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隋唐萧皇后传奇 作者:张家楚

_2 张家楚(当代)
萧岿道:“柳爱卿言之有理。一路鞍马劳顿,回府歇息吧。”
此时,长安城内,杨坚正调兵遣将,命高熲为行军元帅,统领数十万兵马,分三路进击围剿,又令在京城之中严密封锁叛军消息,一是怕百姓恐慌,人心浮动,其次是防备那些王公贵族趁机添乱。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封锁得再严密,最终还是被几位藩王嗅到了气味。
赵王宇文招府内,藩王们讲完了尉迟迥举兵起事的消息,几个人又惊又喜。惊的是,杨坚谋权夺位之心已实,他们自己却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人家的笼中鸟,危在旦夕。喜的是尉迟迥已起兵,杨坚一伙的篡位计划尚在实施之中,根基不稳。此时若在京城再点一把火,杨坚一伙必然内外受困,焦头烂额,很快就会灰飞烟灭。目前的问题是,京城里的这把火怎么点。
很显然,再想出城回到自己的领地已经不可能。既然杨坚已假黄钺,那他们谁也得不到允许离京归藩的诏旨。倘若强行冲出京城,那将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京城之中一二十万禁卫军,要杀几个潘王,就当是宰牛和屠杀几只小鸡。赵王宇文招说:“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在京城之内点起一把火,与尉迟迥他们里应外合,才能免遭劫难,否则,只有坐以待毙。不过,我们与杨坚势力众寡悬殊,还蛮干不得,必须智取。”
滕王宇文逌说:“赵王说的有理。本王以为,问题的关键是要设法除掉杨坚。他是贼首,只要除掉了他,其余几个,谁也无资历,无势力称雄。树倒猢狲散,到时就好办了。只要有好计谋,杀一个人,无需大动干戈。”
在坐的藩王都觉得这话说得有理,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献计献策,共同筹划除掉杨坚的最佳方案。最后,几个人的意见统一,都认为设鸿门宴之计为上策。这是因为,杨坚虽为左大丞相,但毕竟是外戚,藩王宴请他必须到位,否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者,藩王们进京至今,始终表现得规规矩矩,对监国辅政之臣未露出丝毫不满与怀疑。从大面上讲,杨坚也没有理由猜忌哪位藩王请自己赴宴会暗藏杀机。另外,从杨坚这一方面考虑,他定觉得藩王们已受困京城,势单力薄,孤立无援,即使有意谋反,也力不从心,所以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在杨坚的心目中,藩王已不足为患,宴会尽可放心赴约。
几位藩王合计一番之后,赵王宇文招说:“事不宜迟,以防夜长梦多,就由本王来办。几位大王不要露面,免得引起杨坚怀疑。诸位在府上静候佳音。我这里一旦动手,即派人告知,你们即刻汇合去丞相府。等将杨坚的人头悬于相府门前,那些禁军将士必然觉得大势已去,纷纷倒戈。那时,事情就已经成功了。”
大家拍手赞成,都以为这一番谋划天衣无缝,大功即将告成!
第二天,赵王府的一封帖子送到了隋国公府上:敬请大丞相、隋国公杨坚来敝府赴宴。
杨坚将这封字体俊秀的请帖捧在手上,反复看了几遍,派人把禁卫大将军元胄召来。对他说:“元胄将军,赵王宇文招请我明日午时赴宴。我想让你与大将军宇文弘一起率领一队禁卫军同去,你可以早些准备一下。”
入选隋宫(3)
元胄是军中有名的勇武将领,且为人机警。听说赵王宇文招宴请左大丞相,便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于是,他对杨坚说:“目前是非常时期,尉迟迥叛乱尚未平息,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们心绪不定,赵王恰如此时宴请丞相,显然居心叵测。本将以为,丞相应以朝中公务繁忙为由加以推脱。”
杨坚爽朗地笑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如若推辞亦似不妥。想我杨坚自父辈就献身国家,出生入死,驰骋沙场。现又身为丞相执掌朝政,况且,本相在朝中久以优礼藩王而得口碑。此番赵王宴请,焉有不赴之理。退一步讲,就是赵王心怀叵测,如见本相不敢赴宴,定在心里耻笑我胆小懦弱,似有对朝廷心怀愧疚之嫌,本相岂肯为他人所耻笑,授人以柄!为了安全起见,就请将军挑选一支骁勇卫士随同前往,但不可过多。因赵王府上并无兵马,我等若如临大敌,反倒显心中有鬼了。另外,自备一些酒水菜肴带去,大家都尽量不用赵王府的食物。”
杨坚执意要去赴宴,元胄觉得再劝无益,也就只好依杨坚的吩咐行事。
翌日午时,当杨坚一队人马来到赵王府时,宇文招率家人迎出大门外。二人相见,自然免不了寒喧一番。
进得赵王府,宇文招吩咐家人将杨坚的随从卫士都留在外厅饮酒,只有元胄、宇文弘二将军随杨坚进到内厅。两位将军厅边客座入席,赵王宇文招与杨坚分宾主坐定,同桌而饮。
正当盛夏季节,天气酷热。酒过数巡之后,赵王宇文招就有点暑热难当的样子了。于是吩咐左右道:“快开些瓜果,以解署热。”
不大一会工夫,仆从搬来一个油光发亮的大西瓜,足有十几斤重,赵王脸上有些不悦,说道:“这帮下人,竟将整个的西瓜搬来,还要烦劳本王亲自来切。”说着,就拔出了佩刀,一刀将西瓜切成两半。
元胄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不由一惊,这不正是项庄舞剑吗?杨坚本与赵王同桌而坐,距离极近,待赵王将瓜切好,定会为丞相送瓜,那时候将佩剑刺向丞相,旁边的人就是手脚再快也来不及阻挡了。
元胄惊出了一身冷汗,忙起身走到杨坚身边,说:“丞相来此之前,相府内已有数件要事等着丞相处理。本将以为,丞相不宜在此久留,应以朝政为重,即刻回府!”
赵王宇文招一听,脸色骤变,“啪”地一声将佩刀往桌上一扔,厉声道:“本王难得与丞相一聚,开怀畅饮,兴犹未尽,你却来催丞相回府,岂不是有意败坏我二人的酒兴!”
元胄躬身抱拳道:“元胄不敢,只是不曾想一句话竟惹得大王如此怒叱,壮士以为无端,不解大王心存何意!”
宇文招本就心虚,见元胄柔中有刚,言语中既不失礼,却又咄咄逼人,立刻又软了下来,满脸堆笑道:“元将军不要误会。本王只想与丞相饮个尽兴,并无他意。来,来,本王仰慕壮士已久,借此机会,敬壮士三杯。”
说完,宇文招就端起酒杯,元胄双手接过:“承蒙大王错爱,元胄受宠若惊,谢大王赐酒!”于是连干三杯,然后站在杨坚身旁不再离去。双眼紧盯着宇文招的一举一动。
宇文招又与杨坚饮了数杯,见元胄仍无离开的意思,心中着急,对元胄道:“天气炎热,几杯酒下肚之后,更是觉得口干舌燥。有劳壮士去厨下看看,有什么汤水端几碗来,以便与丞相解渴。”
元胄说:“依末将之见,既然天气炎热,就不便多饮。更何况丞相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不如就此散席,岂不是两全齐美?”
宇文招气愤之极,却无言以对。此时家丁来报,说滕王宇文逌来到。原来滕王在自己的府里等候这边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动静,耐不住了,干脆赶往赵王府看个究竟。
听说滕王来了,杨坚起身便跟赵王一起去迎接。元胄紧跟其后。
走出内厅,滕王也进了大门。这时元胄听到室后隐约有“叮铛”的兵器碰撞声响,便趁杨坚与滕王客套之机,转身去后面探视。只见花木丛中,有一群家丁正在披挂甲衣,摆弄刀剑。元胄心里连叫“不好!”随即奔向厅前,拉起正欲重新入座的杨坚,说道:“府内公务紧急,丞相不必在此久留!”
说着就拽住杨坚朝大门外急走。宇文招见状心急如焚,呼令家丁向前追赶。元胄连忙将杨坚交给赶上前来的宇文弘,让他带几个人迅速离开赵王府。自己与剩下的几名禁卫军将士拔剑持枪,列开架势挡在院内。赵王府的家丁虽然人多势众,但终归是一帮自家护院的走卒,自知不是宫中禁卫精兵的对手,不敢上前较量。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宇文招眼睁睁地看着杨坚在将士的护卫下从容离去,直急得双眼喷火,恨自己优柔寡断,把这千载良机给贻误了。
元胄带人与赵王府家丁相持良久,估计杨坚已走远了,才率兵慢慢退出,迅速赶往杨坚府中。回到丞相府,只见杨坚与宇文弘将军坐在一起谈笑品茶。元胄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杨坚立即命元胄和宇文弘带禁卫军将赵王、越王、陈王、代王、滕王诸府统统包围起来,将这几个谋反叛逆的藩王满门抄斩。
几位藩王的尸骨未寒,就有驿卒快马飞报大丞相府:行军大元帅高熲已率军平息了尉迟迥的叛乱,逆首尉迟迥兵败后绝望自刎,胜利之师不日将凯旋京城!
入选隋宫(4)
这是左大丞相、隋国公杨坚有生以来取得的一次最大的胜利。至此,杨坚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北周王朝的丧钟已经敲响,一个新的王朝就要诞生。
这日,丞相府司马刘昉来到天台宫,对静帝宇文阐极其和蔼地说:“陛下,如今这皇朝王宫,文武百官全都在左大丞相的掌握之中,一切朝政全由左大丞相———也就是你的外公说了算,再也无需陛下劳神费心了。这么一来,陛下依然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反倒显得无趣,依臣之见,你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主动将那宝坐让给你的外公坐了。否则,等到别人赶你下来,那时脸上就更没有光彩了。”
静帝宇文阐见大势已去,非常痛快地答应了逊位给杨坚。他也看得很清楚,那么有武功的几位藩王都被外公给杀了,尉迟迥那么多军队也被外公打败了,自己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又怎能抵挡得外公这拨人呢?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既然朝廷里的一切都在外公的掌握之中,国家的所有事情都由他说了算,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做外公的还非要把外孙赶下皇帝的宝座呢?
尉迟迥兵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梁都城江陵。
明帝萧岿立刻召集群臣上殿议事。端坐于大殿之上的萧岿,那张白皙敦厚的书生脸上似隐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但似乎又有些许悲戚,写满了内心的复杂,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底究竟是喜还是忧。
“启奏陛下,”正在萧岿神思飞越之间,老臣蔡大宝奏道:“那周室王朝现在大局已定,大权旁落,依臣愚见,隋国公取而代之为期不远。想那天元皇帝荒淫昏庸,这也是历史的必然。我朝应审时度势,抓住机遇,以图奋起。”
萧岿一听,这老臣蔡大宝竟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但他仍不露声色平静地问道:“蔡爱卿言之有理。只是目前我朝仍是仰人鼻息,如何得以奋起?”
“回陛下,”蔡大宝清了清喉咙说:“励精图治,乃历代明君所为。我朝因先皇创立之初,已附属西魏,封邑狭小,在一片废墟之上艰难创业,仰人鼻息,实属无奈。先皇在世亦有图强之志。我等应继承先皇遗志,发扬艰苦创业的精神。对内休养生息,克勤克俭,整军纪,积极备荒备战。对外应以越王勾践为楷模,卧薪尝胆,甘为人臣,忍辱负重。只待兵强马壮,国运昌盛之时,再侍机开疆拓土,自立于强国之列。”
萧岿微微点头,扫了一眼殿下的群臣,很希望再有人出班奏明自己的高见。然而,令他失望了,大殿之下一片沉寂,再也无人附和蔡大宝所奏,一丝凉意袭上萧岿的心头。
“王爱卿,你对目前形势有何看法?”萧岿免强挤出一点微笑,点了老臣王操的将。
王操一听皇上点了自己的名字,慌忙出班奏道:“回陛下,老臣昏庸愚钝,对时局之事不敢妄议。不过,依微臣之见,我朝自先皇定都江陵称帝以来,先是称臣于西魏,继而又附属于北周,皆因疆域狭小,国运不济,非短期内所能摆脱这俯首称臣的局面,若要富国强兵,从长计议,还需与北周乃至周边邻国都保持友好关系。南陈对我朝早已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须得十刻保持高度的警惕。”
萧岿双眉紧蹙,他觉得这两位老臣对自己都忠心耿耿,自己的每一次重大决策都少不了与他们商讨,而几乎每次都是正确的。看来自己的情绪是有些急躁了。想那父皇奠基之初即任命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王操为兵部尚书,对其委以重任,多有信赖,看来父皇的眼力不差,没有看错人。这二位老臣对我后梁的确是功勋卓著。而此次在如何应对北周内乱的问题上,中书舍人柳庄力排众议,主张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朕采纳了他的意见。事实证明,柳庄的建议是正确的。这么看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倘若当初听了众将领的话,那么今天的局势或许就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萧岿不禁又稍稍舒展了一下那紧蹙的双眉,朗声道:“王爱卿。”
“臣在”王操忙跪拜道。
萧岿继续道:“朕命你为行军统帅,操练兵马。”
“遵命。”
“蔡爱卿。”
“臣在。”蔡大宝急忙伏地应道。
“朕命你以尚书令的身份督办休养生息,扶携农桑事务。”
“臣遵旨。”
“柳爱卿。”
“臣在。”柳庄忙出班跪地。
“朕命你为我朝全权大使,出使北周大左丞相府,面见隋国公。”
“臣谨遵圣命。”
萧岿安排完毕,宣布退朝。
公元581年二月,长安城皇宫中的临安殿里,举行了盛况空前的加冕典礼,杨坚正式登基做了皇帝,国号为隋,即隋文帝,改元开皇,是年他四十一岁。
转眼之间,又到了秋天。一个月黑星疏的夜里,鼓报三更了,隋文帝杨坚的寝宫内依然烛光摇曳。
身着便袍的杨坚,坐在一张硕大的紫檀圆桌旁,望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地出神。时光过得真快呀!杨坚在心中感叹着,还是在去年,在那个莺飞草长,万木复苏的时节,在隋国公府上的书房里,自己也时常这样怔怔地坐着。不过,那时的杨坚是在为周室的衰败而悲愁。而今天,他却是隋朝的开国皇帝了。
初登帝位的兴奋,开国大典的热闹,很快便随着日月星辰的升沉起落而过去,一切又归秋水般地平静。该赏的赏了,该封的封了,该赦的赦了,该杀的自然也都斩草除根了。这也是每一个王朝新登皇位的帝王必须要做的,也是首先要做的。然而,国家百废待兴,大隋基业,杨家的天下才刚刚开始哩!堆积如山的奏折需要批阅,朝廷体制需要革新调整……
入选隋宫(5)
想到这些,杨坚站起身来,他感到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于是他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扇窗牖。一阵凉爽的夜风扑面吹来:暑夏即将过去,初秋已经来临。
杨坚贪婪地将一股清凉的夜风深深地吸入肺腑。蓦地,杨坚感到身后似有些动静。他转过身来,原来是从窗外吹进的夜风将床榻上的帐帏微微掀动。帐帏之中,夫人独孤皇后正休息,杨坚走过去,想看看夫人身上是否遮盖严实,免得受风着凉。还未走到床边,就见帐帏自中间分开,独孤皇后探出身来,身上也披好了衣裳。
杨坚一愣,问道:“哟,夫人怎么醒了?”
独孤氏灿然一笑,道:“我哪里睡哩,白白地躺了一个时辰。见陛下全无睡意,就想到不如干脆起来,陪陛下说说话。”
杨坚心头一热。独孤氏自十四岁嫁给杨坚,至今已二十四年了,二十多年里,杨坚驰骋沙场,辅佐周室,直到今天登基成为大隋皇帝,独孤夫人都一直陪伴着他,照料着他,与他同享荣华,共担险恶。而且,无论国政家事,她总有自己睿智聪颖和独到的见地,为杨坚出谋划策,从精神和情感上都给予了杨坚莫大的支持和温暖。他们的父辈同为周室的大将重臣,乃莫逆之交,因此杨坚对独孤夫人的恩爱体贴之中,还含有三分敬畏。
这时独孤皇后起身下床,坐到圆桌旁的椅子上。于是,夫妻二人促膝长谈。
早在杨坚登基未过半月的时候,便颁布诏书,封独孤氏为皇后,立长子杨勇为太子,分封次子杨广为晋王,三子杨俊为秦王,四子杨秀为蜀王,五子杨琼为汉王。
虽然将杨勇立为太子,而杨坚夫妻两个最宠爱、最寄予厚望的,却是二儿子杨广。然自古至今,皇权帝位当传位于长子,隋文帝也只有按古制行封立之事,不能坏了规矩。
夫妻二人一夜的长谈,多半的内容都是在谈论着国事和几个儿子的情况。最后,独孤皇后提醒杨坚说:“虽然皇儿们都已晋封爵位,执掌一方,却年少幼冲,仍需严加督导教诲,不能疏废,日后才可以担当大任!尤其是对勇儿,已身为储君,更应严加约束!如果能像广儿那样就好了。”
萧氏女真的是命远多桀。就在她八岁的时候,十分疼爱她的养父,养母相继去世。萧氏女又寄养于母舅张轲家中。母舅张轲虽然家境贫寒,生活清苦,但也不失为知书达理之人。
冬去春来,转眼之间又是一个阳春三月的时节。与北方山河的粗犷冷峻相比,江南水乡的景色的确要纤柔秀美多了。田野里到处是一片片秧苗的油绿,一簇簇菜花的金黄。山腰上,缭绕着一团团淡淡的雾霭。远处眺望,满坡的翠竹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显露出几分让人想入非非的诱惑,还有几分不可捉摸的神秘。小河的岸上,一排垂柳随着河道的弯曲走势伸向远处,万千条柳枝摇曳飘拂,荡漾起纷纷扬扬的白絮在轻风里翩翩起舞,悠悠而去。小河哗哗地唱着歌儿,应和着轻风的旋律,伴奏着杨柳的舞蹈。河水清澈碧透,间或有红的和粉的花瓣零落在上面,随着河水缓缓流淌,更点缀了这幅明净清秀的图画。
萧氏女正置身于这幅图画中:她蹲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捶洗着一堆衣裳,发育很好的身躯,已经显露出女性的雏形。高高卷起的衣袖,露出两条白皙的胳膊在河水里起落摆动。乌亮的秀发上落下几朵洁白的柳絮,又被风儿轻轻拂去。和煦的阳光照射着额头上的一层细细的汗珠闪闪烁烁。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右臂,用手背擦擦额头和脸颊,又仰起脸望望升上头顶的太阳。心想,又该是帮舅妈做午饭的时候了。
天将正午,萧氏女洗完了一竹筐衣裳。她将身子探向河面,想掬一捧清凉的河水洗一洗汗津津的脸。突然,她看到水中映出一张男人的脸,眯缝着一对肉眼,笑嘻嘻的。萧氏女吓了一跳,迅速站起身来,头顶竟差一点撞着那人的下颏,使他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萧氏女定神一看,立时怒斥道:“泼皮阿四,你又要干什么?”
被叫做阿四的那个人不气不恼,只嘿嘿地笑着说:“小妹妹,我不是有意吓你的。我只想俯过身子从水中看看你的脸面,在背后看不见嘛。嘿嘿,水中映出的小妹妹与面前这个一样漂亮。真的,一样漂亮,嘿嘿……”
“阿四,你再这么嘻皮笑脸的胡说八道,我就喊了人来要你难看。快闪开!”萧氏女狠狠地瞪了阿四一眼,端起装衣裳的竹筐走上岸去。
这阿四本也姓张,论辈份萧氏女应该喊他舅舅,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赖子。他家早年也算殷实,父母膝下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娇惯得不成样子。常言道,溺爱不是爱。这阿四从小就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正经手艺活路没学会一点,倒是练就了一张油嘴滑舌。十六岁那年父母双双病亡,这下更自由了张阿四。没出数年,父母留下的十几亩上好水田和五间瓦房,全被他折腾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间草棚栖身。阿四没有了生活来源,又学会了偷鸡摸狗,遇到实在没有下顿,便去邻里乡亲家里借取,但却从不归还。或者就干脆到别人家里去等人家做好饭,他也坐下来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的确泼皮耍赖得让人不可思议。村上的人们都看在他逝去的父母忠诚厚道,为人和善的面子上,很少与阿四计较。况且,他只是混几顿饭吃而已,不是流氓地痞一类。但也没人跟他亲近。这阿四快三十岁的人了,仍然是光棍一条。
入选隋宫(6)
也许是想媳妇快想得发疯,这些天来他瞄上萧氏女。逢到萧氏女独自去菜园摘菜,或去河边洗衣服,阿四就经常跟着她,谄言媚语。萧氏女见阿四全没一点做舅舅的样子,对他也没有好气儿。遇到纠缠,萧氏女就大吵几声将他赶走。她知道阿四是个软泼皮,只要严声厉色,他也不敢妄为。
萧氏女端着洗好的衣裳走上岸堤,张阿四却“嘿嘿嘿”地赶上来,挡在她的前面。
“小妹妹,洗了半晌的衣裳,也累得很了。快过来,在这柳荫下歇息歇息,让我陪你说一会儿话再走也不迟。”张阿四说着,就要动手来拉萧氏女。
萧氏女急了,用竹筐向前一挡,大声道:“阿四,我真要喊人来了!”
萧氏女的竹筐并没有碰着阿四,却见他一个趔趄,“哎哟”一声跌坐在堤坡上。他撑着胳膊爬起来,还未站稳,双脚又顺坡一蹭,扑哧一下摔一个嘴啃泥。
萧氏女见张阿四一副狼狈相,肩头抖动着,“嗤嗤”地笑出了声来。就在这时,萧氏女忽听得“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她一怔,仿佛从天而降似的,在她和阿四之间站着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老头儿手里拿着一截竹竿,腰杆背挺直站着,面容装束邋遢,但那双眼睛却矍烁有神。老头儿笑罢,对那阿四说“张阿四,再要胡闹,怕是你一天都要趴在这河堤土坡上了。”
张阿四爬了起来:“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草屑泥渣,奇怪地问道:“咦,老叫花子怎么知道我的大名?”
老乞丐一听,又是“哈哈”大笑:“方园数十里,谁不知道你张阿四呀!”
“知道又怎样,我和小妹妹在此玩耍,谁让你老叫花子多管闲事。还不快讨饭去!”张阿四狠狠地说。
“哎,这话说得不对了。”老乞丐收敛笑容,“堂堂男儿光天化日之下狎侮女子,如此轻薄无礼,谁见了都该挺身斥责。更何况你纠缠亵渎的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什么,你说她是大富大贵之人?哈……”张阿四仰头大笑,“小妹妹,你可听见了,这疯老头说你大福大贵,哎,老头儿,你知道她大福大贵到何种程度?”
“当然知道,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什么?母‘离’天下,哟,对了,这让你老头说对了,她的母亲离这里的确很远。”张阿四不懂老头说的话,胡乱地附和着。可萧氏女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八个字,虽然她也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似乎觉得这几个字,两句话,一定很有文章。她要找机会问问舅舅,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萧氏女在心里这么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老头儿了,而张阿四不知为何竟如雕塑一般跪在自己面前。萧氏女急忙调转身往家里走去。
萧氏女走进厨房,刚刚升起火来,舅舅张轲和舅妈刚从外面走到大门口,就听得身后一阵喧哗。
萧氏女探头望去,只见竹篱外,一乘轻巧精美的小轿已经落地,随轿而来的还有十几名文官武士,这时也都下了马。七八个带刀佩剑的兵尉簇拥着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走进院里,喊了声:“张轲夫妇听旨!”
张轲拽着妻子,赶忙跪下。
只听那文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谕,现着小女即刻回京。钦此。”张轲夫妇面面相觑,原来是明帝招萧氏女回京,夫妻二人不觉有些惆怅,然圣命难违,也只得慌忙打点萧氏女上路。
萧氏女平静地跪拜辞别了舅舅、舅妈。
待轿子离地,悠悠颤颤地颠晃起来,萧氏女再也克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知道,舅妈绝对经受不住哭声的折磨。眼泪随轿夫的脚步不断地流着,出了村头,走上官道……
这是一桩典型的政治婚姻。隋文帝杨坚斟酌再三之后,决定在梁王萧岿的几个女儿中为晋王杨广选一位王妃。这是因为,江南女子素以温柔娴淑,多以学识而闻名,帝王之女当然就更不失高贵典雅。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隋文帝从政治利益的角度出发,要与梁王结成姻亲。在他看来,萧岿的这个附庸小国越来越没有存在的必要,而这块国土归属大隋的时机也越来越成熟了。
就在文帝登基之初,便派使节前往江陵,赏赐萧岿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良马五百匹,绸缎一万匹。其实萧岿对隋朝大业并没有特别贡献,充其量也只不过在关键时刻没有起兵与尉迟迥等人合谋。何来赏赐呢?这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而已。
开国之初,隋朝的根基未稳。南方强陈划江而治,形成对峙,这是文帝最大的一块心病。但只凭借隋朝当时的势力,一时对陈国还奈何不得。既然如此,就要严防后梁这个小国再来添乱。万一安抚不当,后梁倒向了陈国,岂不是无形之中壮大了敌人的力量,而削弱了自己!所以施以恩惠,破费一点钱财,以换取平安,以便日后再图大业。
这萧岿表面上也算安分,似乎只要有人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供养着他,便无非分之想了,还按时晋京朝见大隋皇室。去年正月来朝,文帝下诏宣布,萧岿的地位在所有王公之上,又赏赐无数。更让萧岿感激涕零的是,在他返回江陵时,文帝杨坚亲自送他到灞水,并为他设宴饯行。大隋宽怀仁厚,怎能不叫小邦之王受宠若惊呢?
入选隋宫(7)
文帝设想,若在萧岿的女儿中选上一位王妃,萧岿就成了隋朝的皇戚,隋梁之间便更多了一些共同利益。这样就等于把萧岿拴在自己的身上了,从而掌握摆布萧岿就更游刃有余了。等到以后完全将梁国收入囊中,再踏平陈国就少了一个障碍。
于是,杨坚派遣御使者带着相士等一行人马来到江陵。
萧岿听说大隋皇帝要选自己的女儿作王妃,十分惊喜。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真是机遇难得,就目前的情景看,已经得到了隋朝经常性的赏赐。如果再攀上了皇亲,跟大隋皇帝成了儿女亲家,那么富贵荣华还不得再强百倍!当然,也许你大隋王朝对我后梁小邦别有打算,不过,你有你的的打算,我有我的打算,都在自己心里罢了。你只要给我金银财宝等,物质上的帮助,有利于我富国强兵,又何乐而不为呢?当下盛宴长安使者。
然而,当三个女儿全让御史和相士看过之后,萧岿立刻没了精神。相士逐次为三个公主看过面相,问了八字,占卜的结果竟都不吉!
不吉又怎能做王妃?
萧岿强颜欢笑,对御史道:“诸位千里迢迢来到江陵,一路风尘辛苦了,定要好好歇息几日,玩一玩江南的山水风景,看一看江陵的歌舞美色。”接着便吩咐臣下,好好照应御史等人,自己便悻悻地回到后宫。
眼看着皇亲国戚的美梦就要破灭,萧岿非常失望,斜倚在床上闭目养神。似睡非睡之中,他忽然听得一阵细碎脚步声,虽然轻微,但萧岿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刘妃,”萧岿开口说道:“朕今日心情不佳,没有兴趣与你取乐。回去吧!”
进来的确实是刘妃,一位年轻美艳的女子。刘妃装束素雅,身上并不是珠光宝气,更不见红绿黄白的饰物,却天生丽质光彩照人。她原本是宫中一名舞女,就因这副美艳,又加那苗条的身段,甜美的歌喉,深得萧岿的宠爱,时常留在身边。久而久之,竟也堂而皇之地混了个妃的身分。衰败小国的君王选妃,也不必顾及出身门弟之类的事了。
听了萧岿的话,刘妃不但没走,反而在床沿坐下来,只听她轻柔的说道:“陛下,等听完臣妾的话,陛下的心情或许就会好的。”
“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陛下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女儿都让隋朝御史过目呢?”
“你又听谁胡言?”萧岿不耐烦地睁了睁眼睛,接着又闭上了,说:“三个女儿不都看了面相、八字,还都打卦占卜过了。唉,都是不吉!”
刘妃“嘻嘻”一笑,说:“陛下忘了,还有寄养在外的那位公主呢?”
“嗯?”萧岿忽地坐了起来,挠挠头顶,“是呀,朕怎么把她给忘了!”
刘妃拥靠在萧岿的肩头,说:“怎么样,高兴了吧?”
萧岿却又摇了摇头,衷叹道:“不行啊,她是二月出生,原本就命相不吉,怎能做得王妃?”
“这么说,臣妾根本就不配得到陛下宠幸了哟?”刘妃进而劝道,“不看一看怎么知道呢?再说,二月出生只是不宜在身边抚养,却不能断定做不了王妃呀,毕竟还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嘛!”
“此话有理!”萧岿真的高兴起来了,他立即召来内史,命他务必将大隋的御史及相士等人多挽留几日,接着又亲书手谕,派人即刻起程,将萧氏女速速接进宫来。
萧氏女回来了。
但她并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将她匆忙接来是为什么,更没去料想这一回来会使自己的一生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只知道自己又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了。
她拜见了亲生父母。自她出生以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寄人篱下,生活已在萧氏女与亲生父母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隔膜。她在父母这里看到的是难以想像的奢华,与自己生活的那个小村庄相比,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相士给萧氏女占卜的结果是“大吉!”
是夜,张皇后与萧氏女相聚,自然有许多要说的话,虽有隔阂,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况且这一去长安,千里迢迢,又不知何日再能相聚。更重要的是,女儿在乡间呆的时间长了,宫中生活不熟悉,作为母后,应该悉心调教,宫中的礼仪和规矩都得一一传授。最后,这位从小就离开了皇宫的小公主,突然记起了那个老乞丐说的两句话,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何为母仪天下,命带桃花呀?”
张皇后一惊,随即又镇静道:“儿呀,你还小不懂这些,长大以后自然会懂的,可不要在人前随便乱说呀!”
萧氏女道:“这是日前在舅舅家那个小山村里一个老乞丐这么说小女的。”遂将那日详细经过说给了张皇后听了。
张皇后听了,心中更是涌起了无限的希望。没想到自己遗弃的小女儿竟是一颗福星。心道:后梁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许多知心话,才各自睡去。
文帝杨坚听得禀报,异常高兴,自己的如意算盘终于遂心如愿了。即刻下诏,将萧氏女迎进京城。
萧氏女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又上路了。不过,这回没有坐轿,而是乘了一辆马车。两匹大马拉着自己一个柔弱女子,让她觉得过于铺张。而且,马匹和车身上的装饰,与她今天穿的衣裳一样,都非常华丽,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华丽的衣裳,更不谈坐这种华丽的马车。昨夜,她听母后说了很多,她已明白册封王妃其实就跟乡间男子娶媳妇一样。这么看来,自己是要去做新娘了。自己这么小能做新娘吗?新郎又在哪儿呢?他长得什么模样呢?可千万别和那张阿四一样啊!
入选隋宫(8)
长安城就要到了。那灰蒙蒙的城墙已遥遥可见。萧氏女不禁又想起了舅舅、舅妈,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小村庄,想起了杨柳依依的河岸。还有那个飘然而至,又飘然而去的老乞丐……
承欢母后(1)
望着这位稚嫩可爱的小媳妇,独孤皇后心中涌起了无限爱怜,不禁问道:“你长大后希望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呀?”小媳妇毫无遮掩地答道:“做一个像母后一样的人……”
塞外的漠北,有一个叫突厥的部落,分为东西两半。东突厥的可汗是沙钵略,西突厥的首领则是达头可汗。
魏、周以来,突厥人自恃兵强马壮,且又骁勇善战,长于奔袭,屡屡寇犯边关,令皇室寝食难安。也曾发兵征讨,但是大漠荒原上拼杀,终敌不过那些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对手,常常是损兵折将,丢盔弃甲。
周室王朝对突厥的策略以抚慰为主,岁贡黄金白银、绫罗布帛,求得边陲安定,还有一种主要形式就是和亲,将皇族女儿嫁与突厥首领做可贺敦,也就是汗王妻。如今东突厥沙钵略可汗的可贺敦,就是周室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嫁与沙钵略可汗不久,杨坚便即位登基,改元称帝了。杀父之仇,夺室之恨,让千金公主发誓不灭隋杨死不瞑目!她常常给沙钵略可汗吹枕边风,纵恿他蓄精养锐,举兵南犯,以光复周室。沙钵略可汗觉得自己是周室的女婿,为妻子报仇复业责无旁贷,可恨的是,西边达头可汗屡屡寻畔,让他穷于应付,养精蓄锐不成,更谈不上给可贺敦报仇了。若与隋朝一旦开战,将会两面受敌,后果将不堪设想,因而只得将这口恶气先忍一忍。
但这一回,沙钵略可汗不仅要一忍再忍,更要低首相求了。
原来,沙钵略可汗手下有一名将领自称阿波可汗,西逃投奔了达头可汗,达头可汗随即命他率兵奔袭东突厥。大兵压境,阿波可汗的众多旧部纷纷反叛沙钵略可汗,与阿波可汗汇集一起杀向沙钵略可汗的营帐。沙钵略一见势头不对,一路向东怆惶而逃。而东面的契丹部落又与突厥素有积怨,听说沙钵略可汗朝这方奔逃而来,就摆开了阵势,布下了罗网,等候他闯入网中一举歼灭。眼见就要受到东西夹击的沙钵略可汗,在无奈之下,转而向南逃窜。这时候,可贺敦千金公主已顾不得杀父之仇,夺宗之恨了,她劝沙钵略可汗赶快派人去长安,恳求大隋皇帝火速救援,并请求恩准东突厥人马在白道川一带暂避一时。
听说晋王杨广奉旨前来支援,沙钵略感激万分,亲自拔除营帐内外的杂草,洒扫得干干净净,设下酒宴迎接晋王杨广。
杨广遵照父皇旨意,将大批衣裳食物,马匹军械赏赐给沙钵略可汗,当然还少不了有一些供他玩乐的鼓吹之类。此时的沙钵略,简直把大隋皇帝视作再生父母了。杨广也没想到此次率兵出塞,事情会办的如此顺利。未动兵戈,只拿出些东西,又借给沙钵略一块地盘让他休息,就把东突厥安抚下来了。但杨广心里明白,看似简单的顺利的一件事,对于大隋皇朝是多么地至关重要。他见沙钵略可汗已经安稳,便放心地在这荒漠边缘处尽情的玩了几天,便起程回朝复命。
谁知沙钵略可汗有了杨广赐给的食物军械,自恃后备充盈,就急不可耐地找阿波可汗算帐复仇。杨广刚走两天,他便纠集部众,向西北的阿波可汗猛扑过去。可是他忽略了西北一个称作阿拔国的小部落。阿拔国见沙钵略倾巢出动与阿波可汗决战,后方营帐空虚,就趁机而入,不但抢去了一大批粮食服饰,还虏去了千金公主等一拔儿家人老小。
沙钵略可汗这时已将阿波可汗打得大败,正在乘胜追击,分不开身去救妻儿,便派人骑快马追上晋王杨广,再次求助。
杨广当即立断,拔两万人马调头北上,直捣阿拔国巢穴,杀得阿拔国人仰马翻,落荒而逃。被抢去的东西如数追回,千金公主和家人又随杨广的人马一同回到了沙钵略可汗的身边。
这时候的沙钵略可汗再也不见了周室女婿的气焰,若不是大隋皇帝,沙钵略怕是马革裹尸了,那周室的千金公主也早已成为别人床榻之上的玩物。如此隆恩厚德,岂敢忘记?周室是什么?不过是被沙暴吹散的大漠孤烟而已。谁也不必为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活着。尤其是不能为一个不存在的王朝活着。如果真想那样,眼前存在的这个王朝一定不会让你活得安生!
于是,沙钵略可汗即刻写了一份奏表:“天无二日,土无二主。大隋皇帝才是天上的太阳,大地的主人,我沙钵略怎敢仗恃兵众地险而与太阳和主人对抗?今天沙钵略感谢上国淳朴的风俗,归心南方的有道国君,屈膝叩头,永为大隋藩属。”他让小儿子库合真带上这份奏书,跟随晋王杨广一同南下长安,以此向文帝杨坚表示臣服的的忠心。
千金公主也上表隋皇室,请求恩准自己改姓杨,从此作文帝的女儿。后来,文帝答应了,赐她姓杨,并改封她为“大义公主”。
旌旗猎猎,马蹄声声,神采飞扬的晋王班师回朝了。内心里掩饰不住的兴奋一直洋溢在他的脸上,这兴奋不仅是因为此次出塞圆满出色的完成了父皇交给的使命,还有他早已得知,父皇和母后为自己选配的王妃已到了长安,听说,还是个小姑娘,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哩!
晋王凯旋归来的消息传来,长安城内一片欢腾,笑得最开心的当算独孤皇后,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为了庆贺胜利,增加节日喜庆气氛,收拢朝臣之心,文帝决定,请王公大臣到御花园赏花。新年刚过,虽然时令已经立春,但今年长安城内仍没有一丝春意。北风仍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阵阵刺痛,只有梅花仍在怒放。
承欢母后(2)
不一会儿,众大臣都一一到了。当文帝杨坚与皇后独孤氏出现在御花园时,众人忙跪迎道:“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祝皇后娘娘吉祥。”
“众爱聊,平身吧。”
文帝与独孤皇后坐于殿上,诸大臣陪坐两旁。文帝含笑道:“大隋开国以来,国泰民安,一切顺利,此番晋王出兵突厥,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朕今日高兴,请诸位到御花园看看梅花,中午朕请大家吃一餐便宴。”
御花园里的花并不是很多,山上的树木仍是光秃秃的,连个小芽也没有,池中也没有花草,一群鸭子在漂着薄冰的水面上游着。来到梅园,眼前一亮,这里的花开得很灿烂,一丛丛地簇拥着,有火红的,有粉红的,有紫色的,还有一片片雪白的,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在朔风中摇曳。
独孤皇后信步来到一座假山后,她被这里一片雪白的梅花所吸引,独孤皇后伸出玉手摆弄着一朵梅花,放在鼻前吮吸着芬香。
“臣妾叩见母后,给母后请安。”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独孤皇后回头一看,是萧氏女!文帝早朝的时候,独孤皇后还特地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萧氏女。望着甜睡中的小媳妇,独孤皇后心中涌起了一股母性的柔情:这孩子的确是一个好苗子,进宫才一年多,宫里的礼仪规矩她都熟记在心,识文断字更是一点就通,再看那张小脸,那身段,真是一天一个样,既天真又不失文雅,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呢,看来,这是广儿的福气啊!
“啊,我的小乖乖,快起来,快起来”独孤皇后忙双手扶起萧氏女。“儿呀,你怎么也来了,这外面风大,小心着凉。”独孤皇后不无爱怜地抚摸着萧氏女的头。
“回母后,孩儿不冷,孩儿只想和母后呆在一起。”萧氏女望着独孤皇后,目光中充满了依恋,仿佛这时才真正寻回了母爱。
独孤皇后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孩子从小失去父爱母爱,那幼小的心灵里似有难以愈合的伤痕。生在帝王之家,本不该这样的,可是偏偏江南陋习,讲什么二月生的女孩命相不吉,亲生父母养不得,要么弄死,要么送人。看来,她小小年纪,已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动。好在动乱已过,这孩子来到自己身边。自己养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孩子莫不就是上穹赐给我的又一个女儿!想到这里,独孤皇后抱起萧氏女,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萧氏女那小小的脸,泪水盈目,口中喃喃道:“好,好,就和母后在一起,就和母后在一起!”
萧氏女依偎在独孤皇后的怀里,任由她满含母爱的抚慰。良久,独孤皇后才放下萧氏女,匆匆地来到文帝身边,说了些什么,又重新抱起萧氏女在内侍的搀扶下上了辇车,向皇宫走去。文帝望着独孤皇后渐渐远去的辇车,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夜幕悄悄降临,宫里静悄悄的,天上一轮新月如一柄寒光闪闪的镰刀,挂在长安城西边的天际之上,与宫檐角上的大红宫灯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殿宇重重,暮蔼沉沉,冷风习习,别有一番寒意。而整个后宫却融汇在盎然的暖意之中;灯火辉煌,楼台掩映,花木扶疏,曲廊亭榭,一派富丽堂皇。一带粉墙,两扇朱漆大门,四盏八角大红宫灯在檐下轻摇,柔和的灯光洒在门楣的金匾上,“未央宫”三个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未央宫始建于汉代,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当时,刘邦从外还京,见丞相萧何正指挥营建未央宫,刘邦见工程相当浩大,不禁怒火中烧,质问萧何:“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诏宫室过度也?!”萧何回答:“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刘邦听后默然,点头称是,萧何道出了宫室之壮丽对于皇帝的意义。
未央宫,周围二十八里,利用龙首山的地势为台殿,高出长安城,仅武帝修缮后的未央宫前殿,以香木为栋椽,以杏木作梁柱,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椽端上以壁为饰,窗为青色,殿阶为红色,殿前左为斜坡,以乘车上,右为台阶,供人拾级,黄金制作的壁带,镶嵌珍贵的玉石,清风袭来,发出“呤呤”的声响。
宫内灯光明亮,独孤皇后正在灯下与萧氏女叙话。原来是萧氏女缠着要她讲故事。独孤皇后望着萧氏女那一脸的天真与期待,说道:“好吧,母后就给你讲一个汉代班婕妤的故事。”
萧氏女一听就欢天喜地地拍着小手说:“好,好,太好了,听舅舅说,班婕妤是个才女哩!”
独孤皇后道:“不错,班婕妤的确是个才女,她是在汉成帝即位不久选入后宫的,授少使名号,在后宫中居于第十位。入宫后不久,班婕妤的旷世才华渐次显露,让汉成帝刮目相看。被皇上刮目相看的美人自然受到宠爱,后来就升为后宫中仅次于昭仪的婕妤。成帝刘骜是个游乐成性的皇帝,喜欢到后苑闲游,闲游时则喜欢宣后宫的美人们陪伴,尤其喜爱才华横溢似乎无所不知的班婕,常常宣召班婕妤陪伴游玩。有一次,成帝别出心裁,想与班婕妤同坐一辇闲游,班婕妤却断然拒绝了。
班婕妤以博学多才闻名宫禁,对于经史自然十分熟悉,班婕妤对成帝说:我看历代名君图画,大凡古时候的圣贤君主,左右随从都是名臣,只有三代昏庸的君主,由嬖女侍奉左右,现在皇上要和我同坐一辇,这不是和三代亡国之君有点相似吗?成帝觉得很有道理,便收回了成命,打消了这个念头。
承欢母后(3)
班婕妤拒绝和皇上同辇闲游的事情很快传遍深宫,王太后听到详细的奏报后,感叹地说:古时候有位贤夫人叫樊姬,如今有位好女子就是这班婕妤。“
“樊姬是谁?”萧氏女插嘴问道。
“樊姬是春秋时期楚庄王的夫人,仁智贤慧,知书达理。樊姬曾进谏楚庄王,不要动辄出宫狩猎,并激励楚丞相虞丘子举荐贤人孙叔敖,楚庄王便授孙叔敖为令尹,主掌朝政。楚国很快人才济济,三年后便称霸天下。”
萧氏女如痴如醉,听得津津有味,独孤皇后望着眼前这位稚嫩可爱的小媳妇,心中涌起无限爱怜,不禁问道,“你长大后希望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萧氏女眨了眨大眼睛,毫无遮掩地答道:“像班婕妤那样或像母后一样的人。”
独孤皇后有些惊讶,她早听曾出使江陵招妃的内史说,此女是太福大贵之人,女人的大福大贵顶峰不就是皇后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大富大贵,难道皇夫百年之后……独孤皇后有些不敢想象。
萧氏女依然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独孤皇后,那意思很明显,还继续讲吧。独孤皇后道:“乖孩子,时候已经不早了,歇息吧,明日再讲。”
萧氏女内心很不情愿,但还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第二部分
这天晚上,萧妃没有一丝睡意,嫁给晋王这几年来,这是第一次与他分离。而且,这一别是两三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都很难预料。此时萧妃的心里,感到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忧虑担心,还是依依不舍,都有,却又不全是。想着要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好埋头翻箱倒柜,为丈夫收拾行囊。
初为晋王妃(1)
夜阑人静,年仅十三岁的萧王妃,望着灯下那个高大的男人,在芳心溢荡又羞涩的同时,心中不免想起童年时代那位面相大师的预言来,心中涌起无限遐想……
太行山自东北向西南一路倾斜下来,逶迤之中,峰岭逐渐低矮,青冷嶙峋的岩石也越来越被厚厚的黄土覆盖,坚硬的黄土让千百年风雨侵蚀冲刷出无数道沟壑,俯瞰去,恰似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脸面上的皱褶。到了晋中一带,又与同样被厚厚黄土覆盖的吕梁山东麓遥遥相望,中间便有了一块地势较为平坦的空地。宛延一千四百余里的汾河从此穿流而过,滋润着大片大片的土地,因此,这一方土地,就比周围山岭沟壑间的那些干涸坚硬的黄土要肥沃丰饶得多。
正因为如此,这里便有了一座古老的城市晋阳,并州及河北道行台尚书省的治所就在这里。
晋王杨广任并州总管已有四年了,同时他还身兼河北道行台尚书。
这一年,晋王杨广二十五岁,文帝下诏,正式册封萧氏女为晋王妃,册封大典盛况空前。
吉日良辰,天气睛和。此时虽未立春,可春天的脚步却已悄悄来临,自过了新年,一天天地变暖。阳光普照,春风和煦,积了一冬的雪已经完全融化,垂在檐下的冰棍也早已消声匿迹,长安城内,大殿上的金色琉璃瓦在太阳照射下闪着金光。
皇宫中早已热闹起来了,人流穿梭,车马云集。九声炮响,身着崭新龙袍的文帝和独孤皇后在内侍的搀扶下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御辇。紧接其后的便是晋王杨广与萧妃的轿子,彩旗仪仗早已排列整齐,文武大臣簇拥着御辇向西而行。
这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正沿着笔直的石板大道出兰林殿去建章宫,萧妃脸上露出了幸福而羞涩的笑容,映着阳光,十分灿烂。抬头向前看去,开道红棍,黑漆描金,由一队队身着黄马褂子銮仪兵骑着高头大马双手高擎。紧跟着的是身着绛紫长袍的宫廷乐队,笙、弦、板、龙头笛、画角、铜号,琳琅满目,钟鼓齐鸣。数百红衣銮仪兵手执橙、黄、绿、青、蓝、紫各色龙纹伞、方伞、圆伞,朱红、碧蓝、金黄、乌紫的龙凤扇,有圆形、方形、六边形等等。此外有各种颜色的幡、麾、节、氅,在风中迎风招展,灿如云霞。回头望望,一个个手持斧、枪的黄马褂侍卫拥在轿后,各位藩王及外藩前来朝贺的使节均在车队伍后面,黑压压的人群,都是朝中的文武百官。
萧妃望着这前呼后拥壁垒森严的场面,不由想起童年时代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庄,自己的养父母,还有清贫本分的舅舅、舅妈,农舍的炊烟,小桥流水,还有那个乞丐老头。
不知不觉中,队伍已来到了建章宫,仪仗分到两边,侍卫布好哨位,文帝和独孤皇后的御辇来至院中,萧妃的轿也随之落下。内侍们分别搀下文帝、独孤皇后及萧妃。晋王杨广在下轿的时候示意内侍不要搀扶,并趁此机会向萧妃投去一瞥,只见她身着微红黑色的凤袍,乌黑的发丝梳理成灵蛇髻,头上饰以步摇、簪珥,垂以珍珠,粉面含羞,光彩照人,杨广看得有些痴呆了。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