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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劳家卓

_9 乔维安(当代)
唐乐昌竟对电影颇有造诣,终场时兴致勃勃地与我谈起片子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几个镜头,我们很多的观点出人意料地如出一辙。
聊得兴起,两个人索性到附近的咖啡店吃了点宵夜。
待到从店里出来,我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唐乐昌在街边拦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
“已经这么晚了,”他坚持绅士风度:“女孩子总是要送的。”
车子在下停稳,我推开车门下车,唐乐昌也下来。
我说:“今晚谢谢你。”
“非常荣幸,希望下次邀约不会再唐突佳人,”唐乐昌嬉皮笑脸。
“映映,”身后忽然有人唤我。
我转头,看到走廊下站着的人。
家卓走上来。
唐乐昌顿时站直了身体,紧抿着唇望着他。
家卓矜持对他点了点头:“你好。”
唐乐昌定定打量了家卓两秒才回答,声线有些紧绷:“你好。”
家卓将我往身边拉了拉。
“多谢你送映映回来。”他态度很客气,却再无多余一句。
唐乐昌看着并肩而立我们俩,脸色瞬间白了白,却还是客套地答:“不用谢。”
他对着我,脸上很快恢复了那种轻漫笑意的玩世不恭:“映映,再见。”
我只好笑笑:“再见,路上小心。”
家卓回头往电梯走,淡淡地说:“打电话给你怎么没有接?”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在戏院里,关掉了声音一时没注意——”
我随着他走进屋子,家卓坐进沙发里:“这么晚都没见你回来。”
“抱歉,我……”我有些呐呐的。
他笑笑替我解开外套的扣子:“好了,没事,换衣服上休息。”
我丢下了手袋挤到他身边来。
“那个男孩子——”家卓不动声色地问:“他追求你?”
我一时嗫嚅:“没有……只是同学而已。”
家卓平淡口吻:“告诉他你早已嫁给我。”
我说:“之前不是跟说婚讯要等劳通公关部筹划吗?”
家卓一怔,似乎已忘了这事,好一会才说:“等这一阵忙完,我跟长辈商量,我们在本城举办婚宴。”
我听到他公事公办的口吻,心里有些不舒服:“家卓,我不打算要挟你讨一个名分。”
口气莫名的生硬。
家卓神情一愣。
“映映,”过了好一会,他才出声:“我知道这不理智,但我觉得我彷佛十八岁的少年,眼里容不下一粒小小沙子,只恨不得你一分一秒都属于我。”
我解外套的手停住了,定定看着他。
我在家里经常抱抱他亲亲他,整天对着他不知廉耻的甜言蜜语,家卓每次却只是笑笑回应我,却很少对我说过类似于“爱意”的话,而此刻,我竟然听到了一句类似于——告白式的话?
我忍不住低头窃笑起来。
家卓气恼:“你还笑?”
我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气得起身要走。
我抱住他:“家卓我好爱好爱你。”
他无奈地停住脚步,回来陪我坐着,狠狠拧我鼻子。
“哎哎,再捏就歪了,”我撒娇:“会变丑的——”
“变丑更好,反正我不嫌弃。”他说。
我赖到他怀中笑。
家卓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有些轻轻咳嗽,伸手去取桌面上的水杯。
现在我抱着他的身体还是冰凉的,真不知道他在下吹着冷风等了我多久。
“家卓,”晚上家卓躺在床上看书,我爬过去。
“嗯?”他眼眸微抬。
“上次在伦敦生病,是不是对你身体损伤很大?”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苏见私下和我提过,多注意他身体。
他一怔:“没有。”
我轻微心酸,他这一整个冬天过来身体都不是很好,很容易感冒发烧,现在已经渐渐春暖,他仍是一受寒就容易咳嗽得厉害。
床头灯光柔和照射,他白皙脸孔有憔悴之色。
我心疼:“家卓,工作别太辛苦。”
“没事,”他答:“过一阵子就不忙了。”
他忽然略略思索道:“快一周年了。”
“嗯。”我笑笑:“好快。”
说完抽掉他手中的书:“早点睡。”m
正文 (二十)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09 本章字数:10958
(m) 四月是我生日季节,走在仕径大道上,春日暖风徐徐,忽然想起来那个在荷兰童话般的婚礼,竟恍如隔世。m
不过时隔一年,自己回想起来的一路来变化成长,竟也有些感慨。
周末我回家吃饭,爸爸问我:“映映,劳通最近人事变动很大啊——家卓可有和你说什么风声?”
我也不是没有看过财经新闻,老爷子在最近一段时间应酬谈话之间明里暗里有退休之意,业内劳通改朝换代的传闻尘嚣日上,家骏风头一贯的强劲,但也有资深的评论员明言看好家卓,亦有不少劳通大客户赞许二少投资分析眼光极准,局势明明暗暗,少不了成为金融界谈论的焦点。但家卓从来不跟我提这些事,想必是不愿我涉入是非。
我诚实地答:“爸爸,我不知道。”
爸爸对我说:“映映,你也该留点心眼,我们江家现在同老二也算是同气连枝,你也不小了,切身事,不要太单纯。”
我想到这复杂局势,心里有点忐忑。
芸姨牵着小弟正好出来:“映映,你爸爸这段日子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江氏几乎所有的大笔资金都在劳通,劳通谁做主,对我们江家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我知道的。”我呐呐地答。
好在芸姨也只是笑笑:“你也还小,你爸爸太为难你。”
她转身招呼爷爷奶奶吃饭。
在家里下午睡醒无事,我起来下,大屋很安静,佣人上来招呼我:“大小姐,可要喝茶?”
“不用,人呢?”
“司机送出去了,说是四奶奶邀去打牌。”
我点点头,走出屋子来,阳光正好,我沿着别墅区的安静树荫散步,天气阴凉,四野开阔,我走了好长一段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劳家祖宅外面。
看屋的伍伯是认得我的,马上走上来打开雕花铁门:“映映小姐,怎么自己过来了?”
伍伯引着我走进大厅,边走边说:“祖宅没留着什么佣人,有一个老妈子平日收拾花园今日放工回去了,映映您这要是——”
我简单地说:“我随便逛逛,你不用招呼我。”
伍伯笑笑:“好的,您慢慢看。”
我从前门的□绕过大屋直接走进屋后花园,站在长廊上望去,花园中早已没有了蔷薇花架,只剩下七里香长得郁郁葱葱,几乎覆满了整片草坪。
我看着眼前满庭静寂,想起昔日那些衣香鬓影,言笑宴宴,白纱裙紫缎带,丝丝惆怅涌来。
在花园里坐了一会,手机响起,我接起,家卓的声音传来:“映映,还在家里吗?”
我说:“我在你家。”
“什么?”他没听明白。
“我在劳家祖宅。”
家卓语气有些奇怪:“怎么跑到哪里去了。”
“你等一下,我过去接你。”
他车开得很快,从城里过来才约莫二十分钟,车子在庭院门口停下来,我站在二露台对他招手。
家卓陪着我在大宅随意转转。
佣人定期打扫房子,除去一些贵重家具被布帘覆盖着阻挡灰尘,整栋房子依然干净整齐,在二的走廊第三间,家卓打开了他卧室的门。
房间不出意外的宽阔,附带一个小型书房,收拾得很整洁,书柜里多是专业书,还有一些古文杂记和外国小说。m
我们从他卧室走出来,家卓领着我沿着巨大的旋转扶梯走上三,我随意地打开一扇扇精美的门,门后是一个富丽的客厅,一个雅致客房,甚至是一个小型宴会厅,角落还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经过走廊时,我看到一道房门紧锁。
我问:“这是——”
家卓面色一僵:“这是我母亲的房间。”
“哦……”我轻轻拖长一个尾音。
他神色郁郁:“我今天忙了一天了,先回家,你要喜欢这里我改日再陪你过来。”
我们回家,晚上靠在沙发上一起安静看电影,家卓将我拥在怀中,一贯的温柔体贴。
也许是我敏感,我发现只要谈到他妈妈,即使他隐藏得再好,我总是感到他身上淡淡的莫名郁悒。
也许年少失亲,会是心底永远的一道伤口。
他有他心底最深的那一面,是我碰触不到的,我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时光流逝,我们总要向前看。
四月底我生日的前一天夜里,家卓晚归,我也没睡,坐在我原来的房间翻旧相簿,母亲离开江家之前给我留下了数本大大小小的照相本子,那是我最珍贵的收藏。
我将各式各样的照片铺满了一床,坐在中间回味着母亲生活经历的点点滴滴,彷佛这样就可以离她近一点。
家卓回来时在客厅外喊了我一声。
我应声跑出去坐到他身边,他坐在沙发上看晚间财经新闻,我坐过去赖在他腿上,家卓摸着我的头发:“映映,我明天有一个重要客户约见,晚上尽量抽空回来陪你吃饭。”
我回头亲亲他脸颊:“嗯,没关系,你工作要紧。”
家卓摸到茶几上的钱包,抽出一张LTB的银行卡递给我:“你先约同学去行街,喜欢什么就买。”
“你不是给过我一张卡了吗?”我一边问一边拿着卡研究,我手上这张版式异常漂亮,纯白色,边缘一道烫金,隐隐如水一般流动的光泽。
“这次不一样。”家卓温柔地说,伸手将我身体扶住。
我一时犯傻问:“这谁的副卡?”
他目光仍然在电视屏幕上,笑着说:“除了我的,难道还有别人?”
我缠着他:“嗯,这是代表你要一直努力赚钱给我花是吗——”
家卓视线转回,修长的手指轻弹我额头:“我会努力的,大小姐。”
我望着他脸庞,忽然将脸埋入他怀中闷闷地说:“家卓,我们不需要很多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伸出手臂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我陪着他看完了新闻,然后去浴室泡澡,出来时,家卓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
我纳闷着走出客厅,看到他定定站在床边,脊背笔直,身体透着一丝僵硬。
“家卓……”我走过去轻轻唤他。
他骤然惊醒抬起头,目光之中情绪莫测,如同阴沉天空翻涌变幻的层层叠叠云卷。
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看我眼神,如同一个陌生人。
“怎么了?”我声音不自觉竟有点颤抖。
“没什么,”他手插在裤袋上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嘴角轻轻抿露出淡淡微笑:“你妈妈很漂亮。m”
我说:“我难道不是青出于蓝?”
家卓忙应:“是是是。”
他走来我身边,房间里那种紧张古怪的气氛一刹那散去了,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家卓温和嗓音:“我回书房看一会文件。”
我点点头。
我走过房间,一步一步丈量,然后站在家卓刚刚站着的位置,按照他的目光,细心研究床上散落的照片,最后定格在了一张合照上。
我拿起来,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游轮甲板上,阳光下搂着肩膀并着头面对着镜头微笑,亲密的样子,母亲年轻时交游广阔,这样的合照很多,这张并无出众之处。
我翻到背面,照片上有一行简单小子,蓝丹和馨馨,86年维港。
应该是她年轻时的朋友,都是漂亮的女子。
我偷偷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
夏天乘着微风来临时,我去了一趟威尼斯,本来我刚刚大学毕业,辞了金匠的助理工作正专心准备考室内设计师执照,接到西蒙尼电话时,这位带着浓重意大利南部口音的先生,我母亲交往已五年的男友,热情且坚持邀请我去意大利。
他执意道:“亲爱的,你一定要来。”
我抵达马可波罗机场时,接我的是一名胖胖的棕发男子:“午安,映映小姐,我是西蒙尼先生的管家。”
等到我睡足倒回时差,母亲和西蒙尼同我去城中的餐馆吃饭,烛光花香映衬着窗外水波荡漾,母亲一边优雅地切牛排一边教训我:“大学刚毕业,不找事做就来度假?还真是大小姐做派。”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却是高兴的。
我只笑嘻嘻点头。
西蒙尼听不懂中文,却一直笑吟吟地专心听我们说话,他两鬓已有些发白,是一个风度很好的男子,看得出对母亲非常宠爱。
中途母亲离席去洗手间,西蒙尼神秘对我说:“映映,非常感谢你来,我和你妈咪有一个重要的时刻,她很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在。”
很快我就明白了西蒙尼先生的用意,母亲翌日在艺术中心的一个演讲后,他捧着大束的花朵,在台上跪了下来。
母亲望望台下微笑的我,又看看西蒙尼,终于朝他伸出手,用中国式的含蓄,矜持优雅地点了点头。
西蒙尼欣喜若狂地执住她手背印上一吻,在热情的掌声中,他将一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
我眼眶湿湿,我的母亲,在世界各地流转半世的母亲,终于还是决定安定下来。
我心里深深地为她高兴。
隔天母亲在傍晚唤我:“映映,上换裙子,我带你去圣马可跳舞。”
我说:“太太,你已为人|妻,敬请收心。”
她眼波荡漾瞪我一眼:“世道流转,轮到细女教训老妈。”
我急忙谄媚她:“你怎么会老,你活到一百岁都迷死人。”
“甜言蜜语——”母亲望我:“言行不端,何来淑女风范?”
“是是是,谨记在心,”我笑着答:“请问两位何时会举办婚礼?”
母亲拎起手袋,挽住西蒙尼的手臂:“年尾或者明年春天——”
西蒙尼开车,陪着我们母女嘻嘻哈哈地出门。
陪着母亲度过短暂欢愉的最后一段夏日时光,我从意大利回国,出闸时,看到接我的人竟是林宝荣。
“大姐,怎么是你?”我有些惊讶。
她打开车尾箱帮我放好行李,笑着说:“玩得开不开心?”
我含笑点点头。
林宝荣自己开了一辆白色的mini cooper,手搭在方向盘上:“老二将你交托于我,怎敢懈怠。”
“怎么了?”我疑惑。
“家里才要你赶这班飞机急着回来,今晚是小朋友的满月酒宴。”
“啊……”我自己都惊讶,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去意大利之前绮璇生产,破腹诞下一个男孩,我和家卓去探望,宝贝非常非常可爱讨喜,刚出生不满一周他就会哈哈笑。
粉粉嫩嫩的真是看得人满心柔软,我小心地亲亲他,对着他唤:“劳小哈。”
小婴儿更乐,咧开嘴巴哈哈地挥舞着小手。
家骏不满抗议:“映映,别欺负我儿子——”
家卓护着我:“大哥,等到命理大师测出名字不知何时,取个小名无伤大雅。”
绮璇笑着出声:“是啊,很可爱啊——”
这么一个精灵活泼小生命的诞生,不知给劳家增添了多少富贵喜气。
林宝荣驾车在城中穿梭,直接进入城内一家知名的造型师工作室。
“映映,”林宝荣对我说:“奶奶有意让你开始出席家族正式宴会场合,不可太随意。”
我点点头应她:“多谢大姐提点。”
林宝荣坐在沙发内翻时尚杂志:“好了,不用谢我,老二特地叮嘱我告诉你,他下午公司有事走不开,要不然都亲自来了。”
她笑着说:“映映,恐怕你要烦厌,他这个人,情意深得教人看不清,真是痴情种。”
我满心的震动,抬头看林宝荣,眼中有些氤氲水汽。
她嘲讽笑笑:“劳家竟然出了这么一对恩爱夫妻,真是家门荣光。”
我对着她微微笑笑,早已习惯她的坦白犀利。
服装助理师陪我进去换衣间,林宝荣替我挑的装束,古典白衬衫细腰圆蓬裙,对着镜子上浅浅妆容,微微斜睨吊眼梢的大眼睛,秀气鼻子,眼神分外的清澈明亮。
林宝荣看着我,一向精明干练的脸庞也露出几分赞赏神色:“小美人。”
“是大姐置装眼光好。”我笑着答,其实心底暗暗羡慕她,一身简单的黑总能穿得异常好看。
我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看。
林宝荣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满意?”
我轻声细语撒娇:“脸好肥。”
林宝荣乐得哈哈一笑:“BB脸颊不知几可爱,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长大了。”
化妆师也跟着笑,林宝荣对她说:“再刷一点点阴影。”
造型师低下头替我补妆。
我窘得红了脸,这点小心思都被林宝荣看透。
林宝荣叮嘱几句走开去换装,晚上司机开了车过来接我们,车子抵达城中豪华的酒店时,宾客已满堂。
劳氏家族在本城几代尊享荣华,历来保持着传统的家门荣誉,筵席自然办得隆重端正,今夜本埠各式权贵名流纷纷盛装而来,又是一场香艳奢侈的交际盛会。
酒店外媒体都来了不少,闪光灯不断亮起。
服务生走过来拉开车门时,家卓已经等在台阶前。
我略略抚平裙子褶皱,走下车来,他迎上前,眼神微微一亮。
“很漂亮。”他挽住我手臂,然后在我旁边低声说。
我斜睨他一眼,露出含蓄的笑容。
家卓挽着我走进酒店,不少人的眼光纷纷投来,不断有人同他寒暄,然后客气望我一眼,那眼神我很熟悉,无非是暗暗评估今晚出现在二少爷身旁的女伴身世来历。
家卓逢人只简单介绍道:“江意映小姐。”
口吻却很周正郑重。
自然有认得的世伯:“是江老的那个长孙女?出落成大美人了——”
我只微笑。
家卓先和我走到前,绮璇热情拥抱我:“映映!你真可爱!”
她撅着嘴和我抱怨:“我腰围宽了四寸五。”
我说:“很快恢复,无需担忧,你会是本埠最漂亮的妈咪。”
家骏在一旁和家卓说话。
待到问候了祖父母,长辈入座,我陪着爸爸和芸姨坐在一旁,一会,在一旁伺候着劳家老太太的郭叔过来唤我:“映映小姐,老太太让你过去坐。”
芸姨听罢喜笑颜开:“嗯,去。”
我微笑着走过去,老太太笑着招手:“映映,过来。”
家骏绮璇抬头看我,又是一番寒暄。
服务生替我拉开椅子,我落座,忍不住朝身边瞥了一眼,身畔的人沉静端坐,白底黑色细格子衬衣挺括领子,瘦削清俊侧脸,他感受到我视线,温柔的目光望来,我呼吸缓缓一窒。
家卓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一会保姆伺候着绮璇抱了小宝贝出来,宾客纷纷上前,赞美恭贺之声不断,一派热热闹闹。
宴会过半,我借着上洗手间的空隙走出大厅透透气,露台晚风徐徐吹拂,我走过去,昏暗灯光之中,手臂忽然被人狠狠拉住。
我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里?”异口同声。
唐乐昌神色比我更为惊异。
唐乐昌继续问:“你与劳家是什么关系?”
他眺望宴会大厅,又仔细看看我,似乎明白了,脸色有些煞白。
我也有些怔住:“唐乐昌,你是何家公子?”
我明白这场宴会,能持邀请函进来的,身份背景都不简单。
我在脑中兜了一转,如果他是劳氏交际圈中的后代,为何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他面上没有一贯的轻佻嬉笑,有些不快活地说:“别猜了,我没什么家世。”
“嗯。”我轻轻点头,既然他不愿说我不欲多问。
“改日再叙。”他朝我挥挥手,转身走开了。m
正文 (二一)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09 本章字数:12775
(m) 经过一场完满宴会和专业公关统筹之后,劳家体面地再次成为传媒焦点,家骏怀抱着婴儿微笑的温馨照,更是上了当周财经报刊封面。m
首页上醒目红色大字:劳家王朝的传承。
我和惠惠正在午后的咖啡馆翻八卦杂志。
惠惠突然问我:“映映,你男朋友,是不是劳家卓?”
我心底一跳,抬头看她一时没有说话,我并不习惯撒谎。
她仔细瞧我神色后说:“竟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舔舔唇,索性承认。
“后来杨睿逸说,”惠惠说:“他其实也不确定,只是说有点像。”
“映映,我知你家世好,只是没想到这般好。”她起初的震撼过后,很快回过神来,倒也不显得十分意外。
她笑嘻嘻搂着我说:“我看他长得一点也不比老大差,哪天让我们杂志采访一下他,肯定风采更胜一筹。”
她倒是见风就使舵,我拍她脑袋:“你们不是娱乐杂志么,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小明星——”惠惠八卦热度即刻高涨,兴奋地说:“怎么会有货真价实的身家过亿的名门世子有噱头,更何况还是一个天杀的帅哥。”
待她海阔天空吹嘘了一番后,我认真地对她说:“惠惠,我和他的事,请你勿宣扬。”
惠惠神情一愣,然后很贴心地点点头:“嗯,规矩很多?”
我说:“总是有些事要顾虑。”
“映映,”惠惠侧着头:“记得你读高中时,说过要早早结婚生足半打孩子,那么,劳先生是否会满足你这个愿望?”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我知她什么意思,她关心我幸福,担心我一入豪门深似海。
我对她笑笑:“过来,有八卦给你看。”
惠惠立刻丢下了咖啡杯,挤到我身边的沙发来。我摸出手机,伸到她面前,惠惠看了一眼,随即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瞪着屏幕,然后又看看我——她这次可真的讶异道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老天,上帝——”她叫道:“你你你——”
“何时的事?”
我有些羞赧:“有一段时间了。”
惠惠手指不断地在我手机上戳,啧啧称奇,看得两眼放光。
我手机中有一个隐藏文件夹,收藏着几张我们婚礼时的照片。
惠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对着我叫:“姐姐,姐姐,你还辛辛苦苦画图画到半夜次日交上去还被教授训得灰头土脸屁滚尿流爬出来?去去去,马上回去跟他拍桌子说你不干了。”
我乐:“姐姐,我们毕业了。”
惠惠鼓起脸颊猛呼气:“气死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早该趾高气扬然后让我跟在后面沾点光。”
“惠惠,”我靠在她身上,慢慢地说“我有时也有点不安。”
“怎么了?”惠惠问。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想了一会,说:“可能有点患得患失。”
“不要紧,”惠惠安慰说:“嗯,映映,还是得自己做事,时代不一样了。”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安适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空气中的最后一丝炙热在夏天的尾声之处缓缓离开,我开始习惯早晚在裙子外披一件开襟外套,家卓终于趁着工作稍稍轻松时决定休一周的假。
“映映,”他下班来,上来唤我,有些欢喜的声音。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替他解开领带,斜睨着他笑:“二少爷,何事如此高兴?”
“唔,我渴了……”袖扣松开,他坐到沙发上,缓缓松了口气。
我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家卓接过杯子喝水,然后抬眸望我,眼底晶晶亮亮,有隐约流动的笑意。m
我望着他,他也笑而不语望着我,我紧望着他眸中蕴藉流溢的光采,慢慢觉得彷佛有一个小小怪兽在心底不安地翻滚躁动,我突然从地毯上跳起扑向沙发,家卓迅速地伸出手臂,稳稳地将我抱入了怀中。
“映映,我过两天放假,”他声音有些低缓,带着淡淡愉悦:“你大学毕业我都没有给你庆祝,现在补上好不好?”
“真的吗?你工作没关系吗?”
“还好,我总有休假的。”
我高兴地蹭他下巴:“去哪里度假?”
他抱着我坐到沙发上:“嗯,你喜欢去哪里?”
我琢磨着:“让我先想想。”
“好。”他摸摸我脸颊,站起来走去浴室。
我跑进书房去。
“家卓——家卓——”我听到外面声响,在里面唤他。
他头发湿湿走进来,我将他拉到椅子上,接过他手中毛巾替他擦头发。
我腾出一只手递给他一枚飞镖。
“干什么?”家卓问。
“看见那里没有?”我指向书柜。
“嗯。”他顺着我手的方向,书架上一格满满的国家地理杂志。
“扔过去,扔中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家卓被我逗乐,笑着问:“当真?要是坦桑尼亚你去不去?”
“哥哥,去,只要你扔得中,去喂狮子我都去——”我信誓旦旦。
“你来。”他将飞镖塞回了我手中。
“来就来。”我站起在沙发上,用手指握紧飞镖,对着书架猛力掷了过去。
红色的镖针稳稳地插在了书刊中。
家卓走过去,拿出杂志,翻到插着飞镖那一页,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是什么?”我跳下来从他手中抢过了杂志。
映入眼中的是大幅图片上黑压压的一群人,白色醒目的字体:多妻大丈夫——独家深入探访基本教义派耶稣基督后期圣教徒会。
我继续看下去:
——88岁的乔•约瑟普是基本教义派耶稣基督后期圣教徒会(FLDS)的长老,摩|门|教禁止多重婚姻之后,这个备受争议的支派就与它分道扬镳了,在犹他州的希尔达尔,他试图完成他建立「高荣家庭」的使命——5个太太,46个孩子,以及239个孙子,“我这一生很有福气,”他说:“我不想跟任何人交换身份。”
——在亚利桑那州的科罗拉多城,坚持己见又活泼的美琳•达杰夫斯在住家外和家里的孩子玩耍。美琳达说,她很喜欢于他共侍一夫的妹妹苏珊娜共享生活。
我翻着那本破杂志,完全傻眼,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映映,”家卓从身后搂住我,咬着我耳朵悄悄地说:“正合我意。”
我将书一把摔回他手里:“就你这坏心思。”
家卓无辜:“唉唉唉,这可你自己选的。”
“不许去。”我恶狠狠的瞪他。
家卓朗声笑得更开怀。
我气得跳脚,直接跑回房间。
“映映——”家卓软声叫我。
抱枕砸了过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好了……”他伸手抱住我,笑着额头抵住我的鼻子,亲吻落下了来。
接下来的两天家卓都在公司忙绿,我听到他说苏见去了澳门出差,他手边的紧急公事需提前处理完毕,又将大小适宜交代清楚给几位助理和秘书。
我晚上在家里看电视发呆,其实现在局势不算得好,老爷子忙着抱孙几乎不管公事,家骏频繁往返米国和本埠,一次在总部办公时和家卓谈论公事,两人观点不同在办公室起了争执,也许有员工走露风声,两兄弟不合的消息,很快有小报扭曲夸张地报道出来。m
但此类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
这段时间苏见和他几位助理和公司高层经常来家里,二尽头的那间客房已经改成了小型会议室,有时我外出回来刚好碰到他们在,家卓从不避讳我,偶尔还让我送饮料进去,但我也无欲窥探他的公事。
只是隐隐觉得平静表象之下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之感。
家卓这天下班得早,我正在厨房煲汤,他进来:“映映,我们明天的飞机。”
吃了晚饭之后我又问他:“你这样走开了,公司没事么?”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力?” 他微微拧着眉头安抚我,却是有着内蕴笃定的自信。
“好,好,二少爷,请问要带什么衣服?”我走进去给他收拾行装。
清晨我醒来得早,家卓一向浅眠,我轻微动静很快将他也吵醒。
“映映,”他模模糊糊唤我:“醒了?”
“我睡不着,”我亲他脸颊:“我下去,你再睡一会儿。”
很快家卓也穿着衬衣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
他对着手机:“嗯,什么事这么急?”
他简短吩咐:“我在家里,你直接上来。”
家卓挂了手机温柔唤我:“映映,上去换件衣服,苏见有急事过来。”
“嗯。”我点点头,朝上走。
我在梯间听到家卓打开大门,对着门外的人说话:“刚下飞机怎么不回去休息?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然后是苏见的声音:“嗯,抱歉,吵到你了?”
“没事——”家卓声音淡淡的:“进来再说。”
我在卧室呆了一会,检查了一遍行李,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出发了,便走下去。
刚一走到梯口,就听到苏见声音:“家卓!”
苏见面容有些激动,着急地说:“真的就这样?”
家卓神情平静如常,沉稳的声音:“先放着,待我回来再说。”
苏见声音有些急:“时机很难说的,现在不处理——”
家卓说:“现在未必是恰当时候,先等等。”
“你要忍到何时?这样的好牌都不发,大少一日一日更逼人太甚,你还想怎样?”苏见激烈的语气慢慢转成了迷茫:“你再这样下去这几年不是白费?这么辛苦捱着这几年,领导行政还要带着几个资管部门,为了顾全客户,事必躬亲的做得那么辛苦,家卓,你知道我们对你的期待,而我一直也以为你也认为自己能有更大成就。”
“苏见,你冷静一点,”家卓镇定地说:“我没有说要收手。”
苏见望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现在局势未明朗,”家卓说:“苏见,你明白我,不到万不得已,我始终维护家人。”
苏见点点头:“好,可是你一定要在这时候走开?”
“我答应了映映——”家卓话锋一转:“我走开,不用我交代,你们应注意到平时的——”
“这个你放心。” 苏见坚持还想说:“可是——”
“苏见。”家卓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脸色沉了下来。
苏见觎他神色,张了张口,还是噤了声。
“这一趟辛苦你,先回去休息,你跟朱碧婵说一声,可以过几天再销假回去上班。”家卓温和地说。
苏见倒不惧他:“你走开了,我们怎么敢松懈。”
“好了,”家卓拍拍他肩头:“多得有你们。”
苏见点点头,告辞离去。
家卓回头来望我:“收拾好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我有些担忧地问。
家卓脸上一点异常表情也无,仍是一派的从容文雅,他泰然自若地答:“没事,我们按时走。”
我们自然没有去观光圣教徒会,后来决定去的也并没什么新奇之处,家卓在美国读书时,在三藩市的Noe Valley购入一栋房子,环境非常清静幽雅。
家卓提议带我去住一周。
我也很乐意,他平常已经够累,难得休假,只盼望他能好好歇一歇。
下了飞机司机开着车过来,行驶在异国的街道上,远处房子在山坡中的起落中犹如一个个形状分明色彩鲜艳的格子,明媚风光顿时冲去了长途飞行疲累。
“你在这边住,去上课不是很远么?”我有些不解地问家卓。
他大学时念GSB,离三藩市有三十英里。
“嗯,”家卓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休息,只轻缓答:“开车过去也不远。”
“旧金山华人多,中餐馆也多一点,可是还是至为想念国内的食物。”
我握住他的手,心底有些温柔的疼痛。
可以想象他忍受着丧亲的苦痛独自在异乡求学的艰难,即使物质富足,可是那种心底的孤寂和凄凉,却是再多是金钱也无法排解的。
汽车在兰达街一百四十号斜坡深处停下来时,那所房子我一见就异常喜欢。
是一幢很普通的平房,可是胜在独门独户,屋后有一个小小的精致庭院,碧绿草坪,两侧的灌木丛将整栋房屋都隐遮了起来,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清静之感。
抵达的第一天,窗帘垂下掩盖了窗外绿树婆娑,我睡得分外的沉。
一觉醒来,竟已是次日中午。
我一醒来找家卓。
家卓含着笑走进来:“起来了,我们得出去买点东西,这里空置太久,什么都没有。”
我朦胧睁开眼看见房间里站着的他,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们驱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生鲜的肉,蔬菜和水果,鳕鱼子面包,西班牙火腿,奶酪和坚果。
我每天起来给他做食物,对着菜谱研究汤式,在睡醒午后做水果沙律。
每天相拥而眠,醒来亲吻,对着庭院喝咖啡,家卓喜欢坐在沙发上看书,有时看得困了就缓缓睡过去,我从房间里出来给他搭一张薄毯。
时光那么安静。
早上天气凉爽舒适,我穿牛仔裤布衬衣,挽起袖子在花园里修剪树枝。
家卓只在廊下安乐椅上懒懒地躺着望我。
我们不看电视,晚上昏暗的灯光并肩坐着看电影,我有时看得感动忍不住泛起泪光,家卓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笑着抱我在怀中。
他偶尔用网路跟国内联络,但都是言简意赅交待几句,不再似在国内为公事所绊,家卓睡得充足,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傍晚我们沿着斜坡散步,他偶尔放松下来,平日身上那种深沉莫测的气质在清凉的晚风中消失殆尽,浑身散发着一种干净的朝气。
我看他如此,怎知有一日我们坐在路边的露天咖啡馆,他忽然看着我感慨:“年轻人真是干净得纯粹。”
我听到,抬眸往他:“怎么,你又不老。”
“老了。”他低叹一声。
他拉过我的手,看着我露在阳光下的手腕上一段肌肤,彷佛吸收了光芒,莹莹透亮,家卓手指轻轻地覆在上面抚摸而过,彷佛掠过稀世珍贵瓷器。
我侧目望他,茶灰细条纹衬衣,清贵眉目,脸庞白皙如玉。
他是全天下唯一令我心折的男子。
我只微笑着低下头去。
心里每一个缝隙都被暖暖的幸福填满,沉甸甸的充实安稳之感。
生命以一种富足安盛的姿态,缓慢拔节,清风雨霖,完满流转。
我们彷佛隐居在世外桃源一般,时光在此停顿。
夜里家卓电话响,他起身走去外面去。
我迷糊着躺在床上,好一会外面低低的说话声静止了,都未见他进来。
我走出去,看到浓深夜色中,檐下的安乐椅上躺着一个人,安静的,寂寞的背影。
我轻轻走过去,从后背摸摸他脸颊:“怎么了?”
家卓慢慢回头,将脸倚在我手掌中,轻轻摩挲,脸上有些迷茫的脆弱。
无眠的夜晚,我们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打开落地窗,对着一庭树影憧憧,喝一点点酒。
“映映,”家卓忽然开口说话,声音低微,轻飘忽在夜色中:“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劳通了……”
“如果我不再倚靠劳家出来自食其力,经济没有现在那么宽裕,你会不会介意?”
我心底隐隐惊跳,我知道他不会这么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人。
“家卓,怎么了?”我压抑着不安,柔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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