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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劳家卓

_10 乔维安(当代)
“映映,回答我,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办?”他坚持着问。
我想不透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一时沉默了几秒。
他望着我神情,眉宇之间慢慢浮起一层萧索的薄凉。
“二少爷,”我回过神来,眼波投过去斜睨他,懒懒散散地开口:“我没有开百万名车,也没有设计师手工定做的西服衬衣,日费万钱尤无下箸处的也不是我。”
家卓原本有些消沉的脸色缓缓舒展,他凑过来眯着眼微微笑问:“嗯,这么听起来是我铺张奢侈得过分?”
眼光之中有种不动声色的危险锋芒。
我急忙狗腿地道“没有没有,副总裁位高权重繁忙劳碌,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他低着头喝了一口酒,没有理会我的胡诌,只望着夜色有些出神。
“家卓,”我说:“我不干预你任何决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家卓沉默地握着我手。
我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说:“做得这么辛苦又不开心,何不干脆移权让予大哥?”
“我若是直接放手,劳通只怕……”他顿了顿,然后握握我的手简单地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
那时我以为,我们同进同退,即使是只能共喝一碗热汤,也足以抵挡世间万种寒凉。
后来才知,原来竟是我太天真。
在屋子里慵懒住了几天,天气晴好得让人不忍浪费,我们换了衣服出去,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金发的忧郁男子在台阶上独自抽烟,远处的小广场上街头艺人的表演赢来阵阵口哨和掌声,夜晚他开车带我去城中的吃饭,我们找间小酒,爵士蓝调音乐风情荡漾,我们只温柔地拥舞。
一日下午天气阴沉,我不知为何有些失眠,闲窝在客厅沙发里打盹,听到房间里家卓的电话响起,家卓走过去接起,才说了一句,他声调顿时一沉:“几时的事?”
又接着问:“现在怎么样?”
我从困倦中清醒过来,扭头看到他握着电话在房间中来回走动,蹙着眉神情不好。
家卓挂了电话,又打了几通,断断续续地讲了许久,才走回起居室。
“怎么了?”我已经坐了起来,望着他问。
“映映,我们要回去了,爷爷突发高血压昏迷。”
我手一震,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按住我:“不要急,刚刚已经抢救过来了。”
“我已吩咐秘书定机票,”他还是沉稳的:“我们收拾一下,赶最快一班飞机回去。”m
正文 (二二)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10 本章字数:10464
(m) 外面开始下雨,已经是深秋初冬的时节,冷雨一落骤时寒冷许多。m
司机过来载我们去机场,我穿着毛线外套仍瑟瑟发寒,家卓握住我手心:“不要担心,没什么事。”
深夜机场,旅客都是一脸倦容,我们坐在候机厅,家卓和国内联系,询问了爷爷病情,刚转头和我说了两句,又有电话进来。
他接起:“碧禅,是我。”
朱碧婵不知在那端说了什么,家卓眸中怒气一现即隐:“人事调动令谁签的?”
“找的什么借口?”他压抑着问。
“除了彼德,还有谁降级?”
“先执行,我回去再说。”
“嗯,你让苏见过来,我下飞机再联络。”
他皱着眉头收了线,抬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转头看到我在身边望他,随即微微笑笑。
我摸摸他手,他身体的温度很低。
我有些担心:“家卓,冷不冷?”
他指指身上外套:“够暖了。”
他打开手提电脑,温柔地说:“映映,抱歉,我得忙一会。”
我点点头:“嗯。”
他笑笑,随即专注看屏幕,他打开网站,LTB熟悉的菱形标志弹出,我瞥了一眼,邮箱里整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商务讯息。
直到登机前他才关掉电脑,长途飞行中我睡过去,醒来时,身上盖着毯子,家卓一动不动地对着窗外发呆。
我握住他手:“睡一会。”
他笑容轻带倦意,轻声安抚我:“睡不着,没事,你睡。”
途中我们在首尔转机,我因为奔波和晕机,有些轻微反胃,去了洗手间一趟,吐得泪水都呛了出来。
家卓办好手续回来,看到我瘫坐在候机厅椅子上,他掏出手帕将我脸上的冷水擦拭干净,伸手托住我的脸,让我靠在他的身上。
混混沌沌中听到他有些心疼的声音:“映映,要不要紧?”
我摇摇头,将身体蜷缩在他怀中,身后是巨大停机坪回旋着冷风,身边是陌生的国度和陌生的语言,我们两个紧紧依偎,真的是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下了飞机,苏见等在出口处,我们脚步匆忙,苏见只来得及寒暄几句,便迅速将行李塞进尾箱,汽车往医院疾驰而去。
我们到达医院,从车库按电梯直上五,一出电梯郭叔就迎了上来:“二少爷,映映小姐,可算回到了。”
家卓边往里走边问:“爷爷怎么样?”
郭叔道:“老爷子还在加护病房观察。”
说话间郭叔在门前停了下来,这应该是医院的一间宽大会客厅,郭叔推开了门,瞬时一屋子目光刷刷转过来。
我看了一眼,老太太坐在沙发中间,家骏站在窗前,坐中还有家骏父母,以及数位劳家叔伯和公司高层领导。
家卓走上前:“奶奶,我们回来了。”
我跟着上前,随着同各位长辈打了声招呼。m
老太太开口:“医生说老爷子病情稳定,应该很快会醒来。辛苦大家了,一切事宜等老爷子醒来再说,各位先回去。”
于是家族里疏远一些的亲属和公司下属告辞离开,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寥寥数人。
家骏这时转过头,玩味的目光轻挑过来,看了看家卓。
老太太朝我招招手:“映映,过来坐,搭飞机累了。”
家卓说:“我们先去看看爷爷。”
“嗯。”我点点头,对着奶奶:“爷爷好不好?”
家骏母亲看着我们,保养得宜的脸上浮出一层粉白的笑,她说:“坐坐先罢,老爷子还没醒呢,不急着展孝心,急什么——老爷子都这样了,都还忙着度假呢。”
她的话彷佛一根刺刺入心底,我觉得一阵不舒服,身旁的家卓只沉默着,他拉着我转身朝病房走去。
一家人心神不宁地等了一天一夜,老爷子在次日下午醒来了过来。
众人慌忙抢前上去看望,护士在门口礼貌出声制止:“病人刚醒来,不允许太多人探望。”
家骏扶着老太太:“奶奶,我陪你进去。”
老太太点点头,在护士和医生的陪同下,走进消毒室。
在外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老太太走出来,面上一直强撑着的威仪此刻显出了疲态,她侧过脸悄悄抬手抹了抹眼角。我觉得有些不舍,忍不住走上前轻唤:“奶奶……”
老太太欣慰地扶住我的手。
我搀着她,怎么样也是七十多的人了,即使精神矍铄,平常倒好,突遭变故,就显出了苍老之态。
“奶奶,这里有我们呢,你先回去休息。”我说。
老太太点点头:“好的,你们两兄弟仔细些。”
本市权威心脑血管专家和特护二十四小时的轮流照看,老爷子病情逐步趋于稳定,到醒来第四日,拔去胃管能进些流食,精神也好了许多。
医院终于允许家属进入探视,家骏母亲拉着家骏站在床头,语气是天大的担心和喜悦:“爸爸,真是老天保佑,可教我们担心死了。”
老爷子刚刚做完检查有些虚弱,一时说不出话,只皱了皱眉。
老太太走上前:“还有哪里不适?”
家骏母亲又接着道:“让医生再过来看看。”
护士过来提醒,病人刚醒来,不宜探视太久。
家骏母亲又忙着道:“是是是,让爸爸好好休息,都出去,”
老太太俯身:“我让小郭回去吩咐厨房给你炖点汤。”
家骏父子站在病床前,跟着小心问候了几句,也起身离开病房。
我和家卓被阻隔在外,正要随着众人往外走,忽然听到老爷子沙哑的声音:“老二,你留下。”
前面一行人走动的脚步一僵,家骏的母亲更是直接回头,如临大敌地望着老爷子,脱口一句:“爸爸!”
老爷子又说了一遍:“老二留下,其他人先回去,我没什么事。”
家骏母亲脚步在病房门前停住,她丈夫拉了一把,她方不痛不快地走了出去。m
家卓在病床边坐了下来,眼睫低垂,轻声叫了句:“爷爷?”
“劳通股价怎样了?”老爷子开口问。
家卓一怔,迟疑了一下说:“爷爷,你刚刚醒来……”
“老二。”老爷子出声。
家卓望了望他:“美股昨日收盘跌了近三成,今日开盘略有涨势。”
“爷爷你身体硬朗,且安心休息,”家卓说:“昨日公关部已知会传媒你身体康复消息,不过是一个小波动,局势正在好转。”
“嗯,”老爷子点点头:“这几天见过汪部长?”
“还没来得及拜访,”家卓温和地说:“只是情况急,冒昧和他通过几次电话。”
老爷子望着他,锐利的目光带了些许温情,忽然开口说:“你今年多大?”
“二八?嗯,是二十八,”老爷子自问自答,神色中有些回味的怅惘:“我二十八岁,才不过是劳通一个部门主管,你却已做到了行政副总,还做得这般出色。”
“我们老一辈的思想老套了,如今时代不同了,劳通要继续做大做好,还得靠你们这一代,家卓——”老爷子缓缓开口:“劳通在你手中……”
砰地一声,病房的门骤然被推开。
“老爷子!”家骏母亲激动地喊:“你要把家业给他?!”
一群人重新涌入病房。
宽大的高级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家卓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家骏母亲口不择言地道:“老爷子,你莫非病糊涂了不成?”
老爷子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怒意。
那妇人平日优雅脸庞因为情绪波动显出扭曲的皱纹:“家骏是你长孙啊,这么些年又孝顺又能干的,曾孙都生出来给你抱了,你怎么这么偏心!老二算个什么东西!”
“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老爷子怒目一瞪,气势迫人:“老二怎么了?老二也是我劳家子孙!只要有才能继我劳家家业,老二来做又怎么了?”
家骏母亲脸色一变,声音蓦地拔高,尖锐得如同一地破碎玻璃:“爸爸,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要给他?给这个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孽子?!”
家骏听闻,连忙出声阻止:“妈妈!”
然而已迟——
诺大的房间中瞬间沉默如死。
家卓身体微不可察地轻微一晃,旋即站定,脸色惨变,煞白如雪。
家骏望了望周围,咬着牙呵斥:“妈妈,你少说两句!”
我彷佛完全没有听懂他们的话,头脑中一直嗡嗡作响,只怔怔站着。
一片难堪的沉默之中,老太太有些苍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带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佩玲,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我劳家长媳,家卓是你小辈,你不关心爱护且算,还红口白牙的胡言乱语,英杰泉下有知,只怕是不知道多么伤心你这么说他留下的独子。”
家骏母亲脸上青一片红一片。
老爷子阴冷冷一句:“我都还没死呢,就忙着争家产?”
“好了,”老太太挥手:“都回去。”
家骏率先推开门,不管身后,大步往外走去。
我走到家卓身边,他身体僵硬,紧紧抿着唇,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家卓……”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转过身拖住我手臂,冷漠地说:“走。”
我被他拽着走出了门口,有些犹豫回头望着奶奶:“家卓,可是……”
我有些迟疑地在医院走廊上停住了脚步。
他脚步不停拖着我往前走,我脚步拖拉,他略微用力,我却不动。
家卓回头,额角隐隐跳动,强忍着怒气冷冷喝我:“江意映!”
我心头血管突突地跳动,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看我的眼中,全是嫌恶。
家卓大步走出医院,按着手上的钥匙,滴地一声,汽车的灯光在远处亮起。
他走向车子,一把拉开车门,我爬上车还未坐定,他便迅速发动,引擎在底下低微轰鸣,转出医院大门,他踩着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轰地一声在宽阔马上飞速驶过。
他手指紧紧捏住方向盘,一言不发,全身蹦得很紧,眉心是深深的褶皱,不知是忍受着怒气还是疼痛。
等到推开大门时,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骇人的惨白。
他穿过客厅直接走向梯,脚步很快,身形却不稳,刚刚抬脚上了一步梯,就猛然撑住了梯扶手一阵猛烈咳嗽,脚下却丝毫不停,咬着牙踉踉跄跄地上了。
我跟在他身后关好门,脱下外套又迅速洗干净了手,飞快跑上。
房间内黑暗一片,家卓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我走去坐下来低唤:“家卓……”
他没有应我。
我陪着他坐了一会,家卓倚在沙发上,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一种青色。
“家卓,”我忍不住出言:“是不是不舒服,去躺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听到我说话,他身体轻微一震,忽然抬头望我,阴郁之中闪着一丝颓败的光芒。
“你不问吗?”他忽然开口,幽冷的声音在黑暗之中,轻微擦破空气,带来一种诡异的冷酷。
我有些犹豫地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你不想听听我是如何杀死自己父亲的?”他露出一丝冷泠泠笑容。
我只觉牙齿在微微颤抖,如果说刚刚我在病房中听到的只是幻觉,这次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家卓,不……”我无力地出声,却不知自己在否认什么,我根本一无所知。
他眉心之中的颓败更盛,声音却是冷硬如铁:“我气得他心脏病发作,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痛苦挣扎也不呼救。”
他神色冷漠得彷佛事不关己:“然后他就死在了我面前。”
家卓扶着沙发扶手,似乎再也无法忍受情绪的震荡,他勉力站起想要离开,只是完全站不稳,强硬撑起身子走了两步,忽然眉头一皱,他抬手仓促地揪住前胸,双膝一软狠狠摔倒在地板上。
我一个人还有半个人在怔仲之中,匆忙伸出手却来不及扶住他,慌慌张张跳下来抱住他:“家卓,家卓,你怎么样?”
家卓手握成拳下意识地按在胸口,下一秒却强迫自己收了回来,他将头紧紧抵在沙发边缘,无力地跪在地板上,呼吸紊乱成一片喘息。
我慌得方寸大失:“家卓,我请医生过来好不好?”
他说不出话,只死死捏着我的手腕阻止我的动作。
我从身后试图抱起他,已经带了哭腔:“你去床上歇一会……”
家卓挣开我的手,撑起身子靠在沙发上,侧着脸背对着我。
我又惊又怕浑身发抖,只死死地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坐好一会,他缓过一口气来,面白唇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卧室。
深夜,我坐在沙发上,落地灯从房间里门缝中透出一缕暗淡的光线。
睡房内一片寂静,家卓想必已经睡着。
我弯曲起膝盖将自己紧紧抱着,心头一阵阵恐慌袭来,他究竟是有多少面,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熟悉的那个家卓,沉稳温雅的家卓,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的家卓。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家卓,他浑身散发着的戾气,是彷佛要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恨意。
我眼泪流下来,却不敢哭出声,抽出纸巾捂住口鼻,哽噎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一直滚落下来。
坐了不知多久,我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实在太累,感觉到冷却不愿醒来,只迷糊着在沙发上辗转,睡到半夜感觉到熟悉的手臂将我围绕著,然后是轻柔动作将我抱起,胸膛的温度有些凉,却是我无比眷恋的气息,我安心地闭眼蹭了蹭。
家卓将我放到了床上,我终于惊醒过来。
我爬起来,他坐在床边,脸色还是不好。
我忽然之间有点怕他,看着他没有出声。
“映映,是我情绪不好,迁怒你。”他低微嗓音带着歉意。
那种不安的恐慌再次贯穿我身体,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俯过身从床头柜盒子里抽出纸巾,想要擦我的眼泪。
不知为何我泪水完全止不住,将头埋在双膝中狼狈痛哭,身体哆嗦着发出呜咽声。
家卓慌了,勉力撑起身子过来抱着我:“映映,映映,别哭,对不起……”
他细致轻柔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温柔安慰:“映映,别哭了……”
我抽噎着慢慢平静了下来。
家卓终于停止,抱着我轻轻伏在我肩上。
我听到他空浅的咳嗽声。
他双肩在我身上微微颤抖,让人心疼不已的断断续续地低咳。
我将他扶着在床上躺好,彻夜无法安眠折腾下来,他精神明显不支,却坚持将我抱在怀中:“映映,你睡一会。”
我眼前一片朦胧,只顺着他意思点点头。
我贴近他的胸膛,闭着眼听他有些微弱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睡了过去。m
正文 (二三)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10 本章字数:11039
(m) 金鳛花园中央的劳家大宅,树荫下撑开阳伞,初冬暖阳照射在修剪得精致整齐的草坪上。m
我对着保姆的怀中的小宝宝挤眉弄眼,逗着他:“小哈,小哈……”
小哈穿着浅蓝的婴儿装,咯咯笑着伸出来小指头摸我眉头。
我乐得一直亲他。
绮璇笑着看我:“映映,受不了了,送给你和家卓养好不好?”
我撅起嘴巴亲他的粉嫩脸颊:“你舍得?”
绮璇说:“半夜哭闹起来,简直是魔王转世。”
我笑:“大一点就好了。”
这段日子老爷子病倒,一家人都忙,大宅冷清许多,绮璇要留家照顾小哈,因此经常邀我来做伴。
我看看时间,起身说:“绮璇,我得走了,家卓准备下班了。”
“嗯,你是回家还是去医院那边?”
“要陪家卓过去看一下爷爷。”
绮璇抱起宝宝:“小哈,跟小婶婶说再见。”
司机开了车出来,下来打开车门,绮璇陪着我走过来:“映映,你多过来玩,呆在家里快闷死我了。”
我和她并肩走着,笑着答:“好。”
绮璇身上香水气息混着淡淡奶香,生产后她身段略略丰腴了一些,依然是美丽的女子。
我上了车,朝绮璇笑着挥挥手,朝医院开去。
上车后我打电话给家卓,他很快接起:“映映。”
“下班了吗?”
“嗯,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你过来吗?”
“我现在过去,一会见。”
“嗯。”他温润嗓音带着淡淡疲倦,收了线。
这几日家卓公司医院两头来回跑,所幸老爷子恢复情况还算理想,家卓私下咨询过主治医师,医生并无隐瞒,毕竟是老了,身体的很多器官功能已经退化,老爷子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老爷子醒来后,曾召来律师谈论遗嘱的问题,老爷子又分别秘会过公司几位元老和几位分行高管听取过意见,劳通改朝换代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家骏那边得到的消息想必不会比家卓少。
我走出电梯,高级病房区无比宽敞,偶有一两个医护人员安静走过。
门半掩着,我走过去,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家卓和家骏站在他跟前,有隐约交谈声传来。
我看见他们在谈正事,停住了脚步站到一旁。
老爷子刚好在说话,有些沙哑声音:“我老了,我跟你奶奶身下就你们两个孙,劳通无论谁做,都必须得好好继承劳家的家业。”
“本来你们两兄弟分开管理不同区域,都做得很出色,但劳通始终要一个人来掌舵,这样拖下去不利于集团内部安定,我也不想被人骂老糊涂偏袒谁,最近银江总理给我打过电话,他们公司的上市审批已经通过了,预计明年在港上市,要找一间合作的金融机构,过段时间他们戴总会亲自来考察,银江无论是融资和发展潜力也不用我说了,你们谁谈得下来这个案子,就凭本事坐上总部三十八的办公室。”
家骏飞快看了一眼家卓。
家卓只静静站着,神色平静地略微垂眸。
老爷子瞥了跟前的两人一眼,严肃的脸庞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感慨:“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舒服的。m”
家骏拍了拍家卓肩膀:“爷爷,姜还是老的辣,有您在,我们就只能全力以赴了。”
老爷子点头:“行了,做什么事都记得别丢劳家家门的脸。”
家卓走出来,见到我,他说:“映映,进去跟爷爷打个招呼,我们回家。”
同老爷子告辞出来,我们走出医院,他的司机在外面等。
“你没有开车?”我问。
“嗯,”家卓点点头:“这两天有点累。”
“晚上要吃什么?”家卓坐在后座,握着我的手问。
司机将车泊在皇都酒店前,我们搭电梯直达十,这是一间私人会所餐厅,靠窗的安静雅座可俯瞰整座城市璀璨灯火。
侍应生带着十足笑意迎上来:“晚上好,江小姐,劳先生,好一阵子没见您两位。”
侍应生半侧身引座,替女士拉开椅子,然后递上餐牌,动作恭敬得一丝不苟:“两位要吃点什么?”
我们点了圆贝,蒜香骨,蟹肉芥兰和鱼汤,家卓又替我点了一份香橙苏芙喱。
菜开始上时,服务生轻敲门:“劳先生,您上次存放着的那支82年的拉图醒得刚好,今晚要不要给您取来?”
家卓望着我,略略征询的意思。
我轻声道:“昨晚上不是还有些咳嗽吗,不要喝酒了。”
家卓颔首示意,服务生点点头鞠躬退了下去。
菜色很精致可口,家卓吃得不多,神色有些疲倦。
我知道他忙,可是这两日他却尽量抽出时间陪我,也许那晚我在他面前崩溃大哭吓到了他,他虽然不说,还是不免带了淡淡愧疚地宠溺着我。
我吃到一半,还是忍不住问:“家卓,你跟大哥这样,胜算大不大?”
他一愣,随即了然地说:“你听到了?”
“嗯。”我点点头。
“映映,我不知结果如何,”家卓说:“不要因为我有情绪负担,我尽力做到最好。”
我望着他,轻轻地说:“我很希望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家卓神色微微动容,眸中浮现些许暖意,伸手替我拿起小汤匙:“现在替我好好把这份甜点吃掉。”
这么久以来,我见到的他遇事素来从容镇定,游刃有余,彷佛天大的事情也并不萦挂在心,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他,胜败又有何干系,我想了想,渐渐放下心来。
我低下头来,勺了一口点心,入口滑腻香软。
家卓喝汤,碗碟碰撞传来细细的清脆声响,我们静谧安好。
养和医院住院部大。
我望着不远处空地,各式名贵车子停满了一坪。
今日老爷子出院,惊动朝野,前来迎驾的除了家里亲属,还有数十位公司高层。
我等在一的走廊下,脚尖在大理石的地板轻踩,不停地绕圈子。
待了一会,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卡宴驶进,直接泊在前空地,家卓从车上下来,穿过大前的道路,冷风吹起他的黑色大衣。
他今日有商务谈判,穿得正式,白衬衣黑西装,荧蓝丝领带,眉宇之间微带倦容。m
他越走越近,我心底却忽然一阵惶然,有一瞬间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家卓走过来握住我手,温润嗓音:“映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大,进入电梯,直到停在五,他放开我的手。
迎面已经是公司职员走来,神色恭谨:“副总。”
家卓矜持点点头,身畔下属有事跟他汇报,他微微倾身专注听着,不时简短地回复。
我只安静地跟在一行人身后。
穿过走廊,家卓放慢脚步,家里的司机从会客室走出来:“二少爷。”
有人替他推开门,家卓在门前站住了,然后回头找我。
我走上他身前,他略微扶了一下我的手,让我先走进了房间中。
家骏和绮璇坐在沙发里,家卓点点头:“爷爷呢?”
绮璇轻声答:“病房里,医生还在里面。”
我看了一眼,问道:“绮璇,奶奶没来?”
绮璇答:“嗯,在家里等着。”
郭叔在一旁道:“二少爷,先坐坐,还得等一会呢。”
家骏走开外面去吸烟。
家卓坐了一会儿,电话响起,他出去外面接电话。
我和绮璇坐在里边,好一会儿,仍未见有人进来,我便出去找家卓。
穿过病房外的宽敞走廊,露天阳台外,风呼呼地灌进来。
我忽然听到家骏低低的笑声:“脸色不太好啊,保重身体要紧,不用这么辛苦。”
我皱皱眉正退了几步,正要走开。
“大哥言重了,”忽然听到一个人回答:“既然大哥胜券在握,我不如静待佳音。”
我脚步定住了
家骏哈哈一笑:“老二,今时今日谁要是再敢对你掉一分的轻心,那就是傻的。”
“那是我的荣幸,”家卓话锋一转,直接问:“张彼德调去深圳分行,是你的意思?”
家骏望着家卓,嘴角挑出一个挑衅笑容:“怎么了,我还不能调动一个区区行政助理么?”
家卓已经毫不客气,冷冷地道:“大哥,你要怎么样随便你,但我警告你,别动我的人。”
家骏丝毫不掩气焰嚣张:“张彼德是劳通职员,不是你私人员工,你还真以为劳通是你的不成,你不想想在整个劳通总部董事层,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支持?”
家卓早已看见了我,他不再理会家骏,转身拉着我想要走开。
“还真是恩爱啊——”我们身后传来家骏的声音,夹着一丝奢靡隐秘的嘲笑:“只是不知道风流品性会不会遗传呢?”
“劳家骏!”家卓转过身,皱着眉压抑着怒意沉沉。
家骏靠在墙上闲闲地道:“怎么?这么担心我天真无邪的弟妹听到?”
家卓脸上淡漠笑容,浮起不动声色的讥讽:“大哥这么爱谈私事?不如我们来谈谈你这段日子在澳门做的好事?”
家骏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家卓迎上一步,回敬他十足十的轻慢之意,低幽嗓音带着杀意:“我手上刚好有一份精彩纷呈的调查报告想跟大哥分享一下。”
家骏面色变了几变,勉强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胡扯!”
“是吗?”家卓嘲讽笑笑:“明日我让秘书影印一份送去办公室给你过目。”
家骏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忽然间大踏几步,让人猝不及防地一把揪起家卓衣服,重重地将他摁倒在了墙壁上。
我惊呼一声:“家卓——”
家卓嘴角仍是淡淡的笑容:“大哥,别忘了,外面隔间就是一屋子公司高管,你确定要演一出好戏给庆祝老爷子出院?”
家骏双目暴射出熊熊怒火,一拳朝着家卓挥了过去。
家卓敏捷地侧身闪过。
我不敢喊叫唯恐惊动外面的人,只心惊胆战地看着家卓在下一秒伸出胳膊格挡开家骏拳头,似笑非笑着轻道:“大哥,冷静一点。”
家骏愤怒地按住他肩膀,低声咆哮:“老二,你他妈小心点。”
绮璇从走廊转角跑出来,看到他们,尖叫一声:“家骏,你们在干什么?”
家骏陡然松手放开了他。
下一刻,从走廊走过来数人,目光纷纷投射在两人身上,脸上表情各异。
家卓一边整衣一边望着诸人笑笑,依旧是风雅容仪,脸上笑容的陌生得连我都心惊:“没有事,大哥和我开个玩笑。”
家骏挽住绮璇,脸色铁青地走了过去。
我们走回会客室,老爷子已收拾妥当,病后不宜走动,家骏推着轮椅,医生陪着他走到电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送着他走了出去。
待老爷子上了车,家卓问我:“映映,我下午还有事,司机送你好不好?”
我点点头:“嗯,你忙。”
家卓轻握我的手,等司机开车过来,他将我送上了车,才返身朝自己车子走去。
我看着家卓的车率先驶出大门,转上了大道,才对前面的司机道:“徐哥,请等一等。”
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
我从车窗里看了一会,方推门下车走向了路边,开口唤:“绮璇!”
绮璇正拉开车门,回头见是我,露出灿烂笑容:“映映!”
我走过去:“绮璇,下午有没有事?”
“没有,家骏有应酬,”绮璇笑着望我,开口说:“来来来,我们去喝茶。”
我合意地笑笑:“搭你车好不好?”
绮璇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热情地道:“快上来。”
我转身朝徐哥说了一声,绕到一边坐上了绮璇的车。
她将车开到君悦华庭,本城的许多贵妇都钟爱这家的下午茶。
我们落座,绮璇熟络地应付了侍应生,我倚在上柔软沙发上,露天的玻璃屋顶洒下点点阳光,有一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绮璇坐在我身旁,眼光朝我示意一边,对着我耳朵悄声道:“映映,那边。”
我侧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张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年轻美艳脸孔,那位女明星身畔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
“陪的是新城国际的总制片人,”绮璇笑着轻声道:“有一阵没见到她了,听说要出演岁末大片,原来是这样。”
我低声道:“终归不容易。”
这时服务生送饮料上来,绮璇适当转移了话题:“映映,我们试下新出的戚风蛋糕,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我们喝茶,闲聊了一会,绮璇笑笑:“映映,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看来她也不是糊涂的女子。
“嗯,”我索性直接开口问:“刚刚他们兄弟俩怎么了?”
绮璇倒不忧虑,依然含笑:“我也不清楚,应该没有什么事。”
她语气轻快:“家骏脾气急躁得很,家卓性子闷,有时是惹得他这样,过了就好了。”
“嗯,那就好。”我点点头,她倒是乐观。
我喝茶,状似无意地问起:“绮璇,家卓的父亲,是怎么一回事?”
她侧着头,托腮有些沉思:“老一辈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你知道,奶奶动不动就来家门规矩,我听得……”
我不禁笑了起来。
绮璇娓娓述来:“我记得那时我与家骏订婚不久,比较经常过来大宅,有一次家卓不知为何同老爷子吵架,其间似乎提到他父亲,惹得老爷子勃然大怒,痛骂他不孝子。”
“家卓那时脾气可真是硬,年轻气盛,一直顶嘴。”
“老爷子拿来家里尺杖,把他打了一顿,扬言要将他赶出家门。”
“家卓倔犟得死都不肯认错,带着一身的伤走了。”
“他们两兄弟读书时为了方便都在大学附近买了公寓,家卓离开大宅后回公寓住,奶奶不放心,让郭叔跟着过去,郭叔回来说看到他如常去上课,一家人才放心下来。”
“老爷子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他没事,更加放了狠话,命令谁也不准去管他。谁知道将近半个月过去未见他身影。”
“我觉得有些不妥,就去央求奶奶,老太太也不放心,我一说她就直接召来郭叔去了他公寓——家卓那时,真是——人躺在床上已经不行了,他根本完全不管自己身体,身上的伤一直未痊愈,止痛药大把大把地吃。”
“那一次送到医院去,他心悸一直很严重,胃也不好,各种病一起来,人消瘦得脱了形,在医院养了大半年身体都没恢复。”
“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将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顿。”
“就是那段时间,他性格变得很孤僻。”
我鼻头酸楚,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没想到绮璇这么慷慨讲述旧时事,一时回神不过这样灰色往事。
绮璇握住我的手:“我只知道他父母亲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你也看到了,家骏有父母出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难得她这么中肯。
“映映,还好有你,”绮璇笑着:“你嫁进来后奶奶不知多满意。”
她朝我眨眨眼:“有你在,她也不会整天盯着我了。”
我心底有些感动:“绮璇,是我要多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
“好了,其实都过去了。” 绮璇说:“无论如何,家人都是最重要的。”
“他们男人的世界,”绮璇笑得甜蜜:“我们不用理会,映映,我上次在崇光看见一双靴子,你穿一定漂亮极了,来来来,我们一下去试试看。”
我明白她的信心,绮璇心无旁骛,她笃定老爷子会传权予家骏,是以如此轻松快活。m
正文 (二四)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11 本章字数:13785
(m) 深夜,白纱帘幕低垂,睁开眼入目有微微光线。m
我睡眼惺忪爬起来,走廊深处的会议室还亮着明亮灯光。
坐在客厅喝了一杯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我穿了外套走过去,房间的门半掩,桌面叠放着文件,几个人对着手边的电脑,都熬得双眼通红。
为了应对银江的上市案,公司里的几个助理轮流带着报告和方案过来,家卓已经连续几天都几乎熬到通宵。
我轻轻敲了敲门。
家卓按着桌子站起来:“映映,怎么醒了?”
“嗯,”我笑笑:“还不休息?”
他的助理小姜正在收拾文件:“正要结束了。”
苏见对着我微笑,对家卓说:“presentation我带回去修改,戴总后天的飞机,我已联络他的秘书。”
家卓颔首:“你先陪他吃个饭,让他给戴勤传个话。”
苏见点点头,几人告别离去。
家卓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们回房间去,他进去冲凉出来,我给他吹头发,还没干透,他倚在我肩上睡着了。
三天之后,银江公司一行人抵达,翌日开始会见本阜金融公司,家骏代表劳通亲自在皇都设宴接待,随后在劳通会议室做了融资和上市的方案陈述,戴勤步出劳通大时出来时,大方表示了对劳通的满意。三天后,戴勤本人接受了的家卓的约见。
家卓日日早出晚归,忙绿万分。
我取到设计师执照已经有一段时间,一天深夜,家卓回来时我跟他商量说我是否要出去找份事做。
他正坐在书房沙发上,他这段时间工作得晚,夜里喝掉大量的咖啡提神,有时累得就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过去,我晚上熬到深宵服侍他,早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
家卓柔声说:“映映,先等等,你如果做事早起上班太辛苦。”
他手抚摸我头发,爱怜地说:“连累你,等我忙过这一阵再说。”
我永远不会逆他的意,只顺从点点头。
我白天无事可做,陪着惠惠出去跑新闻,好在岁末娱乐圈热热闹闹,去了几个电影首映,看着形形□小大明星打扮得光鲜亮丽流转登台,这段时间萦绕在心中的担忧和愁绪被冲散了一些。
一日惠惠和我去电视台看一个新生代偶像歌手的演唱会宣传,我们持记者证洋洋得意地从大批歌迷丛中穿过,我乐得惬意地坐在台下看那个涂得面白唇红的有着精致脸孔的小男生大唱幼稚情歌。
忽然我大衣口袋中的电话响起。
我接起,说了几句,转头对正转着录音笔的惠惠低声说:“我有事要先走。”
我出去召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市区。
午后的咖啡座没什么人,绮璇站起来对我挥手:“映映,这边。”
我搁下手袋,点了一杯拿铁,才对着绮璇:“绮璇,么有空约我?”
绮璇淡淡笑笑:“奶奶和保姆在家,不用顾小哈。”
她穿一件雪白薄裘衣,淡淡的粉黛气色不错,但仔细看发现眼皮有些浮肿。
“嗯,”我点头:“我刚陪同学看演唱会,吵得要命。”
“真羡慕你,永远这么朝气蓬勃。”她搁下杯子望我。
我说:“哪里,下午好一点,早上困倦得要命。”
“怎么,睡不足吗?”
“家卓夜夜晚归,”我似真似假抱怨:“每夜空等他回来。”
绮璇没有似以往一样取笑我,只有些哀愁地望着我:“映映,听说家卓亦在极力争取银江的上市案。”
我有些斟酌:“他们的公事我不是很了解。”
绮璇低着头,好一会都未见抬起头来。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看到桌面上有点点水滴落下,她双肩开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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