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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_7 叶微(当代)
  之情忍不住想哭,细心嘱咐了几句就走出了病房给她买点吃的,刚关上房门她整个人就虚弱地跌坐在门边,抱头哭了起来。她无法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她们的手中这样灰飞烟灭,她想到了岑光棠,又想到了岑安然这个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看见世界的孩子,心里剧烈地抽搐着痛。
  当岑纪川赶来的时候她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或许是心电感应,或许是听见了稳重的脚步声,无论如何,她缓缓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半跪下来与自己平视,一声不吭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她向来都是软弱的,她只为自己坚强过一次,那一次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而如今能够支撑着她坚强的人,唯有他。
  “会好的。”他柔声抚慰着,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着。
  他可以想象这件事对于之情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当他知道顾燕北要挟岑安然的时候也曾想过出面制止,却被岑安然阻止了,她说,“问题出在我的身上,一定得我去解决才行。”于是她的解决办法就是委身顾燕北,保全林家。于商道而言岑安然嫁给顾燕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可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成为利益的牺牲书,所以他放任她自己选择,无论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在她背后支持她。
  急促地脚步声在医院清冷的走廊上再次响起,随声看去顾燕北匆匆前来,在看见病房前哭倒的之情之后霍然缓下了脚步,之情见了他挣扎着站起来,张翕着唇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红肿着眼睛重新靠入岑纪川怀里。
第四十五章
  岑安然恢复得不错,那天顾燕北来的时候之情还以为他们会吵闹,没想到顾燕北只是淡然地喂她吃粥,轻柔地给她擦掉冷汗,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安静地任由他摆弄,一个默然地为自己赎罪。第三天岑安然就出院了,出院之后岑安然就跟平时一样拉着之情道购物广场里疯狂购物,拿的是顾燕北的卡,按照岑安然的话说,用自己未来老公的钱天经地义,即使是刷爆他的卡他也不能有意见。见岑安然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之情悬着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她没办法忘记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片段,那些片段好像电影一样只要她脑子里闲下来就会不停地来回播放着。
  “喂喂喂,叶小姐、岑太太、大嫂,回魂咯!”岑安然晃着手,笑嘻嘻地用小银勺敲打着瓷杯,“才多久不见你就想我哥了?我说你们也太恶心了吧,这么痴缠。”
  之情也不否认,温婉地笑着喝了一小口咖啡。如果是从前她必定会反讽回去,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只怕自己说什么错什么,勾起安然的伤心事。
  “之情呀,你说说,男人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们当女人的能够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你为了我哥拼了命抛弃了整个家族,最后连自杀都用上了,我为了他的未来,把自己的未来交易了出去……这就是爱情的本貌?为了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为什么多半是女人呢?最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也是心甘情愿!”她轻轻地搅拌着咖啡,白烟轻轻冉起,朦胧了岑安然略微消瘦的面容。
  闻言,之情只是愣了愣,她没有想过岑安然会主动提起这些。
  “那只是因为,我们都把对方当做了这辈子的唯一。”
  “唯一?”岑安然笑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是他们的唯一呢?之情呀,我哥他其实,一直都把你放在心里第一位的,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幸福,可是你一定要,你跟我哥都是我这辈子最亲密的人,一定一定,要比我幸福。”
  “我们都会幸福的。”之情握住她的手。
  如果说原本她还不确定,那么就在她看见岑安然堕胎之后顾燕北的每一个举动那不确定就在瞬间瓦解,顾燕北是多么孤僻冷傲的一个人,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向来都很冷淡,甚至是她这个所谓的被承认的“朋友”也冷淡得惊人,但当他在面对着岑安然的时候,她能看见他冷冽的眼眸中灌注的暖意。如果命中注定得不到互相喜欢的那个人,那么选择深爱着自己的人,安然也是会很幸福的。
  “岑安然。”
  熟悉的女声蓦然打破了两人的对话,之情回头一看李安安双手环胸地站在那儿,冷漠地看着岑安然,带着几分疲倦的眼眸中还有着沉沉的怨恨。霎时间之情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忘记李安安是喜欢着顾燕北的,长达六年之久!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周围的人已经被惊动了,纷纷往她们的方向看。岑安然轻声叹息,缓缓地站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说?”李安安冷笑,“是因为你害怕被别人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吗?岑安然亏我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分明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顾燕北,你竟然、竟然——”
  “安安,有话好好说……”之情试图圆场。
  “我没办法好好说!之情你也是知道的,请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好吗?我没办法相信我的好朋友,竟然要跟我最喜欢的人订婚,而且还要这么突然,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早就……暗通款曲!”
  “安安你这话太伤人了!”之情低斥。
  “伤人?那我呢?我怎么办?一个是我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你叫我怎么忍得住?如果我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自控能力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我……”李安安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看来我们的友谊已经到了尽头,以前有人跟我说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不牢固我还不相信,我还很傻很天真的告诉他们我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牢固得很,风吹雨打风云变色都不会让我们改变,没想到、没想到原来我们之间的情谊是这么的脆弱……”说到这里,李安安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的顺着她优美的脸颊滑落。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都开始对着岑安然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
  “这女的怎么连好朋友喜欢的人都得抢,分明知道好朋友喜欢了那个人六年,这女孩子的心果然硬得可以。”
  “现在这世道谁管你是不是朋友呀,如果是喜欢的,即使是别人的老公都得抢过来。”
  岑安然低着头,不适的疼痛跟李安安的指责让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李安安的手,不料李安安用力一挥把她整个人推倒在地!李安安也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岑安然并不是这么脆弱的。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她,可是脑海中突然又晃过了顾燕北的话,顿时连最后一丝的情谊都被摧毁,大步走开。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扶起岑安然的之情说:“之情,作为朋友我劝你一句,不要跟岑纪川在一起了,岑纪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岑安然眼前是浓浓的水雾,她用力地扯住之情的手臂埋头哭了起来。
  李安安说得没有错,她们的友谊太过脆弱了,脆弱得连一句解释都无法承载,她原本以为她们三个能够一直这样好下去的,直到她们白发苍苍都要在一起……她突然想起她们初中那时候同进同出的情景,李安安向来成熟大方,之情温婉可人,而她就跟个傻大姐一样,偶尔闯了祸还是李安安给她出的头,就是这样一个以为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她终于是失去了吗。
  之情觉得,顾燕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祸水!而且还是一个很强大的祸水!竟然让她们有近十年情谊的好朋友闹成这样,于是当他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接听得十分冷漠,听闻他有想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她冷冷的丢下一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要解释找安然找安安去!”然后狠狠的盖了他的电话。
  这时候刚好遇上的是个一百多秒的红灯,岑纪川笑得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气什么呢,安然也不至于像你这么生气。”
  “我就觉得很不值嘛。”之情气得嘴巴都撅了起来,“我说呀,顾燕北他就是一个祸水!如果他早早地跟安安说清楚说明白然后再去找安然现在就不会这样子了。”
  “哪来那么多如果呢傻丫头。”岑纪川抓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天下憾事都离不开如果二字,懂吗?”
  之情哼了一声,见红灯转绿,连忙催促着他开车。这几天她的情绪也实在不太稳定,连带着有时候会对着岑纪川莫名其妙的发牢骚,所幸岑纪川也纵容着她,两人倒也算是和谐。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在发过脾气之后又傻呼呼地跑到岑纪川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总是让岑纪川忍俊不禁。
  其实如果那天之情没有去岑纪川公寓,如果那天之情没有听见那个电话,如果那天之情没有接起那个电话,那么他们的未来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么温馨和谐呢?
  完成了一天的应酬之情简直累得倒下了坐在车上动也不想动,她喝了一点酒,脸色红润异常神志也有些模糊,岑纪川不放心她一个人干脆把她带了回家,借着酒劲之情整个人就像无尾熊似地赖在他的身上说什么也不放手,洗完澡之后她的神志才逐渐回笼,用被子裹住自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岑纪川笑她她也不管,使劲地催促他去洗澡休息。
  直到听见浴室的水流声时她才从被子堆里钻出来,脸色酡红。就在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之情抱着被子赤着脚跑过去接。
  “纪川哥……你现在有空吗,我、我这里停电了,我好怕,你能不能过来这里一下,就一下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麻烦你的……”女子娇柔无助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晰的传了过来,之情整个人愣住了,心跳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她轻咳了一声:“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女子惊呼。“啊,对不起,麻烦你让纪川哥接一下电话好吗,快一点……”
  她对岑纪川的称呼让之情突然有一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她突然想到了岑安然之前的提醒,原本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心猛地涩了起来,涩涩地疼。
  电话突然被人从后夺过,之情呆愣着回头,见岑纪川表情十分柔和的对电话那边的女子柔声哄了几句,就只是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开始崩溃,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多心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可是那女子的称呼,那女子话语间的依赖跟他此刻的表情好像锥子一样用力的往她胸口上戳,戳得她痛不欲生。
  “我朋友有事,我出去一会,你早些休息。”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跟从前一样亲了亲她的前额,换了衣服很快地出去了。
  大门关上的一刻之情的心也开始往下沉,强烈的疼痛汹涌而来,漫过了心肺,甚至让她难以呼吸。
  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能够让他这么晚都要过去呢?霎时间那女子娇柔的声音犹如魔音穿脑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旋转,一声声亲昵的称呼仿若利刃狠狠地□她的心里。之情其实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她也会嫉妒,也会多疑,更会害怕,此刻的她已经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种感觉让她整个人好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忍不住的发抖……
第四十六章
  那个晚上岑纪川没有回家,之情就在客厅的沙发里呆坐到天明。一个晚上很长,足够让她想到许多,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李安安说过的话,她说:“岑纪川这样的贵公子是很温柔,他可以对你温柔至极,同时也能对别的女人一样,你要怎么去分辨他对你与别人的区别?”李安安说这话的时候之情还笑,并且还很坚定的反驳她,没想到李安安当年竟一语成谶。
  她现在也分不清楚岑纪川对自己跟对别人有什么区别了,她茫然失措就好像迷路的孩子一样站在十字路口,车子不停地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她试图往左边走,飞驰的车子呼啸着从她身边驶去,她吓得往后退,后面的车子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开了过去,无论她往前往后往左往右都是飞驰而过的车子,找不到离开的路。
  时针指向七点的时候她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时的虚软让她站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其实不疼,可是竟然让她红了眼眶。
  她想起了外公外婆对她的支持,想起了岑纪川带她去他父亲的坟前说的那些话,转念一想,如果他不重视她那么他应该不会带她去他父亲坟前说那些话吧。她如此自我安慰着重新站起来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又做了早餐。
  时间飞逝而过,转眼就到了九点,他还没有回来。
  是她太敏感了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公司的事情有点忙,然后挽起包包径自下楼去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心神不定,所幸这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她打通了岑纪川的电话。
  她咬着牙关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地问他在哪里,他好像没打算跟她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样,声音还是极温和极温和地告诉她今天他有个应酬,让她先回家,如果应酬结束得早就过去看她,并且很细心地嘱咐让她一定要记得吃饭。
  之情胡乱地点头答应着,她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点头他是看不见的。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不料她竟然在电梯里遇到了应榮,应榮对她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敌意,对她轻轻地点头示意。之情禁不住好奇,随意地问了一句:“下班了?”
  应榮就像看白痴一样看她,而后点头。
  向来岑纪川只要有应酬都会带上应榮的,这不得不让之情猜疑了起来。她不想去猜疑不想去嫉妒更不想自己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的心现在已经不听使唤了。
  她想现在的自己必定是丑陋的,因为猜忌。
  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万历医院,她没有打电话约江唯只是来这里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江唯刚好下班,两人就到了医院附近的餐馆里大吃了一顿,席间之情没有说任何关于岑纪川的话题,江唯察言观色也感觉到了她心情似乎不大好,什么都没有问。
  之情用咬着筷子突然问了一句:“江唯,我现在看起来会不会很丑陋?”
  “不会呀,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江唯略有深意的目光,她低下头去假装喝茶。“没有,我就是问问而已。”
  在送之情回家的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的江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有些凝重。“之情,你跟他这些日子以来,还好吗?”
  之情一愣,突的笑了起来。“好,好得不得了。”
  “可是你有心事。”江唯怎么可能相信她“好得不得了”?之情拿笑容就跟硬挤出来的一样,只怕哭出来都比那么笑容好看,“之情,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有心事我还看不出来吗?如果你想说我绝对是你最好的听众。”
  江唯的话让之情感动得几乎想哭,可是她只是红了红眼眶,努力地微笑,然后摇头。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接到了岑纪川打来的电话,电话那边很吵有着觥筹交错的声音,他说他晚上就不到她那边去了,让她早点休息,之情微笑着答应了。在她盖上电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因为在那觥筹交错揉合着劝酒声的同时,她听见了那个娇柔的女子的声音。
  电话另外一端,岑纪川抵墙而立,清隽的眉心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包房里敬酒声接连不断,身边那纤纤女子看着他,视线不禁落到他握着手机的手上,那双优美的手如今青筋浮凸,指骨处生生地白,触目惊心。
  星期六的下午雷铮约了她到明非去吃下午茶,之情无所事事的鸵鸟着不愿意出门,雷铮那边不乐意了直接杀上她家,她无可奈何的跟了他出去,心事重重的她没有心思去应付雷铮,只是很疲惫地靠坐在沙发上,香甜的蛋糕与甜腻的奶油完全勾不起她的食欲,好好的一块绿茶蛋糕被她用叉子叉得一团糟。
  雷铮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微眯着眼睛看她,若有若无地带起轻浅的笑意。
  她有心事,他看出来了。之情不是圈中人自然是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几日来岑纪川跟国土局局长的妹妹林淼淼成日出双入对,虽然很低调,但在这个其实并不是太大的圈子里又怎么能有秘密?之情是那么敏感的女子,岑纪川有异样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不过这对雷铮而言,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她还在戳,蛋糕被戳得面目全非,她自己没有发现,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玻璃窗外。雷铮终于看不过去了,伸手把叉子夺了过来,好没气的笑:“叶小姐,你心情不好也别跟一块蛋糕过不去呀……”
  之情咧嘴笑。“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
  雷铮白了她一眼。“废话,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心情好的时候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蹂躏蛋糕。”
  她轻轻地笑出声干脆也往沙发背上靠过去,整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摆在膝上的手不禁地去抚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挑眉问:“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呢?”
  “我怎么知道。”雷铮喝了一口咖啡,犀利的目光从那枚戒指上扫过,霎那间的冷冽被他掩饰得极好,“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连带着把我的心情也弄糟糕了,好不容易一个空闲的周六就这么被你搞砸了,你说该怎么赔我。”
  她扑哧地笑出声,雷铮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很委屈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一样。“你想要我怎么赔?”
  好像在认真思考着她的问题那般,雷铮单手扣着下巴微微地皱眉,窗外的阳光倾泻进来明亮了他的侧脸,那犀利的轮廓逐渐地被光线软化,柔和的目光仿若带着眼前人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曾经,之情一时间晃神竟移不开目光,雷铮霍然抬头。“那就从这一刻开始,一直都对我笑吧。”
  顷刻,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雷铮微笑着,飞扬而狡黠,却深意浓浓,之情下意识的别开眼,勾了勾唇角,更似叹息:“你知道的,很多时候会笑不出来。”
  “我知道。”雷铮斜倚在沙发上,挑眉看她,“可是我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答应不逼你的前提是你必须每天都快乐,如果我看见你不开心我或许会反悔……”
  “雷铮……”
  “我不管,无论是假装的还是真实的,在我面前你就得笑。”
  面对着雷铮的无理取闹之情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她知道雷铮从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的无理取闹,他会觉得那是很丢人的事情,但是他为了逗她笑竟然做一些为自己所不屑的事,他待她如此,她还怎么能拒绝他的好意?
  “雷铮你真好。”她由衷地感激着。
  “好又有什么用,你都不要。”他切了一声,很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值得更好的’,这种台词电视电影里天天都在重复,即使你要拒绝我也说些新鲜点的。”
  雷铮难得的说笑,一个下午茶的时间他都把之情逗得暂时遗忘了不开心的事,窗外的阳光洒入映照在她的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面纱,眼波流转轻盈可人。他们说起曾经经历过的趣事,每每说到有趣的地方之情都会绽放出最灿烂如向日葵般的笑容,让雷铮无法移开目光。
  谈笑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傍晚,之情原本是想要回家去的却在走出明非的时候雷铮接到了林朗的电话,说了几句之后雷铮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之情忍不住问了才知道林朗明天晚上的飞机飞英国伦敦读艺术,可能这几年都不会回来了,晚上约了雷铮跟到酒吧里聚一聚。之情想到了那天岑安然堕胎时候的模样心中一紧,破天荒地说要跟着去,雷铮没办法也只能带上她。
  去酒吧的路上之情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放岑安然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想到他们曾经深刻的爱情突然感觉莫名的悲哀,原来活在现实中,只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爱情永远无法战胜现实。
第四十七章
  当之情随着雷铮来到酒吧的时候林朗正在酒吧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吧里的灯光幽暗,远远地看去一身黑色衣服的林朗几乎融入了黑暗中,深沉的寂寞从他身上泛起,之情眼眶一热。这还是当年在泳池边爽朗地对她微笑的那个大男孩吗?为什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曾经最熟悉的人都变成得如此陌生?
  仿佛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林朗蓦然抬头,在看见之情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她抿唇笑笑。之情直接越过雷铮走上去在林朗面前坐下,雷铮拍拍她的头走到吧台那边给她点酒去了,细心体贴地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等到他们这么靠近的时候她才发现林朗憔悴了很多,原本那个清爽乐天的大男孩好像在一夜间长大变成了沧桑的男人,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之情也措手不及。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送你吧。”之情骤然打破沉默。
  “不用了。”林朗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眉头皱得更紧,“我没想到雷铮会带你过来,我以为没有了她的联系,我们不可能再见的。”
  “说什么傻话呢,难道没有了中间联系的那条枢纽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林朗你可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有些不悦地皱眉。
  林朗轻笑,就跟哥哥对妹妹一样的敲她的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之情也笑,借着黑暗的掩饰她有些苦涩的笑容。她不知道安然他们是怎么告诉林朗的,也不敢贸然的说些什么,思忖了一下,又说:“去了那边好好的过吧,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子要努力去追,千万别错过了,这个世界上的好女孩还是不少的,林朗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不仅仅只是她的朋友,也同时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们都会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林朗粲然一笑,“等着我啊,哥给你找个金发碧眼的嫂子回来。”
  之情抿唇轻笑。“你不找一个晚上不开灯会看不见的回来我就满足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我一直都这样,没有变过呀。”
  闻言,林朗突然停下了倒酒的动作,单手支着下巴看她。“是呀,我想也只有你没有变了吧,之情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选择的路很艰难,但是这条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走,过程或许会很痛苦很艰辛,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走过去的……你很坚强,你比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
  林朗的话让之情突然想到了那有着娇柔声线的女子,眼神一沉。
  她还来不及多想雷铮就拿着两杯酒走了过来,移到她面前的是一杯酒精含量很低的水果酒,之情下意识的皱眉。
  “怎么把我当小孩子了,你们都喝浓的。”
  雷铮瞥了她一眼。“我怕你酒后乱性对我意图不轨。”
  此话一出连林朗都受不住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再加上雷铮一脸郑重的表情让他终于大笑了起来,话毕不过片刻雷铮自己也笑了,剩下之情一脸黑线地盯着面前两个的男人。她怎么现在才知道雷铮除了毒舌功特别厉害之外,还外加自恋?
  男人之间喝酒的时候是寡言的,雷铮跟林朗也是如此,两人把杯子满了对碰了一下仰头就把酒涓滴不剩地干掉,几杯下来之情连忙按住他们。林朗爽朗地笑笑,就跟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推开之情的手,“没事的,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这样一起喝酒了,就让我们好好的喝一次吧。”
  最后之情也没有再阻止他们俩,只是自己滴酒不碰,她就像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一样看着悲伤的无奈在身边发生,她难过得心都揪起来了,可是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岑安然塞给她的照片包,于是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前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照片分别递给他们。是她刚回到国内没多久到KTV的时候照的那张,那时候他们还能够幸福地微笑,六个人挤在小小的镜头里各具风格的笑着。
  林朗捏着照片指尖在照片中的每一个人脸上摩挲着,然后停留在了岑安然那明亮地咧嘴笑着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最后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到皮夹里。
  这个晚上之情陪着他们两人在酒吧里呆了很久,他们很少开口说话,之情本身就有心事话也不多,直到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岑纪川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时间不早了。雷铮跟林朗一再拒绝回家,之情也劝不了唯有让酒保多看着点然后自行走出酒吧。
  酒吧外黑色的奔驰在街灯中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岑纪川倚在车尾半低着头,街灯的光线下他的睫毛更显浓密,完全遮挡住了他的目光,几丝沉寂在他身上萦绕着,就跟那时候之情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他的指尖在钢琴上飞跃,弹奏着寂寞的琴曲,这样的岑纪川让之情硬不下心来,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他身边。
  “等很久了吗?”
  他霍然抬眸,沉寂之色在他眼中一掠而过,几乎是马上地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伸手就把她搂入怀里。“林朗要走了?”
  之情闷声应了,原本还是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下一秒却突然抵开了两人的距离,目光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血液即凶又猛地回流,哄地冲上她的大脑。
  “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她摇头,没再看他。“没事,上车吧……”
  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之情东西一丢就冲进了浴室放了整整一大缸冷水,衣服也不脱整个人泡了进去,在刚泡进去的瞬间之情整个人是僵住的,她从小就很怕冷,从来都不敢洗冷水澡,冰冷噬骨的温度咆哮着从她每一个毛孔中透进她的心里,她难受的继续往下沉,水的浮力把她的长发托起,模糊了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在刚才岑纪川拥她入怀的时候她闻到了很清淡的香水味,她下意识地就把这个味道与那把娇柔的声音联系到了一起。她敏感地把他推开,在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如果她继续鸵鸟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们还会一直好好的,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在水里她忍不住地流泪,眼泪一流出来就跟水融合在一起,除了她跟谁,没有人知道她在流泪。
  林朗说她很坚强,其实她一点也不坚强,驱使着她假装坚强的是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如果没有了这一段爱情,那么她从哪来的坚强呢?
  是不是每一段爱情都得经历几次注定的轮回与悲伤?是不是每一段最初爱情都是注定今生无望?她想起了年少时候校园里的每一次回眸,想起了那股柔风带起了他们的发丝,在发丝的迷蒙中她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她,然后命运就开始不停地缠绕着,带着她悲,带着她喜。
  她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她的家族,她奋不顾身的逃脱,然后在她以为幸福要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她以为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都会遇见他,无论选择了怎么样的一条路最终他们都会相交在一起,但是她没有想过,或许她并不是他的命中注定,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分分合合,谁会知道谁是谁的唯一?
  到底,谁是谁的谁?
  目送之情上楼之后岑纪川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夏季炎热的风中倚在车尾,眉心少有的紧蹙着,黑曜石般的眼在街灯的照射下映出了闪烁的光芒。他点烟的动作出奇的优雅,星星火光在他指间冉起,他抬头看着之情家的方向,客厅的灯一直亮着,那道光亮好像利刃一样狠狠地剜着他的心脏。
  烟几乎燃尽,他又点了一支吸了几口,眼神微凛,终于做出了决定,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纪川哥?”林淼淼娇柔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那仍亮着灯的房子一眼,冷静的道:“淼淼,麻烦你明天下班时间到公司来一趟。”
  林淼淼停顿了一下。
  “……好。”
第四十八章
  经过了昨夜的折腾之情果然不负众望地感冒了,所幸没有发烧只是有点头重脚轻,她依旧坚持着回公司上班,项目经理见她脸色不太对劲劝她到医院看看,她只是微笑没有说什么,中午下班的时候买了感冒茶喝下去感觉好多了,期间雷铮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林朗已经上了飞机,她随意地应了几声,雷铮听出了她的鼻音连连关切,她突然有点害怕雷铮唠叨,连忙说了几句就说经理有事找她,匆匆地挂了。
  她按了岑纪川的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打过去,待她想好了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经理恰好来找她,人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们开了个会主要是分析图纸结构跟采纳建议,之情感觉有点迷糊也没听进去,只听见经理的声音嗡嗡嗡地响,就跟蜜蜂似地,她抬头看了经理一眼眼前一晃看见经理的头上长了一对触角,背上长了一堆蜜黄色的翅膀不停地在扇,她顿时傻眼连忙去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经理又是人模人样的了。
  她觉得自己是病糊涂了,竟然把经理看成了小蜜蜂。开完会某女兴冲冲地跑来,一双眼睛几乎要变成桃心,她开心愉悦地说她又在电梯里跟岑总巧遇了,岑总多么温柔呀,对着她微笑呢,她不小心掉了个文件夹,脸红心跳,岑总不单止帮她捡起来还很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病了呢。某女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跟岑总的偶遇,如果是平时之情肯定会听得很开心,可是今天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很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把桌上的东西随便地收了一收锁了办公室就出去了。
  才刚下楼她才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里了,头痛地按了按头,连忙又按了电梯。
  就在这时候一名穿着天蓝色裙装的女子慢悠悠地走来,裙摆弧度优雅,直发柔软地飘着,瓜子脸柳叶眉含情眼,很典型的古典美人的模样,身上幽香袭来,让同是女人的之情也不禁地回头去看。
  女子拿着手机正在聊着什么,柔软的目光与之情撞上,友好地笑笑。
  电梯刚好到了,两人一同进入电梯,电梯里的空间不大,女子身上的幽香清晰地传入之情的鼻中,之情以为自己因为感冒连嗅觉都弱了,没想到女子身上的香味竟然熟悉得让她突然心跳加速,那香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她昨天在岑纪川身上闻到的!
  “我知道了,人家要给你一个惊喜……什么惊喜?不告诉你。”女子娇嗔着。
  之情敏感的心突然一疼,下意识地觉得电话那头的人是那个她一心一意对待的男子。
  “哎呀,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原来我今天生日呀……那,你准备怎么跟我庆祝呢?”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女子咯咯地笑,原本就娇柔的声音更是清脆好听。
  她觉得电梯里很拥挤,她很想马上逃出电梯,但是她连伸手随意去按一层都做不到,只能跟石雕一样木然地站在那里,听着女子的娇嗔,感觉着自己心痛。
  为什么这一程电梯会这么慢呢?平时上升得极快的电梯今天好像放慢了动作,楼层跳跃的速度慢得让人心悸。
  “纪川哥你别走,等我一下,你现在不许动哦,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她的心突然往下沉,好像绑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以极快的速度下沉,不到海底也不会休止。
  女子撒娇般的声音好像一根冰铸的箭凶猛地刺入之情的胸膛,痛且冷,紧握着包包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她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他们这么地亲密,这么地……
  如此境地,叫她情何以堪。
  “纪川哥你等我一下,好像出了点问题。”女子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之情,“小姐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送到医院看看?”
  “没事……”分明知道她是善意而为之,可是之情就是忍不住挥开她的手,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没有礼貌并且不知好歹,但是她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隐忍泪水,对着女子笑笑,“我没事。”
  叮的一声仿佛救星一样的响起,之情再也无法呆在电梯里跟那个女子共处逃跑似地跑出了电梯——
  女子按着电梯看着之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无力地对着电话说:“我想,你的目的达到了。”
  拿了手机之后之情木然地下楼,手机不停地在响,是雷铮。
  她讽刺的想,也对,现在岑纪川得跟那个娇柔的女子甜蜜,怎么可能顾得上自己呢?
  走出岑氏大楼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夏季天黑得晚,即使已经到了六点天空还是蓝蓝的。原来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主人公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是狂风暴雨,不然也起码会是绵绵细雨,但是今天天气好得很,万里无云,只怕连雨丝都不会有。
  她很希望现在就下雨,而且是狂风暴雨,只有这样才能洗刷干净她的眼睛她的心,是不是她看错了人呢?那个曾经温柔似水承诺一生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是不是一旦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曾经她以为她很了解岑纪川,可是现在回想看看,她真的不懂他。
  五年的时间足够的去让人改变,她不是没有在细节上察觉到这些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是她只是傻气的以为他只是因为在商道中混久了,变得深不可测了一些,变得心机深沉了一些,但是他对她的心还是没有变……
  时间让每个人都容颜改尽,脱胎换骨,连灵魂都在无声无息地改变。
  原来,她还是太傻了,没有人会在原地等谁的,只有她。
  或许他现在对她剩下的只是当年承诺下的责任吧,他对她温柔对她好,也不过只是习惯了而已。
  现在,他遇见了另外一个她,那个她完美纯洁,并且善良优雅,并且能够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这样美好的女人,谁不喜欢?
  身子突然被人用力的往后扯,车子着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没有力气一样往后倒!
  “叶之情你眼睛长来是装饰的吗,怎么不看路!”雷铮暴怒的揪住她的手臂,差点没把她的手臂给卸下来,见她没反应他以为她吓傻了,俯下身去拍她的脸颊,“之情?”
  她啊了一声骤然回魂,茫然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可能你现在就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了!小学老师没教你过马路要看清楚是红灯还是绿灯吗?你就这样冲出去会死的!”
  她看着雷铮,突然笑了笑。“雷铮,我不会死的。”
  她现在只是有点难过,可是不会去做傻事,小学老师教过她,生命诚可贵。
  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雷铮眼眸一凛。“你怎么了?”
  “雷铮,带我去喝酒吧。”她微笑着拍他的肩膀,连眼睛都在笑,却沉淀着深深的忧伤,“放心吧,我想我酒后乱性的话还不至于会非礼你。”
  雷铮带着她来到一家很安静的酒吧,酒吧刚刚开市他们是唯一的客人,酒保一边在吧台上擦着杯子一边给他们调酒,之情不听雷铮的劝告点了威士忌,她不是不会喝酒的人,但是她素来不大碰酒,她觉得酒不是好东西,可是今天她想要跳出自己的框框走到另外一个世界。
  威士忌不加冰,那是最烈的喝法,之情接连喝了三杯,在灯光的照射下脸颊红透了,可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却晶亮晶亮地,看起来清醒得很,就连在旁边擦杯子的酒保都夸她酒量好。雷铮要拦她,她反手就推他。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今天就让我醉一次吧,就一次好不好。”她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见他不说话嘿嘿地笑着把杯子推过去,“再给我一杯。”
  就着酒保去倒酒的时间,雷铮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之情,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实际上从她的举止看来他已经猜到了她为什么反常,但是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确认。
  之情看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吧台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好像星星一样的闪烁。她无助地放软身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这么做会让雷铮误会什么,可是她感觉很累,累得没有力气去拒绝雷铮的好意。
  “能不能不要问,起码今天不要问……”
  雷铮无言,突然为怀中的女子感到悲哀。
  这,难道就是她奋不顾身的结果吗?
  原来要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威士忌浓烈的味道烧灼着她的喉咙,那种刺痛但又醇厚的感觉完全压抑了她揪心的难受,琥珀色的酒中倒映着她的面容,她以为自己现在必然是憔悴的,最起码会是皱着眉头难过的,没想到自己现在只是面无表情地疼痛着。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能够承载这么深刻的难受也不崩溃。
  孙燕姿唱过: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她也爱上了让自己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她也以为这就是她所追求的世界,但是她那时候没有想过,当那个人发生了变化,她的世界是不是也跟着改变得面目全非呢?
  她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伏趴在吧台上目如流光地凝视着雷铮的侧脸。
  雷铮不说话却是一杯接一杯地陪她喝,她喝多少他就喝多少,酒保见状连忙好生地伺候着,他们的酒杯一空就连忙满上。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之情的脸色越来越红润,翦瞳中水盈盈地好像刚被水清洗过一样的轻灵透彻。她还没有完全醉,意识中她得打个电话,熟悉的号码根本无需去想就已经拨了出去,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好像弹弓一样每响一声就震到她的心上,直到电话被对方接起。
  “之情?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温雅如开封醇酒,如细砂磨叶,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他独有的清隽俊逸,若有若无的担忧分明地泛起,那么地熟悉,那么地温柔,就是他这样的温柔一步步地引诱着她沉迷,让她无法自拔,心突然像被什么狠狠击中,她听见了心里那道防卫倒塌的声音。
  狠下心来漠然地盖掉电话,威士忌的烈终于在她心中点燃,深沉而犀利的火焰把她的理智燃成灰烬……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突然听见了一首歌,很老很老的一首歌,低调的音,温暖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它唱着:
  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Andthatmidnightsunisgonnacomeshiningthrough
  Tonightthere'llbenodistancebetweenus
  WhatIwantmosttodo,istogetclosetoyou…
  她心似乎有些抖动,她感觉到一种很温柔的气息,突然笑了,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清俊的少年大步走来心疼地抱起她,亲吻着她的额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误会。
第四十九章
  天色已晚,黝黑的颜色如同泼墨一样散落在天幕,岑氏大楼的顶楼岑纪川倚窗而立,合身的黑色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卓尔不凡,可是他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的情绪,几乎入鬓的长眉之端微微蹙起。傍晚时候的那一幕他全然收入眼中,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可是他仍旧一眼就找到了那个人,刚才惊险的一刻他的心也随之吊了起来。她还是让他无法放心,还是会在过马路的时候晃神,但是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是他。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音乐会的傍晚,她也是这样在过马路的时候想着什么东西出神,他伸手就拉住了她,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对于肢体的接触两人都不太自在,但是他毕竟比她年长,于是他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她则是低着头,脸色羞红到了耳根。
  他马上就会失去这个女孩了吧,这个在尴尬时候会傻笑、会脸红、会讲冷笑话的傻丫头。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资格拥有谁,他们之间的爱情太奢侈,太沉重了。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年轻男女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他想起自己说过,天下憾事皆离不开如果二字。
  或许他与她,就是那个遗憾。
  “纪川哥,你会后悔的。”林淼淼轻声开口。
  “那么,就让我一个人后悔吧。”岑纪川勾了勾唇角,多年前他就这么想过,既然他能够承载一份的艰辛,那么也就能够承载两份,这个时候他无法以平常心去面对她,而他,宁愿她怨恨他一生也不希望让她一生都活在自责中。
  林淼淼看着他的表情眼神有点虚,好像漂浮在空中又好像透过他在看着谁似地,最终莞尔。“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了,我哥说你上次看中的那块地上头下来了指示估计年底就会招标,这些时间你先去把关节给打通了,到时候也比较好说话。”说罢,举步离去。
  岑纪川手机在此刻响起,是之情打来的电话,他稳定了情绪接了。“之情?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是她细细地呼吸声,然后猛地挂了。
  他看着手机的屏幕出神,屏幕突然一黯,好像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连接骤然断裂似地,他眸色一紧,扬手摔碎了手机。
  就好像他们的爱情,支离破碎。
  到最后,他连让她痛苦,也终究舍不得。
  第二天之情醒来已经是中午的事情了,她记得好像是雷铮把自己送回来的,打了个电话报了病假后她把自己困在浴室里很久,水声淋漓却无法完全掩饰悲痛的哭声,等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走出浴室已经是下午了。在她家里留下了不少岑纪川的痕迹,她现实眷恋地抚过,然后塞进预先准备好的袋子里。
  梦,是时候醒过来了。
  即使清醒的时候撕心裂肺,可是一切都还是得有个了断。
  走在喧嚣的路上,公车呼啸着滑过,现在还是上学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太多,灼热德尔夏风渐渐吹起,吹乱了她的长发,也让她的长裙飘动,忽而绿叶风中起舞,几几相依地离开树投向大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然界的规律,她觉得自己就跟面瘫了一样,即使努力地想要撑起笑容都丑得吓人。
  她来到岑纪川家,用他给自己的钥匙开门,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把屋子打扫了一边,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岑纪川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到该放的地方,然后又把自己遗留在他屋子里的东西收到袋子里。当她收到那对humantouch的马克杯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动作突然停住,这是她早前看TVB某电视剧里的时候看见的,只是那么匆匆地一眼她就爱上了这对可爱的杯子,两只杯子上都有一个线条画的小人,甜甜蜜蜜地在小人之间牵连了一条红线,就跟传说中月老的红线一样,那时候之情跟岑纪川两人牵着手走遍了大街小巷终于找到了专卖店,店员见他们亲密无间地还很羡慕地祝福着,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她用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狠下心来把属于自己的那只杯子从架子上拿下来放进袋子里,又匆匆地整理了剩余的物书。
  之情离开的时候摘下了戴在手上的戒指,在客厅的玻璃桌子上放下,轻轻地关上门离去,她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唯恐只需一眼就得流泪。
  走出岑纪川家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很蓝很清,她仰起头用力地呼吸,久久都不敢把头低下来,她怕只要自己低头眼泪就要滑落。
  心还是会痛,可是情感已然沉淀。
  既然已经没有了爱情,她不希望他还被困在承诺里,毕竟她还是爱着他的,但是……她无法接受习惯与承诺的责任,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情,如果没有了爱情,她宁愿一个人远走高飞,让他去寻找真正的独一无二。
  离开之后之情到理发店把一头细长的秀发染成了红铜色并且电了□浪卷,又剪了齐刘海,看起来就跟刚毕业的高中生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波浪卷发衬得她就跟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分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日子也还是一样的要过,之情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岑纪川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曾经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都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之情也不矫情继续留在了宏建工作,她不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不可能为了一时意气而辞职,她已经脱离了叶家不可能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可是自从她归还戒指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岑纪川。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看过一篇小说,里面的男主角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如果我不制造机会,我们很少有机会碰面,如果我再处理一下,我们根本就不会见面。
  或许他们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吧,其实两个断了联系的人要见面真的不是太容易,再加上可以避免,就连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之情进入宏建其实并非岑纪川幕后操纵而是项目经理确实看好她,并且她跟岑纪川曾经的关系没有曝光所以也让她在这一行里逐渐地如鱼得水。
  跟岑纪川的生活完全分开之后她跟雷铮逐渐地走近了,雷铮只要有空就会前来接她下班,女同事们看见了雷铮那辆张扬的宝马跑车无不流着口水羡慕又嫉妒,之情总是微笑的说雷铮只是普通朋友,害得某女现在在公司里经常会感叹,到底是岑总好,还是跑车帅哥好呢?就跟已经完全陷入了爱情中的女人一样把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逗得乐呵呵地。
  岑安然跟顾燕北准备在十月七日举行订婚宴,八月中旬开始她只要一逮到之情就会拖着她去试礼服找场地一脸桃花,兴冲冲的模样。有时候之情觉得像岑安然现在这样也不是太坏,起码顾燕北是深深地喜爱着她的,一个女人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然后嫁给他,其实那就是一生中最幸运的。
  穿着雪白纺纱礼服裙的岑安然踩着细跟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来,之情闻声抬头顿时惊艳得移不开目光。礼服是抹胸样式的短裙,很简单的剪裁飘逸柔软只是在右腿侧开叉将两方白纱用一只雪纺料子做的花结起,岑安然的腿细长无暇,穿这样的礼服自然是极好看的,搭配着她俏丽的短发,看起来神采奕奕。
  “安然,你真漂亮。”之情由衷地感叹。
  “那当然。”岑安然也不害臊,骄傲的仰起头,“我可是青春无敌的美少女,哪能不漂亮呢!顾燕北那家伙捡到宝了,哼哼。”她上前握住之情的手,“之情呀,我结婚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当伴娘。”
  之情顿了顿,且笑不语。
  岑安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敢勉强,自家哥哥跟之情分手的事情她也是知情者之一,刚开始她愤怒的想要操刀子上门砍人。她是看着他们两人这么一路走来的,经过了多少艰辛多少痛苦她都有眼睛看见的,可是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么一个国土局局长的妹妹呢?那个叫林淼淼的女孩子她听说过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的确是个好看清灵的女孩子,可是那又如何?她下意识里能跟岑纪川一起的人就只有之情一个,其他的女孩子说什么都是假的。她想过要去质问岑纪川,奈何被之情拉住,她说:“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那么就放手吧。年轻的爱情禁不起风雨,或许林淼淼不是那场风雨,而是我。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总以为能够相爱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没想过即使曾经相爱也未必会是将来一生的守候。”岑安然差点没拍桌子砸人,可是在听见她后半句话的时候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她也想起了她的林朗。
  “之情,难过的时候一定要找我,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她用力地搂住之情,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难过的说着。
  之情抱着她,眼睛里干涸无泪,唯有手上戴着的那条掩饰伤疤的水晶链子冰凉地提醒着她曾经如何的奋不顾身。分开之后不是没有痛过,那种仿佛骨肉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痛得她夜夜无法入眠,精神上的痛苦让她几乎熬不过来,但是正如林朗所说她确实是个坚强的女子,她自我流放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新恢复成平日的之情,却也更稳重了一些。
  有时候站在电梯前她会下意识的抬头去寻找熟悉的身影,晃神之后会突然自嘲地笑笑,然后低下头。
  经历过噬骨的疼痛,她们好像在一夜间长大了,当年那两个在空旷地校园中追赶着的单纯少女在时光的历练中成熟了起来,变成了有思想有经历的女人。长大的过程或许痛不欲生,但是经历了痛苦之后的女子便会如同凤凰一般浴火重生。
  之后的日子之情又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中,每日起早贪黑,下班的时候她总会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得或许有刀子往上面砍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九月是S市最炎热的日子,随手一抓都是即将要中暑的可怜人,之情因为忙里忙外的一直在办公室里拖到晚上九点都还没回家,严重的睡眠不足与轻微中暑让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站在电梯前等待电梯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白,仿佛闪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整个人晕倒在光洁的地上。
第五十章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担心的左右踱步的江唯,不是说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能够依赖的吗?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还真是用对了,之情对江唯存在着一种很深的依赖,无关爱情,那是一种很长时间中培养的默契,在英国与外界断了联系的五年在她身边的,也只有江唯了。
  “江唯……”
  刚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之情简直惊呆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就跟枯老的老人一样,甚至比那声音还要可怕。
  闻声回头的江唯也好不到哪去,眼中布满红丝看来也十分忧虑,见醒过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啊,我差点就要让医生再来看看你究竟怎么了呢。”一边说一边倒了杯温水,扶着之情坐起身。
  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之情这才敢重新开口。“我怎么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江唯伸手就想去拍她脑袋,大手在空中突然顿住,顾及她是病人又缓缓地放下了,“你现在很忙吗?怎么连觉都不睡?公司虐待你了?同事虐待你了?还是你的经理?你知不知道你足足睡了四天,都快到五天了!”
  之情傻眼,还有点迟钝的脑子慢慢地消化着江唯的话,那天的记忆一点点地如流水那般回归混沌的大脑……她嘿嘿的傻笑,指着自己的肚子。“江唯好哥哥,其实我这么多天没吃饭肚子有点饿,你能不能给我去找点吃的?我想我再不吃点什么恐怕又得晕过去了。”
  江唯无力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他晕倒的可能更大些,又一再叮嘱让她小心点别真的晕过去了,不放心地出了病房。在江唯走出病房门一开一关的瞬间之情好像看见有人在病房外,可当她想要去确认的时候房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门的方向终于按下了好奇心拖着有些虚软的身子爬到浴室。等她洗漱完毕干干净净地走出浴室的时候江唯已经回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摆在她的床头,蒸汽冉冉,她原本还很期待的表情突然就塌了下去。
  “我不要吃白粥。”她扁嘴。
  “不吃白粥你想吃什么?”江唯从手中的医书里抬起头,顶了顶眼睛眯着眼睛看她。
  “我要吃满汉全席!”
  江唯鄙夷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捞了个枕头丢向她。“满你个头,不吃就不许吃别的。”
  之情哼了一声还是很顺从地捧起白粥,粥煮得很绵软,每一口粥都是入口即化的细腻,比起满汉全席还更贴心更好吃,只需一口就已经虏获了她的芳心,但是她没有想过这样的粥绝对不可能是医院里能够要有就马上有的。
  “对了,你睡着的那几天有几个人给你打过电话。”江唯指了指摆在床边的手机,“两个女孩子,一个叫安然的,一个说是你姐姐,还一个男的,说是叫雷铮,听说你病了这几天天天都往这里跑,我看比跑家里还勤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来了。”他暧昧一笑,凑到她面前,“我看这个雷铮不错,你病了好像他比你还难过,考虑考虑吧。”
  “怎么可能。”之情吞下最后一口粥,只感觉齿颊留香,“他是我的同学,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你别想到别处去了。”
  她话声刚落就发觉江唯眼神不对直勾勾地往她背对着的门的方向看,她心里蓦然一顿忍不住默默地哀嚎一声,咧嘴笑着回过头去雷铮果然撑着门扬着眉站在那里,颇有兴味地看着自己,那个表情让之情觉得有些可怕,她看不懂他那个笑容中的深意。
  她知道,他最不喜欢听她这么说了。
  江唯见情况不对很识相的拍拍屁股就跑,完全无视之情求救的目光,还很不够义气的带上了房门。开玩笑,那个雷铮看起来就是不能惹的主,虽然还是太年轻但是隐藏在内里的霸气可是不能忽视的。
  心里大骂江唯不够义气,可是脸上还是勉强的拉扯出笑容的之情感觉笑容在脸上都要僵硬了,但是雷铮还是不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就站在那里笑着看她,病房里的白炽灯的光线打落在他英俊的脸上更显得英挺。
  安静的空间让她不是很自在,犹豫了一下,她终于首先开口。“雷铮……”
  雷铮挑眉,兴味之色不退,语出惊人:“我就说你是猪,竟然能睡这么久。”
  之情一愣,原本以为风雨欲来没料到雷铮竟然在这个当口发挥他日渐深长的毒舌功!手里抱着的枕头反手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臭雷铮你说谁是猪!”
  雷铮爽朗一笑。“谁答应了谁就是呗。”
  之情大怒:“雷铮你不要让我捉到你!”说罢抱起枕头充当武器追着雷铮打,雷铮忍俊不禁地绕着病房跑,还挑衅的回头对她笑更逼得她咬牙切齿。一时间你追我赶的在病房中暖意融融,最后之情踹了他的腿一脚他没站住整个人就往床上倒,没料到他狡猾的伸手去捉之情手上的枕头用力一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倒在了床上。之情大惊手臂往床上撑就想要站起来,不料雷铮速度更快往她的腰上一揽,把她紧紧地扣在了怀里,一双飞扬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霎那间的情动与静默让他悸动不已,微微抬起头想要去寻找她的芬芳。
  她整个人愣住了,他的唇缓慢地靠近着,每一分每一寸都带着不可思议的侵略感让她恐惧不已!惊呼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然把他推了开去,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大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不悦之色从雷铮的眼中一闪而过,也就是那么瞬间的事情罢了,他坐起身的时候还是带着那玩世不恭的轻笑,懒洋洋的单手撑在床上,另一手勾着下巴挑眉取笑。“叶之情你就是这点不好,怎么越长越回去了,一点都不好玩。”
  她横了他一眼。“我没觉得这有多好玩。”
  雷铮扑哧地笑了起来,正要再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雷铮懒洋洋地应付着,他没有回避,从他的话中之情猜到了大约是哪个美丽的女明星女模特打过来的电话倒也没在意,没想到他的回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狐疑地回过头去看,见他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乎事情不大顺心。挂了电话之后雷铮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陪着她说了会话直到电话再三催促他才无奈的离开。
  雷铮离开之后整个病房里就剩下了之情,她坐在床上不禁发起呆来。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一切都是雪白干净的,可这样干净明亮的房间里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细腻的温度,好像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温度就是刚才那碗柔软细腻的粥。胃是暖洋洋地,诱得她靠在床边轻轻地闭着眼睛不愿意动。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三下,然后就被推了开来,脚步声轻轻地靠近,一双属于女子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检查着她的体温,很快地又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之情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累得连睁开眼睛都不愿意,整个人模模糊糊的,甜腻的昏睡感让她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让她忍不住再次沉沦下去……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疲倦得睁不开眼睛,一双优美的带着熟悉温度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那么地温柔,那种温柔熟悉得让她心醉……那样的温柔好像划上了心头让她她忍不住流泪,指尖的温柔从未有过的真实,她好像还听见了微不可闻的叹息。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不要叹气,叹气会变老的,可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就好像被施了咒语。
  他的唇吻上了她的额头,好像冲破荆棘的王子终于来到了沉睡了千万年的公主身边,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梦境,就让她不要醒来吧,如果只有在梦中才能重新得到他存着爱意的亲吻,她宁愿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美丽的睡梦中。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泪水从睁开的眼眶里滑落,正在整理着百合花的江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好没气的告诉她她又睡了几个小时,都快要赶上猪了。之情难得的没有回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问:“江唯,刚才有人来过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期待。
  “雷铮走了之后我就过来了呀,你还想有谁过来?”他白了她一眼。
  江唯的话就跟锤子一样猛地敲下来,粉碎了她心中莫名的希冀,她黯然低眉不再言语。是呀,她还想有谁过来呢?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可后来才发现关于他的一切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了根,即使努力的抑制着不让那股思念肆意蔓延,但是也同时无法彻底地从心中连根拔起,他已经和她的心连在了一起,除非把心也挖走,否则他将一辈子与她的心紧密地连在一起。
  “对了,刚才那个说是你姐姐的人又打电话过来了,我想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你还是回她一个电话吧。”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我该是时候下去值班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打我电话知道吗?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告诉护士,别一个人硬撑着知道吗?”
  江唯式的唠叨再次汹涌而来,之情烦了他的唠叨,赶蚊子一样摆手点头终于把他送了出去,拿起手机按下了叶微然的号码。
第五十一章
  叶微然找之情原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急的事情,只是告诉她送到国外养病的父亲回来了,还是在以前住过的那个疗养院里休养,让她有空就过去看看父亲。之情少见的雷厉风行,第二天出了院之后就打电话到公司里请了假匆匆地赶往疗养院。
  好些年没有来过这所疗养院了,疗养院的设施增加了不少,连前庭的花园也扩建了,青葱的草地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让人心旷神怡。父亲的精神比她五年前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好了许多,脸色红润,虽然还是偏瘦,但是病态已经没有那时候那么浓重,更显慈蔼。几年不见父亲原来已经老了,当他看见久别重逢的小女儿不禁流下了离别的泪水,让原本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流泪的之情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旁沉默着的叶微然看不过去劝了几次才把他们的眼泪劝停,中午的时候两个女儿陪着叶永平吃了午饭,叶永平的身体早就不如当年了,午饭过后就沉沉地睡去。
  等到父亲睡着之后叶微然对着之情做了个手势,两姐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的前庭。
  五年过去了,叶微然还是那么地优雅,若是没人提起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黑道中人,表面上看来,她更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实际上她也确实是。
  “你逃出来了?”
  “嗯,逃出来了。”之情抿唇微笑,“是姐姐你说的,我觉得那时候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跟支持我的力量,所以我赌了一把,我赢了。”
  叶微然挑眉,洞悉一切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你真的赢了吗?你为了那个男人连命都不顾,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究竟得到了什么?”她突然握起之情的手,水晶链子滑落至肘上,露出了手腕上那条无法磨灭的疤痕,“在你身上留下了一条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疤,身体上的伤疤尚能以整容美型去掉,可是你心上的呢?”
  犀利而实际的话语好像利刃一样划上了之情尚未痊愈的心上,她再也笑不出来,低眉看着地面。
  “你是逃出来了,可是你没有赢。你以为赢只是单纯的逃脱吗?不是的,赢的定义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叶微然每一句话都跟尖细的针一眼正中之情的伤口,可是之情无法反驳,她知道姐姐说的话都是对的,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逃避着的问题,只不过现在除了逃避她还能够怎么样呢?她只能选择忽略,然后试图在忽略中遗忘那段刻骨铭心。
  “姐姐,其实输给他,我并没有后悔。”她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于他,输赢一点都不重要,虽然我不能跟预料中的一样豁达,但是我起码深爱过,起码我在人生中遇见过那个让我不顾一切的人,我不后悔,这会是我一辈子最珍贵的纪念。或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会坐在摇椅上,儿孙满堂白发苍苍,然后告诉我的孩子们,我曾经多么勇敢过。”
  “你太傻了。”叶微然叹。
  “面对无法自拔的爱情,谁不是这样呢?”之情苦笑着挽住姐姐的手臂,亲昵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姐姐,其实你也很傻对不对?当年你分明知道严少不可能为了你洗白的,在黑道上游走这么多年他才混到现在的地位,他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别人看见他都九十度躬身喊他‘严少’,他不可能放开手中的一切的,是不是?”
  之情不笨,但是很多时候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或许会更幸福一些。
  叶微然无语,之情说的全都对,这也就是当年她始终没能跟严君傲结婚的原因,一日严君傲没能把身世洗白,即使叶永平多么赏识、多么认同这个年轻人他都不会把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他,游走黑道,那就等同于游走在地狱的边缘。
  “姐姐,究竟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我总以为幸福不一定要紧握在手上,所谓的幸福就是在年老之后还能够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知道曾经的那个人还好好的活在世界上,虽然可能不会再有任何联络,走在街上的时候或许从身边飞驰而过的那辆车上就坐着那个人,就那一瞬间的擦肩而过,那就是幸福,幸福并非永恒,而只是那一霎那的心动。”
  “幸福……”叶微然轻喃,抬头看向天际,她跟之情的奋不顾身相距太远,她的奋不顾身代表着的是血流成河,代表着的是生死相许。她们姐妹已经越走越远,曾经多么相像的两个人现在原来已经走得那么远了,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只剩下那模糊的背影。
  “姐姐你这几年,还好吗。”
  叶微然又是一愣,好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她抿唇笑笑。“还行,这几年他的事情做大了,对立的帮派总想除去他,表面上还得维持一团和气的模样……你能想象吗,一年里他被暗杀过无数次,他虽然强悍,可是……算了,这些我不该跟你说的。”
  怅然远视,几名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叶微然跟之情说了几句径直走到隐秘的地方,神色凝重。之情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她独自在前庭里闲逛着,偶尔看见被亲人扶持着下楼来散步的老人,这种画面看在她的眼中,分外温馨。
  她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了,他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电话,每隔两天之情都会给他们打个电话,无论有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话都会唠叨一番,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她没有告诉二老自己跟那人分手的事情,二老现在年纪也大了,她不希望给他们添烦恼。
  坐在前庭的横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突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就好像她正在看着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却又很无力的感觉。
  “小姑娘,小姑娘!”
  之情晃神,回头看了一眼,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微笑地喊她,指着她的脚下。
  “麻烦你,那个收音机可以给我拿过来吗?”老太太的声音很温和,轻柔轻柔地。
  之情连忙回了一笑,伸手就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自己脚边的袖珍型收音机捡起交给老太太,还十分细心地把它放在老太太的手心里让她紧紧握住。
  “奶奶你可要握紧了千万别再掉了,这么小的收音机掉了只怕也不好找呢。”之情很自然地叮嘱着,就跟对自己家外公外婆一样温柔而细致,“这么小的收音机应该不便宜吧,要是被别人捡走了奶奶您可是得心疼了。”
  “是呀,我孙子好不容易找来的呢,好像是从美国带回来的。”老太太提起自己的孙子笑得一脸幸福,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化去了不少,看起来更年轻了一些。
  之情莞尔:“奶奶真是幸福呢。”说罢她站直身子左右顾盼,并没有看见护理人员或者看似老太太佳人的人,“奶奶您是自己下楼来的吗?”
  老太太点头。
  “那您是要上楼吗?要不要我帮忙?”之情好心地问。
  “不,不用了。”老太太和蔼一笑,握住了之情的手,“其实我下来除了想找到这个小收音机,也想找个人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呢,小姑娘现在有空吗,不介意跟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说说话吧?”
  “当然不。”
  之情把老太太推到了阴凉处,自己在旁边的横椅上坐下,体贴地把挂在轮椅靠背上的薄毯子盖到老太太的腿上。
  “小姑娘真是体贴,以后谁娶了你肯定会很幸福。”老太太忍不住称赞。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老太太对她这么说,她肯定会满脸羞涩的低头,还可能会伸手去抚摸那枚戒指,但是现在,她唯有报以苦涩的微笑。“奶奶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哪说笑了呢?”老太太握住之情的手,她的手不如外婆的那么粗糙而是分外细腻光滑,如果只凭着单纯的触感绝对不会有人猜得出这是一双老人的手,“还是说小姑娘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哎,真是可惜了,我的孙子已经有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女朋友,否则我就把他介绍给你了。”
  之情乐呵呵地笑,悄悄的转移话题。“奶奶您的孙子也会很幸福的。”
  说到自己的孙子,老太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连连点头。“那孩子从小就让人很放心,他在学校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奖状没少拿,那性子也生得好,听他妈妈说总是有不少女孩子倒追着他呢,不过那孩子也死心眼认定了一个女孩子之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别人了,那傻劲真是的,就跟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样呢。我那时候也问他为什么就非那个女孩子不可呢?他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心动的人,所以无论多困难他们都得在一起,可是最近他们好像闹别扭了,前天我孙子才来见过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哎,两个人相处不就是互相磨合的吗?”
  闻言,之情由衷地笑了起来,握了握老人的手。“奶奶,上天总会把幸福降临在勇敢的人身上的,我想,你的孙子跟孙媳妇能够勇敢的在一起他们就一定会一辈子幸福。”
  老太太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承你贵言。”
  跟老太太在树荫下闲聊了好一会护理小姐就匆匆地找来了,推着老太太回房,离开之前老太太又用力的握了握之情的手直夸她是个好姑娘,夸得之情都不好意思了,恰好叶微然在这时候也找了过来两人才分了手。
  叶微然紧皱着眉头一边推着之情往外走一边沉声叮咛。“这几个星期不要再来疗养院,等一切安宁之后我再联系你。”说罢就把之情塞进了车子里吩咐司机直接把她送回家。
  之情明白姐姐的意思,或许疗养院那边已经不安全了,当然这个不安全的只是对于姐姐他们而言的,她也并不是太担心,爸爸在姐姐跟严少的照看下必定的安全无忧的,毕竟对方的目标只是严君傲,不是姐姐,更不会是爸爸。
  晚饭过后雷铮给她打了个电话,神秘兮兮地让之情下楼来,之情刚洗过澡千千万万的不愿意,磨磨蹭蹭地二十分钟才下去,才刚走出公寓大门就看见雷铮那辆很高调的宝马停在了那里,雷铮穿着休闲的靠在车尾环着胸半眯着眼睛遥遥地看向自己,耳上那颗闪烁着亮丽光芒的耳环在街灯的照耀下没有了平日刺眼的光芒,柔和了不少,见她发现了自己,对她做了一个近似敬礼的手势,露齿一笑。
第五十二章
  之情好没气的走上前。“雷少爷,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你呀,还真是我见过的这么多女人中最狠心的。”雷铮调笑着伸手去勾她的下巴。
  她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他轻佻的动作,倒也不是不悦,只是非常不喜欢雷铮对自己做这么轻佻的举动,在她的潜意识里雷铮依然还是记忆中那个略带暴躁的少年。她反唇相讥:“我知道雷少爷你阅女无数,这些年来栽在你手上的少女还少吗?我这是明哲保身。”
  “那不一样。”雷铮双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靠在车身上,“你是你,她们是她们,绝对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原来我在雷少爷眼中还算是个特别的角色,那么说来我得很欣慰很感动了是吧。”她轻轻挑眉,狡黠地笑,这些日子以来跟雷铮轻松的相处已经让她放下了心防,他们现在已经能够很轻松地说笑。
  “那当然。”雷铮扬眉,笑得飞扬对着她招手,“来,过来一点。”
  之情下意识的觉得他不怀好意。“你想做什么。”
  他切了一声鄙夷的瞪她一眼。“你这么防备着做什么,我害怕你要对我上下其手呢,你过不过来?不过来你可得后悔了。”
  她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雷铮见不得她这么磨磨蹭蹭的伸手一捞就握住她的肩膀把他们间的距离大大地缩短,虚搂着她,她被他拥着,站都站不稳全凭着腰力以一种很诡异很奇怪的姿势隔空的在他怀里站着。
  雷铮被她这个怪异的动作逗笑了,一肚子坏水的他竟也没打算让她站好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之情怒极,伸手去戳他胸口,没想到手才刚伸出来就被他擒住猛地用力一拉原本就站得难受的她终于受不住,整个人往前倒,着着实实地撞入他的怀里。她惊呆了下意识的挣扎,雷铮反手扣住了她俯身埋首在她的颈畔,属于雷铮那独特的气息比起夏日的艳阳更加灼人,几乎要把之情颈畔的肌肤灼伤!
  挣脱不开他的怀抱之情急得跳脚,又羞又怒!
  “别动,让我抱一会,你再动我就要亲你了。”雷铮闷声浅笑,怀里的人果然不敢再动,他满足的叹息着搂住她,这是第一次两人能够在这么平静的气氛中相拥,虽然是他威胁来的,但是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她的身上传来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发丝没有完全干,贴在脸上凉凉的。
  沉默了久久,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指尖勾弄着她微湿的卷发。“之情,其实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你讨厌我吗?”
  她摇头,诚实的回答。“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你喜欢我吗。”
  之情一顿,盈眸平静无波地凝视着他,一时无言。
  “算了,当我没有问过,只要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就好。”他张扬的掀起笑意,笑容中却逐渐地凝出苦涩的味道,“来,凑过来一点,不亲你。”
  他微笑着诱哄着,她狐疑的凑上前去,他好像在变魔术似地手腕一翻一对莹润的珍珠耳环就出现在他的掌心,他拨开她垂下的长发柔情似水地替她戴上耳环,在街灯下晕出柔润光泽的珍珠点缀在她优美的耳垂上更是凸显了两者相辅相成的美。终于把两只耳环都给她戴上之后雷铮才收回了手,指尖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有些颤抖。
  之情伸手去碰坠在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目光闪烁。
  他满足的拍拍她的脸颊跟哄小孩一样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之情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声音微不可闻,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漠然地回头往回走。才刚走开两步手臂突然被人紧紧的拉住,她惊讶的回头恰恰就对上了雷铮覆上来的薄唇。
  他的唇不如他的情感那么灼热,反而带着轻微的凉意,那丝微凉仿佛带着冰端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的唇传开把之情整个人都冻住了一样,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带着轻浅的妄然,她受了惊吓用力的推开他。
  这并非意义上的吻,只是那么轻地在唇上碰了一下,就跟雷铮曾经做过的那两次偷吻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她清醒的状况下的吻,她的眼在街灯之下仿佛盈着一潭秋水,看得雷铮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冲动之下几乎又要亲下去,却被之情侧过头躲开。
  霎那间气氛变得凝重,街灯的柔光也无法柔和这片凝结的冷。
  雷铮不如从前暴戾,而是握住她的肩膀飞扬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那两潭秋水般的眼,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说:“我是认真的,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顷刻间之情只觉得时空倒转,她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在学校走廊的拐角里他也是这么握着她的肩膀,也是这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诉说着,那时候的他们还是年少多情的年纪,他却只陪伴着她一个人,匆匆走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之情对雷铮是存在着一定的喜欢的,只是那不过是喜欢,仅此而已。
  “雷铮……”她低喃。
  “先别这么快回答,想好了再说。”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前额,然后半推着把她送进大楼里,飞扬的眉眼中饱含笑意,“即使是拒绝我也不想听见你去背电视剧里那些老掉牙的台词,你给我好好想,多久我都等。”
  之情木然的点头,转身走向电梯间。
  目送她走进电梯之后雷铮才露出了了邪妄的微笑,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有那么多事,他逐渐地开始了解真实的她,若是强硬着来必然会遭到她剧烈的反抗,但他一旦选择温和对待那么结果就不一样了,况且如今正是她心伤之时,是他乘虚而入的最好时机。他满足地笑着走出大楼,两唇相碰的柔软让他心动不已,街灯之下他的笑容愈加深沉,目光中流露着志在必得的坚定。
  就在同时,距离之情公寓很近的一棵树下停着一辆在黑暗中散发着黝黑低调之色的车,不知道停了多久,驾驶座上的窗大开着,男子的面容大半隐在了车中的深邃,幽暗的街灯没能完全地把光透进去使得男子清俊的模样在这深沉的夜中透露着不合气质的忧郁,优美的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长长地一条摇摇欲坠要掉不掉,轻白的烟丝安静地飘溢着,把黑暗中的忧郁更加深化。
  他紧抿着薄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张脸如果带上了笑容那便是春风般的和煦,温雅得让人沉醉,可当这张脸上无法再有表情,那么就会很自然地变成使千万少女为之心碎的忧郁。
  如果没有街灯昏黄色的晕染,他的脸色此刻便是苍白如纸,身体上的疼痛与心里的痛使得他皱起好看的眉。就在刚才,他的目光没有一刻从之情的身上移开,而今佳人已去空留余香,他的视线移向了十二楼那个亮着柔和灯光的阳台。
  刚才的那一幕深深的刻进了他的心里,可纵使不悦那又如何?他现在还有什么权利呢?是他一手策划的分手,这不就是他所想要看见的吗?这两个月来他尽量避免两人见面,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她。他无法想象如果那天不是他恰好在公司里处理文件,如果不是他恰好在那个时间下楼那么晕倒在电梯旁的她会怎么样?在她昏睡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再看看她,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让她整个人瘦了下来,原本就已经尖细的下巴现在看来更尖,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把她戴起来,他忍不住叹息,到底是什么把他们逼到了这个境地?
  可是没关系,他们即使是分手了,她也能坚强的站起来,在她身边有江唯,有雷铮,有那么多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必定能够坚定的往前走,最残酷最冷漠的现实,只需让他一人独当。
  知道她已经醒来之后他应该马上离开的,就连江唯也劝他回去,可是他终究无法就这么离去,所以在他透过护士确认了她已然沉睡之后最后一次来到病房。当他的手碰上她微凉的脸颊的时候她竟然流了泪,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竟然让她连梦中都得流泪,霎那间眼泪透过他的指尖凶猛地侵入他的身体,就好像利爪一样紧紧地抓住他的心,抓得鲜血淋漓。
  在他的记忆里他总是让她流泪,就如五年多前那个圣诞节的夜晚,就如五年多前机场里最后的分离……在她的那个梦中或许还是他吧,他们曾经有过一生的承诺,可是承诺走到现实的面前,谁也没有办法去面对那样的残酷。他深爱她,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把她护在另外一个世界。
  烟烧尽,火灼伤了他修长的指,那种刺痛好像随着他的指尖倏然传到他的心里,轰雷一样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突然灭了烟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电流的嘟嘟声只响了五下,电话被那段的人接起,熟悉得让他心痛的声音顺着无形的信号流水般流入他的耳中。
  “你好,我是之情~”
  就在听见了她声音的下一刻修长的指飞快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疼痛的感觉从他的心为轴蔓延到他的全身,他单手扶额,紧闭双眼,强烈的思念让他做了自己从未想过的蠢事。
  他知道她家里的电话是没有来电显示,因为她说她喜欢那种意料之外的感觉;他知道她很快就会知道电话是他打的,因为公寓的电话号码,只有他知道。
第五十三章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会在指尖飞逝而过,就在之情忙着设计图纸检测图纸每一个细节这样每日循环的工作中夏天已经来到了尾声,十一假期对着忙碌了好久的公司白领们招手。相比起同事们的愉悦之情好像一个局外人似地,也没觉得这个假期对她而言会有什么不同,分手之后她觉得自己很有迈向女强人的潜质,从前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这么强悍的忙碌,对她来说这样的发现是惊喜的,她从前就有过一个愿望,她想要走到专业的最高端,设计最华丽的大楼、最辉煌的酒店、最温馨的家园,这个愿望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只为她一个人的,可到了如今能够让她感觉到幸福的也只剩下这个愿望了。
  下班的时候女同事们匆匆离去,多半是赶着约会去了,日光斜斜地投在银青色的建筑上,很快地四散而去。之情双手贴在窗上,对着窗户外面发呆,红铜色微卷的长发纠结在指尖,葱白纤指绕上青丝,更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敞开着的办公室门被有规律的敲了三下,之情蓦然回神旋身看向声源,原来是桃花灿烂如天女散花一样的某女。
  “之情你还不走吗?已经下班了哦,明天就是十一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这几天我看你也忙坏了。”
  说起来其实之情跟某女没什么交情,某女今天这么突然的关怀让之情有些受宠若惊。她回了她一个温婉的微笑,笑的时候她没有意识的勾着唇角,怎么看都让人有种如猫儿似的媚,某女从没见过之情笑容中的媚,一下子也看傻了眼。
  “是呀,是时候回去了。”提起包从某女身边走过,某女动也不动,之情狐疑地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某女猛然回神对着她嘿嘿的傻笑,某女平时看起来就傻乎乎的,之情也见怪不怪,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按下电梯。某女抱着一个大包包绑着高高的马尾辫一个劲的跟之情说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之情其实完全没听懂,可是基于礼貌她也只能对着某女微笑假装明白。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进电梯,才刚跨入电梯之情原本还流畅的脚步在看见岑纪川的霎那突然一顿,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而已,下一秒她已经恢复平静,起码表面上很平静,很有礼貌地喊了声“岑总”,视线只有刚才那片刻的停留。某女自然没有之情那么冷静,整个人好像蒸熟了的螃蟹一样发红发热眼现桃心,手里抱着的包包摇摇欲坠。
  之情突然心里埋怨了起来,为什么电梯里的墙面要被擦得那么亮呢?亮得她能够从电梯中光滑的墙面上看见岑纪川的倒影。
  他很有礼貌的对着某女勾了勾唇角,那笑容收驰有度,多一分太过温柔,少一分太过冷漠,这才是岑纪川对着外人时候的模样吧,哪里是某女每天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么柔和?或许在别人的眼中那确确实实是柔和得让人着迷的,可是看在之情的眼中,那个眼神根本算不上温柔,反倒是礼貌生疏得很。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他,莫名的思念在看见他的瞬间咆哮着从心里挣脱牢笼而出,她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算算日子他们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吧,他好像瘦了一些更显得清俊了,唯一没有变的是他那淡淡的温和的气息,那股温和突然像无形的手缓缓地向她伸来,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捂住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为什么他总能让她窒息让她的心无声的滴血呢?想到这里她的心传来隐约的绞痛感,痛得她不禁皱起眉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电梯很快的来到一楼,之情低头打了个招呼逃跑似地快步走出狭小的电梯,她怕自己再跟他呆在同一个地方心里的思念就会张牙舞爪的趋势她扑向心里无法忘怀的怀抱。
  她的听力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极佳,在走出好几步远的地方她还能听见他声线温和地说再见,不知是对她还是对某女呢?想当年她就是被他骨子里的温和所吸引的吧,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懂得生疏的微笑,而如今他却是能够对着应该生疏的人生疏,那些人里面,不知道包不包括她?
  走出岑氏大楼的时候夏末的余温迎面扑来,有些燥热,某女小跑着赶上来揪住之情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睇着她:“之情,其实今天我是想让你帮个忙……”
  某女告诉她,说自己如今还在两个真正的才俊之间痛苦而纠结的选择,家里人却给她安排了相亲这么一大场戏码,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就数之情气质跟模样最出众,唯有请之情帮帮忙搞砸相亲。
  之情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某女帮她这样的忙,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么久以来都太过疲惫,而某女的开朗活泼外加一点点小自恋让她放松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想通了想要去结识一下所谓的“青年才勘,更可能是因为,她不懂得拒绝某女那恳求的眼神。
  来到约定的地方的时候才俊已经来了,某女紧张兮兮地拉着之情的衣角走上前,才俊隐在眼镜片下的眼睛在看见之情的霎那像卡通片里的一样亮了一下,然后原本还不打算站起来的才俊竟然殷勤的站起来十分绅士地给之情拉开椅子,这才发现了躲在之情身后很鸵鸟的某女,在听见自己真正的相亲对象其实是那个鸵鸟某女的霎那整个人都瘪了,瘪过之后重新振作,席间几乎无视某女,对作为陪客的之情反而分外殷勤。
  之情笑得有些僵硬,某女在才俊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对着之情傻笑,一副赞扬的模样。
  实际上之情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话也不多,可是就单单那股温婉的气质跟出众的模样就已经把那个才俊迷得晕头转向,某女十分满意的微笑。
  席间才俊的殷勤让之情有些应付不来,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子才喘过气来。才俊跟某女相亲的餐厅在S市内是属于高档餐厅,洗手间的装潢精美绝伦,能够到这里吃饭的相比也有那么点身价,想到这里之情不禁为某女叹息。虽然才俊长得很普通,可是就照着这个身价某女如果跟他相亲成了估计就是一世无忧。
  走出洗手间往回走的时候要经过几间包房,之情踩着轻松的步子低着头走着,刚转过一个拐角就从晶亮得发光的大理石地板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从哪里看见过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在一天里遇见了某个人三次,那么他们就是各自的命中注定。
  就在这不到三个小时里的时间她就遇见了他两次,原本是避之不及的她竟然放慢了脚步,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在她心里荡漾了起来。如果他们还有第三次的相遇,那么代表着什么呢?她不自觉地笑笑,想起了林淼淼。即使有第三次的相遇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这么久了难道她还存在着不该有的期待吗?
  岑纪川也看见了她,略嫌苍白的脸色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不太明显,内心的有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去拉住她,他顺心而为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对她伸出了手……剧痛几乎是同时绷紧了他的神经,骤然使得他脸色苍白如纸,那想要触碰她的手骤然紧握成拳终于与她相错而过。他没有惊动她,蹙紧眉头靠在墙边久久才缓过来,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带着亲疏有度的浅笑的岑总推开包房的门……
  回到席上的之情显然的心不在焉,她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即使是真的会有第三次相遇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当她愈是告诉自己不要想的时候心就偏偏要跟她作对,很久以后之情才明白这个道理,当一个人越是在命令自己不许去思考去想念的时候,思考与想念就会在脑海里重新播放一遍。
  草草地结束了这顿饭之后某女借故跑路,之情被迫跟才俊两个人又呆了好一会才一起下楼,才俊自命风度翩翩地邀请之情一起去逛逛,之情哪有这个心情?她害怕跟岑纪川会有第三次相遇,她怕那个三次的命中注定,对她而言那就跟诅咒一样会把她好不容易抽离的深爱重新植入。
  “叶小姐?”才俊喊了喊她。
  之情皱眉。“怎么了?”
  才俊风流一笑,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我说,不如我们到处走走吧。”他好脾气的重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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