了?”
  王亚男看着她:“没什么,还有两天出投标结果,后天下午董事例会,你觉得,我在会上怎么说才好呢?”
  苏沫直接道:“投标的事,我和技术部的同事都觉得很有把握,述标方面您完全可以放心。”
  王亚男笑一笑,又吩咐几样事,便让她下去。苏沫转身出门,先去休息室倒杯咖啡缓上一口气,路过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原想快步走过去,却不由自主瞧了眼,那门紧闭,外间也没人。等她回过味来,心里登时升起一丝恼意,忙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直忙到下午,接到从蓉的电话,苏沫不免心惊,想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从蓉跑去和家里父母打听情况,岂不是又多一人知道?
  谁知从蓉并不知情,只说自己晚上有应酬,请苏沫帮忙去接孩子放学。
  苏沫一颗心放下来。
  从蓉却是想起什么,问:“也不知道莫蔚清昨天给她孩子算时辰算得怎样了,她和你联系过没?”
  苏沫早把这事给忘了,说:“没联系。”
  从蓉又问:“你觉得这事奇怪吗?”
  苏沫说:“不觉得啊。”
  从蓉却道:“你想啊,第一次生孩子,尚淳都没这么看重,这次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他就请人算时辰,难不成终于想通了,要把莫蔚清扶正了么?要真是这样,也难怪她得瑟……”
  苏沫哪还有精力去打探别人的私事,只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就打电话去问问吧。”
  从蓉嘴上不应,下班前仍是给莫蔚清去了个电话。
  那边莫蔚清显然没空多说,正忙着穿衣打扮,说是昨晚全市大堵车,高人出行不便,又约在今天会面。
  莫蔚清一边撂了电话一边抹唇膏,她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又瞥一眼身后的男人。
  尚淳站在玄关处瞄了回表,他面向窗外,看不清神情,背影却透出一丝萎顿。
  莫蔚清一直对这些社交活动不耐烦,因知他最近事业不顺、心烦气躁,难免要顺着他的意思才好。想到这儿,她心里软和了些,拢一拢长发,走过去,只待对方瞧见,就被人捞住了腰身。
  尚淳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真漂亮,别说什么高人,只怕和尚道士瞧见也会动凡心。”
  蔚清轻轻拍开他的手:“你轻点儿,别伤着孩子,”又道,“那是什么高人呀,说不定是瞧你脑门上刻着钱多人傻速来,跑来招摇撞骗的吧。”
  尚淳捏捏她的鼻子:“这话不能乱说,多少人求着他,他也不愿搭理,在南瞻做生意的,没几个不认识他的,确实有些本事,你要是心不诚,人家可未必灵验,算不准,对我们孩子也不好。”
  莫蔚清见他表情极为认真,当即不再多言,暗自却高兴起来。
  两人上车,尚淳仍是说起大家族里一二三房的那些事。
  这种家族争端,以前他不说,莫蔚清也从不主动打听,时间久了,尚淳在她跟前越发少了避讳,偶尔发一通牢骚,说起大房从政,他们二三房的只能仰仗着人做点生意,很多事自己还拿不了主意,过得憋屈,很不自在,除此之外,余下各房也是明争暗斗,又惹人烦心。
  
  一路过去,到了酒店包房,席间已有数人等着,如往常般有男有女,端着些半生半熟的脸孔。
  莫蔚清的身份不必说破,大伙也能会意,尚淳并不介绍,只帮忙引见了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称那人为二舅。莫蔚清心里讶异,不觉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尚淳笑起来,在她耳边小声道:“还能是哪一出,见家长呀,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好了,就给你名分。”
  没等莫蔚清说话,那些人先笑起来,纷纷打趣:瞧这两口子,感情好得很,没大没小地,在家里长辈跟前咬起耳朵来了。
  莫蔚清面露粉色,一时坐下来,喝了两杯茶,那位高人方姗姗来迟。莫蔚清细瞧那人,知命之年,面相方正,慈眉善目,谈吐不俗,当即也放了心。
  桌上搁着精致清淡菜肴,几人以茶代酒,高人替这伙人一一摸骨算命,轮到尚淳时,高人笑道:“生就麟骨,呼风唤雨。别人是财重压身,你这人是天生富贵,含着金钥匙出身,”又将他前三十来年的境遇一一道来,□不离十,尚淳听得不住点头,莫蔚清心里也暗暗称奇。
  那人又道:“只是这两年,你在事业上不怎么顺,常有劫难,纷争也多,以至于劳心劳力了些……”他止住言语,忽起身站在尚淳跟前,动作利落地将他的头骨摸了一遍,方坐回位子,脸色微凝。
  尚淳犹豫地问:“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在座这些都是自己人……”
  那人摇头:“天机,现在人多,不便多讲。”
  尚淳想了想,便道:“大师,我老婆已有身孕,来年生产,不如请您帮忙算算,这孩子是男是女,二来,也想起个好名,去去霉头。”
  那人听了,盯着莫蔚清打量一番,请她将手搁在桌上。
  
  莫蔚清被他瞧得老不自在,避开视线,扭头看了尚淳一眼,等尚淳微抬下巴略作示意,这才伸手过去。
  那人分别握住她的双手,从手腕处细细摸到每根指头的指尖,欲言又止。
  尚淳按捺不住,有些儿急了:“究竟怎样,你好歹给句话吧。”
  那人这才开口:“尊夫人秀外慧中,人中龙凤,只是……夫人的出身,和先生这样的贵人比起来,似乎云泥……”
  其余人一起伸长脖子听,尚淳搁下茶杯,没好气地打断:“说重点,我问的是孩子。”
  那人不紧不慢往屏风后面一指:“借一步说话?”
  尚淳点头,莫蔚清也站起来,三人一起过去。
  高人这才小声道:“我实话实说,二位即使怪我也还是这话,这孩子就是症结所在,父子相克,妨碍事业发展……”他叹息,“的确有些不妥,对生意尤其不好,若无钱财损失,必有刑伤。”
  一室寂静,尚淳脸色越发难看,良久才问:“用什么方法可以化解?”
  那人叹息:“寻常说的化解方法,无非利用五行相助,改变风水,这方改得好了,那方却是差了,拆东墙补西墙,至于最后有没有用处,说不准……二位还年轻,从头再来,还能枯木逢春。”
  尚淳神色阴鸷,拿手点着他:“你要是敢乱说一气,我不但端了你的饭碗,还要缝了你这张臭嘴。”
  “有话好好说,别像个刺儿头一样见人就扎,”尚淳的二舅从后面踱过来,按住外甥的肩,想是方才略听见几句,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转脸看向算命那人,“大师是高人,别和这些年轻后辈一般见识。”
  那算命的倒有好涵养,神色未变,只微微点一点头。
  莫蔚清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禁不住伸手去抚肚子,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尚淳也看了她一眼,仍是忍不住问:“真没其他办法么?”
  二舅开解:“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先生说话一向灵验,你们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一定要仔细考虑,从大局着想。”
  尚淳板着脸,一言不发,伸手去握莫蔚清的手,她的手微微颤抖。
☆、第 45 章
  ·
  两天来,苏沫给路征去了好几通电话。她留了心眼,特意买了新号打过去,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又担心人家有拒听陌生来电的习惯,就趁着王亚男还在公司的时候,悄悄用原来的号码拨过去,仍是没有人应答。
  她心里很有些不安,但也不敢冒然去医院探望。
  正是收拾桌子准备去吃午饭的当口,手机忽然嗡嗡作响。苏沫赶紧走去角落里小声儿接了,却是从派出所打来,里头的人说,被钟声打伤的那个男孩的家属提出打人方应承担一切医疗费用,并且要求这边尽快让人去医院探望以及面谈。
  苏沫叹了口气,接着就给钟声打电话说明情况,仍是不敢惊动了舅舅。
  钟声表示自己也一起过去瞧瞧,苏沫一来担心对方又会说些埋汰人的话打击小姑娘,二来也恐怕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双方争执升级,她忙道:“你好好待家里,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苏沫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上了医院,见到那男孩,男孩脑袋上缠着纱布,精神倒还好,正半靠在病床上喝粥,孩子的爷爷奶奶在跟前照顾着。
  两位老人对她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扔了一叠缴费单过来,让她去交钱,还说自己的孙子伤得不轻,这种事完全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从言辞中听出,这男孩从小父母离异,全由祖父母一手养大,个中艰辛可想而知。苏沫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是拿起那些个账单仔细一瞧,又被吓了一跳,杂七杂八的检查费用和医药费加起来有一万多。
  男孩的奶奶猜度她的神色,补充:“只是这几天的费用,医生说了,我孙儿还要留院观察,还有些检查没做,你再预付一些。”
  苏沫说:“这事不是我表妹一人的责任,当时您孙子对她动手动脚,出言侮辱,她是一气之下才犯糊涂,在派出所已经做过笔录,警察也说了,属于正当防卫。”
  那男孩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我没侮辱她,是她用不检点的行为在侮辱自己,学校里谁不知道,你表妹给已婚有钱的中年男人当二奶,我和她同学一场,看不过去想在言语上帮助教育她,谁知她当场翻脸,把我打成这样。我是男的,她一个女生,如果不是让着她,能被她打成这样吗?凭什么她能做,就不许别人说呢?”
  
  一番话,引得病房里的其他人都瞧过来。
  男孩的奶奶说:“这病房人太多,我们明天就换个单间,清净,好养伤。”
  苏沫脸上也有些发热,只能说:“你那些话是无稽之谈,我表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学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你们这是诽谤。”
  男孩的爷爷道:“这事他们学校早传开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没有必要和我们在这边解释,赶紧去交了款才是正经,不然我们就去法院里起诉你亲戚的刑事责任,让人民法院把这些二奶贪官好好查一查。”
  苏沫忍着气:“你孙子当时对我表妹动手动脚,真要打官司,还不知道谁才是原告。”
  男孩忽地扯掉手上的吊瓶针头大喊大叫:“我没有,没有,我太冤枉了……”
  孩子的奶奶赶紧搂着自家孙子抹眼泪,说自个儿命苦,一家老小被人欺负。一时间吵吵嚷嚷,引得护士医生跑进来。
  孩子的爷爷问:“我孙儿是不是头部受了太大刺激,情绪很不稳定,还要再检查下才好。”
  护士从善如流:“明天一早就安排,再做个脑部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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