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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 倪匡(当代)
  健一作供到这里,难过得说不下去。
  在对面天台上晒衣物的那位主妇说得更具体,对面那幢大厦有十五层高,她看到的情形,居高临下。
  她这样说:“我听到一下惨叫声,立即探头向下望去,看到有一个人从对面大厦跌了下来,他迅速向下
跌去,当他在向下跌去之际,双手舞动著,像是想抓住甚么,可是根本没有可以供他抓的东西,他就这样一
直向下跌著,直到跌在地上。”
  路人A、B、C的供述相同,他们是在石野探员坠地之际,恰好经过那里的人,他们之中的一个,距离
石野坠地之处,不过半公尺,险些没有被石野探员压个正著。
  他们一致说并没有注意到叫声,但突然之际,看到有人自天而降,坠跌在他们的身前,一坠地上立时一
动不动,其中,途人B是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上立时俯身看视,发现跌下来的人,已经死亡!
  庭上又转问我和健一:“当时你们采取了甚么行动?”
  健一苦涩地道:“我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我和卫斯理先生,都不是反应迟钝的人,可是发生的一切,
实在太意外,当石野探员突然向下跌下去之际,我们甚么也无法做,只是眼睁睁地看他跌下去,一点也不能
做甚么,一点也不能做甚么……”
  健一讲到这里,又有点哽咽,说不下去。
  石野探员年纪还很轻,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作为上司的健一,自然伤心不已。
  我补充道:“是的,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我们无法挽救石野探员的性命。这纯粹是意外,健一
警官不必因此内咎。”
  主审法官的年纪很轻,他问整个事件中的关键:“那么,究竟是甚么导致石野探员非但不是跃进窗子,
而被反弹出来的?”
  健一答道:“是一堵墙。”
  当石野探员突然跌下去之际,我和健一两人惊呆到了极点,实在不知做甚么才好,因为一切太突然了,
所以我们只是呆若木鸡地站著,甚至不及去看石野探员跌下去之后的情形,不必看,没有人可以在十一楼跌
下去而幸免。
  我和健一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打开了的窗子,窗子后面是窗帘,窗帘还在飘动著,窗帘的后面是甚么,
还看不到。
  我和健一由于惊呆太甚,所以并没有发出呼叫声来,直到开锁专家奔了出来,我们两人才一起叫了起
来,我伸手指著窗子,喉咙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健一大叫一声,冲进了屋子之中,直冲出了那个住宅单
位,我知道:他一定是下去省视跌下去的石野。
  我还是注视著那窗子,开锁专家在我的身边,不断地道:“甚么事?发生了甚么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我只知道探员跌了下去。这时,街上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我向下看去,
看到有许多人奔过来,也看到石野躺在地上,有一个人(途人B)正蹲在石野探员的身边。
  有许多辆汽车,因为交通的阻塞而停了下来。停在后面的车子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正在使劲地按著喇
叭。
  我也看到健一直冲出去,推开了阻住他去路的人,来到了石野的身边,蹲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
了一件事,叫道:“天!快去召救伤车!”
  救伤车甚么时候来,我已经记不清了。事实上,早来或迟来,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当时我叫了一下,开
锁专家奔回去,我则毫不考虑地跨出了露台的栏杆,向那扇打开了的窗子攀去。
  在我攀向那窗子之际,我听到惊呼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我不理会,很快地来到窗前,用手抓住了窗子中间的铝质支柱,但我却并没有旋转身子向内撞去,我只
是伸手向窗帘抓去,抓住了窗帘,用力一扯,将一整幅窗帘扯了下来。
  窗帘一扯下,我就看到了那堵墙。
  那是一堵墙,毫无疑问是一堵墙,虽然它竖立在它绝不该竖立的地方,然而那毫无疑问是一堵墙。
  墙就在窗子的后面,窗和墙之间,除了可以容纳一幅窗帘之外,也无法容下别的东西,石野探员旋转身
子,一心以为可以连人带窗帘,一起跌进房间之中去,可是结果,却重重撞在墙上,所以发生了惨剧。
  当我看到窗帘后面竟然是一幅墙,我的骛呆,绝不亚于刚才突然之间看到石野探员下坠。我转头,向街
下大叫道:“健一,你看看窗后是甚么!一堵墙!”
  我不知道健一当时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叫声,而我只是不断地叫著:“一堵墙!一堵墙!”
  墙用砖砌成,所用的砖,是一种褐黄色的耐热砖,砌得十分整齐。墙当然是在房间中砌的,因为在窗和
墙之间,根本没有空间可以容砌砖的人站立。
  用砖砌墙,一定要用水泥将砖一块一块联结起来,由于砌墙的人在墙的另一面,所以砖缝中的水泥,在
我看到的这一边,就呈现不规则,这是因为砌好墙之后,不能再修葺整齐之故。整堵墙给人的感觉,极其结
实。
  在扯下了所有窗帘之后,可以发现,整幅墙和房间的一边,同样大小也就是说,这幅墙,是依著房间一
边而砌起来的,作用是甚么?是遮住窗子?
  一幅墙,用来遮住窗子,这好像是十分不合逻辑的事。
  但是如今的情形,却的确是这样。
  我的第一个冲动,是用力踢著这堵墙,想将墙踢出一个洞来,看看墙后面究竟有些甚么东西,想弄明白
好好的一间房间,为甚么要劳师动众,来砌上这样的一堵墙。
  但是墙砌得很结实,我踢了好多下,并没有将之踢开。
  我踢不开墙,并不表示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将墙弄开一个洞。事实上,那极其容易,在救伤车载走了石野
探员,我和健一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之际,健一就弄来了一具风镐。
  通上电流,我腰际结上安全带,扣在窗子中间的铝质支柱上,举起了沉重的风镐,按下掣,风镐开始震
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达达”声,镐尖很快就刺进了砖墙之中。
  这时,开锁专家也停止了工作,露台上站了很多人。
  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健一手提著强力的照明灯,照著我工作。
  风镐不停震动,很快,砖层下落,被风镐钻松了的砖头,一块一块跌进房间,或落在窗、墙之间的狭小
空间。
  不到十分钟,已经弄掉了很多砖,墙上出现了一个六十公分见方的空洞。我向健一作了一个手势,健一
立时将强力的照明灯对准了那个空洞,我将身子略侧了一侧,由那个破洞之中,向内看去。
  在那一刹那间,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在那间房间中看到怪诞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打不开的门
锁,一堵不明用途的墙,都已经够怪异的了,那么,隐藏在门后、墙后的事物,岂不是应该更怪异才对?
  强力的亮光自墙洞中射进去,我就在墙洞中,向内张望,房间并不是很大,我立时可以看清房间中的情
形。
  我已经说过,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房间中有再怪异的东西,也吓不倒我。
  可是,就在我一看到房间中的情形之后,我还是呆住了。
  我不知自己的惊呆到了何等程度,只觉得自己几乎已丧失了一切知觉,血向头上涌来,耳际发出“嗡
嗡”声,在那种血液澎湃奔腾“嗡嗡”声中,我依稀听到了健一的呼叫声,健一在叫著我的名字,可是他的
叫声,听来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想,我对他的叫声,也完全没有反应。
  “是的,卫君对我的叫声,一点反应也没有。当时在露台上的不只我一个人,人人都被卫君脸上那种惊
骇绝伦的神情吓呆了。”健一后来形容当时的情形:“尤其是我,我深知卫若的为人和他的经历,无论他看
到了甚么,他都不应该这样惊骇。”
  强力的照明灯持在健一的手中,对准被风镐弄开的墙洞,光从墙洞中射进去,我就在墙洞之旁,光源不
可避免地也照到了我的脸上,使得人人都可以看清我的神情。
  健一又道:“我从来也未曾见到人的脸色会变得如此之煞白,而那时卫若的脸色,白得简直像石灰,我
大声叫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有直勾勾地望著墙洞内部。而我们由于所站的位置,无法看到墙洞中的情
形。当我看到卫君的身子开始发抖时,我感到必须采取行动了,我立刻熄了强力照明灯,好使卫君定过神
来。”
  在健一熄了强力照明灯之后,据健一说,我还是惊呆了有一分钟之久,才缓缓转过头来。在露台上的几
个人中,有两个发誓说他们听到我在转动头部之际,颈骨发出“格格”的声响,足以证明我那时全身肌肉的
僵硬程度如何之甚。
  健一和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他们都说,他们的叫声,足以震破人的耳膜,可是他们那时的叫声,在我
听来,仍然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们还说,我回答他们的声音极大,像是用尽了气力在叫嚷。可是在当时,我听自己的声音,也像是从
极远的地方传过来。
  健一和在阳台上的人在叫:“老天,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我回答:“我看到了我自己!”
  一个人,要看到自己,通常,看到的不是自己,而只不过是自己的影子。可以通过摄影机或类似的装
备,将影子留下来,自己看自己。也可以在镜子前,平静的水面前,或者是任何可以反射光线的物体前,看
到自己。
  但是当时,当强光灯的光芒,自墙上的破洞射进去,我向内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却不属于上述
的任何一种情形。
  除了上述的情形之外,照说,不可能看到自己,但是我的确看到了自己,这才会使我震惊。老实说,这
时看到的东西就算再怪诞,也不足以令我震惊,但是我却偏偏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事物:我自己。
  当强光灯的光芒,自墙洞中射进去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应该说,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站在房间中,孤伶伶地,也正向我望过来,带著一种极度茫然而空虚的神情,强光正射在“我”的脸
上,失神的双眼,对强光似乎没有甚么反应。
  那是我自己!我看到了我自己!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我有一个同卵子的孪生兄弟,但事实上我没有这样的一个兄弟。难道世上还
有一个人,和我一模一样?可是在那一刹那间的感觉,我并不感到是见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的感觉
是看到了我自己!
  而且这种看到自己的感觉,和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大不相同。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只不过是看到了自己的
外貌。而在那一刹那间,我感到直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我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孤寂、忧伤、软弱、无依、
空虚的那一面,和人家看到我的一面,完全不同!
  我看到了自己!
  健一和在阳台上的另外几个人,显然不知道我这样回答,是甚么意思,他们可以肯定的是我的神情告诉
他们,我的处境十分不妙,健一已从阳台的边缘上攀过来,伸出手,叫道:“拉住我的手!”
  我也感到极需要掌握一些甚么,是以我也伸出手来。健一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将我拉了过去,直到
我也落到了阳台之上。健一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再问:“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我不由自主喘著气,在我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刹那间,因为极度的震动,使我产生了一种昏眩的感觉,这
时,我多少已经略为定下神来。我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和我一模一样……我在感觉
上,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健一用一片茫然之极的神情望著我,显然他全然不知道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他并没有再多问我甚么,已
经迅速地向那个窗口,攀了过去。健一是过惯野外生活的人,他攀缘的动作比我灵活得多,几乎是转眼之
间,他就来到了墙洞之前,他转过头来,叫道:“强光灯!”
  一个在阳台上的探员,著亮了强光灯,灯光自墙洞中射进去,健一向墙洞中望去,立时又转回头来。
  我期待著他也现出极度惊讶的神色来,可是没有,他只是现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来。我想问他看到了甚
么,他已再度向墙洞中看去,同时叫了起来:“我知道为甚么房门打不开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由那个墙洞之中钻了进去。
  他那种行动,著实将我吓了一大跳,因为这间房间,虽然是在一幢普通的大厦之中,但是却有著说不出
来的诡异。首先,它有一扇打不开的门,其次,它有一堵临窗而建的墙,再其次,我又在这房间中看到了自
己,这间房间中究竟有甚么,我全然说不上来,但是健一却毫不犹豫进入了那房间。
  我想大声阻止他,但是他的动作极快,我想再向窗子攀去,已经听得健一的笑声,在厅堂中传了出来。
和健一的笑声同时传入我耳中的,是开锁专家的大声咒骂。
  我连忙从阳台回到厅中,看到那间房间的房门,已经打开,健一的神情很高兴,开锁专家就在他的身
边,脸胀得通红,还在喃喃地咒庴扖
  而我才向那扇门看了一眼,就知道开锁专家为甚么咒骂!房门还是普通的房门,只不过安装这扇门的
人,弄了一点花巧。
  通常来说,或者说,几乎所有的门,全是在装有门柄的这个方向推进去或拉开来的。可是这扇门却恰好
相反,门柄连锁只是装饰品,门从另一边打开!
  健一的观察力十分强,他从墙洞中看进去,看到了房门铰链的方向,就知道为甚么不能打开这道门的原
因,他钻进去之后,只是拉开了一个门栓,就轻而易举,将门打开了。
  在这里,请留意健一的动作,健一是进了房间之后,拉开了一道门栓,将门打开。
  那也就是说,门在里面上拴。
  房门从里面拴上,拴门的人一定在房间之内,这是最普通的常识。
  这间房间,本来有窗子,可是临窗的一边,却砌了一堵结实的砖墙,这是已知的事实。
  那么,拴住了房门的人,从甚么地方离开房间?
  本来,这个问题不成问题,因为当我在墙上破了一个洞之后,望进去,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房间中。
这个人,在感觉上,我感到他就是我,但是理智地分析一下,可以分析为一个外貌和我十分相似的人。既然
房间中有人,那么,拴上门拴的当然就是这个人!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健一自墙洞中钻进去,打开了房门,我来到门口,健一出来,开锁专家就在门口,
屋中还有其他警方人员,整个住宅单位的唯一出入口,恰好有一个人走进来,那是警方的绘图员,不可能有
人从门口出去。也不会有人从墙洞中钻出去,因为阳台上还有人在,任何人自墙洞中钻出去,都不可避免地
被人看到。
  而房间中并没有人。
  房间是空的。
  健一的说法是:“房间根本是空的,我不知道卫君为甚么向房间中看去的时候,会如此之惊骇,声称他
看到了他自己。房间中根本没有人,甚至没有镜子,或其他任何可以造成反映的物体。我一眼就看到房间是
空的,也看到了房门是反装的。我自墙洞中钻进去,打开房门,任何人都可以证明房间是空的。”
  “房间是空的”,不单表示房间中没有人,而且表示,房间中真是空的,甚么也没有,没有任何陈设,
只是一间空房间,约三公尺见方,一间普通大小的房间,完全是空的。
  当时,我站在房门口,竭力回想我在外面,从墙洞中向内望的情形,我可以肯定,我绝未眼花,我的确
看到了我自己。
  健一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一直以一种十分同情、奇讶的眼光望著我,我没有向他作任何解释,只是
摊著手,神情无可奈何,表示或许是我看错了、眼花了。健一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要解答的问题实在太
多。例如:何以在一个普通的居住单位之中,会有这样奇特的房间?这间房间是要来做甚么的?为甚么门要
反装?为甚么在靠窗的那一边要砌上一堵墙?这堵墙又是甚么时候砌起来的?
  这许多问题,都有点奇诡不可思议,至于我曾在这间房间中看到过自己,反倒是不足道的小事。
  健一大声道:“请管理员上来!”
  才进门口的绘图员,将一张纸递到了健一的面前:“这是这里住客的绘像,我是根据管理员的形容而绘
成的,请看看!”
  健一接了过来,才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这是甚么意思?”
  绘图员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我已经尽了力,可是管理员说,他每次看到那位女士前来,都是这样
子,他既然这样说,我自然只好照著画出来。”
  我走近去,看看健一手上的那张纸。
  纸上画著一个女子的头部。当然那是一位女士,有著流行的、烫著大圈子的头发。缯图员的绘人像技巧
也很高,但是却无法认出这位女士的面貌来。
  在纸上,那女子戴著一副极大的、几乎将她上半边脸全遮去的太阳镜。而她的衣领又向上翻起,将她下
半部的脸,又遮去了一小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尖削、小巧的下颏。几乎任何有这一型下颏的女人,都
可以是图上的那位女士。
  健一扬著图,向我苦笑:“如果这就是板垣的情妇──”
  我纠正他的话:“不是如果,这一定是板垣的情妇,多半是为了怕人认出来,所以每次露面时,都将她
的真面目,尽量隐藏。”
  健一苦笑道:“世上再好的警察,也无法根据这样的绘图,将这个人找出来!”
  我表示同意健一的话,调查板垣被神秘射杀一案,本来在找到了这个秘密幽会地点之后,可以说有了极
大的发展。可是事实上,却愈来愈陷进了扑朔迷离的境界。
  管理员上来了,健一给他看那间房间,管理员的神情之惊讶,难以形容,不住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情
形?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形?”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形!
  要解决的问题很多,要理出一个次序来进行,也不是容易的事。
  健一望了我半晌:“希望你能留下来,以私人的身份帮帮我!”
  不必健一邀请,我也要留下来,因为我曾在这间房间中看到过我自己,现在,我自己到哪里去了?
  健一道:“我们应该如何开始?”
  我想了一想:“如果这位女士,在人前露面之际,惯常这样打扮,那么还是可以凭绘图找到她,第一
步,当然是将这绘图复印,分发出去。在这单位居住的人,男的是板垣,已经死了,女的就是主要的关键性
人物,一定要找到她!”
  健一同意,将绘图交给了一个探员,吩咐他立即赶办。
  “第二步,”健一自己发表意见:“这间怪房间,我想应该从大业主或是建筑公司方面去了解,这工
作,我想留给你!”
  我也同意,因为这间房间,看来和板垣一案没有甚么特别关系,而且也太怪诞,探索一切离奇怪诞事物
的真相,这正是我的专长。
  健一又道:“现在,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你可以明天开始,你也可以住在我这里。”
  我道:“你准备收队了?”
  健一说道:“我看不出在这里,我还能做甚么,当然要收队了!”
  我指著那间房间:“我想留下来,在这间房间中,我要留下来,妤妤看一看。”
  健一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著我,显然他不明白在一间空房间中,我能看到甚么,但是他却也没有反对,
只是作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神情,接著,他下令警队撤退,他最后走,临走前问:“是不是要我陪你?”
  我摇头,道:“不必了!我一个留下来,会比较好。”
  健一欲言又止,我笑道:“有甚么话,你只管说。”
  健一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并不是有意要打击我,然后,才以十分委婉的语气道:“看到了自己,真不
可思议!”
  我并不反驳,只是道:“有这样的一间房间存在,更不可思议!”
  健一无法驳倒我这句话,他只是耸了耸肩,走了出去。在他离开之后,我将门关上。这里是十分幽静的
住宅区,当警车喧闹了一阵驶走之后,我坐在厅堂的沙发上,只觉得静到了极点。
  我的视线一直向著那扇打开了的房门,房间是空的,甚么也没有。整个单位,一共有两间房间,一间是
卧室,那是板垣和情妇使用的房间,另一间,何以这样奇诡和无可解释呢?
  我再一次回想我在墙洞中,由外向内张望时的情形,我已经不只一次回想过,那不可能是幻觉,我的确
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的自己,孤伶伶地站在这间房间的中心,满脸彷徨无依的神情。
  我离开了坐著的沙发,又走进了那间房间之中,房间是空的,甚么也没有,地上铺著的是方格的柚木,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每一步,踏在一格柚木之上,不消多久,已经踏遍了所有的抽木板,我没有遇到甚
么,房间中除了我和空气之外,显然没有别的东西。
  我抬头看著天花板,发现天花板上甚至没有灯。
  这样的一间房间,有甚么作用,不论我如何假设,都想不出来。而到了第二天上午,我来到这幢建筑物
的大业主,一个专以出租为业务的置业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略见肥胖,已有将近六十岁的总经理,他一听
得我说起这间房间时,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有点恼怒:“一点也不好笑,请问,有甚么好笑?”
  总经理一听我这样说,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笑,我们出租居住单位,划一装修,两房,
一厅,连家俬。你说的那个单位,承租者是井上先生,那可能是假名,但是他既然预付了一年房租,我们的
立场,自然也不便追究?”
  我闷哼了一声:“他亲自来租的?”
  总经理想了片刻,又翻了一下文件:“接洽这单租务的是我们的一位营业员,我请她来和你解释当时的
情形。”
  我挥著手:“这可以慢一步,先要弄清楚何以这个居住单位中,会有这样一间房间!你要知道,由于临
窗而建的那堵墙,令得一个探员无辜丧生,希望你能作一个合理的解释!”
  总经理搔著他稀疏的头发,神情疑惑之极:“真有那样的一间怪房间?那不可想像,我不能相信。”
  我本来想说“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但是我却没有说出口来,因为看他的情形,像是真不
知道,我叹了一口气,道:“好,那么,请当日办理这件租务的营业员来,我要和她谈一谈。”
【第四部:行为怪异的印度人和灵异象徵】
  营业员约莫二十四五岁,典型的日本职业女性,讲话的时候,不但神态谦恭有礼,而且一直使用最敬礼
的日语和我交谈。
  “是的,我记得井上先生,”她说:“先用电话和我们联络,他没有上办公室来,约了我到那大厦去相
见。”
  我把板垣的照片给她看,她立即道:“是的,这就是井上先生。”
  板垣在租屋子的时候用了假名,这也不足为奇,谁都会这样做,因为他租房子,要来和情妇幽会的。
  “当天下午,大约是五点,井上先生就来了,我们先在大堂客套了几句,他要高一点的单位。整幢大
厦,一共有十二层,我就带他去看第十一层,也就是他后来租了下来的那个单位。”
  我问:“整幢大厦的单位,全是出租的?”
  “是,全部出租,现在十分流行连家俬出租的居住单位,虽然租金比一般为贵,可是比起酒店来,便宜
得多了!”营业员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一看就表示喜欢,只提出了一点,要我将电话拆走,他说他不喜欢
在这里的时候,受到任而打扰。”
  我又问:“那单位一共有两间房间,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作甚么用的?”
  “所有单位的装饰全一样,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书房。书房中的陈设,包括书桌、书架,和一张可以
拉下来作为单人床用途的床,以及椅子等等。”营业员用讶异的眼光望向我,礼貌地说道:“刚才,听你说
甚么空房间,一堵墙,和甚么反装的门,我实在一点也不明白,你是说──”
  我道:“现在,那间书房就是那样子。”
  营业员维持著礼貌,心中可能在幯︷鸾猤病,我没有向她作进一步解释的必要,因为事实摆在那里。
  我再问:“你带板垣──井上去看的时候,是一间书房。”
  “是的,”营业员回答得十分肯定:“就在书房的桌上,他叫我拿出合同来,而且先付了一年房租。”
  “那么,他甚么时候搬进去的?”
  “据管理员说,当天晚上,他就和一位女士,带著简单的行李搬进去了。这种情形也很普遍,我们也不
会追问。”
  我不禁苦笑,那间房间,甚么时候起,由一间普通的书房,变成了那样怪异莫名?要反装房门,还可以
偷偷进行,要砌上一堵墙,可没有那么简单,所使用的材料极多,而且还要好几个人,开工好几天,要进行
这样的工程,决无可能瞒过管理员。
  一想到这一点,我立时又问:“在井上先生租下了那个单位之后,那幢大厦的管理员,一直没有换
人?”
  营业员“啊”地一声,道:“换过一次。他租了那居住单位,是八个月之前的事。原来的管理员叫武
夫,武夫在三个月之前死了!”
  总算有了收获,我兴奋得直跳了起来:“那位叫武夫的管理员,怎么死的?”
  营业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答的是总经理,他道:“意外,武夫没有亲人,是警局通知公司,他因意
外而死亡的!”
  我追问:“甚么意外?”
  总经理道:“好像是在狩猎区,被子弹误中要害而丧生的,连子弹是甚么人射出来的都不知道!”
  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发现!
  “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发现!”我向健一强调。健一已经在吩咐找武夫“意外丧生”的档案。
  我说:“原来的管理员死了,这可以解释,那间房间的改装,是板垣租下了那个单位之后五个月之间所
进行的。他买通了武夫,在夜间运建筑材料进来。如果在夜间进行,就只有武夫会知道。至于板垣为甚么要
那样做,现在还说不上来,可是武夫的死,只怕绝不是甚么意外!”
  健一的神情也很凝重,他甚至有点不耐烦地将爬在他肩头上,正伸出舌头在舔他后颈的那头小眼镜猴推
开了一些。
  那头白色的小眼镜猴一直和健一在作伴,健一本来将它留在家里,但是有一次他回到家里,发现家中的
陈设全被弄得乱七八糟之后,他宁愿将这只小眼镜猴带在身边。
  健一在推开那头小眼镜猴之后,向我眨著眼:“你昨晚整夜,在那房间中,没有甚么新的发现?”
  我摇头道:“没有!”
  健一的手下已经找出了武夫的档案,拿了来,健一忙打开文件夹,看著档案。
  档案的内容很简单,武夫的尸体被发现在一个狩猎区,那时正是狩猎季节,很多猎人在那一区活动,武
夫的死因也很简单,有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部位。根据判断,可能是流弹误中。
  经过解剖,取出了子弹,是普通的双筒猎枪的子弹,恰好陷进心脏,导致死亡,据法医指出,子弹的力
道不强,如果武夫的上衣口袋中,有一本日记甚么的东西,将子弹的来势挡一挡的话,子弹接触不到心脏,
他就不至于死亡。也就是根据这一点,所以判定武夫死于误中流弹的意外。
  至于武夫到狩猎区去,是为了甚么呢?他受雇的那公司说,由于休假,他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到狩猎区
去渡假。
  从所有的记录文件来看,似乎并没有甚么可疑之处。我和健一看完了之后,健一问我:“一个第一流的
职业杀手,是不是可以先算准了距离,来配合猎枪的性能,使得子弹恰好在力道快要衰竭之际,恰到好处地
射进人的心脏之内?”
  我道:“当然可以。”
  健一皱起了眉,霍然站了起来。趴在他肩头的小眼镜猴发出了“吱”地一声,自他的左肩,跳到了右
肩。
  健一一站了起来之后:“武夫如果是被人谋杀的,他是第一个,板垣是第二个,你猜第三个会是谁?”
  我立即道:“板垣的情妇!还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健一闷哼了一声:“凭一张那样的绘图,太难找了!”
  我吸了一口气:“要快点找!我的假设要是不错,调查所有的建筑材料行,砌一堵墙要多少砖,多少沙
浆,砌墙的人一定要向建筑材料行购买,而且是在晚间送货。要有熟练的工人,才能砌出这样的一堵墙来,
那也应该可以查得到!”
  健一大声道:“对,我手下的探员,可以查到这些!”
  他伸了一个懒腰:“今天晚上,我们去喝点酒,怎么样?”
  “好啊,去喝点酒!”我立时同意。
  健一带了我,进入他惯常去的那间酒吧之际,酒吧中的人并不多,几个女招待正坐著在打呵欠,一副睡
不醒的样子。老板娘一看到有客人进门,一面用力推醒女招待,一面满脸含笑地走过来。
  老板娘和健一显然相当稔熟,她大声打著招呼:“好久没见你了!咦,这是甚么小动物,真可爱啊!”
  老板娘所指的“小动物”,就是那头小眼镜猴。
  在这里,不妨描述一下这种产自印度南部密林中的小眼镜猴的外形。
  那种眼镜猴,其实看来,像猴子此像松鼠更少,它的体型大小,也和普通的松鼠相差无几,尾相当长,
头部最突出的是一对骨碌碌的大眼睛,极其可爱。健一走进来时,小眼镜猴正在他的肩上,双手扯住了健一
的耳朵,以致健一的样子看来有点怪,可是小眼镜猴的样子看来更有趣。
  健一没有回答老板娘的话,只是约略向她替我作了一句介绍,吩咐道:“另外拿一碟花生来,别加
盐!”
  我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当我们两人举杯,酒杯中的冰块相碰,发出声音之际,小眼镜猴已蹲在
桌上的碟旁,享受那碟没有加盐的花生。
  我和健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约而同,大家都不提起令人困扰的板垣案件,只是说了些不相干的话。
  酒吧中的音乐很细柔,一个女招待要过来劝酒,给健一赶走。当我们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客人不见增
多,但这时已到了酒吧应该最热闹的时候,所以灯光也调节得比较黑暗些,就在灯光才黑了不久,突然,有
一个听来很嘶哑的声音,在我们的座位旁边响起来:“啊!奇渥达卡!”
  这句话,在我听来,“啊”是惊叹声,“奇渥达卡”是另一个名词,但我相信在健一听来,“啊”字和
“奇渥达卡”一定联在一起,不能分开来,在他听来,那是一句莫名其妙,没有意义的话。要不是我才从印
度来,我也听不懂这句话。
  我在印度,遇到那位对著绝食的小眼镜猴一筹莫展的动物学家之际,那位动物学家就曾告诉过我,这种
小眼镜猴,极其稀少,已经濒临绝种,纯白色的变种,更罕见,几百年也见不到一只,而被当地的土人视为
灵异的象徵,这种白色的小眼镜猴,当地的土语就叫“奇渥达卡”。由于绝少见到这种动物,所以“奇渥达
卡”这个名称,也不是每一个土人都知道的。
  动物学家更向我解释,知道白色小眼镜猴的土名是“奇渥达卡”的,大抵是在当地土人部落中有地位的
人、智者、长老等等,不会是普通人。
  如今,在东京的一间酒吧之中,我居然听到了有人叫出了白色小眼镜猴的正式当地名称,这真令得我惊
讶莫名!
  我连忙抬头,循声看去,立即看到那个人就在我们的座位之旁,站著,可是一时之间,我却看不清他的
模样。
  那时,灯光才暗了下来,是适合于客人和女招待调情的那种光度,相当暗。而那个人,又穿著全身深棕
色的衣服,再加上他的肤色十分黝黑,所以全然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一看之下,只能看到他相当高大粗壮。
  健一由于不懂那人所说的那句话,而他又显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他已经挥著手:“请走开点!”
  我一听他这样说,忙道:“等一等,这位先生好像对这头白色的眼镜猴,相当熟悉!”
  健一向我瞪过来,我忙又解释道:“他刚才叫出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当地原名!”
  健一听了我的解释,没有再说甚么。我急于向健一解释,并未曾注意到那人的行动,等到我和健一说
完,抬起头来时,看到那人已转身向外走开去。
  我连忙站了起来:“先生,请停一停,我有话问你!”
  那人停步,可是并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我忙离座向前走去,那人像是知道我在向他走去一样,也向前
走去,他的步伐相当大,我虽然加快脚步,想追上他,可是却始终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这使我要想追上他。转眼之间,他和我已相继出了酒吧的门,他转入一条极其阴暗的小巷子中,我追了
上去。
  才进小巷子,那人就站定,并不转过身来,我到了他的背后,他的语音听来十分急促,日语也不是十分
纯正:“先生,奇渥达卡是灵异的象徵,你们不应该饲养,应该将它放回森林去!”
  我道:“先生,你是印度人?印度南部人?要不,你不会叫得出这个很少人知道的名字!”
  我一面说,一面又踏前半步,想看清这个人的面目,但是那人却半转过身去,小巷中黑暗无比,那人就
算面对我,我也不容易看清他,何况只是侧对著我。
  他的声音听来仍然有点急促:“要小心点,奇渥达卡通常不是带来吉利的灵异,而是凶恶的灵异!”
  我对这种警告,自然置之一笑,因为闭塞地区,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禁忌,不足为奇。
  我还想说甚么,那人的声调更急促:“它有灵异的感应力,一种超人的感应力──”
  看来,那人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是健一的叫声,已自巷口传来:“卫君!卫君!你在哪里?”
  我回头应道:“在巷子里──”
  我一回答,就听到了急骤的脚步声,再回过头来,那人已急急向前走出去,迅速地没入了黑暗之中。我
想追上去,健一已走了过来,拉住了我:“甚么事?你要小心点,东京的晚上,甚么意料不到的事都可能发
生!”
  我还没有回答,就接触到了伏在健一肩头的小眼镜猴的那一双大得异常的眼睛。
  小眼镜猴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发出一种黝绿色的光芒,看来充满了神秘。
  在那一刹那间,我想起了那人的话,心头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震慑的感觉,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
而健一已经拉著我,走出了那条小巷,回到了酒吧。
  回到了酒吧之后,向老板娘问起那人,老板娘倒很有印象:“这个人啊,第一次来,以前没有见过。他
一来,本来是独自一个人喝酒的,后来忽然站起,向你们走了过来。他说了甚么?是不是得罪了你们?”
  我笑道:“没有,他看来不像是本地人?”
  老板娘莫名其妙地吃吃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是印度人!”
  一个印度人,似乎不足为奇,或许他是海员,也或许是商人,总之是一个住在日本的印度人,凑巧知道
白色眼镜猴的珍罕、它的大名,也知道它在当地,被当作是灵异的象徵,如此而已,不足为怪。
  可是,第二天,当健一和我,又听到了“一个印度人”这句话的时候,互望著,怔呆了好久,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
  调查出售砖头、灰浆的店铺,进行顺利。第二天,在健一的办公室中,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两个
探员陪著他们,探员道:“这一对夫妇,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健一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出售过一批砖头,刚好够砌一幅三公尺的墙?”
  丈夫四十来岁,神情拘束:“是,那是约莫半年前的事。”
  妻子却很大方:“很怪,指定要夜间送货,送到一个高尚住宅区去,那许多砖头,也不知是用来作甚么
的,又买了灰浆,看来是砌墙!”
  健一取出板垣的照片来,问道:“是这个人来买这一批材料的?”
  妻子抢先道:“不是,是一个印度人!”
  我和健一两人的反应强烈,健一自他的座位上陡地站了起来,忘了他面前的一只抽屉正打开著,以致他
的身子,“砰”地一声,撞了上去,令得抽屉掉到了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
  而我则陡然之间一挥手,将桌上的一只杯子挥到了地上,不但杯子跌碎,茶也泻了一地。
  我们两人的反应,使得那对夫妇惊讶之极,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我先定过神来,疾声道:“你说甚么?”
  那妻子有点骇然,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响亮:“一个印度人!”
  她还是那样说:一个印度人!
  在日本,印度人不多,而昨晚,我们才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印度人,说是巧合,未免太巧合了!
  健一紧接著问:“那印度人,甚么样子,请你们尽量记忆一下!”
  那两夫妇互望了一眼,先由丈夫结结巴巴地形容那印度人的样子,再由妻子作补充。综合他们的描述,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身形高大的印度人,黝黑、深目,日语说得相当好。
  那印度人的要求很怪,但是他愿意付额外的运输费,所以那对夫妇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我们运送砖头到达那幢大厦之际,大厦的管理员帮我们,将砖头和灰浆搬进升降机去,那是一个很
精壮的人。”丈夫回忆著说:“当时他的神情相当紧张,午夜过后,根本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他却像是怕给
人看到他的行动。”
  那时的大厦管理员,就是后来在狩猎区“意外死亡”的武夫,果然事情有他一份。
  “那个印度人没有再出现?”健一问。
  “有。”妻子回答:“印度人在升降机中等,砖头和材料搬进了升降机,印度人就不要我们再上去,由
他自己按升降机的掣上去,我留意到,升降机在“十一字”上,停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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