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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带人生(繁体中文)

_12 亞歷山大·馬斯特(美)
史都華死前的那個下午,他在他妹妹家快樂地爲她的婚禮試穿襯衫,還跟他母親說他的生活終於比較「正常」了。
他的主要傷口在額頭的左側,也不吻合自殺的說法。這表示當火車撞上他時,他正從右邊走到左邊去,也就是說他正要回到他的公寓去。驗屍官對此爭議冷酷的貢獻是,他觀察到史都華死時並沒有「腦漿迸裂」。驗屍官看過火車自殺的案例,一般說來這些人都會「腦漿迸裂」。例如,有些人會跪到軌道當中,等著死亡沿鐵軌而來撞上他們。這些人就會「腦漿迸裂」。
茱蒂坐在驗屍官旁邊,聽他重複說著這番令人驚駭的話,卻沒有半點退縮。
史都華的母親是這個故事中的另一位英雄人物。經歷過種種的驚恐,茱蒂始終昂首挺胸,忠實且善盡保護,即使她爲此必須撕裂成對立的兩半,例如同時護衛並愛著她的長子和史都華——施暴者和受害者。在我看來,這解釋了爲何在訪問她時,當談話愈深入史都華的不幸,她的眼神就愈茫然。除了茫然,一個人要如何躲避三十年來找不到任何正當性和站不住腳的爭論?
史都華死時雙手舉到肩膀的高度,也引發了一些討論,這表示他想要將某物推開——也就是重達一百五十噸的火車。驗屍官似乎認爲,這可能是史都華被撞到時的姿勢,雖然他飛過半空又重重摔下,也沒有改變。
「他抬起手臂,像這樣?」驗屍官問道,舉起自己的手,前後推動,然後皺著眉抬起頭來。「也許是爲了保護自己嗎?」
「是的。」火車駕駛員同意道。他也舉起雙臂,只不過他的手是靜止不動的,而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回憶就在火車撞上史都華之前,史都華抬頭看,目光與他的接觸。陪審團的判決是開放的:既非自殺也非意外,而是難以理解。
雖說史都華的葬禮是在離劍橋十六公里外的米德斯登舉行的,許多遊民和吸毒者還是都來參加了,還有一些糊裡糊塗的人因爲搭錯了公車,散布在其他村落裡。
儀式結束後,有一群人聚集在墳墓旁。這不是乞丐的墳墓,而是一般人夢想要有的墳墓:在一棵板栗樹的樹枝下,四周種植紫杉,還有成群的白嘴鴨,在一座諾曼式的墓園裡。這座寧靜的墓園被古老的圍牆環繞,圍牆外是如波浪般起伏的的山丘和灌木林。史都華在世的最後三年,成爲一個相當受歡迎的人物——遊民們和吸毒者爲表達敬意,在他的棺材蓋上拋下他們說他在路上會需要的東西:一包捲菸紙和一包含有印度大麻的菸草。
本書的最後一幕一定得以史都華的這些好友作結。當我們其他的悼喪者都離開墓園之後,他們又在墓地旁停留許久。他們從附近的一所小學裡偷了一張長椅,把它拖到墳墓旁,然後開了一箱啤酒,舉行一場宴會。他們唱歌、跳舞、演說。其中一人脫掉運動衫,輪流傳遞;每一個與會者都在運動衫上寫下告別語後,再把衣服放到土丘上。還有一台破舊的手提音響,播放史都華最喜歡的七〇年代龐克音樂。
越過馬路,茱蒂在臥室裡就聽得到這場一直進行到深夜的原始歡慶會:一定吵得她數十戶的鄰居都睡不著覺。不過他們都認識史都華,也都知道他的成長過程。所以沒有人抱怨。
第二天早上,在教區牧師起床之前,她溜進墓園裡,清除掉墓地上的空罐子和針頭。
附記一 訃聞
史都華·蕭特,遊民社會運動者
亞歷山大·馬斯特
——刊於二〇〇二年八月十二日,《獨立報》,訃聞版
一九九八年,因搶劫入獄五年之後,史都華·蕭特的人生走到了谷底。他屬於「混亂」遊民——他們的世界一團混亂。因爲屢次被捕又遭收容所拒收,他被稱爲「刀手唐」,住在市中心立體停車場的地下四樓,也是劍橋市遊民最喜歡住的地方。
兩位優秀的援外社工人員,丹尼·海耶和琳達·班朵,發現了他,使他恢復神智——爲此他總是滿懷感激。他離開街頭,搬進公寓,被當地的機構視爲一個極成功的案例——的確,幾乎就像書中所描寫的人物一樣——他非常努力要理清他生活中的混亂。
他成爲第一個將大書帶進劍橋的人,而一九九九年當BBC台以他爲主題製作了一部紀錄短片時,他加入了社會運動的行列。這部名爲「私家調査」的影片抨擊警方禁止遊民進入市中心的計畫。
一九九九年,冬憩日間收容中心的負責人露絲·韋納和主任約翰·卜洛克,因爲他們照顧的某些人在該中心私下交易毒品而被捕入獄。在要求釋放他們的請願活動中,史都華成爲靈魂人物。
史都華爲這個多半是中產階級和學術圈人士且無所適從的運動,帶來了常識、街頭智慧、和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爲了組織遊行和守夜,他和警方談判,並安排最成功的請願活動——遊民在倫敦內政部外的人行道上露宿三天——最終使「劍橋二人」僅被關了六個月便獲得釋放。在這段期間,他說,「我結識我以前從未碰過的人」,使他變得「比較理性」。他說:「坦白說,我很驚訝。我以爲中產階級的人都有毛病,但他們卻是普通人。我有點震驚,說眞的。」
史都華·蕭特生於一九六八年,劍橋市邊緣一間寒酸的木屋裡。他父親是吉普賽人,母親是酒吧女侍。他小時候溫和且努力,但在受過家中一位友人騷擾之後,他要求住進兒童之家。那是他犯下的最大一個錯誤。他成爲柯茲·拉福瑞克的學生。被稱爲「虎克船長」的拉福瑞克,當時在劍橋郡的兒童之家工作,一九九六年時被判有期徒刑十八年。
蕭特的一生籠罩著暴力的陰影。他小時候在公共場合只要有機會就用頭撞桌子和牆壁,「只是要他們以爲我瘋了,那樣他們才不會找我的碴,不會再因爲我的肌肉萎縮症而欺負我。」他成年之後的人生多半在拘留所和監獄裡度過,在那裡他以自己不怕處罰而自豪。「身體上的痛苦就像是一種釋放。那使我忘掉我腦袋裡的想法。」
史都華·克萊夫·蕭特,社會運動者:一九六八年九月十九日生於劍橋(育有一子)。二〇〇二年七月六日死於劍橋郡水灘村。
附記二 一位教師的來信
《倒帶人生:一段迷亂、瘋狂的遊蕩歲月》出版幾個月之後,亞歷山大·馬斯特接到史都華·蕭特以前的一個老師瑪格莉特·蕭登的來信。
親愛的亞歷山大·馬斯特:
恭喜你出版了《倒帶人生:一段迷亂、瘋狂的遊蕩歲月》——一本令我深深感到困擾的書。我讀了關於該書的一篇書評,而當我看到附刊照片上的史都華時,我十分震驚。七〇年代末期,我在羅傑·艾斯肯學校任教時曾經教過他。我剛讀到書中描述他後來所過的生活和他的死,心裡非常難過。
我從沒忘記史都華。我立刻翻出了舊照片,找到他的兩張照片。
我很喜歡這個小男孩;為了某種原因,我一直很希望能拯救他,帶他回家——雖然我並不知道確實的情形。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但常常「很衝動」。我在書中讀到他受到騷擾和他喪失童年的記憶後,忍不住想著他對在羅傑·艾斯肯學校的日子説了些什麼。那裡在許多方面都不適合他,但那裡的環境也是美麗且安全的。
我記得史都華很愛跟我一起上游泳課——他就像一條魚——還有我們到「大自然」去散步的時光——史都華總是推著一個必須坐輪椅的孩子,那給他穩定與安全感。當我們都跑出去看六月下的雪花和日蝕時,我確信他也和我在一起。我不大記得他的學業表現了——雖説看到我為他寫的成績報告登在書上時我非常意外。
我在一九八〇年時離開了羅傑·艾斯肯學校去修心理學的學位,但頭幾年我數度回劍橋去探望那些我非常想念的孩子——在學校關閉之前。
當我在讀你的書時,我立即且持續的反應是,我辜負了史都華——我應該為他多做一些,雖說我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我當時深切地感受到他需要保護,以免受到傷害——雖然你的紀錄似乎指出,在我教他的時候他並未受到性侵,但以我現在的知識判斷(我擔任心理諮商的工作巳經十年),我認為當時他有受到性侵。
如果可能,我想看看這些學校報告的影本,或甚至借到以史都華為專題報導的電視節目錄影帶。(史都華參與露絲和約翰的獲釋,我深以為榮。我記得當時我對這個案件十分不以為然。)
我也忍不住想著史都華的母親如何對抗這一切。如果你們還保持聯繫,請務必讓她知道,當時我對他有多關切。
瑪格莉特·蕭登敬上
二〇〇五年一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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